☆﹀╮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╲╱=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【书本网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═ ☆〆 (快穿)长华夜夜歌 作者:明月皎兮 晋江VIP2015-06-24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:112280   总书评数:193 当前被收藏数:737 文章积分:12,878,829 文案 当冷宫婕妤捡到一只黑萌系统, 神奇之旅从此展开。 重重穿越后, 是浴火而生,还是再归寂寞? 一句话版文案:女神养成历险记 此为快穿看多了脑洞大开之作,不足之处请轻拍 内容标签:快穿 女配 系统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顾长华,蓝宝 ┃ 配角:各世界众人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第1章 现世:冷宫婕妤(1) 紧抱着小包裹随着姑姑走入冷宫,看着荒凉破败的景色,顾长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般境地。 虽说她是宫女出身,可为入宫之前也算是好人家女儿,采选入了宫后,除了当小宫女学规矩时吃了些苦头,后来被游园子的德妃看中,成了身边得脸的,更是比富贵人家女儿还娇贵些。再后来…被德妃荐着上了龙床,封了婕妤,日子就愈发顺风顺水起来。 只可惜好景不长。顾长华不由在心底叹息一声。 掌事宫女把她带到这里就要离去,尚且存着几分客气——虽说皇帝把顾婕妤打入了冷宫,可谁不知这顾婕妤有个好主子?这德妃一日不倒,这顾婕妤一日就有起复的可能。 顾长华却是知道自家事的,害了自己入冷宫的,明面上是淑妃,可实际上不是别人,正是昔日的主子德妃。不为别的,自己本就是个引着皇帝过来的棋子,现下有了更好的,这“不知感恩”的旧人,可不就是要想法儿处理了?一石二鸟,多好。 知道姑姑这客气长不了,可顾长华也不愿多想,走得一天算一天吧! 在外人眼里,她还是德妃一党,就算在冷宫里这住的屋子也是过得去。里外两间,还额外带了个小佛堂。据说是太祖宠妃华氏曾住过的。 这华氏也是个人物,本是贫家女儿,硬生生在后宫中争出头角,封了元贵妃,得太*祖独宠十数年,令后宫佳丽都成了摆设。只可惜命不好,这十余年的独宠竟也没留下一儿半女。据说先帝本欲让她抚养韦妃所出三皇子,可元贵妃却说不愿抚养他与别人的孩子,妒忌得理所当然。等太*祖驾崩,嫡出大皇子即位,这位遭满宫怨恨的元贵妃就自请入了辰月殿,足不出户为先帝祈福。未几便郁郁而终。 而这辰月殿,也就成了新的冷宫。 顾长华心底里对这位元贵妃还是很有些不屑的,在她看来,这女人太蠢,只要情爱,白瞎了一手好牌。而这不屑又不妨碍她生出些艳羡来,不为别的,只为帝王十数年如一日的专宠,或者说爱。 趁着日光还亮堂,顾长华取了铜盆子来打了水。虽然是夏天,井水依旧是冰寒刺骨的。她不禁撇嘴一笑,到底是冷宫,水也比别处寒凉些。 投帕子擦了寝室与厅堂,顾长华捶了捶腰,到底许久没有做这样的活计了,才不过三五年,身子就娇贵起来。看了看天色,她还是决定趁早把小佛堂也清出来。 许是这屋子前几任主人都不爱礼佛,小佛堂里堆积的灰尘格外厚些,偏生顾长华又是个有些洁癖的,只有一点点细擦了起来。擦到莲花烛台时,不提防被薄铜片割了手,忙把手指头凑到嘴边吮着。 这眼光一斜,就看到了原本在烛台下扣着的一枚蓝宝戒指。像是铜镶的,看起来锈迹斑斑。 顾长华嫌弃地把它捏起来想丢掉,却忘了刚刚手指头受了伤,才一碰到戒指,伤口便刺痛起来。她连忙松手,戒指却像黏在了指头上,甩也甩不掉。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朝着那一只食指奔涌而去,脑子里也像挨了一记重锤,昏沉沉地晕了过去,自然也就错过了在她脑海中响起的冰冷机械音:“能量吸收百分之二十…百分之六十……达最低限系统开启,基因扫描:人类,脑电波扫描:精神力薄弱。警报,警报,宿主精神力等级过低,脑电波受损严重,关闭系统部分功能……” 等顾长华幽幽转醒时,发现天色已经昏暗。她想起那枚怪异的蓝宝石戒指,忙向着手指看过去,只见那枚戒指已经端端正正戴在她的食指上。虽说平素淡定,可这时她也有些急了,忙伸手想要取下来,只是徒劳无功,神色不由得茫然起来。 正这时,她听到清脆的小女孩儿的嬉笑声:“咯咯咯,主人的表情好可爱呀!”顾长华精神一紧,慌张地四处看去,“谁?你是谁?”白日里还算整洁的小佛堂,因着那幢幢的帷幔,在这夜里就显得阴森起来。 “主人,我在这里哦!”小女孩儿的声音分外甜美,“人家就在你的手指上嘛!” 那枚戒指!顾长华忙把戒指凑到眼前,仔细观察着,只求能找到把它取下来的办法。 “主人不喜欢人家么?蓝宝好伤心。”娇嫩的声音有些泫然欲泣,“既然主人不喜欢蓝宝,那么,就吃掉主人好了!”小女孩儿又咯咯地笑了起来。 顾长华一向就信这些神仙鬼怪的,当下心生恐惧,犹自镇定的说:“你既然叫我主人,是不是要听我的?既然让我喜欢你,就当告诉我你的来历!” “告诉主人,就会喜欢蓝宝吗?”似乎蓝宝有些疑惑,“那就告诉主人好了。嘻嘻,主人不要害怕哦,蓝宝很乖的。” 顾长华只觉得脑子里一痛,像是被突然塞了很多东西进去。《女神养成系统》使用指南?这是什么?事关身家性命,她只有忍了痛飞快地翻阅了一遍。虽然很多她并不明白,却不妨碍她朦朦胧胧懂得了手上这只蓝宝戒指,正是所谓“系统”的载体。女神?是神仙么?顾长华努力消化着对她而言分外陌生的词汇。 越看越是心惊,这系统,似乎是件了不得的妖物,提供给它充足的‘能量’来,它便能够源源不断地给你些好处,易容改貌也可,延年益寿也罢。而“能量”,似乎是需要给它做事方能得到。自己这哪里是什么主人,分明是仆役才是! “主人,蓝宝真的很乖哦。只要蓝宝吃饱了,主人想要什么都可以哒~”依旧是娇娇软软的小嗓音。 她这才惊觉,这妖物反应委实快了些,仿若能听到自己心声似的。 “蓝宝是能知道主人想什么,可只有和蓝宝相关的才知道。蓝宝不是妖物,阿华说蓝宝最可爱了,才不是妖物!”蓝宝听起来很是委屈。 阿华?那是谁? “阿华就是阿华呀!她给蓝宝好多好多好吃的……”小姑娘咂咂嘴,“可惜她爱上了皇帝,就留在这个世界不肯走了,把蓝宝也留在了这里。蓝宝好饿,就只有吃了她了。” 顾长华一阵毛骨悚然,这阿华,分明是元贵妃华氏,这戒指的上一任饲主!许是受到的惊吓太多,顾长华也平静了下来,颇有些破罐子破摔。她问:“蓝宝,你到底需要我帮你做什么?” “做什么?嗯,让我想想。”蓝宝软软地说:“到各个世界里完成任务好不好?” 她一边听这妖物解释,一边翻看着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,好容易才明白,原来蓝宝口中的各个世界,都是同自己所在的大周是一样的。而更让她觉得荒谬的是,若是这妖物所言非虚,那自己生活了十余年的世界,竟是个人写出来的话本儿!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若大周是个话本儿,那自己不过是笔墨勾勒的戏子? “没什么奇怪的呀,主人。书中的世界千千万万,大部分都在书本完结的时候崩溃了,不是每个都像大周这么幸运哒,主人你应该高兴才是嘛!” 顾长华哪里高兴得起来,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胳膊,痛得狠了也不松口,直到嘴里泛起了血腥味儿,才默默的流了两行泪。还好,自己还会痛,还是血肉之躯。 “呀,主人流血啦!痛不痛?”小声音泫然欲泣,“唔,这么新鲜的血浪费了,还带着生命力呐!主人,蓝宝好饿,给蓝宝吃掉好不好?”蓝宝撒着娇。 顾长华一个激灵,才想起最开始就是这枚戒指吸了血自己才会晕倒。忙问:“蓝宝,你需要的能量到底是什么?” “灵魂呀,灵魂是最好吃的!可香啦!”蓝宝咽了咽口水,“不过饿得狠了,补充生命力也是可以的。主人,蓝宝很好养哒,不挑食~” 听它这么说,顾长华更怕了。 “放心吧主人,只要主人给蓝宝吃的,蓝宝不会吃掉主人哒。” 顾长华只感觉脑子里乱纷纷的,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有待整理,只有求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:“你说的任务……是杀人吗?”她咬了咬牙。 “怎么会?”小姑娘听起来很惊讶,“枉死的灵魂不好吃的!主人要帮他们完成心愿哦,他们就会自愿把灵魂给我啦~” 顾长华松了口气,擦了擦额头上的汗。 “不过,主人没有完成任务的话,我就只有吃掉主人了哦~”还是笑咪咪的声音。 顾长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上窜上来,吓得不知道说什么,讷讷的说了好。 “哎呀,能量不多了,蓝宝要睡觉了……三天后就要到第一个世界去了,主人要好好准备呀!”蓝宝打了个呵欠,声音愈来愈低,像是真的睡着了。 顾长华松了口气,脊梁一软就坐到了地上,准备?自己什么都不知道,准备些什么? 歇了半晌,她才慢慢从冰凉的地板上站起来。寻了小包裹里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上,用帕子绑住。这个时候,也来不及想什么留疤不留疤了。 早有人送了食盒来放在门口,打开一看,一盘豆芽,一盘青菜,一碗米饭。顾长华一口一口费力地嚼着冷饭,不着急,慢慢来,总会有法子的。 再想想,只要老老实实听蓝宝的话,不也不错?顾长华安慰自己。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,而蓝宝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。就算是冷宫姑姑的目光愈发无礼,顾长华还是觉得一阵庆幸。 只可惜,第三日夜晚她刚刚吹熄了灯上了榻,就觉得脑海一疼,紧接着蓝宝软糯糯的声音就冒了出来:“主人主人,你有没有想蓝宝呢?任务就要开始了呦~” 待她再睁开眼,已经是一个新的世界。   ☆、第2章 小青梅的奋斗(1) 醒过来,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。富丽堂皇的宫殿模样,四处摇曳着金红色的纱幔,张扬中略有些俗气。顾长华撇撇嘴,这样的装饰可不符合自己的品味。伸手打了个呵欠,却发现不太对,这不是自己的身子! 她急忙揽了妆台上的镜子来看,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美目盈盈地看着她,睫羽低垂,翠眉微皱,黑鸦鸦的长发披散着,一身红衣烈烈如火。 这是谁? 蓝宝突然跳了出来:“主人,这个世界是一个仙侠文哦,蓝宝已经把故事情节和原主记忆给你了,接下来请努力哦~”小女孩儿笑嘻嘻的,“主人一定可以哒~蓝宝要吃好吃的!” 顾长华感觉脑子里昏昏涨涨的,急忙整理这多出来的许多东西,不禁吃了一惊。 御剑飞行,施云布雨,这不是神仙吗?这就是蓝宝说的仙侠文?按捺下心中的惊异,她细细看了起来。待她看完,不禁叹了口气,这事情,还真是不好办啊! 这副身子的主人原叫凤红衣,是碧霄宗落月峰峰主凤轩的嫡亲女儿。凤红衣父母皆为金丹修士,只可惜生下她后不久,母亲就因天劫殒命。因爱侣早逝,凤轩对着唯一的女儿简直是疼到了骨子里。这凤红衣也争气,生来就是炼气期六层的修为,天资聪颖,更有各种天材地宝养着,不到十岁就筑了基,之后更是一路凯歌。 只可惜碰上了江采菁。这个世界所谓的“女主”。 凤红衣一心恋慕父亲座下大弟子慕容逸,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。慕容逸一心只把她当成妹妹,喜欢上了外门弟子江采菁。这凤红衣哪里能忍得?若是强于自己也就罢了,偏是个外门弟子!这就找起了江采菁的麻烦。 可这江采菁也不知道什么气运,身为三灵根修为反而扶摇直上,每逢凤红衣给她使绊子都能化险为夷。久而久之,这青梅竹马的小妹妹就成了甩不脱的搅屎棍,惹得慕容逸厌恶不已。 伤心至极,凤红衣本打算放弃,可她发现这江采菁居然除了自己的逸哥哥,更与许多男修有情!这凤红衣就彻底愤怒了,你既然喜欢他,又为何不珍惜他?这就撵着江采菁再也不放,处处为难,终于被江采菁及她的蓝颜知己联合杀死,身死道消。 然而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。凤轩查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殒命于江采菁刀下,誓要报仇,对着女主一路追杀。而慕容逸更是背叛师门,护着他这枚心肝肉,为了这妖女堕入魔道。结果?结果当然是女主灭掉了所有的大反派,同她的蓝颜知己们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。 这慕容逸,就成了诸多侍君的一个,论仙,比不过蕴真教的圣子诸葛青云,论妖,比不过千年化形的九尾狐白亦邪,论魔,比不过红粉窟洞主君知安。当年的明珠就成了鱼眼珠子。 慕容逸后悔了,可是迟了。 与蓝宝做交易的并不是凤红衣,而是慕容逸。他希望顾长华能够让曾经的自己爱上小师妹,不要再被江采菁迷惑,顺顺当当的过完这一生。 顾长华冷冷一笑,这就是男人!从来不说自己的错,便是悔过,也是让别人改了性子来挽回他。再不情愿,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,这任务还是要完成的。 仔细算了一算这个时候,这慕容逸怕是已经和江采菁搭上了。凤红衣独自一人待在这大殿里,便是同师兄慕容逸,因了江采菁在怄气。 顾长华又有些发愁。慕容逸以为江采菁的本事源自神秘的师傅,原主也不知道她的修为怎么来的,可顾长华怎么能不知道?若是这江采菁的空间真像蓝宝所说的那么神奇,那自己该怎么斗? 更何况,她苦笑着,更何况自己还不是原主,没有那份天资,这神仙奇术,自己使得来吗? 心思一转,她便伸手捏了个法诀来,桌子上的青瓷杯子便瞬间飘了过来。顾长华一个愣神,那杯子就咔嗒一声落了地,洒了满身的水。 皱了皱眉,又掐了一个除尘诀,恢复了一身清洁后,顾长华满意地点了点头,还好,自己也算有些手段的了。 一整日,顾长华也没有出门,都在温习着各种法诀,还调息打坐一番。看着腑内元力运行毫无滞涩,她也稍微放了心。这仙侠世界以实力为尊,只要自己的实力上去了,多少会占些优势。就好像那后宫的女人斗来斗去,家世愈好的,圣上也就宠爱几分。 想到这里,顾长华又燃烧起斗志来,不就是争男人吗?难道自己还比不过一个江采菁?从现在开始,自己就是凤红衣! “主人,慕容逸马上就要到了哦,还请做好准备呐~用最美好的一面迎接他吧,么么哒!”蓝宝在脑海中欢乐的蹦达着。 凤红衣急忙理了理衣裳,看着大红色又皱了皱眉,虽说红色张扬热烈,可侵略性太强了些。很明显慕容逸好的不是这一款。只是她的衣裳都是这大红色,一时也来不及再找了。 计上心头,她扯过一匹白底梅花绢襟在腰上做了腰封,又寻出一块浅粉穗子的羊脂白玉玦来挂上。行走处便显出腰肢纤细,平添几分婀娜来。 慕容逸站在门外轻敲了几下,虽然小师妹无缘无故闹脾气,可一日未出门,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。“红衣?师兄进来可好?” “才不让你进来!”素日爽朗的声音带了些绵,娇软软的,似乎还有些哭音。 到底是青梅竹马的小师妹,慕容逸心底生出不舍来,这丫头!推了一下门,果然没锁,这就进去了。 听得房门微动,凤红衣只做未知,手里拿着朵花儿出气,“臭师兄,为了别人凶我就算了,到现在才过来看我!才不让他进来呢!”一朵花儿被她揉的七零八落的。 慕容逸看着佳人纤腰袅袅,背对着自己嘀嘀咕咕,只觉得好笑,自家小师妹也有这样幼稚的时候?不由得出声:“好好好,都是师兄不对,不该现在才来看你。红衣可别生气了!”说着就去扳她的肩。 只见凤红衣的小脸上,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泣,平日里总是笑着上扬的唇也闭得紧紧的。睫羽一闪,泪珠子就滚了下来,只看着他不说话。 慕容逸这下是真心慌了,平日里再没见小师妹哭过的,即便是与妖兽争斗受了伤,也是咬了牙一声不吭的自己上药。忙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揽过来哄着:“红衣快别哭了,都是师兄不对!你让师兄怎么给你赔罪?去紫竹林给你捉一对精金鼠好不好?你早就想要了,师兄明日一早就捉给你!” 凤红衣窝在他怀里,戳了他两下,破涕为笑:“还要师兄今日新得的那匹霞光锦!” 原本那匹霞光锦是要送了江采菁的,慕容逸这时哪还顾得上,只求这小祖宗先别哭了,当下应了。想着日后再送些别的给阿菁就是。 凤红衣眸光一闪,推开慕容逸坐直了身子,脸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珠子。“师兄,我不是小孩子了。”认真的看着慕容逸,“你也不必整日里把我当孩子哄着。” 慕容逸一愣,温柔一笑:“说什么呢?我哪里把你当孩子?” “当妹妹也不行!”凤红衣嘴巴一撅,本来凶巴巴的语气硬生生添了几分娇俏来:“我才不要做你妹妹!” “是,是,红衣不是妹妹,是大家的小师妹,师父的掌中宝!”慕容逸神色软了软,摸摸她的头顶。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小师妹的心思,只是一直把她当妹妹看。又不知道怎么开口,本就是小女孩儿的胡思乱想,他要是真开口拒绝了,反倒是坐实了,日后红衣再有喜欢的人怎么办? 又歪缠了一阵子,送走了慕容逸,凤红衣只觉得有些棘手。这兄妹之情转变为男女之思,怎么办?偏中间还夹了个江采菁! “叮咚~主人,慕容逸对你好感度六十哦!才涨了五点呀……好可惜!真想快点吃掉他!”蓝宝又冒了出来,令她更加烦躁了。 “六十的好感度,那江采菁呢?” “女主现在也有六十的好感度,比主人的一样呐!唔,主人要加油哦!”蓝宝笑嘻嘻地说。 嗯,还不算低。凤红衣在心底盘算着,不由又嗤笑一声,正正经经的红颜知己和青梅竹马的小妹妹一个好感度,也不知道这慕容逸现下心里是怎么想的。 第二日,慕容逸果然依约送了霞光锦和精金鼠来。 凤红衣当即就笑开了,把霞光锦打开披在身上,半侧着头看向慕容逸:“师兄,这个颜色衬不衬我?”她肤色本就莹白,在这霞光锦的光晕映照下,更显得肤色晶莹如玉,眉目含情,满是笑意。 慕容逸被这如花的笑颜晃了一下,心跳得有些快,温柔笑着说:“不错。红衣本就生的好看,穿什么都相宜的!” “师兄就知道骗我!”凤红衣眉眼一挑,飞了个眼风过去。惹得慕容逸又有些悸动,这个小师妹,怎么有些不一样了? “恭喜主人,好感度加五哦!再接再厉呀~”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差点没让凤红衣破功,她急忙故作娇羞的转了脸,心底恶狠狠地说:“蓝宝,再不许你这样吓人!等人走了你再说话!” 蓝宝哼唧了两声不再言语。 “红衣,我这边接了门内除妖的任务,怕是近来几日都没空,你若有事,只管去找锦年去。”这话里的锦年,正是落月峰二弟子顾锦年。 除妖任务?凤红衣心底一咯噔,如果自己所记不错,这任务,正是和江采菁一起去的!自己哪能这样坐以待毙!当下拉了他的胳膊撒娇:“师兄,我也要去!整日在山上都快无聊死了,爹爹闭关也没空理我!你就带上我吧!” 慕容逸有些犹豫,这做任务可不是玩的,平日里杀些小妖兽放心带着她,可这次毕竟是要出了山门的。若是真有些万一,师傅还不得揭了自己的皮! 凤红衣忙拍了拍胸脯说:“放心吧,师兄,我修为也不错,反应也可以,不会拖你们后腿的!再不济,身上这么些法宝,我总还能跑的掉。你就带上我吧!”   ☆、第3章 小青梅的奋斗(2) 慕容逸想想平日凤红衣矫健的身手,也放下了心,经不住她缠歪点头应了。 再见到江采菁时,他一脸为难的把这话说了,正要说抱歉,却被一只手温柔的点住了唇:“逸,你不必说了,我都知道的。”江采菁笑得恬静美好,“既然你能放心让凤姑娘一同去,那她必定是有几分本事。” 说着,脉脉含情的看了慕容逸一眼:“我知道你素来稳妥,也知道你担心我。虽然凤姑娘不喜欢我,可她是你妹妹,那就是我妹妹,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。” 映着漫天星光月色,江采菁眸子里的情谊波光粼粼,像是随时都会溢出来似的。 “阿菁……”慕容逸心生感动,一把揽过她。两个人谁也不说话,就在月色中静默地偎在一起。 而此时,凤红衣正在兴致勃勃地收拾着乾坤袋,盘算着要带些什么。算起来,这也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外出大冒险。 “警报警报~主人,慕容逸对江采菁好感度增长了十个点,达到了七十哦!主人,你可要小心呐!任务失败的话,可是会被吃掉的!蓝宝不想吃掉主人……”蓝宝软糯糯的撒娇,却让凤红衣起了一身冷汗。 一个没察觉,这就让女主上来了?她正在收拾丹药的手顿住了,眸子中泛出几分狠色,这么下去可不行。自己可不能学着原主的老路,处处针对女主,落了下乘。得想些别的法子,从师兄身上动动脑筋才是。 看来,是时候让师兄和江采菁的蓝颜们见见面了。凤红衣眼珠子一转,笑了起来,这次除妖遇到的九尾狐白亦邪,可不就正适合? 第二天一大早,凤红衣就到了山门前等着。因要外出,她并没有穿惯常的广袖流仙裙,而是穿了朱红色的紧袖罗裙,从裙角向上由密到疏绣了银花,行走间波光闪耀,一头乌发利落地全部扎起,缀了一串珠子,英气中又添了娇俏。 这番不同往日的打扮别有气质,以至于慕容逸看到她时,很是惊艳了一把。 看着慕容逸与江采菁一行人,凤红衣大方一笑:“师兄,我只认得你和江…江师姐,不知道这两位师兄是谁?”说到江师姐时,杏眼在江采菁身上扫了一圈。修仙界以实力为尊,因有个金丹期的父亲,按理,还应当江采菁称呼凤红衣为师叔才是。 江采菁心里一堵,却没办法说什么,人家这是对你的尊敬,不是吗? 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忙说:“师兄可不敢当,在下裘千仞,筑基二层,明月峰刀修。”另一个文文弱弱书生模样的拱拱手:“在下王烨,筑基三层,双鱼峰阵法师。” 听了这书生的名字,凤红衣咯咯笑了起来:“王爷?师兄,你从哪里找的朋友?我喜欢!” 那书生见她笑得明艳,不禁红了脸,暗中更是多打量了几眼。 慕容逸不知为何,看着小师妹笑得花枝乱颤,心中反倒有点酸,挥挥手:“好了,既都认识了,路上在说罢。时辰不早,也是该出发了。” 一行五人向守门弟子录了命牌,这就出了山门。正要御剑飞去,凤红衣急忙制止了:“我这里正有一枣核飞舟,是父亲给我的,装咱们五人绰绰有余,可比御剑舒服多啦!”说着,就拿出一个小舟抛了出来,迎风见长。 路还长,到傍晚才能到,除了轮流给灵舟输送元力外,几人都是闭着眼养精蓄锐。 “师兄,师兄。”趁人不注意,凤红衣摸到慕容逸身边,传音给他。 “做什么?”慕容逸睁开眼,有些头疼的看着凤红衣——这个小师妹,往日里骄傲张扬,这几日不知怎么,反倒喜欢对着他撒娇来。偏偏又拿她这撒娇没办法。 “喏,给你。”凤红衣塞给他一个小瓷瓶,笑颜盈盈:“我爹给我的天香续命丹,分你一丸,省的我不在你身边顾不上你。” 慕容逸心里一暖,佯怒责怪道:“这么珍贵的丹药,也是能送人的,还不快收起来!该操心的是你,师兄用不着。” 凤红衣冲他做了个鬼脸,把瓶子抛过去不管:“我不管,你收也得收,不收也得收。你要是出事了,我可也不活了!”语气娇嗔,可水盈盈的眸子里却写满了认真。 慕容逸对着这样一双眼睛,再也说不出推辞的话,脑子里只回响着那一句“我可也不活了”,心里像有无数条小钩子勾着,说不清是痒是疼。 见他收下了瓷瓶,凤红衣才笑吟吟地走了。转过身,得意地睇了江采菁一眼,看着对方脸上的郁色,更是笑出了一口细米牙。 江采菁被这笑容晃得胸口一阵闷气,只红着眼圈看向慕容逸。慕容逸可没看到凤红衣得瑟的小模样,看着江采菁这副受了委屈的样子,不由有些纳罕:“阿菁?” 江采菁眨眨眼,泛出一个笑来:“不妨事,逸,我只是有些困了。” 慕容逸温声道:“那我坐过去,你靠着我歇一歇吧。” 江采菁揽过慕容逸的胳膊,若有似无地瞟了凤红衣一眼。凤红衣哪是吃素的,立刻哼了一声,狠狠地瞪了慕容逸。 慕容逸被她这么一瞪,鬼使神差地生出些愧疚来。自己明知道小师妹喜欢自己,还当着她的面这样,是不是过分了些?身子不由得有些僵硬。 凤红衣在心中暗笑,看到没有,这就是我温柔善良的大师兄! “叮咚~慕容逸好感度涨五点,当前七十点~哇,主人好腻害!”蓝宝的声音依旧是软软的。 凤红衣也没理它,只说好感度提升,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,还不得靠自己?也闭目养神起来。 可接下来几日,他们一路风餐露宿追寻妖怪踪迹。即使凤红衣再怎么撒娇,再怎么温柔关怀,这慕容逸的好感度再也没有上升过。她心里不由有些着急,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——距离碰到狐妖白亦邪还得几天呢! 这一日刚刚安营扎寨,王烨放出几个阵盘来布了阵,裘千仞搭了帐篷,又燃起了篝火。 江采菁抱柴过来时头一低,那颈上挂着的白玉小葫芦就露了出来,让眼尖的凤红衣看到了。 这就是那个空间?她随即开口笑着说:“江姐姐,你这个葫芦挂坠真好看!让与我好不好?” 隔着篝火,少女的笑容格外明朗。 江采菁一愣,伸手把玉葫芦塞回去,淡然地说:“论说妹妹喜欢,我自当双手奉上。只是这葫芦是父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了。”说着,红了眼圈。 慕容逸心疼地揽过江采菁,不赞成的看了凤红衣一眼。 凤红衣嘟起嘴,毫不退缩地看着慕容逸:“我原是不知道的,既然是姐姐的心爱之物,我又怎么会抢?”又低下头,落寞地说:“我也有心爱的,只可惜终究还是成了别人的。” 素来活泼的少女低沉起来,格外惹人心疼。知道凤红衣说的是自己,慕容逸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,红衣可还是在怪阿菁? “警报警报,慕容逸好感度降两点,当前六十八点!”蓝宝又开始嚷嚷了,听起来有些急躁。 凤红衣在心底暗道:“你急什么?好感度降了还可以再升,可要是慕容逸一直把我当妹妹,只以为我喜欢他是说着玩,这好感度再高也没用!” “是这样吗?”蓝宝有些困惑,“你们人类真麻烦!” “人心本就难测,你且学着点吧!”将了蓝宝一军,凤红衣心情好多了,脸上就又露出笑模样来。 慕容逸看着也就松了口气,虽说自己对小师妹并无男女之思,可看她难过,自己还是放心不下。 上半夜正是慕容逸值夜,江采菁本有心要陪他,被他劝着进了帐篷。 可凤红衣却不管,偷偷从帐篷里溜出来,坐在篝火边上粘着他,就算慕容逸发火也不走,只是一脸委屈地看着他。 看慕容逸满是无奈的让她留下,又听到蓝宝提醒好感度涨回了七十,她在心底偷偷地笑:看吧,嘴上说着不愿意,好感度却诚实得很呐! 凤红衣之所以赖着也要守夜,是因为在原著里本是江采菁与慕容逸一道守夜,恰好在半夜里有妖兽袭来,惊慌失措下,江采菁毫不犹豫替慕容逸挡了一击,慕容逸心生感动,这才由喜欢变为爱上了江采菁。而眼下,她可不打算把这个机会让给江采菁。 林中夜里到底寒凉,虽说生了篝火,可还是有凉意不住地往身上窜。慕容逸皱了皱眉,把篝火拨的更旺些,示意凤红衣靠过来。 虽说身上这裙衫上绣了恒温符箓,凤红衣可没打算说出来,笑眯眯地往篝火前凑了凑,顺势揽着慕容逸的胳膊,两人挨得更近些。 “挤挤暖和!”她一脸的理直气壮,慕容逸倒也不好说什么。只静了心不去看她,时刻警醒着四周的动静。 不多时,就感觉手臂上重了些。他一看,却发现凤红衣靠着他迷迷糊糊睡着了,蝶翼一样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浓黑的影,红润的小嘴紧紧抿着,有些忧愁。 “师兄,师兄不要不理红衣,红衣会听话的,会喜欢江师姐……”便是睡着了,凤红衣也不安生,喃喃地说着梦话。 慕容逸凝神听了几句,心里酸涩,原来,小师妹这许多改变,都是为了自己吗?   ☆、第4章 小青梅的奋斗(3) “叮咚~慕容逸好感度加二点,主人我真是太佩服你啦~” 凤红衣本就是在装睡,听着蓝宝的声音也不算惊讶。一个素日骄傲的少女为了你甘心折腰,放下自己的傲气和坚持,只为了留得你一丝眷顾,男人哪有不动心的? 又装睡了一会儿,觉得时间差不多了,凤红衣才动了动眼睑幽幽转醒。 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,紧身衣裙将少女柔软的曲线展露无遗,明朗地笑着说:“哎呀,我又睡着啦!”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,嘟嘟囔囔地为自己开脱:“都怪师兄在边上!要不然我警惕心不可能这么低的。” 慕容逸看她醒了,反有些怅然若失,温柔一笑说:“这也能是借口?原来都是我的错!” 凤红衣咯咯一笑不再理他,只拿了树枝把篝火拨的劈哩啪啦作响。 夜已经深了,两人都有些疲惫,凤红衣心里更加警醒起来,算算时间,差不多了吧? 正想着,就感觉一阵阴风袭来,一群黑影从密林里飞出,直往这营地扑来,而王烨布下的阵法,只支撑了几息功夫就被破了。 “是青翼鬼眼蝠,大家快起来!”慕容逸大喝一声,抽出佩剑就舞了个剑花,一手捏诀一手舞剑,剑光斩处所向披靡。 凤红衣也不甘示弱,金丝软鞭舞得只见道道残影,把那铺天盖地的蝠群硬生生舞出个窟窿来。 眼角余光看到一只体形硕大的青翼鬼眼蝠摸到慕容逸身后,凤红衣计上心头,“师兄,小心!”当下一个飞扑过去,被蝙蝠一口咬在了左肩上。 她顾不得左肩的伤口,右臂一个挥鞭把那只蝙蝠打飞到一边,忙问道:“师兄,你没事吧?” 慕容逸见小师妹受了伤,心中一慌,却也知道不不是叙话的时候,忙说自己无事,与凤红衣背靠着背杀起敌来。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,等江采菁三人从帐篷中钻出来开始杀敌,就看到漫天黑影里,朱裙青衫相背而立,一挥鞭,一舞剑,身影交错自有默契。 江采菁一咬牙,舞着白绫杀了过去:“逸,我来帮你!”一时间却被蝠群挤得进不得前。 裘千仞一柄大刀虎虎生风护着王烨,后者忙祭出几盏青碧小灯,在半空中组成奇异的阵形。“快闭眼!”王烨嘱咐众人。 众人慌忙闭上眼睛,只觉得白光一闪,耳边响起青翼鬼影蝠凄厉的叫声。再睁眼时,只剩几只游兵散勇,剩下的青翼鬼影蝠早已受伤殒命。 解决了剩下几只漏网之鱼,众人皆是一身狼狈,坐下休息起来。王烨更是面白如纸,苦笑道:“没了这几盏断魂灯,门派里发的奖励还不知道够不够再做一套!” 凤红衣忍着疼笑着说:“怕什么,我这里别的没有,好东西多的是。有什么不够你只管说,我给你添上!”笑的时候不知道扯到了哪里,伤口更疼起来。 王烨正要推辞,却看到凤红衣一脸青白,吓了一跳:“红衣,你可是被这鬼影蝠王给咬了?这鬼影蝠王有赤毒,快些服药为好!” “鬼影蝠王?不知道啊。”凤红衣迷迷糊糊的,把左肩的衣服撕开了正要上药,就见慕容逸黑了脸走了过来。 “多大的姑娘了,也不注意些!”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瓶,侧了身子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。看着伤口已经乌黑,慕容逸心下又着急又感动:“你这傻孩子,怎么就用身子去挡?手中的兵器是做什么的?” “我不是孩子!”凤红衣一边抽痛地发出嘶嘶声,一边神色倔强地反驳。 慕容逸半是恼半是怜,见她呼痛,手下更是轻了几分。 江采菁在一边看着,面色晦暗不明。轻轻走上前去笑着说:“逸,凤妹妹到底是女儿家,还是我来吧!” 或许是觉着不妥,慕容逸犹豫着把药瓶子递给了江采菁,嘱咐道:“阿菁,你轻些吧。” 江采菁点点头,一脸关切地看向凤红衣:“凤姑娘,我这里还有颗百花丸,专解毒的,你一道服了吧,看着面色着实不好。” 你会装,我也会!凤红衣歪了脑袋,笑着说:“劳烦江师姐费心,我这药瓶子里装的是冰魄散,对赤毒最是有效,一会儿脸色就好了,不必担心我的!” 说着,看到慕容逸担忧的望过来,递了个惆怅的眼神过去就看向一边,留了个弧度优美的侧脸给他。把一个为了心上人,强自与情敌友好相处的女子模样,演绎了个十成十。 “嘀啦哒~慕容逸好感度加十点,当前好感度八十,主人加油,把女主甩到一边去!”蓝宝在脑海中摇旗呐喊。 众人歇了一会儿,都回过些精神来。王烨却仍旧是面如金纸。 江采菁关切地问:“王师兄可还好?可是方才动用法宝,伤了神髓?” 王烨笑着说:“不妨事,不过是神识用得猛了,温养几日就好。” 他说来轻巧,可这神识受伤最是难治。要么是只管让它慢慢温养,要么就寻了千金难得的丹药来。 江采菁空间中虽说有蕴神丹,可也不敢随意拿出来用,只得投给王烨一个歉意的眼神。 凤红衣眼珠子一转,一脸骄傲的小模样走到王烨跟前:“喏,给你!”抛出个白玉瓶子来。转身走了一半又扭过头来说:“你可别多想啊,要不是看在你是师兄朋友的份上,才不会给你呢!”声音又娇又脆,让人从心底生出笑意来。 王烨拔了瓶塞一闻,立刻把丹药吞了下去,蕴神丹,还是上品!也不在意凤红衣的话,浅浅一笑对着慕容逸说:“我说慕容,你这小师妹身上好东西还真是够多的啊!这一路我们可有福了!” 慕容逸还未说话,凤红衣就同王烨呛上了:“吃你的丹药吧!少不了你们的就是。不过说好了,路上若是寻找了我喜欢的炼器材料,你们可不准同我抢!”眼波流转间,自有少女的青春妩媚处。 众人当下纷纷应是,王烨更是红了脸,被她呛得笑着说不出话。 看着凤红衣同几人聊得欢快,江采菁心中有些抑郁,仍旧恬然笑着,时不时插上一句。 又是几日奔波下来,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。虽然有避尘法术,几人衣衫还算整洁,可是这面色神情却十分疲累。只除了江采菁,仍旧是温婉清新模样,比之几人,愈发赏心悦目了。 凤红衣知道她这是每晚趁人不备,进了空间洗灵泉休沐。虽然知道是女主的好气运,仍旧羡慕不已,在脑海中冲着蓝宝哀嚎:“你说,江采菁这般得天独厚,你让我怎么完成任务?男人最先看的就是这一副好皮囊,本来还各有千秋,这下倒高下立判了!” 她这样说,自然是想讨些便利。想想看直到现在,这蓝宝除了给她剧情和提示好感度之外,还没有过半点好处。 “唔,让蓝宝找找……”蓝宝顿了顿,说:“呐,主人,这个给你,桃花玉女粉!” 掌心里出现了硬硬的小圆盒子,凤红衣偷偷打开,只是一盒光洁细腻的妆粉,心下失望,随手把它往乾坤袋里一丢。“蓝宝,你就不能送些有用的?这一盒妆粉值什么?还不如送我点灵泉呢!” “主人坏,蓝宝送的哪里没有用了?这桃花玉女粉用了,皮肤光洁细腻,玉面生光,而且吸引桃花能力直线上涨!外敷内用皆有奇效哦~”轻轻嘀咕着:“若不是你是我主人,蓝宝还不给你呢!这个算三百积分,从主人你这次任务的奖励里扣哦!” 吸引桃花能力直线上涨?凤红衣轻轻一笑,听起来不错,江采菁用了,想必会更好!至于积分,她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,要怎么用,也就不甚在意。 傍晚时分,众人赶到一湖泊边上,正要安营扎寨,却听得风中隐隐传来丝竹之声。 这荒郊野岭的,怎么会有乐声?心里惊讶,对视几眼点点头,相携一路顺着声音寻过去。 随着流水转了几个弯,一座碧瓦红墙的庭院赫然出现在眼前。而那丝竹之音,正是从这庭院中飘出,等走近了,还隐隐传来女子嬉笑声与花香气。 “逸,怎么办?我们是进还是走?”江采菁略皱了眉,柔柔问到。 慕容逸思忖片刻,问到:“大家以为呢?” 裘千仞爽朗一笑:“自然是进去,这院落一副神仙洞府模样,不管是人是妖,想来总有几分宝物,富贵险中求嘛!” 王烨虽然看起来文弱,心性也是狠的,笑眯眯的点了头。凤红衣也笑着说要进去。 慕容逸看了江采菁一眼,温声道:“阿菁,一会儿进去了,不论有什么事你都紧跟着我。”又扭头叮嘱凤红衣:“红衣你也是,把师傅给你那些保命的都点一点,跟着师兄,别走散了!” 凤红衣跺跺脚,半是羞半是恼,你把我同江采菁放一起叫什么事儿? “慕容不必担心,我们也会照看着凤姑娘。”王烨看着凤红衣一笑,对着慕容逸说:“不才也有几分本事,定会护得凤姑娘周全。” 慕容逸心下有些堵,仍旧含笑点了点头,多个人保护小师妹总是好的! 他素来小心谨慎,打了头阵,拿了佩剑在手上。裘千仞拎了断玉刀断后,王烨走在中间祭出了阵盘。江采菁神色中也有几分小心翼翼,拽紧了梨花绫。 只有凤红衣紧握着玉龙鞭,面上紧张,心中却一片淡定:这狐妖白亦邪,终于要出场了!   ☆、第5章 小青梅的奋斗(4) 转到了庭院正面,只见云雾缭绕间,大门上高悬了“谢宅”的牌匾。 慕容逸正要纵身上前,却听“吱呀”一声,门自开了,当即朗声道:“在下碧霄宗慕容逸,路遇贵宅,特来拜访!” 他凝神听了一阵,却并无人应答,只瑶琴管弦幽幽咽咽地响着。 众人犹豫一番,仍旧依次排了队形,鱼贯而入。 排在最后的裘千仞刚双脚踏入门内,这红漆大门就悄无声息地合上了。他猛推了几下,发现大门纹丝不动。又使了元力向这门上轰了一记,却不知这门是什么材料做的,光芒闪了几闪,就把元力吸收得干干净净。 江采菁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忧虑:“逸,当下看来,我们这再无退路,只有向前走了。” 慕容逸点点头,将江采菁护在身后,看了眼凤红衣,见她正凝神环顾护着王烨,一时百感交集——小师妹也会护着别人了。 “王烨,你有什么发现?”看着王烨一脸凝重盯着面前的门廊,凤红衣问到。 “我也不大清楚。”王烨皱着眉摇了摇头:“看着像九宫八卦阵,可我推演一番,又觉得像游龙戏凤图。” 这九宫八卦阵是正派传统阵法,由简到繁变化万千,以困为主。而游龙戏凤图却是魔修所创,对修仙之人尤为克制,主杀伐干戈。 王烨专注看着阵法,不知不觉盘腿坐了下来,自己掏出个沙盘来开始演练。 凤红衣无奈,娇声道:“师兄,我们不妨等一会儿,看这书生能不能破得阵来。要不然,这么贸贸然闯进去,还不知道遇到什么呢!” 慕容逸看向江采菁,发现她正一脸信任看着自己,温声道:“正该如此。” 看着几人都坐下调息,慕容逸在一边执了剑护卫,不时地扫视周围——虽说只是身在一个不大的厅堂,四周空荡荡没什么好看的。 “我知道了,这个阵法!”王烨一声惊呼,惹得众人精神一震,下意识站了起来,都竖起了耳朵听他说。 然而就在这时,脚下的青砖震了起来,有升有降,地面瞬间凹凸不平起来。正往起站的裘千仞恰巧踏在两块方砖中间,脚下一个不平,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。 “快拉住他!”王烨忙喊道。 江采菁已经手疾眼快地把白绫甩了出去,顺顺当当缠住裘千仞的腰,把他拉了回来。只可惜,裘千仞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另一块方砖上。 不好!凤红衣这才模糊着回想起剧情,这一处的却不只是阵法,还有机关! 果然见两边的墙壁上蓝光一闪,无数冰凌就这么射了出来,密密麻麻。 “大家快躲开进阵,先走乾字卦,再按左三右一……”王烨的话还没说完,自己已经被逼进了阵法之中,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。 凤红衣见江采菁收了白绫要往慕容逸这边来,当下一咬牙,也不管身后的冰凌,干脆纵身一跃,就这么扑着大师兄进了阵。 一晃眼,已然身处一片开满花的桃林。粉色的云霞漫山遍野,如梦如幻,有微风吹过,朵朵落红便似飞雪穿林而过。 就在这美景之中,慕容逸一席青衣,眉眼含笑拂花而来:“红衣。”声音里有着化不开的宠溺温柔,“你随我来。” 说着,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。 凤红衣只觉得心中情潮澎湃,明媚一笑,眼见就要伸出手去,猛然间却觉得不对:自己对这慕容逸,什么时候这般情根深种了?当下一咬舌尖,浑浑噩噩的脑子多少有些清醒过来,忙趁着这点清醒,从乾坤袋中摸了破障丹服下。 这破障丹一进口中,就化作一股清流涌上灵台,整个人瞬间清明了。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,凤红衣不禁出了一身冷汗: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,若像方才那样毫无防备,再向前踏一步,怕就是个粉身碎骨。 “蓝宝!”凤红衣难得压下对蓝宝的惧怕,发了脾气:“这任务我不做了!没得这么折腾人的!你是不是就打算让我这么去了,好再换个人来给你做事!” 蓝宝自知理亏,讷讷半晌又说:“这不是没有出事么!再说啦,主人你现在还在阵法里面呦,这个悬崖,它就是真的嘛?” 还在阵法里面?凤红衣冷静了下来,仔细观察着四周,却毫无发现。想了一下,问到:“蓝宝,你知道慕容逸和江采菁都在哪个位置?我要怎么走才能出这个阵?” “主人,慕容逸在你身边十米左右哦,江采菁离得远一些,咦,她和那个叫王烨的在一处呐!”蓝宝糯糯地说:“走出这个阵的方法,主人要用积分换得哦~嗯,给你打个折,五十积分走到慕容逸那里好不好?” 凤红衣无奈,单凭自己这一窍不通,怕是会困在这里,只能点头答应了。 按着蓝宝给的步伐迈了转了几转,就见眼前林木葱荣,赫然变了另一副景象。 而慕容逸就在这林间草地上躺着,双目紧闭,面色赤红。 凤红衣几步走过去,蹲下身子,戳了戳他。这慕容逸的样子,看起来不大好啊?想了想,把乾坤袋翻出来,却并没有拿破障丹,而是拿了对灵犀环出来,给慕容逸手上套了一个。 这灵犀环,顾名思义,自然是心有灵犀,能令二人心神相通,梦魂相系,常用作道侣间定情之用。 凤红衣这样可不是为了定情。参照自己方才所遇到的环境和曾经的情节来看,这狐妖白亦邪最擅长的就是操纵*,这幻境定然也同情之一字扯不开关系。 她自己把灵犀环也带上,轻挑起嘴角一笑,师兄,若是我也出现在你这幻境之中,可好? 等她闭上眼,恍惚见慕容逸与江采菁搂作一团嬉笑着,不由心里叹息:看着好感度是一样的,可这慕容逸喜欢的,却还是江采菁,真是麻烦! 眼见着现出了另一个凤红衣来,迈着步子走上去,含泪道:“师兄,江师姐,你们怎么……” 慕容逸本是昏沉,听到小师妹的声音,忙放开了江采菁,在旁人面前这般亲热,他还真是做不到。 小师妹怎么来了?他眯着眼睛看过去,却见到红衣人影褪去了外衫,露出雪白的臂膀来,星眸含泪,楚楚可怜,心中不由得动了妄念,这般冰肌玉骨,不知道摸上去却是什么感觉? 心念一动,那人影就偎了过来。真的揽进怀里摸上去,却是一激灵,这是我当妹妹待的小师妹,怎么能这般轻薄?心头如浇了一盆冰水,蓦地醒过来。 凤红衣看见慕容逸向那幻象摸过去时,就忙睁开了眼,迅速褪下慕容逸手上那只镯子,踩着步伐走了几步消失不见。 慕容逸清醒过来,看着四周景色一阵茫然,心下里多少有些知道自己是中了幻境。只是,阿菁出现尚可理解,可是,这小师妹?他面色一红,手指头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,似在回味那触感。 旋即面色一阵苍白,你怎么能这样,慕容逸?他在心底暗骂自己,小师妹只是妹妹,也只能是妹妹!况且你这样,对得住阿菁吗? “警报警报,主人,慕容逸好感度下降百分之二十,大危机呀!” 凤红衣面色一僵,怎么会这样?脸上的笑就这么顿住了。“蓝宝,你没有弄错,确实是下降了?” 蓝宝嘟囔着:“蓝宝最聪明了,怎么可能会弄错数据?倒是主人你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呐!” 做错了什么?凤红衣回想了一下,不禁暗恼,自己还是太心急了! 正在这时,慕容逸只见前方景色如同水波般荡开,江采菁同王烨一道走了出来。 “阿菁!”他颇有些惊喜,笑着迎了上去。 “逸,你还好吧?”江采菁拉着慕容逸的手,“这阵法颇有些古怪,幸好我进来就碰到了王师兄。” 慕容逸心中本就有愧,忙笑道:“王烨,这回可多亏你照顾阿菁。” “好说好说。”王烨满不在乎的摆摆手,“今后我有事求到你头上,你记得应承就是。”一双眼睛却并不看慕容逸,只暗中打量着江采菁。 “主人,女主和慕容逸碰面啦!还有那个叫王烨的也在呐。”蓝宝惊呼道。 王烨?凤红衣饶有兴致地一笑,按剧情来看,此时这王烨,怕已经是白亦邪扮的吧? 原文里江采菁到时,慕容逸还在幻境中苦苦挣扎,江采菁心急之下从空间中取了灵药,引得白亦邪动了心思。后来察觉到此人并不是王烨,很是交手一番,江采菁念其恩情未下死手,这白亦邪却也手下留情,倒打得惺惺相惜起来。现在,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情况? “走,我们也过去。”她理了理衣衫,故意打散了几缕头发,才提着鞭子踩着步子过去。 “师兄!” 慕容逸只听得一声惊呼,抬起头来看,只见凤红衣一脸焦急踉踉跄跄,不知道从哪里奔了过来。 他正要上前询问,却见凤红衣停下了脚步,面色凝重,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江采菁。 “江师姐?师兄?”她把鞭子横向胸前,冷冷一笑:“这下连王烨都给加上啦?纵然你再逼真,也不过是个幻象!吃了一次亏,我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!” 说着,抬起鞭子却要打向慕容逸。   ☆、第6章 小青梅的奋斗(5) “红衣!”慕容逸掐个法诀把鞭子拦下,“我是你大师兄,不是幻象!” 凤红衣怔了一下,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扑到慕容逸怀里去:“师兄师兄,我刚才看到你和江师姐……我要过去,结果你居然要杀了我!” 哭得说不上梨花带雨,只让人分外心疼。 慕容逸正准备伸手揽过她,却想起刚才的幻境,身子一僵,伸出的手就改了方向,轻扶着她的肩拉开距离:“好了红衣,不哭了,现在没事了,现在没事了啊。” 江采菁也走上前来安慰:“凤师妹且安心吧,这下几个人都在,定不会在出差错的!” 凤师妹?听着江采菁心安理得地叫了自己师妹,凤红衣含着泪打量着她,这修为……自己看不透了!怎么涨了这么多? 不多时凤红衣就收了泪,自己理了头发换了衣裳,与众人坐到一处商量起来。 “裘师弟呢?怎么不见他?”凤红衣问道。因为修为高,虽然年龄小,凤红衣仍叫裘千仞师弟。 慕容逸摇了摇头:“我原先就在这里,是阿菁与王烨过来找的我。这裘兄弟,怕还是被困在哪一处。” 王烨粲然一笑:“你们不必担心,这阵法并无意伤人,我们顺着推演的路子走,定能找到千仞兄。” 这阵法无意伤人?慕容逸心中一动,问道:“阿菁,你进了这阵,可曾看到些什么?” 江采菁目光躲了一下,柔声道:“我见着自己进了个洞府,里面灵气浓厚,满是奇花异树,然后就修练起来。再后来,王师弟把我从幻境里面叫醒过来。”说着羞赧一笑:“结果发现自己的修为真的涨了。” 这番话自然是骗人的。王烨眯着眼一笑,这江采菁谎话倒编的似模似样。 原来江采菁在这幻境中遇到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俊逸公子,自报名叫白亦邪,不幸被困在这阵法之中。阵法中天地浩大,两人畅游山水,相伴而歌,颇有几番历险奇遇。 想到这里,江采菁不禁有些怅然,可惜这白公子不过是黄粱一梦。 这涨的修为,是二人在历险中遇到劫难,她从空间中拿了丹药吞服所致,完全在意料之外。 不过,江采菁在心底笑起来,这空间在幻境之中也能使用,丝毫不受阵法影响,简直是保命利器! 在座的四个人,只有慕容逸什么也不知道。 凤红衣眼珠子滴溜溜得转:这大家都心怀鬼胎,师兄好可怜哎! 休整片刻,王烨装模作样地算了一番阵法,就领着一行人去寻裘千仞。 这裘千仞所在之处,却成了茫茫雪海,一片冰寒。而裘千仞在这片冰原里,竟然闭着眼满面潮红地抱着冰凌亲个不停。 江采菁红着脸背过身去,凤红衣却饶有兴致地拿出块留影石,打算把这一出录下来回去逗弄裘千仞。心下感叹,这修仙界的东西果然方便,等回去了,不知道能不能找蓝宝弄些来? “红衣!”慕容逸好笑地瞪了小师妹一眼,上去就要把裘千仞拉开。 这一拉出了事,裘千仞睁开眼,眼睛却是血红的,挥舞着大刀就向几人砍过来,嘴里大声嚷着:“你们这起邪修,伤我妻子,拿命来!” 一身元力澎湃,衣衫暴起,大刀在元力催动下化作万千刀影打了过来。 王烨早就有准备,眼角含笑几个步伐就退到一边,慢悠悠祭出几个阵盘来护着自己。 凤红衣知道这王烨就是白亦邪,一直盯着,也及时拽着鞭子挥舞起来。看着慕容逸背对自己无暇顾及,心思一转,就把刀影往江采菁那里打。就算不能把她怎么样,添些堵也好! 江采菁一时不察,就算掐了法诀,硬生生在空中转了方向也没躲过去,仍旧被刀风在脸上扫出一道血印子。这个凤红衣!心底愈发气恼起来。 红衣隐晦地冲着她得意一笑,气吧气吧,就是让你怒气上头。不激你,你怎么能露出狐狸尾巴来? 等慕容逸一道惊雷霹晕了裘千仞,红衣和江采菁已经不知道暗地里交了几次手。王烨把这一切都看的明白,却不点破,只笑嘻嘻的在一边。 “红衣,你那里还有没有破障丹?”慕容逸皱了眉头问。 “还有几颗。”凤红衣翻出了玉瓶子,疑惑问道:“这幻境如此霸道,王烨,你是怎么把江师姐叫醒来的?” 王烨眼中闪过一丝兴味,笑道:“还能怎么叫?我拍了她,她就醒了。” 慕容逸心中疑惑,不着痕迹地扫了王烨一眼。 江采菁也觉出不对来,下意识的捏紧了梨花绫。 “哎呀,这阵法里可真奇怪。我那边桃花盛开满是春光,裘师弟这里居然成了一片冰原。也不知道谁设的,这么厉害!”凤红衣环顾了四周,眸子里闪着狡黠,朗声道。 “阿菁,你进来的地方可是秋天景色?”慕容逸心中一动,问道。 江采菁点点头,春夏秋冬?三个人一同看向王烨。 “真是无趣。”王烨伸了个懒腰,柔声道:“这么快就被你们给发现了呀!本来还想多玩一会儿呢。” 苍白的书生面容添了些血色,笑得张扬肆意。 “你到底是谁?”江采菁暗自捏了法诀,后退一步。 王烨眼睛一眯,再睁开时已经换了一副模样,一身白衣如雪,剑眉凤目,神采风流。 “我是谁?”他飞身几步上前,绯红的薄唇在江采菁颊边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轻轻掠过:“我是谁,阿菁你还不知道么?”耳语着近乎呢喃。 这是……白亦邪?江采菁颇为震惊,看着这么一张熟悉的面庞,手中的赤炎诀就不忍心打出去。 慕容逸却是一道雷霹了过来,一向温柔的脸上满是肃杀:“王烨呢?你把他怎么样了?” 白亦邪笑着向后飘着躲了过去:“我哪会把他怎么样?我可怕阿菁怪我呢!” 江采菁脸一红,甩了梨花绫就追过去,口中高喊:“你这样不清不楚,把话说明白,我和你可没什么干系!” 原文里二人打斗时,慕容逸只一心护着昏迷的裘千仞,并没有功夫细看。现在有凤红衣照看着,他也就一同对上了白亦邪。 可打着打着就发现不对了,这白亦邪对上阿菁时,分明要收了几分力,而阿菁对着这白亦邪更是存了几分温柔!心下生恼,难不成这两人果然是旧相识?手中的霹雳就落得更密了。 白亦邪见势不好,轻笑着飞给江采菁一个媚眼,袖袍一挥挡掉许多法术,“阿菁可千万别忘了我!”话音未落,人已经没入阵法中,消失不见了。 江采菁只觉得脸上发烧,这个白亦邪!心底又生出些甜来。 “叮咚~慕容逸对江采菁好感度减五点,主人棒棒哒!”蓝宝欢呼雀跃着。 凤红衣正低着头照看裘千仞,当下唇角一勾,眼光斜看过去,见江采菁连耳尖都是红的,师兄却冷着一张脸,不禁心中暗笑,有门! 此时,没有江采菁舍命相护,也没有后来的生死与共,两人的感情还不够坚定。凤红衣笑眯了眼,你看,这不就有了裂隙嘛! 慕容逸强自压了恼怒,转过头来并不去看江采菁:“红衣,裘兄弟怎么样了?” “裘师弟还没醒。”凤红衣抬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头时,已经换上了一脸担忧:“想来是刚才强行叫醒他损了心神,我们怕是要在这里等着了。” 江采菁回过神来,心里知道要糟,拉着慕容逸的胳膊:“逸,我同他没有……” 慕容逸心里冷静了些,面容又温柔下来,却并不想听她解释——最起码此时不想,打断了她温声说:“没事,采菁,我明白的。” 想到那人也叫江采菁阿菁,他就再也叫不出这个称呼。 这阵法中也是神奇,仍有昼夜之分。 看着天色暗了下来,冰原上的风更大了。慕容逸不禁皱了眉头,这阵法师不在了,也不知道这冰原上有什么妖兽,夜里只怕要更警醒才是。 裘千仞仍旧没有醒,江采菁时不时地给他灌些灵泉水。慕容逸早知道她这里别的没有,灵泉水却是源源不绝,并没有太在意。 凤红衣感受到泉水中充沛的灵气,不禁心里又有些痒痒:要是这空间是自己的,该有多好?“江师姐,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好的灵泉水?我爹给我的,灵气都没这么足!”凤红衣小鼻子一皱,佯作懊恼:“哎呀,这是各人机缘,我不该问的。” 江采菁心中有些后悔,怎么就这么把灵泉水拿出来用了?这小妮子也感觉也太敏锐了! 慕容逸也有些纳闷,按理说,当初机缘再好,这灵泉也该用的差不多了吧?怎么还有? “这么好的灵泉水,我这儿也不多了。”江采菁温柔笑着,说道:“这不是看裘师弟受伤,心下着急,才把剩下这点都拿给他用了。” 听她这么解释,慕容逸心底又有些感动,这就是采菁,对朋友亲人总是思虑周详。 凤红衣面上恍然,心底冷哼一声,圆吧圆吧,这会儿你说得轻松,今后再拿出来用,我看你还怎么圆回去!等今夜里那白亦邪再过来,我定要让师兄逮你个正着!   ☆、第7章 小青梅的奋斗(6) 夜里本该是江采菁守夜,只是慕容逸到底心疼她,陪她一道。 凤红衣佯装睡着了,均匀着呼吸,从帐篷缝隙中偷偷向外看,只看到江采菁抱着青火灯笼,柔顺地依靠在慕容逸的肩膀上。连带着慕容逸面上的神色也更柔和几分,伸手揽着她。 冰原上寂寂无声,漫天星斗灼灼,说不出的辽阔静美。 不多时,微风掠过,却见慕容逸同江采菁缓缓地倒了下来。白亦邪一身锦袍,踏星而来。 凤红衣躲在帐篷里,看着他扶起江采菁擦了解药,心底庆幸,好在自己早有准备,带了凉玉膏,不然只怕也要像师兄一样,被这迷神烟给放倒了。这迷神烟是地级上品灵药,连金丹期的大能修士都不能免于中招。 “你怎么来了?”江采菁幽幽转醒,看着一张俊脸万分诧异:“你快走,师兄也在,一会儿他看到你就走不了了!” 白亦邪一笑:“阿菁,不必担心我。你师兄他现在不顾上我。” “你把师兄怎么样了?”江采菁看到躺在一旁的慕容逸,大惊失色,扑过去想要叫醒他,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,当下泪垂睫羽:“你有什么冲我来,为什么这样对他?” “阿菁莫怕,不过是迷神烟罢了,等过个几刻钟就行了。”白亦邪伸手扶了她起来,凤眼专注的看着江采菁:“我不过是想见你罢了。”说着,目光在她周身一扫,剑眉微皱,倒让人看了分外怜惜起来。 “白公子。”江采菁神情一恍惚,看了眼慕容逸,终于道:“我们到一旁说话吧。”虽然知道慕容逸昏迷着,仍旧是不愿在他面前多谈论。 两人携手绕过冰川,到了另一边。 凤红衣忙从帐篷里溜出来,擦了清凉膏在慕容逸鼻翼底下:“师兄快醒醒!” 慕容逸醒来就见到凤红衣,楞了一下:“你怎么从帐篷里出来了?”又看到落在冰面上的青火灯,神情一冷:“采菁呢?”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凤红衣一脸焦急,“我方才起来想要……就看到师兄你一个人躺在这儿,江师姐也不见了。”说到一半脸上浮起团红晕,又消失不见。 慕容逸面色一白,也不同凤红衣说,自己拍了神行符在身上就走。 凤红衣一跺脚,故意迟疑了一下才跟上去。 走了不久,看着前面有人影,慕容逸正要上前去,又顿住了,采菁怎么同这个白亦邪这样亲密? “白公子,你……”江采菁正开口要说些什么,白亦邪伸手就揽过她:“阿菁,不必叫我白公子。你我之间,不必如此生疏客气。” 江采菁红了脸,轻轻挣扎了几下要起来,半晌才说:“可你也知道,我同慕容逸在一起。”扬着水润的眸子看他:“你不介意?” “我当然介意。”白亦邪苦笑一声,“可我愿意等你看清楚,我们两人,你到底更爱谁。” 江采菁心生感动,微抬起头,两人愈靠愈近,鼻息相扑。 慕容逸在一边铁青着脸,再也看不下去,扭头就走,凤红衣刚刚赶上来,只得无奈又追了上去。 “叮咚,慕容逸对江采菁好感度减二十点,主人要努力哦,胜利就在眼前啦!”蓝宝欢呼雀跃,仿佛凤红衣马上就要完成任务一样。 凤红衣在心底暗笑,面上却带出郁郁之色来,跟着慕容逸随他一路狂奔。 也不知道两人跑到了哪里,凤红衣已经有些气喘吁吁,她到底不是体修,即便贴了符箓,仍感觉疲累非常:“师兄,别再跑了,裘师弟还一个人在帐篷里呢!” 慕容逸到底停了下来,冰着一张脸,也不说话。 “师兄。”凤红衣走上前去,揽过他的胳膊:“我也不知道师兄到底怎么想的,可若是我,就定然要问个清楚。” 慕容逸看着凤红衣,心下万般感慨,良久,到底柔和了眉眼,轻轻拍过她的手,挣脱了,独自向着来路走去。 凤红衣咬了咬唇,带着哭音说:“不管喜不喜欢我,我总要问个清楚!”声音斩钉截铁。 慕容逸心里翻腾如浪滚,步履不停,走了两步就祭了飞剑出来,踩上走了。 “师兄!”凤红衣一声呼唤,收了眼泪就跟着走。 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,总该让我知道!”凤红衣追赶上去,也不管呼啸而过的罡风,张口就问。 慕容逸看她一眼,柔声说:“红衣,别闹了。” “你知道我不是在闹!”凤红衣一恼,干脆直接在半空中扑向他,两人眼看就要坠落下去,慕容逸忙稳住了飞剑。 “你这不是闹是什么?”厉声说道。 凤红衣只抱了他不撒手:“我若是不说清楚,即便江采菁真的有了别人,师兄也看不到我!”潋滟眸色里满是认真。 慕容逸一愣神,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凤红衣,也是这样一脸认真地说长大了要同他结为道侣。那时候,他只当这些是小姑娘的笑语。将要说出的话,就那么堵到了嗓子眼,再也吐不出来。 两人谁都不再说话,就这样静默的到了营地。裘千仞中了迷神烟,仍旧在帐篷里昏迷不醒。 凤红衣捡起落在地上的青火灯笼,递给慕容逸。等对方拿住了,自己却不松手。 等江采菁回来,就看到两人拿着灯笼僵持的景象,心里一咯噔。 “红衣怎么醒了?”她笑着问,“不过是个灯笼,逸,你同凤师妹争什么?” 凤红衣松了手,目光刺了江采菁一下,方才笑着说:“没什么,不过是看这灯笼好,想拿过来,师兄说是你的,不愿给我。” 说着,转身进了帐篷。 “主人主人,慕容逸好感度增加百分之二十,达到八十点了哦,简直棒棒哒!”蓝宝小了声音嘀嘀咕咕。 凤红衣在心底暗道:“你小声个什么劲?外人又听不到!” “这样比较好玩嘛!”蓝宝笑嘻嘻的,“马上就能吃大餐了,好开心!” “采菁,你刚才去哪里了?”慕容逸并没有说什么,转过身来,仍旧是温和的问着江采菁。 “我方才听到有动静,就追了过去。”江采菁不自然地拨拨腰间的挂饰,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,只是跑得远了些。” “是么?无事就好。”慕容逸微低了头,面色微冷,攥紧了手中的青火灯笼,“这个灯笼,你还要吗?” 江采菁心慌之下并没有察觉,笑着说:“既然凤师妹喜欢,就让给她吧!” 让给她?慕容逸抬了头看她,嘴角上扬,“那也好,既然你不爱这个,就给了红衣吧。” 明明是温和的笑,却让人感到无端的凄凉来,就像这冰原上呼啸而过的风。 半夜里裘千仞也醒了来,虬髯大汉笑得不好意思,只觉得自己拖累了大家。 等天光大亮,这阵法也如同冰雪一般,在阳光下消融不见。一晃神,众人仍旧身处宅院的门廊之中。 “慕容,你们可算出来了!”王烨一脸关切的迎了上来,看着众人戒备神情,不由得一愣。 看着他神色不似作伪,慕容逸手指微动,散了法诀,苦笑道:“幸亏你没进去。这阵法中,大有天地啊!” “怎么?你们就没什么奇遇?”等扭头看向江采菁,他粲然一笑:“看来江师姐收获不少,恭喜了!” 凤红衣鼓着腮帮子:“是该恭喜,我们这里面,收获最大的可就是江师姐了!”这样说着,眼睛却只往慕容逸那里看。 王烨听不懂她这话里打得什么官司,转了话题问道:“既然裘兄弟负了伤,这宅院里面,我们是进还是不进?” “自然是要进的。”江采菁温声道,“既然开头都这样艰难,想必此地定有重宝。”她这般笃定,是因为白亦邪告诉她,这里本是个上古修士的洞府,后让他给收服了,现在里面给她留了些宝物护身。 凤红衣是知道剧情的,虽然不能理解白亦邪怎么就对相处不深的女人动了这样真情,却不妨碍她想顺道蹭些好处,当下附和。 慕容逸深看她一眼,也同意了。 接下来果然一路顺遂,各自收获良多,江采菁更是得到一只灵兽:九尾灵狐。 凤红衣看着江采菁怀中毛茸茸的小狐狸,伸手就上去揉搓了两把,看着小狐狸冲她呲牙咧嘴,心中暗笑:这狐妖白亦邪倒也放得下身段,不趁着这时候欺负几下怎么行? 等回了山门交了任务,几人都回了各自洞府修炼,联系不多。 都说修仙无岁月,眨眼间就是三年。 这三年里,凤红衣与慕容逸间,好感度升升降降并无丝毫变化,引得蓝宝郁闷不已,总是在她脑海中撒泼打滚。 而江采菁的变化,却是让人难以置信,不单单是出落得愈发温柔如水,修为也是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,眼看就到了筑基期大圆满,被内门清化峰峰主收做了徒弟。 “逸,马上就是门派大比了,据说蕴真教也派了人过来观战呢!”江采菁笑得温婉,伸过手去揽慕容逸,“你可都准备好了?要不要到坊市去看看?” 慕容逸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,温声道:“不必了,我这里有师傅赐下的,小师妹近日炼器也颇有所得。”提到凤红衣,慕容逸眸光中神采更盛,“今日怎么不见你那只小狐狸?” 听他提到小狐狸,江采菁不禁脸上一红,颇有尴尬,也是带回了门派里,才知道这灵狐就是白亦邪,两人朝夕相处,正是情浓,“怕是看最近门派中热闹,不知道跑哪里玩儿去了。” 慕容逸并不知这狐妖身份,只隐隐猜测灵狐是那白亦邪赠与江采菁的,见她素日里片刻不离,极为爱惜,心思更加冷淡。 “师兄!”凤红衣刚刚与人比试完,脸上还带了些薄汗,鞭子缠绕在腰间,垂了个穗子下来,“呀,江师姐也在啊!” 她侧着头对江采菁笑了一下,又欢快地同慕容逸说起话来:“他们说明日那蕴真教的圣子诸葛青云就要来了,听说也是到了心动期,师兄,你同他比,谁更厉害些?” 看着慕容逸笑着给凤红衣递了块帕子,江采菁的神色冷了下来,开口就要说些什么。   ☆、第8章 小青梅的奋斗(7) “凤师妹说这些,可是觉得逸比不上诸葛青云?”江采菁眸光潋滟,笑得恬然:“在我看来,逸是最好的!” 凤红衣在心底撇撇嘴,你说这些,也不心虚?等诸葛青云来了,怕是我这师兄就要被扔过墙了!也有些苦恼,这师兄对江采菁的好感度都这么低了,怎么还是同她在一起? 慕容逸眼中掠过一丝嘲讽,温声道:“采菁不必这样说。诸葛青云身为浮图三大天才之一,确实比我要强上许多。” 等凤红衣见到了这所谓的“浮图天才”,这才明白,原来仙人之姿说得一点都不夸张。 蕴真教来了人,掌门师兄亲自率内门众人,在云岭大台上迎接。虽说来者甚众,却不妨碍女修们一眼就认出了诸葛青云。 他此时还没有被封为圣子,仍旧站在领头的真人身后,可是一身青白色的内门服饰穿在他身上,硬生生与其他弟子不同,静立如清风拂槛,皓月当空,行走处衣袂翻飞,翩然若仙。 纵然修仙界多是俊男美女,凤红衣更见惯了姿容出色之辈,也不禁为之目眩。 一旁的江采菁,早就目不转睛,将拳头捏紧了又松开。 慕容逸皱了眉看着凤红衣,见对方回了自己一个明朗的笑容,方才面色缓和。 等掌门安排蕴真教一行人住进了落月峰,一众女修的目光就向着凤红衣盯了过来,又是嫉又是羡。作为落月峰上的唯一的女弟子,凤红衣格外招人目光。 凤红衣眼珠子一转,笑嘻嘻拉了慕容逸,示意他低下头来,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起来。 果然,见她与大师兄这般亲密,那些女修的目光也温和起来。凤红衣不禁在心底舒了一口气,这女人的嫉妒,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吃不消啊! 顾锦年看着大师兄和小师妹动作亲密,心底颇酸,却只能自嘲一笑。江采菁正心中暗恨,看到他这般神色,心里也有了主意。 “顾师弟!”等一行人走的走,散的散,看着顾锦年也要转身离开,江采菁忙叫住了他,“顾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 顾锦年皱了皱眉头,可是看在她现下是师姐,并且将来可能会是慕容逸道侣的份上,到底跟着她走了。 待江采菁把她的计划和盘托出,顾锦年面色一红,心头一跳,大声道:“此事绝无可能,还望江师姐莫要学那邪修的小人行径!” 原来这江采菁出的主意,不是别的,正是合和香。这香药性霸烈,邪魔歪道常用在采补一道上。 江采菁暗恼,笑着说:“顾师弟何必这样惊慌?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。可是你也知道我同慕容师兄在一起。他总是与凤师妹这样亲密,我这心里……”说着,语气低落下来,让人不忍责怪。 顾锦年心思单纯,也放低了声音赔了不是,更好生劝慰了一番。 诸葛青云住进了落月峰,本来峰主应当出面款待,只可惜凤轩仍旧在闭关之中,全峰上下事务都是慕容逸在打理。因此草草用了晚宴,众人就散去了。 “可曾探听到什么?”诸葛青云把玩着手中的玉杯,问道:“这碧霄宗里新一代的杰出人物,都是哪几个?” 站在下首禀报的,却是领队的真人:“这碧霄宗里新一辈杰出的,有落月峰的慕容逸,凤红衣,明月峰李明寒,双鱼峰肖云,还有清化峰江采菁,可这江采菁却有些奇怪,不过是火土木三灵根,原先还是个外门弟子,现下却是筑基大圆满。” “哦,江采菁吗?”诸葛青云一挑眉,唇间笑意晶莹如雪。 “蓝宝,你说师兄这好感度,怎么就不变了呢?”凤红衣抱着锦缎枕头,在床上打了个滚。 “蓝宝也不知道呢~一定是主人你哪里做的不好啦!”蓝宝有点委屈,有点埋怨。 凤红衣叹了口气,自己斜靠在引枕上回想剧情。诸葛青云?她皱着眉头,这故事是进到哪儿了? 是了,马上就是江采菁在大比上大放异彩,引起诸葛青云关注了!原文里,这江采菁的踏脚石不是别人,正是凤红衣。她心下有点犯难,自己是让她顺顺当当过了比试呢,还是干脆利落地把她打下去? 还没到门内大比,就听说江采菁同诸葛青云走得近,经常有人见两人把臂同游,惹得一众女修嫉妒不已,更有人放了话来,在大比上要她好看。 听了这消息,凤红衣偷偷抬眼看了大师兄,只见他面色温和,眉眼间尽是了然。 察觉到凤红衣在偷瞄他,慕容逸低下头,露出一个笑来:“怎么,看我看呆了?想看就光明正大的,偷偷摸摸的算什么?” 这下凤红衣是真的呆了,大师兄这是……刺激受大了? 看着红衣一脸茫然,慕容逸感觉心情更好了,抿唇一笑,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。 好痛!凤红衣捂住额头,瞬间泪眼汪汪,在心里哀嚎:“蓝宝,这个不是慕容逸吧?他是不是也被什么上身了?” 蓝宝哼唧几下,突然惊喜的说:“主人,慕容逸好感度增加十点,现在达到九十了哦!简直不能再棒啦!” 凤红衣也是惊喜,心下瞬间想明白了,一双杏眼情谊绵绵地看着慕容逸,“师兄!” 慕容逸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,面色微红,转过脸去就走。 “师兄师兄,你等等我!”凤红衣欢快地追上去,绕着他跑前跑后叽叽喳喳。 夜里,江采菁正同诸葛青云并肩回了清化峰上她的小院子,就见慕容逸一身青衣,如青松劲竹般立在门口。当时一怔,却并没有拉开同诸葛青云的距离:“逸,你怎么来了?” 月色下,慕容逸一笑,温声道:“有些话要对你说。诸葛师弟在这里……”言语间颇有迟疑。 江采菁看了眼诸葛青云,后者极有眼色的告辞了,临走时说:“阿菁,明日里说好一同去道场比试的,可不许爽约。” 等诸葛青云一走,江采菁也沉默下来,迟疑道:“要不然,还是进去说吧?” “不必了。”慕容逸伸手递了个锦囊出来:“这是当初定情时你送的,现在还给你吧。” “逸!”虽然早就料到他要说什么,江采菁还只觉得悲愤莫名:“你要做个了断,都是为了你所谓的小妹妹凤红衣对不对?我早该知道,哪里有什么妹妹!” “江采菁,你不要把错推到红衣身上。”慕容逸面色一冷,沉声道:“你同那个白亦邪,还有现在的诸葛青云,这之间的纠葛还需要我来告诉你么?” 江采菁只心虚了一下,又斥责道:“我同他们并没有什么!发乎情止乎礼,有什么错?我是爱你的,逸,我是爱你的!” 慕容逸定定地看着她,看得她心里也忍不住发虚起来,才缓缓说:“或许你是爱着我的,可是,你心里的人太多了,我不是唯一,也算不上重要。你所谓的爱,远不如你想象的那样。” 说罢,深深看她一眼,又自嘲一笑:“论理,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。我也是俗人一个罢了!” 看着慕容逸修长玉立的身影踏剑远去,江采菁攥紧了手中的锦囊,手心里升腾起一团青金色的火焰,将锦囊烧成飞灰,心中怒道:“慕容逸,凤红衣,我江采菁定然要让你们好看!既然你无情无义,我又何必顾念?” 顾锦年犹豫两日,还是在凤红衣再次将要同慕容逸一道外出时拦住了她:“红衣,大师兄还同江师姐在一起,你这般总是跟他同进同出,怕是不太好。” 凤红衣眼睛一瞪,笑嘻嘻地堵回去:“嘴长在别人身上,我是管不住,可是腿长在我身上,别人也甭想拦我!” 慕容逸远远过来,就看到凤红衣双手插着小蛮腰,说得顾锦年一脸无奈。走上前去,温声笑着说:“红衣,你怎么又同锦年吵起来了?锦年,红衣她性子急,还望你多担待些。” 还望你多担待些!顾锦年听了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,当即道:“大师兄,你这又是凭什么劝我?照我说,你若是真心待红衣,就离她远一些!” “远一些?”慕容逸挑了挑眉,收起了温和的表情,反问道:“我喜欢的人,未来的道侣,我为什么要离她远一些?” “你……”顾锦年只感觉有些发蒙,直勾勾看着凤红衣笑颜如花,扑进了慕容逸怀里,怒气一上头,干脆吼道:“那么江师姐呢?大师兄,你这个负心汉!” 看着红衣冷着脸,在师兄怀里转过头来瞪着自己,顾锦年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,脑袋里一片空白,只余下凤红衣冰冷的眼神。 等他回过神来,两人已经相携走远了。他呆立了半晌,垂着头,讷讷地对着影子说: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。” 凤红衣现在可顾不上他,只同慕容逸欢快地聊着,脑海中还分了神来问蓝宝:“蓝宝,慕容逸这都算是向我表明心迹了,怎么好感度还没有满值?难道这修真界还要三媒六聘过了礼才算吗?” “这个,蓝宝也不知道呀!主人耐心等一等好不好,好感值不会出问题哒!” “红衣,明日就是门派大比了。”慕容逸停下来,清亮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她:“你一向好强,可你要答应我,明日不管你抽签遇到了谁,都不要争执意气。打得过就拼尽全力,若是修为相差太多,就果断认输,好不好?”   ☆、第9章 小青梅的奋斗(8) 到了门派大比,凤红衣果然同江采菁分到了一组。她不禁撇撇嘴,这见鬼的剧情! “凤师妹,”江采菁面色温婉,眼角含泪:“若是此局我赢了,把逸还给我好不好?我们在一起好好的,你为什么,为什么……” 声音不大,却足够在场的修士们都听到。慕容逸当即冷了脸。 凤红衣清脆一笑,说道:“我从来都不知,师兄原来是个物件可以让的!你要是能把师兄的心再拉回去,我也没意见。就怕诸葛师兄也不乐意吧!” 诸葛青云脸色一僵,飞快掩了过去,又是一脸的云淡风轻。 看着江采菁面色沉郁,凤红衣脆声道:“多说无益,江师姐请了!” 语音刚落,软鞭就化作残影打了过去。江采菁反应也快,梨花绫在元力催动下舞的密不透风。两人修为差不多,一时间倒也斗个旗鼓相当。 眼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,江采菁弯了嘴角,使出腾风步来绕到凤红衣身后,手指微动,一点青金色的火焰就没入凤红衣身子里。也不忘捏了法诀,万千红莲火焰燃起,把凤红衣团团围住。 “主人主人,这个江采菁在使坏哦!呐,这么点妖火,蓝宝吃掉它好不好?”蓝宝的声音窜了出来,凤红衣不免一个分神,衣角被一朵红莲扫过,瞬间化为飞灰。 妖火?这白亦邪还真大方。“先别动它,我留着这妖火还有用。”来不及懊恼,凤红衣赶忙在脑海中交待一声,又全心全意比试起来。 江采菁见目的达到,也不多做纠缠,见彼此都消耗得差不多,佯装无力,见凤红衣一个鞭子打过来,急忙认输。 等她认输时,凤红衣鞭子已经蕴满元力挥出,当下只能强行散去法术,肺腑一震,咳了几丝血色出来。 “蓝宝,你把那妖火梗住我心脉,对,就现在,仔细点别把我玩死了!” 蓝宝刚刚把妖火挪到心脉处,凤红衣就感到一阵冰寒,本来打算装晕,这下是真的昏迷过去人事不知。 “红衣!”慕容逸看着凤红衣倒下去,心下焦急。金丹真人见势不好,急忙散去比试台上的防护阵法。 慕容逸三两步就冲了上去,见凤红衣软绵绵在怀里动也不动,嘴唇发乌,呼出的鼻息都是冰寒的,当时就剜了江采菁一眼:“江采菁,你到底使了什么阴毒手段?” “叮咚,慕容逸对江采菁好感度下降二十点,现在好感度二十五点~”即使知道凤红衣听不到,蓝宝依然欢快地报着数。 江采菁心下也纳罕,自己虽说打了妖火进去,可也只是一丝,应当会潜伏在体内慢慢发作才是,怎么这会儿就发动了? 她掌心里紧张得全是汗水,面上仍旧作出茫然样子:“刚刚比试大家都看在眼里,我哪有用什么阴毒手段?逸,你怎么能这样想我?” 因为凤红衣身份特殊,掌门真人也从看台上下来,刚输了元力进凤红衣体内查探,他就皱紧了眉头:“妖火?” 查探得仔细了些,他面色也凝重起来,这火焰生机活跃,明显是妖修的本名真火。这江采菁,怎么会有这个?当即打了个定身咒把江采菁困住:“江采菁涉嫌与妖修合谋,带入执法堂候审!” 看到掌门真人前来查探,江采菁心里就知道自己怕是在劫难逃。见定身咒打过来,心里一狠,干脆利落地进了空间里。 她这样突然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,一众修士当即哗然,掌门真人也吃了一惊,放出神识来回扫视,却并没有发现江采菁半点踪迹。 诸葛青云颇有兴致地挑挑眉,连元婴修士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,这江采菁,果然身怀异宝! 等凤红衣醒来,已经是三日之后。 一睁眼,就看到慕容逸满面憔悴坐在床前守着。凤红衣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 “红衣,你醒了?”慕容逸满是惊喜,虽然掌门已经说红衣不会有事,可他一直忧心,现在终于松了口气。 “嗯。”凤红衣露出个笑容来,掩下心中复杂的情绪:“我睡了多久了?” 慕容逸温柔地看着她:“哪里是睡!你都昏迷了三天了。”又叹道:“是我不好,若是我当初不曾招惹江采菁,你也不用受这个罪。” “本来就是师兄不好!”凤红衣嘟着嘴,娇俏道:“我一直在你身边都看不到,现在知道我好了吧?”说着,俏皮地眨眨眼。 “是,我们红衣最好了。”慕容逸摸摸红衣发顶,笑容满面。小师妹这样撒娇,是为了让他宽心,他知道。 到底精神还有些不济,凤红衣清醒不多时,就又感到困乏。慕容逸虽然见她醒来过,仍然不愿离开,就在她床前守着:“睡吧,等你睡着了我再走。” 凤红衣点点头合上眼睛。在睡之前,她还记得问蓝宝:“蓝宝,师兄对我好感度满值了没有?” 蓝宝嘟嘟囔囔地说:“慕容逸对主人好感度一点都没变,倒是对江采菁的好感度减到二十五了。” 唔,敌人的失败就是自己的胜利。她这样宽慰自己,不多时就进了黑甜的梦乡里。 她这里睡着,那边江采菁的日子却颇不好过。 见她与妖修勾结,更是身怀异宝,正道人士都毫不客气地开始追杀。碧霄宗更是下达内门令,不惜财力做了搜魂引记录下江采菁的神识波动,全力追缉。 虽然江采菁法宝众多,但只要露面,不论作何伪装,总是会被持着搜魂引的修仙人士发现。 而改换神识的法器她不是没有,只修为不够,现下却都用不了。 “若不是空间一日只能进去三个时辰,我何苦要这样逃窜?”又一次被追杀后,江采菁牙关紧咬,恨死了凤红衣:“凤红衣你等着,总有一日,总有一日!” “阿菁。”白衣人影翩然而至,却是白亦邪,“阿菁何苦如此狼狈?与我同去可好?”他乜着一双桃花眼,似笑非笑。 “阿邪!”江采菁又惊又喜:“你怎么找来了?” “自然是借这个。”白亦邪手指间灵活拨弄这一小团青金色火焰,“我连本命妖火都给了你,怎么还能找不到?” 江采菁看着这妖火,又想起凤红衣,新仇旧恨涌上心间:“阿邪,帮我报仇好不好?” 白亦邪眼睛一眯,惯常风流肆意的脸上露出委屈:“同我一起,不好吗?阿菁为何心心念念要报仇?” “同阿邪一起,自然是好的。”江采菁一愣,还是带了笑模样,温顺地偎进白亦邪的胸膛,眼睛里闪过利芒,现在,确实不是复仇的时候。等自己再强大些! 凤轩闭关出来,见宝贝女儿同慕容逸感情甚笃,心中宽慰,欣喜之余就要为二人举行道侣大典。 凤红衣却不乐意了:“爹,我跟在师兄身后,一直是我追着他跑。怎么能这么快就便宜了他?” 慕容逸笑着看凤红衣黏着凤轩,一脸宠溺。 凤轩倒是有些无奈:“你当初恨不得把人打晕了绑着回屋,现在怎么又矜持起来了?” “我不管!”凤红衣红了脸,娇声说:“我就要让他追着我,再折腾几年!”说完这话,又偷偷瞄了眼慕容逸,目光中多有忐忑。 慕容逸在心底叹了口气,小师妹,她还是害怕的吧?立刻柔声道:“师傅不必挂怀,不论行不行这大典,这辈子,我慕容逸非小师妹不娶。红衣想怎么做,就怎么做吧!” 听了弟子这话,凤轩爽朗一笑:“你们这对小儿女,我现在却是管不着了!走吧走吧,别在我这老头子面前晃悠!” 修仙之人本就洒脱,见凤轩闭关出来,这落月峰上下有了主心骨,凤红衣就拖着慕容逸陪她游历名山大川——作为顾长华的她,整日困于闺阁之中,这般奇伟瑰怪的景象难得一见,不趁此时看够本怎么行? 匆匆十年,两人足迹遍布浮图大陆,感情愈笃。 刚刚从玄字洞天探秘出来,两人一道在汴水河畔安营扎寨。 凤红衣正拿了银蟒肉串兴致勃勃在火上烤着,就听见慕容逸温声说:“红衣,这次我们回去,就请师傅主持举行道侣大典可好?” 她惊讶回过头,就看到熟悉的面容上,眉梢眼角满是温柔笑意,仿佛三月初的柳梢,温和,柔软,充满期待。 “好。”看着这样的慕容逸,凤红衣只觉得眼角湿润,绽开了大大的笑容,欢快应答。 入戏久了,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,自己到底是冷宫里的小婕妤,还是张扬肆意的凤红衣。 “蓝宝,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?”夜深人静时,凤红衣仍然睡不着,在脑海中呼唤着蓝宝。 “蓝宝也不知道。”糯糯的小声音里满是无奈:“蓝宝已经饿着肚子很多年啦!主人快加油,不然蓝宝一定会饿死的……” 与此同时,江采菁与白亦邪也到了这汴水河畔。 和原著中不同,江采菁过早地叛出师门,修为不高,且没有诸葛青云暗中帮助,没有慕容逸舍命相护,只有白亦邪这个不拘小节的妖修陪伴历险,很是吃了一番苦头。 “阿邪,找了这么久,怎么还不见小洞天?”江采菁一脸郁郁,仍旧柔声问道。 “我怎么知道?”白亦邪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。 他生性风流自在,可跟着江采菁,一路被正道人士追杀不说,连一心相待的佳人也总有秘密瞒着他。时常一个人消失不见后,就多出了许多宝物。日子久了,见她还不肯与自己说,心就愈发凉了。 “阿邪!”江采菁红了眼圈,楚楚可怜。 到底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儿,看她这样,白亦邪再大的火气也就变成不忍:“先歇下吧!按地图来讲,就在这汴水河畔,明日起来我们再去找,好不好?”   ☆、第10章 小青梅的奋斗(9) 等第二日清晨,江采菁同白亦邪出发不久,未曾寻到小洞天,却碰上了凤红衣一行人。 “警报警报,江采菁对主人好感度为负二十,马上出现哦!请主人做好准备呐~”蓝宝尽职尽责的提醒着。 凤红衣正在伸着懒腰,瞬间顿住了。 “红衣,怎么了?”慕容逸关切问。 “没什么。”凤红衣回过神,明媚一笑:“突然想起来,这十年都没有回碧霄宗去,还不知道回去了爹爹该怎么生气呢!” 慕容逸一笑:“师傅比我还疼你,怎么会忍心生你气?不过对我这个拐走了他女儿的臭小子嘛……”说着,摸摸了鼻梁,颇有无奈。 看着他这样作态,凤红衣忍不住笑出了声。心底有些惆怅,在这儿都能碰上原女主,这任务,该了结了吧? 不多时,果然见从上游沿河走过来两人。女修轻纱蒙面,男修身长玉立,一袭白袍。 这就是江采菁和白亦邪?凤红衣不着痕迹地挑挑眉,看来这江采菁日子过得不太好,纵然有空间在手,却完全没有之前温柔如水的恬淡模样。 慕容逸认不出这两人,笑着点头就要擦肩而过。 江采菁一见得凤红衣,心中的恨意就再也挡不住,强自作了无事走过去,却在擦肩而过时身姿跃起,猛然发难,百子锁就打向了凤红衣——这些年日日被人追杀,原先的梨花绫,她却是不敢再用了。 白亦邪远远认出两人,见江采菁执意过去就知要糟,心下叫苦:半年前一场恶战,自己伤势至今还未痊愈,这寻找小洞天就是为了疗伤的一味药,这下可好,就这么打起来,也不知道打得过打不过? “红衣小心!”慕容逸反应也快,伸手把凤红衣推到一边,自己抬起长剑接了这么一下。 “慕容逸,你果然是护着这个小贱人!”江采菁冷冷一笑,声音尖锐。 “江采菁?”慕容逸眉头一皱,手上不停,看了白衣男子一眼:“看来这位就是你那妖修朋友了。” 见慕容逸对上江采菁,凤红衣也同白亦邪打了起来。当下里,四个人就这么交起手来,一番混战。 江采菁这些年,也是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,躲过慕容逸一个法术攻击,就施展步法到了凤红衣身边,百子锁勒在她颈间。 慕容逸大惊之下一分心,就被白亦邪一掌击在了胸前,打出几丈远,应是忍着疼飞身又过来。 “慕容逸,若是不在乎你这情妹妹性命,你就只管再来!”江采菁紧了紧手中的百子锁,凤红衣被勒的咳了几下,心思急转,现下这样,可怎么逃生? 慕容逸听言,只能愤愤停了手,也不管白亦邪,只虎视眈眈地看着江采菁:“江采菁,你我的事情,何必拿着凤师妹出气?” “这会儿记得叫凤师妹了?迟了,你们俩这关系,怎么撇都撇不清!”说着,竟向链子中注满元力,就要下死手。 凤红衣伸手就向她胸前抓,果然捉到了那只白玉葫芦,伸手就扯了下来。也不管颈间的链子,轻笑道:“江师姐,我这命丢就丢了,可你这葫芦,要是不小心毁在我手里,可怎么好?” 虽然嘴上镇定,心里却如同打鼓一般:“这空间异宝,想来,比我的性命要值钱些吧?” 空间异宝?白亦邪看那葫芦一眼,若有所思。 “还真是可惜呢,凤红衣。”江采菁身子一僵,并没有做出惋惜之色:“这异宝我不打算丢,可你的小命,我也打算收了!” 突然咯咯一笑,把凤红衣钳得更紧了:“就算是死,有宝物和仇人做伴,应当也算不错了吧?” 说着,一身衣袍在元力催动下无风自鼓。 不好,她要自爆!白亦邪与慕容逸都是吃了一惊,两人齐齐动作,却跑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。 白亦邪咬着牙,掏出许多防护法器来,不管是什么只往身上罩,全力催动元力向着远方奔去。心里暗骂:这个江采菁!自己陪她许多年,这见了老情人要算帐,还要把我也带上!小爷不伺候了! 慕容逸却是往江采菁那里冲过去,一剑削断她的胳臂,拉过了凤红衣。 只可惜,这修士自爆,不过是几息功夫,他这样一番动作,已经迟了,跑是来不及了。 凤红衣只觉得时间突然慢下来,慕容逸的温柔面庞在眼前放大,薄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,却听不清楚。自己被瘦削有力的胳膊揽到胸前,护在身下。 再后来,澎湃的元力如狂风呼啸而过,所过之处,片叶不留。 波涛过后,一片死寂。 “师兄,师兄!”等凤红衣回过神来,自己仍然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。 “红衣不怕。”慕容逸面容苍白,轻轻一笑:“师兄在呢。” 凤红衣双眸含泪,扶了他坐起来,心思翻滚不停:“师兄,你怎么样?我,我……” 慕容逸仍旧笑着,伸出手来,一点点擦去她的泪珠:“红衣不哭了,我们红衣啊,还是笑着最好看。” “好,我不哭,师兄,红衣不哭。”凤红衣勉强一笑,从乾坤袋里掏出许多丹药来,颤抖着手要喂给慕容逸,眼泪却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掉下来。 “真是不听话的小丫头。”慕容逸目光望远,想是在回忆什么:“就像小时候一样……” 感觉到元神在不断消散,眼前人影已经变得模糊,慕容逸眨眨眼睛,笑了一下。 “红衣,你过来……我……”声音愈发低沉。 凤红衣急忙凑了过去,想要听仔细些,不提防慕容逸猛一抬头,柔软的薄唇轻轻在她唇角啄了一下。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吻,那样轻,那样柔,就像一缕清风,带着丝丝缠缠的爱慕与虔诚。 “傻姑娘。”用力过猛,慕容逸咳了几下,勾起的嘴角溢出血丝:“这么好骗,将来怎么办?” “将来,将来有师兄在!”凤红衣几乎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,只是固执的强调着。 “锦年是个好的,红衣……”慕容逸最后凝了凝目光,伸出手来想抚上凤红衣的脸颊:“我们红衣,要一直笑着呀……” 然而,苍白纤细的手指还未触碰,就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。 “师兄,师兄!”凤红衣伸出手,拉着那尚有余温的手指贴向自己脸颊,嚎啕大哭。 “叮咚,慕容逸好感度达到一百点,主人成功完成任务啦,马上回到现实世界哦,撒花~”   ☆、第11章 现世:冷宫婕妤(2) 顾长华醒来时,眼角还带着泪。 她怔愣地看着头顶灰白的粗布床幔,半天也回不过神。可过了一会儿,那伤心欲绝的感觉就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,好像之前嚎啕大哭的不是自己。 “蓝宝,这是怎么回事?”顾长华习惯性在脑海中问着。 “系统充能升级中,请宿主稍候。”不再是蓝宝软嫩嫩的小嗓音,而是冰冷的金属质感。 充能升级?顾长华一思索,看来,蓝宝已经把慕容逸的灵魂给吃了吧?心下不由得有些凉。 看看外面天色已经亮了,顾长华起身下榻,取了外衣来穿。 她皱着眉看篓子里的脏衣服,习惯性想先打个避尘诀过去,却发现腑内空空荡荡,没有丝毫元力流转。不由得苦笑一声,这么多年,神仙法术却也习惯了。 这系统却也神奇,感觉历经十载,也不过黄粱一梦间。 早饭不过一碗糙米粥,顾长华颇为嫌弃,这样差的米,连宫女也不吃的,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! 做任务这么长时间,吃的都是仙家美味,早把她的唇舌养叼了,对着这样一碗粥也只能生吞硬咽。竟然有些怀念起辟谷丹来。 打了井水来洗衣服时,蓝宝的声音又在脑海中欢呼雀跃:“主人,主人,快看我!” 看它?怎么看?顾长华恍然,把手从水盆子里拿出来,盯着手上那只蓝宝石戒指。 “当当当当~”蓝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着,与此同时,蓝宝石戒面一亮,冒出个晶莹剔透的圆球来慢慢向上升起。 圆球像吹玻璃似的,越来越鼓,最后足有人两个拳头大。颜色也越发凝实,呈现出一种闪着光泽的淡蓝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镶嵌在圆球上,无手无脚,在空中活泼地弹跳着。 这是……蓝宝?果然是个妖物吗?顾长华暗暗捏了把汗。 “主人可以看到蓝宝了对不对?蓝宝可爱吗?”这样说着,蓝宝凑到了顾长华眼前,大眼睛眨啊眨,圆圆的脸上还浮起红晕。 顾长华僵硬着点了点头。 “不愧是修仙者的灵魂呀……慕容逸的灵魂里能量好高,蓝宝一下子就有实体了呢!”蓝宝笑嘻嘻地绕着顾长华转了一圈,停了下来:“对了,还有主人的奖励哦!这次任务时间长了点,不过完成度很高,唔,一共是一千积分,十点功德值。不过之前在任务里,主人你已经消耗掉三百五十积分啦,剩余只有六百五十点哦!嗯,那盒桃花玉女粉,蓝宝也记得带回来啦!” 语气里满是得意地邀功,大眼睛里满满写的都是“夸我吧,快夸我吧”。 “蓝宝,这个积分是做什么的?功德值呢?”顾长华皱皱眉,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。 “呀,蓝宝忘了说了!”蓝宝原地蹦了几下,圆滚滚的小身子一弹一弹:“积分商城开启了哦!主人可以用积分兑换自己喜欢的东西。至于功德值商城,要等到功德值满百才能开启啦!主人现在要到商城里买东西吗?” 商城?是铺子么?顾长华升起了几分好奇,正要再问,却听到有脚步声过来,赶忙一把抓住蓝宝掩到衣服里。 “唔唔……主人放开我……”蓝宝在挣扎着叫喊:“放心啦,外人看不到我的!” 虽然见识了蓝宝的神奇手段,顾长华还是不敢冒这个险,仍旧把它严严实实藏在宽袖中。 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这冷宫的掌事姑姑。 “顾婕妤。”姑姑笑得一脸灿烂,是这几日来难得的好脸色:“德妃娘娘遣了人来看您了,还望您移步到正堂去。” 顾长华格外诧异,德妃怎么会遣人来看她?又是什么阴谋诡计? “唉呦,婕妤怎么能亲自洗衣服呢,等我教训那几个小丫头,一整天就知道偷懒不干活。”掌事姑姑大呼小叫,一脸谄笑:“我就知道婕妤是个有福的……” 回了辰月殿厅堂,就见到珊瑚一脸嫌恶地站在当中,也并不坐下,似乎是怕碰了这冷宫物件沾上霉气。 “姑姑先下去吧。”珊瑚见人来了,塞给掌事姑姑一个小荷包。后者捏了捏,满面笑容地应着走了,还体贴的关上房门。 “顾婕妤。”珊瑚脸上带着温和笑意,指了指放在几案上的小包裹:“打你进了冷宫,娘娘甚是挂心,特意派我来给您送些东西。这冷宫寂寞,婕妤还要保重身体才是。” 顾长华脸上带着些感激,行了一礼道:“长华戴罪之身,多谢娘娘挂念。” “娘娘还让我带话给你,说她已经在皇上面前求了情,婕妤且耐心多待几日,很快就能出去了。”珊瑚看了看紧闭的门窗,上前一步,凑在顾长华耳边说到。 “德妃娘娘大恩,长华铭记在心。”话是这样说,可是顾长华心里泛起了嘀咕,难道自己猜测错了,陷害自己的并不是德妃?不然,把自己放出去,她就不怕自己反咬一口么? 送走了珊瑚,顾长华颇有些无所事事,坐在椅子上打开德妃送来的包裹。 蓝宝从袖子里钻出来,漂浮着,满屋子乱窜玩得欢快,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。 看着院子里洗衣服的小宫女对这笑声毫无反应,顾长华也就由它了。事实让,让她管,她也有些不敢,只怕惹恼了蓝宝吃了自己。 包裹不大,装了几个荷包和一个小匣子。荷包打开来,都是打成各种花样的小银锞子。而那个小匣子里,装了满满一盒固元阿胶膏。 这宫里,入口的东西最是要仔细。顾长华拈了一块来,轻嗅了几下,除了阿胶膏的香甜味,也闻不出什么来。索性把匣子一封,也不去动它。 到了送午膳时,饭菜果然精致了几分,竟然还多了一道荷叶粉蒸肉。 等用了饭,顾长华才有想起这积分铺子——不对,商城的事情来。 蓝宝也不用她叫,只是心念一动,就笑嘻嘻地飘了过来:“咳咳,主人仔细看哦,有不明白的可以问蓝宝。” 听它这样说着,顾长华就看到面前出现个浅绿色的琉璃屏,分了许多条条框框来,有图有字。她伸手想把这琉璃屏拿起来,却扑了个空。 蓝宝笑着打了个滚:“这个是全息投影啦!主人有喜欢的东西,伸手点一下就好,摸不到的。” 虽然不懂全息投影是什么意思,顾长华也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,赤红着脸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这琉璃屏。 系统分了丹药、技能、装备这三大栏,顾长华最先看的就是丹药。打仙侠文里走一遭,她对那些仙丹灵药可是垂涎不已。 “辟谷丹,二十积分一粒;润津丹,三十积分;祛毒丸,六十积分……”顾长华看的眼花缭乱,挑了半天终于相中这祛毒丸:“蓝宝,这祛毒丸是什么功效?鹤顶红可解吗?” 蓝宝蹦蹦哒哒地说:“这祛毒丸六十积分是初级的,六百积分是中级的,六千积分是高级的。初级祛毒丸可解常见不威胁性命的毒药,中级可解烈性毒和部分稀有慢性毒,比如美人醉、春风笑这些,提前服用还可以有预防作用。至于高级的,服用了就是传说中的百毒不侵啦!” 顾长华听得眼睛闪闪发光,这高级祛毒丸,简直是再好不过!可盘算一下现有的积分,她就只能罢了心思,老老实实买了两粒初级的备用。 等把三栏一一看过,她又咬了牙买了个手环样的兵器,也不知道什么材质,弯弯缠缠的银色细索,抖开足有一丈长,坚韧无比。这两样买下来,只留了三十积分的零头。 至于技能,她自认为琴棋书画也算略懂,再说积分太高也买不起。 夜里躺在床上,顾长华摸摸贴身戴着的银色镯子,还觉得颇有些不真实。想了想还是问道:“蓝宝,下次任务是什么时候?” 蓝宝有了实体,就再也没回到戒指里去,现在就在顾长华枕头边躺着。大眼睛眯成一道缝,像是要睡着了:“大概是三天以后吧……嗯,主人不用担心,出发前蓝宝会提前通知哒!” 而此时,建安帝卫越陵仍旧待在御书房。 大太监李季恭敬地奉上侍寝牌子,口中道:“圣上,时候不早,该安歇了。” 建安帝放下手中的折子,揉了揉太阳穴:“撤了吧,今夜就宿在乾清宫。” 李季忙把盘子递给侍候的小太监,吩咐他端了下去,自己又默不作声站到了建安帝身后。 “听说今日,德妃遣人去看了顾婕妤?”建安帝皱着眉头问道。 “正是,派了大宫女珊瑚去的。”李季恭敬答道,“待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就出来了,闭了门窗,奴才们也探听不到在说什么。” “听不到就算了。顾婕妤在冷宫待得怎么样?可还有奴才苛扣薄待她?” “偷懒的小宫女已经让掌事姑姑罚了跪。今日德妃娘娘遣人去了后,比前些日子要好些。” 建安帝心下满意,又有些无奈:“不说这些了。李季,吩咐上热水吧,朕要沐浴。” 等李季退出房门,建安帝才放松筋骨,靠在椅子背上:茵茵,朕该拿你怎么办?   ☆、第12章 慕容逸番外 我是慕容逸,碧霄宗落月峰峰主凤轩的开山大弟子,凤红衣是我的小师妹。 我几乎是看着红衣长大的。刚刚被师傅从山下捡回来时,她还只是个小娃娃。被裹在襁褓里,水汪汪的眼睛,圆圆的小脸,藕节似的胳臂。师傅逗着她,指着我说:“红衣,这是师傅的大弟子,你的大师兄。”说着,把她塞到我怀里。 我从没抱过这样娇软的婴儿,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。就见怀里天真的孩童咯咯一笑,伸出带着肉窝窝的小手,摸了摸我的脸颊。看着她澄清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样子,心里一下子柔软了。 凤红衣,我的小师妹,我的小妹妹! 师傅一直是沉默的,据说是因为我无缘得见的师娘。落月峰上唯一的欢笑就是红衣,总是穿着大红色的衣服,梳着双丫髻,来来回回奔跑个不停,留下一串串银铃一样的笑声。 听她笑得欢快,师傅禁皱的眉结总会舒展开。而我和锦年总会不自觉跟着笑起来。 再长大一点,红衣说她喜欢我,要做我的道侣。说这样,就可以每天让我陪着她,从清晨到夜晚。可以一起看庭前秋月,观峰间流岚。 我失笑,这个小姑娘,她还那样小,那样娇!甚至分不清道侣和哥哥的区别。我总是笑着摸摸她的头顶,不答应,不拒绝——等她长大了,自然会明白的。 锦年是喜欢红衣的,这不奇怪。两人年纪相若,而红衣又是这样明媚的少女。师弟和师妹在一起,似乎不错? 彼时,红衣还只是个张扬骄傲的小丫头,只是那个从小照顾到大的小妹妹,是我心头的一抹旧时光,充满温情而让我不能带半分亵渎。 后来我爱上江采菁,我爱上的第一个人。 我爱她的温柔也爱她的坚韧,也爱她挣扎向上的倔强姿态。那时候,我觉得她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女子,值得我温柔呵护,细心相伴。 只是没想到,红衣的反应会那么大。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,一整日都没有出来。 我忧心前去探望,却发现,这个小师妹,似乎不一样了?看着她如花笑颜,我惊艳,不知为何又有些怅然。 而当她为了我挡了青翼鬼眼蝠王那一下之后,我终于知道,这份怅然究竟是为了什么。自己的心,已经开始不安分地跳动起来了。 后来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一幕给了我太大的震撼,我难以接受,只有逃避:为什么我会对她心存妄念?原来我也爱着红衣吗? 不,我爱的是阿菁,红衣是妹妹,也只是妹妹!定然是这幻境影响! 一颗心可以爱上两个人吗?我不知道。也不愿知道。 我一直向往着师傅和师娘之间的爱情。道侣,就是一生的伴侣,不管风雨都彼此携手共度,若有一人先行离去,余者孤影自怜,心中古井无波。 那么,对那些侍妾众多的大能暗中不屑的我,又怎么可以这样? 采菁是个好姑娘,她值得全心全意的爱。而红衣……她还小,还能有更广阔的天地。不该被我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人绊住了脚。我不是什么君子,可也不想伤害任何人。 可是,谁能告诉我,江采菁,你为什么要这样? 看着冰原上交颈相拥的两个身影,我悲愤,却并没有伤心欲绝。看着红衣担心我,安慰我,反而隐隐有些欢喜。慕容逸,原来你也不过一界凡夫俗子! 我开始冷眼看着江采菁,看她怎么在众多男修之中周旋,看她身处一干算计中毫无所觉,看她屡屡露出马脚却不以为意。 我知道她会爬得很高,更知道她会摔得很惨。我还知道,或许,我已经不爱她了。 当她和诸葛青云,那个所谓“浮图天才”搭上的时候,我终于找她说了明白。 我知道,我也好不到哪里。可到如今,我只想好好对待凤红衣,那个从小到大都跟在我身后到处跑的小丫头。 锦年一直喜欢红衣,我一直都清楚。我只是没想到,他会选择这样一种隐晦的关怀,虽然这关怀刺痛了我,却并不怪他。 还要多谢他,我和红衣终于在一起了!看着红衣怒视着锦年,我心动又心疼。 这个小姑娘!我心疼她为我做的一切。她做出的那些改变一一浮现在眼前。收敛起自己的张扬,放弃掉自己的骄傲,身为凤凰,却甘愿在我这棵乔木安歇。 红衣,既然你已经向前走了那么多,那么,剩下的路程,就让我一步步走向你,再不回头。 你不必再担心害怕,也不必再撒娇故作乖巧,因为我在。 你把我找回来了,凤红衣。 我想我爱你。 当江采菁在比试台上伤了红衣,我只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。这就是江采菁吗?是我曾经爱过的女子吗?守在红衣床前的三天三夜,我想了很多,可还是有许多不明白。 当红衣终于醒来,她看向我的眼神一如既往,满是爱恋,我才终于安下心。原来我也会怕,怕她因为这生死大祸迁怒我,怕她后悔了要离开。 师傅说要举办道侣大典时,红衣,你不知道,我的心里有多雀跃。这么多年,自从师傅把我捡回来之后,我终于要有家了吗? 可看到红衣眼里的忐忑,我还是笑着和她一起拒绝。 红衣,我会等你,等你不再这样小心翼翼地爱我,等你能够安心把我当作终身倚靠,而不是颤抖着迈出脚步,却始终不敢踏实。 游历的日子很快乐,是我前所未有的美好时光。我们相伴而歌,携手共眠。 只是没想到,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那样短。 汴水之畔,本该是美好生活的开始,不曾想遇到了那两人。 我果然是欠了江采菁,今生过来还债了吗?只是,为什么要搭上红衣,为什么? 当江采菁选择自爆的那一瞬间,我只有一个念头,红衣,我爱的人! 对不起,红衣,说好的陪你一辈子,我食言了,要先走了。 我还等着和你阅遍名山大川,还等着和你一道飞升仙界。我们说好要一起变老的。你还曾说过,将来也要一个女儿,再收一个徒弟来做她的师兄。 对不起,红衣,这些我都看不到了。锦年是个好的,红衣,他爱你,或许比我更多。 临走,我放心不下的,果然还只有你。 我们红衣,要一直笑着呀…… 看着她抱着我的尸体嚎啕大哭,前世如潮水般汹涌而来。 我这才恍然,原来小师妹已经不是小师妹。 我错了。可也谢谢你。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,自己的心愿到底是什么。 原来,我怕的从来都不是爱上江采菁。而是我拼尽全力去爱了,可这爱,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个笑话;而是我爱对方到甘愿付出性命,回过头来才发现,我不过是她眼中一只蝼蚁,一点尘埃。 若有来生,我只愿有一心人,白首不离。 可惜,没有来生了。 原谅我,从头到尾爱得自私。   ☆、第13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1) 那日德妃遣了珊瑚过来,说给她求了情,顾长华心里就有了底,自己在这冷宫应该待不长。只不过到底是恢复原有份位还是遭贬,这就说不清了。 不到三日,果然等到了圣旨,依旧是婕妤位分。掌事姑姑一脸谄媚地扶着顾长华出冷宫。 蓝宝不能离凤红衣太远,在冷宫里也待腻了,这下可是撒了欢,在太监宫女头顶飞来飞去,让顾长华直捏了一把冷汗。 等回了她原先住的梧叶轩,顾长华这一颗心才略微踏实地落了地。院子里大宫女小太监早跪了一地,齐声道:“恭迎顾主子。”跪在最前面的,正是顾长华的贴身宫女潋波与芳草。 顾长华叫了起,潋波与芳草立刻围到她左右。 “主子可算回来了。”潋波红着眼眶,扶顾长华进了屋子。芳草则留在院子里,使唤小宫女打水的打水,扫洒的扫洒。 屋子里还都是熟悉的摆设,连潋波奉上的茶盏都是她惯用的。 “主子也是好运气。”芳草端了碟点心进来:“恰逢皇后有孕,德妃娘娘又愿意为您求情。” 顾长华拈了块梅花酥,轻笑道:“德妃娘娘的恩情,芳草你倒记得比我清楚。” 自己被人陷害进了冷宫,这梧叶轩里,必有内应。 芳草自知失言,小心翼翼退了下去。潋波凑上前说:“主子,这几日梧叶轩里简直乱了套。宫女太监们一心想调出去,接触的人员杂乱,奴婢也没找出内应来。” 顾长华一笑:“没找出来,就先放一放。你先下去吧,我自己看会儿杂文。” 等潋波也退下,顾长华收了笑,面色渐渐冷了下来,一个两个,都当自己是傻子不成? 夜里,建安帝果然来了梧叶轩。 顾长华早就沐浴更衣,早早候在院门口。 看着佳人在灯下盈盈下拜,建安帝一笑,扶了起来:“顾婕妤不必如此多礼。” 两人相携进了内室,一众宫女太监极有眼色的都留在外面。 顾长华笑着奉上一盏茶:“臣妾这里得了德妃娘娘新送的雨前龙井,圣上一向喜爱这个,且尝尝看,沏得怎么样?” 建安帝接了茶盏,抿了一口,微沉着面色道:“这德妃……顾婕妤还是远着些吧。” 顾长华顿住了,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。 “茵茵可还是在怪朕?”建安帝叹口气,放下茶盏,伸手去扳她的肩,目光真挚地看着她。 “臣妾怎么敢怪圣上?”顾长华泪眼朦胧,“只若不是德妃娘娘,臣妾也不可能伴侍圣上身边。既然圣上这样说,臣妾定然会注意些。” 心底却哂笑一声,这帝王,当真这样看重自己? 建安帝揽过她,目光越过她,凝重悠远。 红鸾帐起,欢烛幽照。 看着顾长华沉睡的面容,建安帝皱起了眉头。 茵茵她……变了很多。 当年初遇时,顾长华还只是个刚进宫的小宫女,天真烂漫。那天夜里,他穿了便服,独自到清波湖边坐着,就看到梳着双环的小宫女提着灯笼,找着什么。 想到这里,建安帝目光中流露出怀念。他一直记得,还是小宫女的顾长华清脆一笑:“侍卫大哥,你有没有见一个荷包?绣了个‘茵’字的。” 茵茵,长华如茵。 而现在,当年笑声清脆的小宫女,也成长为温婉的顾婕妤。 建安帝说不上什么感受,他清楚,在后宫里太过天真的少女是活不下去的。可是……他看着顾婕妤沉睡中恬然的面目,还是止不住心中一阵阵的惆怅。 细心为她掖了掖被角,建安帝也阖眼睡去。 感觉到枕边人呼吸平稳下来,顾长华悄悄睁开了眼睛,清亮的眸子里有些诧异。这圣上,怎么突然间如此温情? 然而此时由不得她多想,蓝宝从戒指里钻了出来,在她眼前蹦跳着晃了晃:“主人主人,马上要进行第二个任务了,你准备好了咩?” “蓝宝。”顾长华突然想起了什么,“我只有灵魂到了异界,那积分兑换的物品怎么带过去?” “主人才想起来嘛~”蓝宝嘟囔着,“系统里兑换的物品,蓝宝会提供空间存储哦~不过只限于系统兑换的哦!” “我做任务,这边身体不会有异动吧?”现在不同于在冷宫,一切都要格外小心些。 “主人放心啦!外人看来,主人只是在睡觉哦!” 顾长华这才放了心,闭上眼睛睡去。 等再睁开眼睛,果然已经是另一个世界。 屋子里还是暗沉沉的,顾长华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四周,红木雕花架子床,面前挡着喜鹊登梅屏风,绣工精湛,栩栩如生。她轻轻吐了口气,看样子,这也是个富贵人家。 “剧情已经传输完毕,主人要记得看哦~”蓝宝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,在她面前眨着大眼睛。 这副身子的主人叫孙慕妍,是当朝大将军嫡女,生性活泼娇蛮,与太子周修毓情投意合。 而这次的任务,比上一个更艰难些,不为别的,只因为她的对手柳清欢,是再世为人。 这柳清欢前世不是别人,正是太子周修毓的嫡妻正室。作为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,打败一众闺秀嫁给自己的表哥,似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。 可太子的一腔情谊,半点没有分给柳清欢,全在孙慕妍那里,甚至对她多有埋怨——孙慕妍与太子情投意合,身份也合适,若不是皇后的一道旨意,只怕早做了太子妃。 于是柳清欢的命运可想而知,长夜漫漫,宫廷寂寞,虽然太子登基后被封为皇后,却无宠无子,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慕妍和太子郎情妾意,郁郁而终。不曾想魂魄却回到了十六岁。 这重生之后的柳清欢,一身气质愈发出众,先是在别庄“恰巧”遇到被歹人所伤的太子,施以援手;嫁入东宫之后,更是凭借自己对太子周修毓的了解,一点点在孙慕妍和太子间种下隔阂。更是无意之间吸引了陵王周修齐的爱慕之心。 而孙慕妍,则在太子心生矛盾后伤神不已,最终,性情刚烈的孙慕妍因受不了心爱之人的移情别恋,盛怒之下公然刺伤已是皇帝的周修毓。本该杖毙,却因周修毓心中不忍,只是大事化小,打入冷宫。 此时后宫已经在柳清欢的掌控之下,一个入了冷宫的妃子,自然是蹦不出她的手掌心。可因为顾虑太子的那点不忍,柳清欢干脆下了死手。 就在这时,孙慕妍才得知自己和周修毓之间的点点矛盾,虽然有各自性情原因,却不乏柳清欢的推波助澜。 而顾长华所要达成的心愿,就是让孙慕妍与太子周修毓情比金坚,至死不渝。 情比金坚?她不由嗤笑一声。不说这周修毓身份高贵,就是普通男子,又有几个能做到情比金坚的? 这第一世,周修毓与孙慕妍间情投意合,不还有满宫后妃梗在他们中间? 这孙慕妍要求的情比金坚,也委实太低了些!倒不如说情比纸薄呢! 现下正是隆冬,算算时间,重生的柳清欢已经对太子有救命之恩,而不久之后,就是她彻底扬名的元宵会。 这元宵会是本朝一大盛事,自正月十五日起接连三天。第一天是诗会,给各家权贵公子小姐和名声在外的士子下帖子,以文会友,以诗叙情,评出男女魁首各一,参加第二日的灯谜会。 而这第二日的灯谜会,则是都城百姓的狂欢,不光有挂了许多灯谜的灯盏,魁首更以擂台形式接受他人挑战。 等到了第三日,就是观花灯、放河灯,兼有舞龙舞狮和耍把戏的。在这一日,都城之中灯光彻夜不息,车水马龙,街道亮如白昼。 而重生的柳清欢,就凭借着后人的许多佳句,在诗会的夺魁。再加上本身才学不错,又守住了第二日灯谜会的擂台,彻底成为朝野闻名的才女。 可现在……顾长华——不,孙慕妍冷冷一笑,这诗会的魁首,怎么能送到你手里? 已经是半夜,燃了许久的火盆子也不如之前那样旺,屋子里略有些冷。孙慕妍往锦被里缩了缩,不知不觉又迷糊着睡去了。 等大丫头紫芽唤了她起时,孙慕妍直了上身向窗外看,见还是阴沉沉的一片,不由得问:“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 紫芽赶忙上前给她披了件衣裳:“已经辰时三刻了,外头下了雪,夫人特意吩咐小姐不必去请安。” “这样晚了?”孙慕妍皱了皱眉,穿上外衫,等梳洗完毕,转身出了屏风,想要到门廊上去看雪。 “小姐可仔细些,天寒地冻的。”见她要出去,紫芽忙给加了件披风,又递了个紫貂毛大红绸面的暖手筒。 孙慕妍伸手接过,里面早塞了拳头大小熏着艾草的手炉,格外暖和。 雪像是下了一夜,满目都是银白色。院子里的光秃秃的枝桠上堆了雪,宛如琼雕玉砌。 “小姐今日还约了朋友一道游湖,现下雪这么大,可怎么出去?”紫芽颇有些忧心忡忡。 孙慕妍一笑:“正是要这大雪才好!处处银装素裹,在这景色里泛舟游湖,青梅煮酒,不是更有意趣?”像是想到什么,笑得更加明媚了。 紫芽眼珠子一转,打趣道:“小姐哪里是惦着游湖,我看,是惦着太子殿下吧?” 这约好了游湖的几人中,正有太子周修毓。 “这样大的雪,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出宫来呢!”孙慕妍本是喜笑颜开,可转念一想,皱了皱眉,怅然说道。   ☆、第14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2) 用过早膳,不多时孙慕妍就乘车出了门。虽然她自小跟随父亲习武,骑术精湛,可这样冷的天气还是不愿纵马奔驰的。 到了渡口,临水亭子里早人在等着。她下了马车,进亭子扫视一圈:“赵平之赵安之,怎么只有你们两个?”周修毓呢? 赵平之赵安之是国公府的双生子,两人面目酷似,只是性格不同。赵安之生性跳脱,大笑着说:“孙慕妍,这才几天功夫,你就又想你的太子殿下了?” 孙慕妍俏脸一红:“赵安之你乱说什么!”大家心知肚明,可这样说出来就不同了,又羞又恼,撵着赵安之绕着石桌转圈子。 赵平之忙上去打圆场,安抚住这两个小祖宗坐下喝茶。 亭子透风,虽然烧了火盆,仍抵不住四面寒风挟裹着雪花卷进来。孙慕妍小坐一会儿,只觉得更冷,紧了紧身上的披风。 见她这样,赵安之皱了皱眉头:“看样子太子殿下约莫是不来了,不如我们先上船吧!” 孙慕妍一挑眉,倔强道:“要上你们上,我在这里等着就是。” “还是小妍对我好!”太子周修毓匆忙赶来,刚踏上台阶,就听她这样说,温柔笑道。 赵平之赵安之忙起身寒暄,孙慕妍却并未上前,反倒背过身不去看他,嘴上说着:“谁对你好了?可别多想,我只是不想失信罢了。” “孙妹妹这话说的,表哥可是夸你呢!”周修毓嘴角噙笑尚未开口,就有温柔的女声出言应答了。 这人穿一身朱红裙装,在漫天冰雪里如一枝红梅独绽,难得这红色在她身上并不张扬,反倒温婉别致。 柳清欢?她怎么在这里?孙慕妍心思一转,瞪了太子周修毓一眼,转身上了游船。 慕妍生气了?太子摸摸鼻梁,苦笑着跟了上去。 柳清欢眸光一黯,也没跟上前去打扰——这黏得狠了,只会招烦,有这么些时间,还不如和赵平之赵安之兄弟俩打好关系呢,他们可是表哥的左膀右臂! 孙慕妍见太子果然跟了上来,自己在船尾站定,扭着身子不理他。 “小妍。”周修毓目光轻软:“今天出宫时给母后请安,她让我把柳清欢带上。再怎么,表妹也曾救了我,所以就……” 孙慕妍转过头连羞带恼看着他,娇蛮道:“我不管,我不想你们走得那么近!”说着,神色又低沉下来:“我感激她救了你,让我做什么事情都是甘愿的。只除了……看着你和她一起,我这心里就是难受。” 周修毓轻轻一笑,满面深情:“小妍,你放心,我心里只有你一个。” 孙慕妍脸一红,半低了头,声音细如蚊讷:“我知道,元郎。” 这元郎是周修毓乳名,只有极亲近的人才这样唤。自打二人定了情,孙慕妍私下里就一直这么叫他。 周修毓面上掠过感动,伸手把孙慕妍揽了过来。 “叮咚,周修毓当前好感度二十点,任务进程百分之十,主人要努力哦!”蓝宝乖乖待在戒指里,只在她脑海中叫嚷着。 好感度只有二十点?孙慕妍简直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,羞红的面色一僵,若不是埋首在太子怀里,怕就是要露陷。 “蓝宝,好感度怎么这么低?这两人不是定情了吗?”孙慕妍迭声问。 “蓝宝也不知道呀!”蓝宝颇为委屈:“不过好感度只有这么多,主人还要多想办法升上去呢!” 孙慕妍柔顺地依偎在周修毓怀里,心思电转。柳清欢还没来得及大放异彩,这好感度不可能是她捣的鬼;而根据原身记忆和太子方才作态,两人却是感情颇好。 那么,就只有一个可能了。孙慕妍一颗心直往下沉,绝望地闭了闭眼,这太子周修毓,从未爱过她! 再仔细比对两世命运的差别,孙慕妍很快发现,第二世自己失去宠爱,正是在父亲兵败,家族失势之后!原来,这太子对自己,不过是心存利用吗?所以第一世即便宠冠后宫,自己却从未有亲生的孩子! 一股悲哀至极的情绪在她心里横冲直撞,扯出一个个血淋淋的口子,疼得她泪眼汪汪。 这是怎么回事?孙慕妍想起上一个任务里,慕容逸死时她的撕心裂肺,觉出些不对。一边强忍着啜泣,一边在脑海中问:“蓝宝,这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蓝宝犹犹豫豫地说:“主人现在,现在是用着别人的身体,会受到原主人情绪的影响,不会有事的。嗯,蓝宝确定不会有事的!”又开始理直气壮:“而且这个情绪,明明更有助于完成任务嘛!” 有助你个鬼!孙慕妍只觉得心痛得连骂都骂不出来。拼尽理智想让自己忽略这心理上的疼。 感受到怀中人身子僵硬,周修毓关切问道:“小妍,怎么了?可是身子不爽利?”说着,把她的面庞抬起来看。 孙慕妍还红着眼眶,不好遮掩,干脆不再管,直接泪珠一串串的滚,啜泣说着:“我只是想到元郎曾受过那样重的伤,我却不在身边……” 面色自责惊惶地看着周修毓:“元郎,我是不是不该嫉妒柳姐姐和你?她救了你,就算……就算你喜欢她也是应该的。我不该嫉妒的。” “傻丫头!”周修毓心底也有一丝悸动,这孙慕妍娇蛮是真,可对自己的一腔情意也是真。不禁有些不忍。 柳清欢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太过黏着周修毓,可见二人单独待得久,还是忍不住找过来。就看到周修毓捧着孙慕妍的俏脸,后者泪痕斑斑,与平日娇蛮大不一样。 “孙妹妹这是怎么了?”话一出口,柳清欢就在心底暗自唾弃自己,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?可也不能转身走了,只能压了懊恼面带关切看着孙慕妍。 孙慕妍忙挣扎着从周修毓怀里出来,纤指抹去脸上的泪珠,笑道:“这是让沙子迷了眼,太子殿下帮忙吹出来呢。” 这样的谎话,谁能信?柳清欢暗自撇撇嘴,仍旧道:“是吗?这沙子不吹出来可不行,来让我看看!”说着,就走上前去。 她走了过来,船尾的位置就不够,周修毓只能退了出去。想了想,他转身就要走,临走又叮咛一句:“外面风大,你们两个可别在船尾待得久了!” 看着周修毓身影消失,孙慕妍心里仍旧是乱糟糟的,皱着眉头也不和柳清欢说话。 这孙慕妍今日,怎么这样安静?柳清欢暗自不解,这孙慕妍被将军宠大,自小娇蛮。前世见了自己从没有个好脸色,更不用说沉默着待在一处。 莫不是,这孙慕妍也换了芯子?柳清欢想到这里,面色一沉,不禁用怀疑地目光打量着她。 感觉到这样的目光,孙慕妍心里也是一咯噔,更觉得头疼了。有一个这样难缠的对手,还有一个毫无情意的“爱人”,再加上,她不禁有些咬牙,再加上漏洞百出的剧情! 这一盘棋,该怎么下活? “柳清欢,虽然我不喜欢你。”孙慕妍不再沉默,微抬起下巴,不情愿地说:“可我还要谢谢你救了太子殿下。今后有什么事情,我孙慕妍绝不二话。” 又咬了咬牙,挤出来一句:“只除了太子。若是他喜欢你,我不会同你争。可若是他心不在你那里,你不能仗着救命之恩就得寸进尺!” 柳清欢恍然,原来是因为这个!要是前世,她早就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,现在却不一样了,恬然一笑道:“太子表哥的心思,自然不是我们能揣度的。” 说话间,游船已经行到了湖心岛。 小岛不大,夏天是树木葱茏,映着碧水分外好看。现在琼枝玉树,倒也别有一般风味。 随从们先乘了小船到岛上布置,亭子四周镶了玻璃,既能观景,又不进冷风。早烧了碳炉子,一进去就暖暖和和的。 周修毓脱了外面大氅,孙慕妍顺手就接过,看着他一笑,亲自把衣服叠好收到一边。等收好他的,才去了自己的斗篷,交给仆从。 等酒烫上了,笔墨也都备好,赵平之吩咐仆役:“留两个磨墨看火盆子的,其余的都下去吧。风雪大,也不用在外面候着了。到游船上避着寒。” 孙慕妍扑哧一笑:“赵平之,看不出来啊,你倒是一副慈悲心肠!既如此,我少不得也要表示一番了。今日伺候的,都赏银二钱!” 仆役们喜出望外,纷纷谢赏告退。 几人捧了酒盏来喝,孙慕妍酒量浅,捧着一盏喝了两口就有些上头,再加上炉火一熏,双颊红扑扑的,眼睛也水汪汪的迷离,嘻嘻笑着就往周修毓那里凑。 “小妍,怎么就醉了?”周修毓一手拿着墨笔,一手扶着她,颇有些哭笑不得。 “元郎!”孙慕妍眯着眼,娇娇地喊:“笔给我,我要写字。”见他不理,跺了两下脚,软着身子两只胳臂就缠上来抢。 孙慕妍虽然性子娇蛮,可在外人面前,从来是礼数周全,更不曾当众撒娇叫他元郎。周修毓看着这样的孙慕妍,突然有些口干舌燥。 “叮咚,周修毓好感度加五点,当前二十五点,任务进程百分之十二,再接再厉哦!” 听着蓝宝这样说,孙慕妍水润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满意。笑话,她当然没有醉。只是既不能在柳清欢面前暴露出异样,有还要与平日有些不同,装醉,自然是最妥当的。 周修毓还是松了手,孙慕妍就笑嘻嘻地执了笔,看着他写在纸上的大字:“江山。” 江山?面上露出娇憨迷蒙的笑来,孙慕妍冲着周修毓眨眨眼,提起笔来就接着写。   ☆、第15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3) “江山一白”。 等孙慕妍搁了笔,看着自己写的这几个字,咯咯一笑:“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一白。” 笑着眼波流转,睇了周修毓一眼:“这等美景,可不当浮一大白?”左手还拿着酒盏晃了晃。 看着她双颊微红娇俏可人,周修毓心头一热,凑过去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。等热烘烘的酒进肚,才发觉自己孟浪,轻咳了一声:“小妍的字越发进益了。” 孙慕妍心底不屑地翻翻白眼,你就装吧!面上仍旧是迷蒙:“元郎可不许骗我!” 若不是碍于众人在场,周修毓简直想把她搂进怀里。想着这醉态被旁人见了,周修毓就不自觉地把她往身后拉了拉,侧着身子哄着:“好,我怎么会骗小妍呢?” 柳清欢虽说一直在同赵氏兄弟攀谈,可余光时时刻刻关注着这边。见孙慕妍这样作态,几乎把银牙咬碎。 心下一横,自己学不来孙慕妍娇俏可人,那就凭借着柔情似水才华横溢,把周修毓给别过来! 当即笑着说:“在这里单是饮酒也无趣,不妨我们游戏一番?” 游戏?孙慕妍眼睛亮了亮:“可是投壶?”她最擅长这个。 “投壶有什么意思!”柳清欢还没有回答,赵安之就呛上了:“谁不知道你投壶玩得好?我们来联诗!” 这下轮到柳清欢笑眯了眼,孙慕妍是将军之女,虽然不是大字不识,可在诗词一道上,并没有什么天分。 孙慕妍垮着脸,雾蒙蒙的眼睛看向周修毓,不自觉地撒娇:“元郎,他们欺负我!” 周修毓看她这样,笑着说:“小妍不怕,我在你上首,你接下句就好。” 几人排了次序,赵平之笑着先开了口:“句芒宫树已先开。” 柳清欢未加思索,笑吟吟接到:“珠蕊琼花斗剪裁。” 见她才思敏捷,周修毓不禁投过赞赏的目光,自己也开口:“散作湖心今日雪。” 孙慕妍点着脑袋,捧着热腾腾的酒盏,本是愁眉苦脸,突然一拍脑袋,笑着说:“送教春色一时来。”语气得意洋洋。 以雪作春,别有意味,正迎合了前句将雪比作花开。 这原主不通诗词,可不代表我不会!看着柳清欢惊诧的目光,孙慕妍得意地抬了抬下巴,笑得狡黠。 赵安之正排在孙慕妍后面,看她一脸骄傲冲着周修毓卖乖,心里不知怎么腾出火气,*地说:“孙慕妍,你可别是刚才太子殿下偷偷告诉你,现在来糊弄我们吧!” 孙慕妍也恼了,赵安之你到底站在哪边的?按原主的记忆,关系挺好的呀,怎么到了自己就是这德行?也呛了回去:“你哪里看到元郎偷偷告诉我了?” 说着,干脆示威性地拦住了周修毓的胳膊。 周修毓心中一软,说道:“好了安之,我方才并没有和小妍商量。” 孙慕妍撅撅嘴:“元郎才思出众,我可不想和他接不上话。”说着瞪了赵安之一眼:“你是不知道我在家里背了多少本诗词!” 原来都是为了自己!周修毓去了最后一点疑虑,心里更软了,轻轻拍了拍孙慕妍的小手。看着她满脸通红别过头,只觉得握在掌心的手光洁温暖,只想就这么握下去。 “叮咚,周修毓好感度涨五点,当前三十点!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十四。” 那日赏雪到最后,孙慕妍零零碎碎,倒也拼了几首诗出来。不能说多让人惊艳,但比起往日,进益不少。 周修毓感动她这番心思,不久之后的元宵诗会,竟然说动皇后,给她下了十二花笺中的芙蓉花令。 这十二花笺,是选了才华横溢的闺阁女子十二名,由皇后发笺,算是公开的一种赞誉。 然而对于孙慕妍,这花笺却算不得好。她本就不通诗词一道,虽然有所进益,可也不是一日千里,这十二花笺,她还当不起。 这里面多半有柳清欢的手笔。 想到这里,她停下翻阅手中的书籍,问蓝宝:“这柳清欢现在太子那里,好感度是多少?” “周修毓对柳清欢好感度是五十哦!主人现在落后很多呢!” 孙慕妍一声冷哼,把手中诗集放到一边。这救命之恩就有这么多好感值?若说柳清欢没有借着身份之便亲近,她才不信! 既然收到十二花笺,这诗会上作诗是免不了了。 回忆一下原剧情,这诗会题材并不限,只是十二花笺得主需要在众人指定主题下作诗一首。柳清欢如同原剧情一样,是桃花笺主。 桃花?桃花玉女粉!孙慕妍眼睛亮了亮,或许自己可以换一种思路。如果不阻止柳清欢扬名,反而推动她得到众人爱慕…… 从那日赏雪来看,这周修毓对自己囊中物独占欲极强。只是名声倒罢,可若柳清欢被许多人爱慕纠缠,不管是不是她自身原因,毫无疑问,都会被冠以“招蜂引蝶”的名声。 周修毓可不会喜欢这样的。 如此甚好!孙慕妍满意地笑了笑,拨弄着手上的银镯子,开始按照剧情盘算着自己要提前做好的功课。 元宵诗会在齐王府的花园里举行。 这齐王是今上的亲弟弟,颇受宠爱,齐王妃是当年名动一时的才女。因爱重妻子,齐王就揽了这诗会的差事,只为了博得王妃一笑。 等孙慕妍到时,还没有出示芙蓉花笺,就有丫鬟笑嘻嘻地说:“这就是将军府上的孙小姐吧?奴婢晚歌,还请小姐随我来。” 孙慕妍有些诧异,仍旧跟着走了。一路穿花拂柳,却到了一处暖阁。进了门,才发现已经有几人等着。 一一寒暄,才知道这暖阁里的都是十二花笺得主。因是元宵诗会,这正月梅花笺历来最为珍贵。而得了这梅花笺的,是齐王的嫡女周嫣然,也是今日东道。 柳清欢也在这里,早就同周嫣然谈的热火朝天。她重生一次,前世周嫣然也算半个小姑子,对她的喜好自然知之甚详,很容易就谈到一起。 麻烦来了!看着柳清欢笑着对周嫣然说了什么,后者就起身向她这边走来,孙慕妍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。面上仍旧端了明媚的笑容。 “你就是孙慕妍?”周嫣然笑着看她,“方才听柳姐姐说,你作诗不错。之前并未听过你文名,不过能得这芙蓉笺,定然也是腹有诗书。” 说着,上下打量她一遍。 为了这诗会,孙慕妍特意装扮了一番。鹅黄色的衣裙,清新中带着些温柔稚气,虽然笑得明媚,却比平日更显得温和。 “大家都在这里也无事,不妨先各自以自己花令,作诗一首?”周嫣然虽然是鼓动众人,目光只盯着孙慕妍。 一干少女嘻嘻笑着应了,各自拿了笔墨写起来。 孙慕妍拿了笔,蹙眉思索着。写一首好诗不难,难得是不引起柳清欢警惕,还不能输得那么惨。 “朝雪清洁染,晚霞潋滟熏。非是心思转,只为应时轮。三色旋开落,四季唯秋寻。闲来斟薄酒,坐看共晨昏。”七拼八凑,终于得了这么一首。 柳清欢看了扑哧一笑,放下心:“孙妹妹果然有进益。” 一时又上了点心,正有柳清欢爱吃的椰丝糕。孙慕妍忙拿了两块,递了一个给柳清欢。 当着众人,柳清欢也不好拒绝,就着茶咽了。 孙慕妍一点点啃着椰丝糕,眉眼弯弯。蓝宝说了,这桃花玉女粉内服也有效。椰丝糕香味重,颜色也相近。多好。 等诗会众人都到的差不多,十二花笺得主才在周嫣然带领下进了花园。 园子里四处拿彩绢扎了花挂着,尤其是做的盆景牡丹,栩栩如生,一盆盆摆在回廊下。 “太子哥哥!”周嫣然欢快一声,就向着周修毓走过去。 “嫣然。”周修毓笑吟吟看着她,“今日你可执了梅花笺,兼半个东道,可要好好表现!” “堂兄就知道笑我!”周嫣然皱了皱鼻子,“清欢姐姐今日是桃花笺,方才我们作诗玩来着,姐姐做得好极了!” “是吗?”周修毓看向柳清欢。她今日穿了藕色裙子,罩了缠枝花斗篷,清丽脱俗。 “叮咚,周修毓对柳清欢好感度涨五点,当前五十五点!主人要小心哦!”蓝宝及时提醒着孙慕妍。 桃花玉女粉开始见效了?她心下一喜,却不忘一双美眸情意绵绵地追随着周修毓。 “太子殿下。”趁着一众小姐上去见礼,孙慕妍也到了周修毓跟前。 周修毓自然并不可能对她视而不见,反倒在她行礼时,亲手扶了起来。 “小妍今日真好看!”趁人不注意,周修毓半侧身,悄悄对她说。 孙慕妍含羞瞪了他一眼,快步随着人群走了。 柳清欢果然出了大风头。号称第一才子的赵瑄更是当中作诗一首,以示爱慕。还有权贵人家的纨绔,整个诗会下来,眼神就没从柳清欢身上离开过。 “柳姑娘急着走干嘛?”这色迷迷的声音,是王丞相独子,早就被宠坏了。 “王公子自重!”柳清欢被他堵得进退不得,十分羞恼。这若是让人看见自己和他搅在一处,可是要坏了名声。 “柳姑娘所作诗句,深得我心。这诗好人也好,不若我们好好探讨一番?”说着,就伸了手要拉她。   ☆、第16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4) “住手!”充满怒气的声音不是别人,正是被孙慕妍借故引来的太子周修毓。 英雄救美,柳清欢的心却往下沉了又沉。方才第一才子当众表白,她就已经看到周修毓眼中不喜,现在又让他碰到这个…… 上一世,已经足够让她了解自己这位表哥,到底是什么性子。 王公子自然是认得太子殿下的,酒立刻醒了大半,仓惶行了礼就逃。 “表哥!”柳清欢泪盈双目,脉脉看着周修毓。 周修毓眉目间微不可查掠过一丝嫌恶,温声道:“表妹可曾受了委屈?这样的登徒子,万万不可与之来往。” 柳清欢算是真的悲从心来,不可与之来往?这样的话传出去,还以为是自己与那王公子有什么!暗自咬了咬牙,这可真是自己的好表哥! “柳姐姐怎么在这里?呀,还有太子殿下。”孙慕妍整了整衣衫,佯装吃惊地登了场,冲着柳清欢露出个明媚的笑:“那边嫣然郡主正在寻你,赵瑄大才子也在等着与你切磋诗文呢!” 知道是借故不让自己同太子殿下说话,可柳清欢现在满脑子纷纷乱乱,也只听着周嫣然在找自己,就笑着告辞了。 听着赵瑄也等着,再看着柳清欢听了仍旧过去,周修毓眸光更加晦暗。 “让你看看园子里有什么花灯,怎么找到这里来了?”看着柳清欢走了,孙慕妍转过身来对着周修毓,已经是微恼的娇俏模样:“看来,满园子的灯光璀璨,都比不上周姐姐吧!” 听着她语气泛酸,周修毓一笑在她腮帮子上拧了一把:“小妍这又恼什么?不过是偶然见了。” “周修毓对柳清欢好感度减十五点,当前四十点哦!” 听着蓝宝软嫩的嗓音,孙慕妍差点压不下笑意,干脆翘着嘴角嗔了周修毓一眼。 过了诗会,这柳清欢在赵瑄为首的一干文人推动下,愈发声名鹊起,成了满朝上下有名的才女,所受赞誉,反倒比原剧情中更盛,爱慕者也更多。 第三日元宵灯会,周修毓邀请孙慕妍同行。等一汇合,才发现不止两人,还有柳清欢与一个举止端肃的锦袍公子。 看着青年冷着一张脸,只有在面对柳清欢时露出些笑模样,孙慕妍心下了然,看来,这就是那位周修齐,现在还只是六皇子,等太子大婚后才封的陵王。 “小妍,这是我六弟周修齐。”以为她并不认得,周修毓笑着给她介绍。 “见过六皇子。”孙慕妍恭敬行了个礼。 看她礼数周全,周修毓满意地点了点头,小妍虽说娇纵些,规矩却从来都是好的。 “柳姐姐昨日灯谜会也得了魁首?”孙慕妍看向柳清欢,“听说那些年轻公子为了看姐姐,差点把擂台都挤塌了!” 这话里意思就很明显了,语气娇纵,倒也符合孙慕妍一贯的性子。 柳清欢还没有说什么,周修齐就先开口了:“走吧,灯会已经开始了,过一会儿有舞龙。”连声音也是端正清冷的。 他不直接维护,只因为这关乎女子名声,最是难以解释,还不如利索换了话题。 周修毓也一笑:“六弟这样着急?聚源楼靠街的包厢早就定了,趁着人不多过去也好,等会儿路上也该挤了。” 等几人在包厢坐定,就听到锣鼓声打远处传来。 孙慕妍喜笑颜开到窗边向外看,迤逦灯光之下,金龙如火,四下翻腾。 “元郎!”她惊喜地回头叫着周修毓,发现不妥,脸颊微红,又转过身去。 元郎?周修齐不动声色,看着太子三哥笑得宠溺也走到窗边,心下了然,看来,这位孙慕妍就是太子哥哥的心上人。 还以为是柳清欢呢!他心里喟叹。 包厢里有两扇窗子,都不大,堪堪容得下两人站立,这周修毓与孙慕妍站到一处,都是来看舞龙,少不得周修齐和柳清欢站到一处。 “柳姑娘看这美景,可有新诗作?”周修齐侧过头,对着柳清欢露出个轻笑。 “并没有。”柳清欢温婉摇了摇头:“虽说处处有诗情,可这般欢腾场面,更让人想放歌曼舞,嬉笑打闹。心思雀跃,清欢笨笔反倒作不得了。” 听她这样说,周修齐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。也不去看底下灯火,只时不时看着身畔佳人。 孙慕妍与周修毓却并没有谈话,两人只是看楼下热闹,笑得欢快。 “元郎,你看这朝野之下,百姓欢居乐业,只有平安盛世才可以有这番景色。”说着,用倾慕期许的目光看着周修毓:“我也盼你秉承父业,令这江山海晏河清。” 周修毓沉默半晌,绽开个温柔的笑:“好。” 孙慕妍一改跳脱,眉眼弯弯,顺从地偎依过去,低声道:“元郎,有时我也会想,若你不是太子,多好!” 伸手拂过她鬓角的发丝,周修毓心生怜爱,或许只有眼前的少女是真诚地爱着自己,而不是爱着当朝太子。 “叮咚,周修毓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好感度四十点,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二十,主人请努力~” 孙慕妍轻吐了口气,这下,好感度终于和柳清欢一样了。 立了春,四处繁花似锦,少女们的春衫也轻薄当风,鲜妍明媚。 皇后在宫里办了赏花宴,特邀了几家闺秀。 权贵人家心里明白,这太子已经二十三了,婚事不能再拖下去。而太子底下几位皇子,也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。 这赏花宴,赏的不是花,是人。 孙慕妍临进宫前,更是被父亲叫进书房长谈。 这孙将军已经四十多,蓄了胡须。因常年领兵作战,自有一股凌厉气势。 看着这样的爹爹,孙慕妍心中忐忑。 “慕妍,爹知道你一向喜欢太子。”孙将军声音雄浑有力:“今日这皇宫赏花宴,爹却不希望你去。凭我孙家在军中地位,你想入东宫,毫无问题。可是自古以来,这太子平安继位者少之又少。” “爹爹?”孙慕妍抬起头,惊诧地看着他:“太子才华横溢,定然能够登得大宝!” 孙将军露出慈爱的笑容来:“你既有这样心思,爹本该让你如愿。只是,你果然想好了?这皇家……” “我知道,爹。”孙慕妍急切道:“我都知道。可是,就让女儿任性最后一次吧!” “既然如此,小妍。”孙将军正了脸色,“今日赏花宴,就把这个牌子带给皇后娘娘吧。亲自给她。” 这是……虎符?孙慕妍震惊地看向父亲。 而孙将军没在说什么,挥了挥手,让孙慕妍快些出府,马车已经等了一阵了。 坐在车上颠颠簸簸,孙慕妍心里也七上八下,怎么都静不下来。 原剧情里,因为妒忌柳清欢元宵节扬名,之后数月两人都相处的不愉快,闹得沸沸扬扬。而这宫里的赏花宴,并没有邀请孙慕妍,还惹得原主伤心欲绝大病一场。 而现在,自己不仅要赴宴,更被托以重任。孙慕妍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,再怎么不通政事她也知道,这交了虎符,不仅是自家完全站在了皇后一边,更是交付了全部身家性命。 感动于孙将军一副慈父心肠,孙慕妍有些心虚。没关系,只要自己完成任务,这孙家,自然会高枕无忧,也算是还了这一份慈爱!她这样安慰自己。 等拜见皇后,她勉强按捺了心思,行了礼退到一旁,左手掩在袖中,紧握着腰间悬挂的装了虎符的锦囊。 只是,该怎么把这虎符交上去? 皇后亲自携了柳清欢的手,领着一众闺秀到了御花园。小宫女们早已收拾妥当,在四处凉亭里都备了果馔。 “你们不要拘谨,今日园子里没有外人,自己四处转转,等一会儿可要让你们就这御花园景色吟诗作画的!”皇后笑吟吟地吩咐着。 一众闺秀听了这话,行了礼四散开,纷纷去寻找自己认为别致的景色。孙慕妍没有走开,同柳清欢一起,仍旧在皇后身边侍立。 “这就是孙将军独女吧?”皇后微皱了一下眉,很快掩过去:“快坐下,怎么不同她们一起去玩?” 孙慕妍乖巧一笑,虚虚地坐了半边凳子:“这御花园处处皆景,小女只怕看得多了反倒迷了眼,还不如只在这亭子里看着。其他景色,听小姐妹画作就好。” 皇后听得心里满意,估摸着太子周修毓怕是下了早朝,对柳清欢说:“清欢,你也别在这里陪我,你表哥这会儿应该已经回了承庆殿,你去把他叫过来,陪我说说话。” 特意笑着加了一句:“不必着急。” 让柳清欢亲自去,自然是趁着闺秀都被绊在这里,多让二人相处一阵。 孙慕妍心下暗喜,看着亭子里再无外人,摘下身畔荷包,双手奉到皇后面前:“恳请娘娘一观。” 皇后心中诧异,看孙慕妍一脸正色,仍旧接了过来,打开一看,瞬间变了脸色,闭了闭眼睛才道:“你拿它过来,是什么意思?” 孙慕妍轻声道:“这是家父感小女心意,特地嘱托。”半垂了头:“知道娘娘素来不喜小女,此举只为表明心意,娘娘不必挂怀。” 皇后面色复杂,半晌才道:“你的心意,我这里知道了。” 等柳清欢带了太子过来,孙慕妍已经借故进了御花园里,只有皇后一人在亭子里端坐。 “孙妹妹怎么不见了?小孩子果然玩心大。”柳清欢笑语晏晏,两句话就上了眼药。 不料皇后并没有接话,反倒笑着说:“这园子里春光好,我可不忍心你们这些小姑娘在这儿干坐着陪我。清欢,你也去看看,等会儿诗画要是作得不好,我可是要罚的!”   ☆、第17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5) 听皇后这样说,柳清欢也只能压下心中疑惑,行礼告退。 周修毓很有几分不解,母后平日一心把自己和柳清欢凑作一处,今日怎么改了? 皇后招招手,示意周修毓坐下。借着递茶盏的动作,把虎符也推了过去:“来,元郎,常常这个,方才孙姑娘可说这茶不错呢!” 他接过茶盏,不动声色地把牌子攥到手里,凝神一看,不由得变了脸色,虎符?深吸一口气,周修毓问道:“母后,这茶,真是孙姑娘夸好?” “正是呢。”皇后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,也正了面色回答:“孙姑娘这心意,我着实感动。” 着实感动?周修毓苦涩一笑,他怎么会不感动?只是,小妍想要的,自己怕是永远也给不了…… “叮咚,周修毓好感度上涨二十点,当前六十点!主人真是棒棒哒!” 正盯着朵牡丹看得仔细,孙慕妍听到蓝宝糯糯的小嗓音,面上绽开一抹笑来。 “孙妹妹原来在这里!”还没等她收起笑容,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,抬头一看,果然是柳清欢。 见她盯着牡丹一脸笑容,柳清欢若有所指:“这御花园里,牡丹开得最好。可是,牡丹花……也不是谁都能养得好的。” 孙慕妍回过头,难得收了笑容,微蹙着眉对柳清欢说:“柳姐姐,我想要的,从来都不是牡丹花。”说着,想到什么,弯了眉眼:“慕妍所求,不过两情相悦。” 看着她笑得满面春风,柳清欢心底溢出几分酸涩。两人所求从来都不一样吗?她又怎么知道,自己何尝不想只问情爱? 可柳家不沾兵权,新一辈人才又不成气候。若是自己再不拼搏出个好前程,柳氏的光荣……怕也只能慢慢消散了。若不是如此,皇后姑母也不会一心帮着自己。 “那么,我就祝孙妹妹得偿所愿了。”柳清欢咬咬唇,说出这么一句话,转身就走,眼中一片清明。 前一世的经历已经告诉自己,若是不能博得夫君宠爱,这光鲜地位都是空的。孙慕妍,我怕是只能对不起了! 看着决然离去的柳清欢,孙慕妍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反倒有些酸涩,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。 “喂,蓝宝。每天为个男人争来斗去,这样真的好吗?换个目标行不行?” 蓝宝无奈地说:“主人,你现在是在完成任务哦!孙慕妍的心愿就是和小太子在一起嘛~” 孙慕妍闭闭眼,自己怎么突然间心慈手软了? 等周修毓过来,就看到少女闭着眼,微仰着头站在盛开的牡丹花之间。身旁高大的柳树在光洁的面庞投下点点阴影,浑身萦绕着难以言喻的静谧柔和。 “小妍。”他忍不住出声,这样的小妍,虽然美好,却让他觉得疏离。 “元郎。”孙慕妍回眸展颜一笑,又是活泼欢快的模样,声音里溢满情思。 周修毓在心底松了口气,却突然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:“我……听母后说了。”说着,把攥着锦囊的手伸出来,摊开递到她面前。 孙慕妍心中纳罕,疑惑地看他,并不去接。 “这东西,小妍还是拿回去吧。”看着少女听了这话愣住了,泫然欲泣,周修毓连忙解释:“这虎符放在我这里没大用,反倒是孙将军,领兵作战少不了这个。” 孙慕妍思忖片刻,道:“既然父亲让给我带过来,那它就是你的。”目光温柔执拗。 对着这样的目光,周修毓不禁轻笑一声,伸手抚摸她的额发:“小妍,你不懂。孙将军让你带的并不是这个,而是心意。” 见孙慕妍似懂非懂地接了虎符,周修毓一声清咳:“小妍快回亭子那边吧,方才已经有即位贵女过去了。” “那你呢?”孙慕妍眨着眼睛问。 “我么……”周修毓摸摸鼻子,“还是不去凑热闹了。还是说,小妍希望我去看看?” 孙慕妍一瞪他:“才不呢!”扬起小下巴,提着裙摆施施然走了,只留给周修毓一个后脑勺。 周修毓失笑,正了正神色,孙将军这表态,倒是有些出乎意料。怕是要召集幕僚,商讨事宜了。 等送走一干幕僚,已经是华灯初上,宫里的赏花宴早就散了。 周修毓坐在上首,看着满屋子灯火辉煌,颇有些疲惫。少傅说的没错,孙家势大,父皇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太子妃。 只是,委屈小妍了。 想到少女对自己一片情思,周修毓多少有些愧疚。可这愧疚很快被他抹下去,大不了,今后多加补偿就是。 这样想着,他挥手叫了宫人:“备膳吧。” 孙慕妍到了家中,又把虎符交还给孙将军。后者却一点也不惊讶,老神在在地收起虎符,自己到了小酒吱吱地抿着。 看着小姑娘一脸迷茫,孙将军咧嘴一笑:“乖囡,你不懂。” 孙慕妍木着脸转头走了,是,我,不,懂!不禁有些泄气,这些权谋之术,多是明面上的弯弯绕绕的,自己确实不太懂。 “主人要快点学习哦!蓝宝这里有军事粗通技能,嗯,还有政事粗通技能,实用不贵哦!任务结束考虑兑换一下?”蓝宝不失时机地嚷嚷着。 她坐在房中捧着一本父亲扔给自己的《厚黑宗说》,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。唔,或许,自己真的要兑换一个? 第二日早膳,周修毓就去皇后处请安。 “母后。”他礼行了一半,就被皇后拉起来,坐到身边。 “我儿,昨夜你父亲就问了,这么多名门淑女,究竟属意哪个做太子妃。”皇后看着周修毓,一脸慈爱:“你觉得,谁合适些?” 心下盘算着,看在虎符的份上,若是皇儿真的想让孙慕妍做这太子妃,也并无不可。不由得低声叹了气,这侄女和亲儿子,当然还是自己的骨肉重要些。 周修毓轻轻一笑:“全凭母后的意见。” 嗳?皇后一愣,试探着问:“你看你表妹柳清欢,怎么样?你们从小一处长大……” “表妹就很好。”周修毓微皱了眉,打断皇后的话:“小妍性子跳脱,当不得太子妃重任。” 听得这话,皇后放了心,又有些疑惑,元郎不是一向爱重这孙家女郎吗?心思一转,难道是虎符到手……自己以为了然地点点头。 事情商量完毕,周修毓就告退了。每日来母亲这里,她总是喋喋不休说着表妹的好处。自己为什么这样决定,母后怕是根本没想明白。 想到这里,他不禁有些头痛。若不是开始就占着嫡妻的位子,父皇又打压权阀氏族抬着柳氏,母亲这样思维简单,又怎么能好好到今天? 既然已经商量好,不过两日,圣旨就下来了。 接到封自己为太子妃的旨意,柳清欢欣喜叩首,捧着明黄的绢帛,还有些忐忑。这旨意,和上一世一模一样,连赏赐的物事也丝毫不差。 柳家上下一片欢腾,四处喜气洋洋。看着这鲜花着锦场面,柳清欢只觉得一阵茫然,自己,真的能够改变前世的命运吗? 而孙家,孙将军等着女儿手上捧着的那一卷圣旨,目光简直要把它吞下去。 孙慕妍缩缩手,笑着说:“爹,太子良娣哎!你不替女儿高兴吗?” 方才在送旨太监面前还能遮掩,现在没了闲杂人等,只剩下父女两个,孙将军哪还高兴的起来? “乖囡,咱不嫁了,好不?”孙将军吧嗒吧嗒嘴,怎么都觉得从小娇养到大的闺女做个良娣太委屈。 太子的妾又怎么了,难道就不是妾吗? 可自己也知道不可能,只有恹恹地收起圣旨,自己琢磨着。 等孙慕妍盯着窗脚一朵伸进来的蔷薇昏昏欲睡,孙将军才觉得自己理明白了。沉声道:“乖囡,到了太子府上,该有的礼数不能少。要尊敬太子妃,侍奉太子。但你要记得,对谁,都不要太信任。” 孙慕妍心下了然,却只能作出懵懂模样:“太子呢,也不行吗?” 孙将军叹口气,瞪着眼睛说:“要不,咱还是不嫁了?” …… “爹爹放心。女儿所求,从来都不是太子妃这个位置。”孙慕妍甜甜一笑,“只要太子心中有我,两情相悦,女儿就甘之若饴。” 孙将军皱着眉头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罢了,离出嫁还有半年呢。 既然是要备嫁,嫁妆就该收拾起来了。 身为武将之女,骑马射箭孙慕妍是一把好手,可这刺绣就不行了。她不禁叹口气。 作为小婕妤的时候,自己针线活计也是平平。算起来,这绣嫁妆倒是头一遭。 幸亏孙府也算家大业大,这嫁衣不用自己绣。只是进宫后奉上的荷包鞋袜,以及太子的里衣,这些都需要孙慕妍自己一点点绣起来。 可惜,拿惯了弓箭马鞭的手,捏起针线来总有些别扭。绣娘无法,只有一点点指导着,每日里看着孙慕妍绣荷包。 几日下来,只觉得整个人精神都萎靡了。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偷懒的时候,太子遣人递了消息:三日后,郊外游。 孙慕妍眼睛一亮,嗯,太子是个大好人!   ☆、第18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6) 这几日天气都好,郊外踏青的人分外多。 太子与孙慕妍一行,在这人群之中,虽然因气质出众颇为惹眼,可也不算奇怪了。 看着身后可以保持距离的两兄弟,孙慕妍不禁腹诽,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,约她出来,还带了两个大男人! 周修毓看着孙慕妍时不时目光扫向身后嘟着嘴,不禁微微一笑:“小妍看什么呢?” “啊?没什么……”孙慕妍拿手指搅着裙带,目光躲闪。 “平之安之,你们两个先逛着,我和小妍有事。”周修毓勾着唇角,转过身来先交代着两人:“等会儿望柳亭那里见。” 赵平之笑吟吟地点了头,拉了一脸不甘愿的弟弟到一边。 “赵安之,你傻啊?做这一副样子给谁看?” 赵安之神色郁郁:“就不准我难受?太子真心喜欢小妍,若是做了太子妃也就罢了,可现在只是个良娣……我赵家也不差什么,最起码小妍跟了我,就是主母,岂不是更欢喜。” “好了。”赵平之拽了弟弟一把,“你单在这里想,可平日小妍对太子一番情谊,大家都看在眼里。你怎么知道她现在不欢喜?” 说什么欢喜不欢喜,孙慕妍看着太子一脸抱歉,心中有的,净是算计。 “小妍,我一心想许你太子妃,可是父皇和母后……”周修毓皱着眉头,神情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,再不愿怪他:“小妍,我定会好好待你……” 虽然心悦此人,可是委屈还是要有的。 “元郎。”孙慕妍苦涩一笑,“你是知道我性子的。宁为贫人妻,不为富人妾。” 说着,抬了头用深切地目光看着他。 “爹爹接到旨意都快气疯了,可是我劝住他。”孙慕妍泪盈睫羽,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,我不是不难过,不是不委屈。若是换了一个人,我怕只有和爹爹一样,拼了命也要违抗圣旨。” 周修毓看着孙慕妍神色倔强中带着哀戚,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了,硬生生的疼。 “可是,那个人是你。要我做妾的那个人是你。” 孙慕妍低下头,周修毓只能看到她弧度优美的下颌和绯红的菱唇。 这薄唇现在勾出一个笑来,一个苦涩迷茫的笑:“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对不对。元郎。我背弃了自己所有曾经的期许,只是为了一份捉不住的爱。” “小妍……”周修毓忍不住伸出手,抬起孙慕妍的脸,轻轻拂去面上滚落的泪珠:“我会好好待你的。” 孙慕妍盯着他的眼睛,温声道:“我知道,你是太子,不可能只有我一个。我今后会尊敬太子妃,善待其他妾侍。可是元郎。” 说着,露出决绝的神色来:“若是你哪天心里没了我,一定要告诉我。君既无心……”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,就被周修毓一把揽到怀里:“小妍,别说了,不会的,我不会的!我和小妍啊,一定会举案齐眉,长长久久。” “叮咚,周修毓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七十点哦!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四十,主人加油!” 听了这话,俯在周修毓怀中的孙慕妍,悄悄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来。 半年说长也长,说短也短。眨眼就到了良娣入东宫的日子。 柳清欢因为是太子妃,嫁妆准备更加繁琐,还要再有三个月才能入太子府。 而孙慕妍现在却在发愁,愁的不是别的,正是这洞房花烛夜。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子,可自己魂魄在,各种感觉可都是真真的。做个任务,她还真不打算把自己也搭进去。 “蓝宝,快点给我想办法!”孙慕妍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,没好气地盯着头上盘旋飞舞的蓝宝,只想把它拽下来揉搓。 “蓝宝想到啦!”它一个飞旋,扑到孙慕妍面前,不超过两指距离,几乎要蹭到鼻尖。大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孙慕妍看:“到时候,主人出来,把原主的灵魂塞进去不就好了?” 原主的灵魂,还在?孙慕妍疑惑地看着蓝宝,这个馋嘴整天要吃的,居然没把她吃掉? 蓝宝扭捏着弹了几下:“只吃了一部分……”又眨眨眼:“主人放心,三魂七魄,虽然少了几个,可是应付个洞房花烛,还是不成问题哒!” 解决了大麻烦,孙慕妍心情好了很多,一把拽过蓝宝抱在怀里捏了几下。 蓝宝晶莹的面颊上浮出红晕,眯着眼睛在孙慕妍脸颊上蹭了蹭,主人喜欢蓝宝哎,真好真好! 虽然太子良娣因为身份较高,仍有聘礼和嫁妆,甚至有宫制吉服,只可惜,这吉服也不能是正红色。 因为太子爱重,特意选了与正红最近的银红,光华流转,加上繁复的绣纹,竟与太子妃的礼服也不差什么。唯一守礼的,就是不曾亲自上门迎娶。 孙慕妍摸摸顶上的头冠,涂了口脂的红唇勾出饱满的笑容,柳清欢,看了这吉服,不知你是做何感想? 听着家人来报,这位孙良娣出门时场面如何壮观,吉服如何精致,柳清欢只是冷冷一笑。只要太子没有亲自出迎,她就知道,这孙良娣在太子心目中,也比不过权势地位。 她记得,不过半年,就有匈奴来犯边境。当时出战的是另外的将领,最后全军覆没,主将更是被匈奴单于斩于马下。 这孙将军也是领兵打仗的,不如换做他上战场? 孙慕妍还不知道柳清欢满心算计,已经从她到了孙将军头上。此时,她正僵坐在喜床上,等着太子过来。 “小妍……”周修毓明显是多喝了酒,脸颊薄红,眉眼处更是被染上一层红晕,进来就对着她笑。 孙慕妍红了脸,剜他一眼。 两人喝了交杯酒,这宫女嬷嬷就识趣地退了下去。 “小妍,你终于是我的了。”周修毓凑过来,轻吻着她的面颊,呼吸间都是醇厚的酒香。伸出手摩挲着褪去她的衣衫。 孙慕妍打了个哆嗦,在心底狂呼:“蓝宝,快让我出去!让那原主进来!” 一下子就感到身子虚飘飘到了半空里,只看到喜床上两个人影隔着纱幔纠缠不清。她急忙背转过头,飘出了屋子。 “主人不要跑远哦,再远一点,就回不来了!”蓝宝慎重的叮咛着。 听它这样说,孙慕妍干脆飘到房顶,坐在翘角上晃着腿,迷糊着睡着了。 等她再醒来,已经回到了孙慕妍的身体里。周修毓已经上早朝去了。 好不容易拖着疲惫身子洗漱完毕,她懒散着窝在软榻上,十分惬意。不是太子妃,就不用去向皇后请安,只要在宫里等着接赏就好。 她撇撇嘴,说白了,自己不过是个妾。 周修毓下早朝回来,就看到孙慕妍对着一桌子小菜,可怜巴巴坐着。 “元郎。”她喜笑颜开地迎上去,“陪我一道用膳好不好?你不在,我吃什么都不香。” 知道她是故意撒娇,可周修毓只觉得受用。也坐了下来,拿着筷子随意吃了几口。 “良娣。”宫人上前来,一脸忐忑,不知道该不该在此刻打扰。 “什么事?”孙慕妍已经吃得差不多,正捧了一碗乳鸽汤啜饮着。 “吴选侍和赵选侍在门外……说是要拜见娘娘。” 孙慕妍瞬间没了胃口,放下汤碗,神色怔忡。 “小妍……”周修毓突然有些愧疚,而这愧疚很快化为对两位选侍的怒火:“见什么见,整日里四处钻营,令这二人禁足!” 没说禁足多久,显然是气急了。 “元郎,别这样。”孙慕妍拉拉他的衣角,对着宫人说:“转告两位选侍,今早上我没空,请她们下午过来吧。” 宫人站那里进退两难,周修毓看着孙慕妍一脸恳求,心中叹气,挥手示意宫人下去,听孙慕妍的。 送走周修毓,孙慕妍才偷偷一笑,这才好,那两位选侍不清楚状况,自己说的那一番话,只会让她们觉得傲慢。若是日后在周修毓那里上眼药,就是自寻死路。 而且,她环视屋内一周,这么多宫女侍从,自己的“贤惠”名声,也就有了着落。 正是新婚情浓,这太子与孙慕妍愈发腻在一起。 而柳清欢再过月余就要入府,这大婚时间越近,周修毓对着孙慕妍就越是觉得亏欠,各种赏赐流水一样往里送。 孙慕妍却觉得这样不妥。这贵重的赏赐都在自己这里,周修毓就觉得弥补过了,那这一份愧疚就会越来越淡薄,最后消失不见。 能用财物解决的问题,对当朝太子来说,怎么能算得上问题? 于是当太子再一次携着一颗夜明珠过来,她跪倒在地,对着周修毓说:“臣妾承蒙太子爱重,只是这许多赏赐,再不能受。” 周修毓有些发蒙,这是孙慕妍第一次用这样恭谦有礼的称呼对他。心里有些不安,忙扶了她起来:“小妍快起来,何苦这样?” 孙慕妍并不起身,直视着周修毓双眼,郑重道:“慕妍所求,太子一向知之甚详。珍器玩物对慕妍,与土石无益。这些宝物,不该在臣妾匣中蒙尘。” 太子一声苦笑,小妍要的到底是什么,自己怎么会不知道?   ☆、第19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7) “孤知道了。”见她郑重,周修毓也换了称呼,算是自己以太子名义许下的诺言。 听他应承,孙慕妍松了口气,这才顺着他的搀扶起身。 “元郎。”她偎在周修毓身边,神色温柔:“比起这些珍玩,我更珍惜你我之间的情谊。” 周修毓抚着她的乌发,心思复杂地在她鬓角落下一吻。 静默着坐了一会儿,突然想起什么,孙慕妍抬起了头:“对了,我最近跟着周嬷嬷学了一道点心,元郎要不要尝一尝?” 周嬷嬷是周修毓的奶嬷嬷,深得信任,特赐了夫家姓周。 见他点点头,孙慕妍欢喜起身,嘟囔着:“穿这一身进厨房可不行……我专门做了身紧袖的呢!”说着,冲周修毓眨眨眼,起身到内室换衣裙。 周修毓倒是诧异,这宫里哪个妃子不自称会一两道点心?可是多半是底下人做好了,她们只管装盘端上来。像小妍这样,特意做了厨下衣裙的倒是少。 一个人坐在屋内,他干脆拿着一本书翻着,细思今日朝堂上的动态。父皇越发老迈了……他有些忧虑,眼神中却闪着欲择人而噬的野望。 不知道等了多久,才见着孙慕妍笑吟吟亲自拎着一个食盒进来。 打开来,一碟翡翠凉糕,一碟荷花酥。 周修毓这下算是真愣住了,这两样糕点做法甚是繁琐,看着品相也都是好的。小妍性子跳脱,在家也是千娇万宠,从未下过厨。就能做得这样好? 他迟疑着问:“小妍,这些真是,你做的?” 孙慕妍皱皱鼻子轻哼一声:“还骗你不成?你看我的手!”说着,把一双纤纤玉手伸过去,上面还烫了几个水泡。 这下周修毓可心疼了,急忙唤人拿了碧玉膏,亲自给她涂药:“我哪就缺这一两口点心了?今后可别去厨下了,自己小心些!” “才不呢!我好不容易才学会这两个,周嬷嬷说你最爱吃的!” 我最爱吃……周修毓涂药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。心中愈发复杂起来,小妍这个傻丫头,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忍心了,怎么办? “元郎快尝尝。”孙慕妍另只手拿起一块拇指大的翡翠凉糕,一下子塞到了周修毓口中:“好不好吃?” 翡翠凉糕里加的是车前草汁子,通体翠绿,咬下去软糯弹牙,因为照顾了他的口味,并不是太甜,更突出了那一份清香。 周修毓咀嚼了两下,连连叫好,听得孙慕妍满面笑意,一个接一个地喂他。 “叮咚,好感度增加五点哦,当前七十五点!胜利就在眼前啦!” 孙慕妍笑眯了眼,害得我费心下厨房做点心,来来来,再多吃一点,撑死你! 而她却并没有经常给太子做这些,只有在周修毓心情愉悦时,才亲自做了点心来。 这一招还是向别人学的……孙慕妍狡黠地笑了笑,当一种味道和愉快联系在一起的时候,那你只要吃到这个,心情也会不自觉好起来。更何况,得到的多了,只怕也就不珍惜了。 还没有来得及把周修毓的好感度刷上八十,柳清欢就轰轰烈烈进了门。 这太子妃到底和良娣不一样,前者是举国欢庆的大事,而后者只是东宫的小小热闹。 一连几日,周修毓都为着大婚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,皇后更是派了一个嬷嬷来,只为了“指导”孙慕妍在太子大婚当日应当怎样行礼。 若是平日,周修毓只怕会多怜惜几分。可现在他自己也是团团转,就顾不上孙慕妍这里了。 孙慕妍撇撇嘴,看吧,关键时候,还是只能靠自己!不过,本也就没打算给柳清欢什么下马威,这规矩礼仪学起来自然十分快。 她才没那么傻,大庭广众给太子妃难堪,那丢脸的不只是太子妃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,还有太子! 大婚前一晚,太子到了她的院子。 “小妍,我……”想说什么,欲言又止。 “元郎,你不必说。”孙慕妍宽和一笑,“我会尊敬姐姐的。做你想做的,不必顾及我。” 说着,用信任爱慕的眼光看他:“只要你好了,我就什么都好。” 两人一道用了膳,周修毓却并未宿在这里,回了自己的寝殿。 一是因为第二日要迎亲,凌晨就要起来换上吉服,进行最后的盘点;二来,则是怕小妍难过。毕竟,亲眼目睹心上人收拾妥当只为了娶另外的女子,怎样都不会愉快。 想到这里,他却有些警醒,不知不觉,自己怎么对小妍这样上心?可想到她平素里的举动,周修毓又柔和了眉眼。 罢了,上心就上心吧。小妍是值得的。 喜房里,柳清欢看着幽幽燃烧的龙凤喜烛,深吸了一口气。跳动的烛光映在眸子里,点燃了火一样斗志昂扬的目光:从今夜起,我不会,也不能再输了! 太子踉跄着脚步进了喜房,又是一系列繁复的礼节。等终于只剩两人面对面坐着,周修毓反倒生出了几分尴尬。 “表妹……”他正要开口,就被纤纤玉指点住了唇。 “元郎,叫我清欢好不好?”柳清欢满目恳切:“我只愿做你的妻子,而不是妹妹。” 周修毓神色怔忡,不知道是为了“元郎”这个称呼,还是柳清欢目中的执拗诚恳。 “清欢……”他迟疑着,忽的笑了:“安置吧。” “叮咚,周修毓对柳清欢好感度增加十点,当前五十点!” 孙慕妍看着蓝宝的小脸皱成一团,扑哧一笑:“这有什么?好歹一番鱼水之欢,柳清欢也是他的妻子!” 第二日一大早,孙慕妍就换好了一身粉红色的宫装,携着几个宫人风风火火地前往正殿去请安。 “良娣不必忧心。”说话的是紫芽,她从家中带来的贴身丫鬟:“太子一向把良娣放在心上。” 孙慕妍轻轻一笑,谁说我担心了?嘴上却说:“幸好太子妃是柳家姐姐,大家都是熟识的,脾气秉性也是一等一的好……” 到了正殿,已经有人等在了那里。 太子后院人不算多,带上孙慕妍现在只有三个。可自从孙慕妍到了,其余两个都几乎成了摆设,现在看向她的目光里既有敬畏又有嫉妒。 等柳清欢进了正殿,看到这一排熟悉的面孔,不由得微微一笑,还好,这些人都和前世一样。 比如,那个看着单纯实则狠辣的吴选侍! 先是孙慕妍见了礼,她毕竟算是贵妾,屈膝到一半就被柳清欢叫住拉了起来。 “孙妹妹生的明媚。”柳清欢柔柔一笑:“我这里恰好有一套赤金石榴红头面,就给妹妹带吧!”这就是她送上的见面礼,精致华贵。 只是,石榴红?孙慕妍笑着接过去,腹诽道,特特点了这石榴红,是在提醒我,这辈子都穿不了正红了?我今日穿了粉红,又没惹着你! 柳清欢也有些诧异,前世,孙慕妍明明是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衣裙来请安,她才特意准备了这一副头面,怎么今日再见她倒换了衣服? 不过这样小事,她也没有放在,专心对付起剩下两个。 相比较相貌只能算清秀的吴选侍,赵选侍更得周修毓宠爱些,身上的穿戴也要更好。 可是,要提防的不是面容秾丽的赵丽儿,而是这位清秀柔弱的吴秀月!柳清欢狠咬了咬后槽牙,若不是当初轻信了这小人,又怎么会那么快就被周修毓厌弃? 不过现在,她倒是很好用的一枚棋子。用来对付孙慕妍,再合适不过! 给两人一人送了枚金簪,一个是喜上枝头,一个是五福捧瑞,相差无几。 有了太子妃,孙慕妍依旧得宠,却不同之前那样,太子三日里有两日在她这里,剩下那日在书房。 就冲着皇帝这么多年来依旧敬重皇后,太子现在,也不能够远着太子妃。 人都到了自己房里,柳清欢还能留不住?凭借着上辈子对太子喜好的了解,她更是把“贴心”诠释了十成十。 在太子妃那里有最适合自己口味的饭菜,有最符合自己身形的衣衫,有自己最喜欢的熏香,最喜欢的颜色……这许许多多的“最”堆积在一起,周修毓到了柳清欢房里,总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。 不愧是从小到大的表妹。想到柳清欢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,记下关于自己的一点一滴,周修毓就是铁打的心,也软了下来。 更何况,相较于孙慕妍,柳清欢却是文采斐然,更能够与自己聊到一起。 也是凑巧,政事繁忙,他回来时满身疲惫,就不想再去打扰小妍。不知不觉,周修毓竟然有近十日没到孙慕妍那里。 “良娣。”紫芽满面愁容地摆着餐食,“今日里点的那碗酸萝卜老鸭汤,厨下说今日没有采买鸭子,并不给上。” 没有采买?孙慕妍哪里不知道这是厨房里故意怠慢,不甚在意地点点头:“莫与他们计较了,再等几日。” 这黏的久了,还是需要冷一冷。 只是,不能冷得太久……孙慕妍沉思片刻,只怕,自己受的委屈还不够。 嗯,再添把火。   ☆、第20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8) 这一日,太子周修毓匆匆归来,习惯性就往太子妃所在正殿去。 两人用了饭食,坐在一处说话。 而此时,太子妃院子里的宫人正拼命拦着要往里去的青花。 “诸位姐姐,还请通秉太子妃娘娘。”青花手提着食盒一脸恳切:“这是我家良娣亲手做的,奴婢一定要呈上去。” “你不看看是什么时候!”拦人的宮婢斜着眼看她,“东西留下,我等定会奉上就是。” 青花面上迟疑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心里却微微松了口气,东西送到了就好,果然与良娣所料不差。 自己这番来,本就是投名状。还以为会遭些罪,没想到,这太子妃手下的奴婢也不算跋扈。 等周修毓开始温书,柳清欢拿着绣绷子坐在一边,一点点绣着——这是给周修毓新做的荷包,两人一起选的样式。 丫环们都在一边服侍,就见小丫头摸进来,凑到太子妃耳边说了什么。 柳清欢不禁有些恼怒,又有些得意,这个孙慕妍,已经到了放下骄傲来抢人的地步了?自己偏不如她所愿! 只是,这孙慕妍难道转了性子?怎么肯弯下腰来讨宠?柳清欢又皱了皱眉头,若是孙慕妍一味刚硬只等着太子低头,她自有办法把太子完全哄过来。可是现在这样…… 这点心是要进上的,不然日后若是孙慕妍提起,就全是自己的过错。可是,说不说是谁送的,还不是自己一句话? 轻声嘱咐那小丫头:“把那碟点心换了碟子,悄悄放到太子书桌上去。” 周修毓翻了几页书,就看到小丫头端了点心茶盏上来。眉头不由得一皱,自己在看书,又刚用了膳,哪还会吃什么点心?怎么这样没眼色! 可一看,点心是做得格外小巧的荷花酥,层层叠叠,约莫一口一个。他心里微动,捏了一个放到嘴里,熟悉的清甜气味盈满口腔。 是小妍做的,不会错。周修毓唇角勾起一半,又止住了,小妍做的点心,怎么会在这里? 他也不是真的一点不通内宅事务,心思急转间,就列了无数种可能。 “今日的点心不错,你小厨房里做的?”周修毓转过头,笑吟吟问着太子妃。 柳清欢料想这点心应该不错,不然孙慕妍也不会进上来。只是没想到,一向对吃食不上心的太子会发问,不留神,刺绣的针扎到了手上,一声惊呼。 “臣妾的小厨房可没有这分本事。”柳清欢勉强一笑,“是孙良娣差人送来的。” 小妍从来都只让在她的院子里吃这些点心,甚至,连送到书房都没有过。这碟子也不是她常用的。 “哦?”周修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放下书本起了身:“孤还有些事情,今晚,就不宿在这里了。” 柳清欢暗自咬牙,面上只能端出温柔笑意来:“是,臣妾恭送太子。” 还能有什么事情?就是去陪孙慕妍那个小狐狸!送走太子,柳清欢也拿起一块荷花酥尝着,她倒要看看,这小点心有什么魅力,竟把太子引走了。 此时,孙慕妍的院子里,紫芽正劝着她用些饭食:“主子,虽然这厨房越发不尽心,可是多少用一些吧!今日这素炒白崧和烧鱼还是不错的。” “我没胃口。”孙慕妍看着一桌子油腻腻地菜,再不想动筷子。 要不是自己这里的小厨房只能作些点心,并没有蔬菜供给,她早就不从大厨房叫餐了!就这么一桌,还是特意塞了银子才有的。要不然…… 孙慕妍撇撇嘴,果然是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难啊。 不过,算着时间,自己那份点心应该上桌了吧?孙慕妍轻轻一笑,按照柳清欢的性子,自然是不肯留半分疏漏的。 “叮咚,周修毓对柳清欢好感度减十点,当前六十点!” 唔,之前那十日,周修毓对柳清欢的好感度零零碎碎涨了二十点,现在,一下子就拉了一半下来,不错。 “主人主人,攻略对象正在往这边来哦,请做好准备~” 果然过来了,孙慕妍勾起唇角,盘算着时间。 周修毓大步流星往这边赶来,只觉得愧疚。虽然政事繁忙,可自己,怎么就把小妍给忘了呢?都是这柳清欢!好好的太子妃,勾着他不放,与妾侍一个作派! 所以说,对于身份高贵从不低头的太子殿下,面上再怎么温和,心中最擅长的,永远是迁怒。 等周修毓赶到孙慕妍的小院子,脑补之下,更觉得四处萧瑟。也没让人通秉,就这么进去了。 小丫头们在廊下玩耍闲聊。见太子皱着眉头进来,吓得大气也不敢出。 太子正要推门进正堂,就听见孙慕妍在里面同丫头说话。 “主子,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,太子知道,可是会心疼的!” “就是要让他心疼才好!”这是孙慕妍的声音,带着委屈和几分恼怒,“这都十多日了……紫芽,元郎是不是已经忘了我?” “主子千万别多想,殿下只是政务繁忙……” “政务繁忙!他有空去太子妃那里,怎么不能来我这儿?我是没有柳姐姐贴心,可是我也在努力啊……下厨房学刺绣,那件他喜欢的我没有学?曾经我笃定他爱我,可是现在,我只盼着他一丝垂怜。” 屋子里一阵沉默,想来是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。 “我一心爱着他,紫芽,可是像这样,我不知道还能爱多久,我能够自己骗自己,说他心中有我吗?这样的我,让自己都觉得可悲……”孙慕妍的声音里满是迷茫。 周修毓就这样怔住了,原来,小妍心里,一直这样不安吗? 再也忍不住推门进去,就看到孙慕妍对着一大桌子冷菜垂泪。 “你怎么来了?”先是有些惊讶,又泛起恼怒来:“太子可终于想起我了!”脸上还带着泪珠子。 “小妍。”周修毓温声凑过去,坐在她边上:“都是我不对,不哭了好不好?” 他没有劝过人,颠来倒去只会说这一句,揽过她轻轻拍着。 孙慕妍一愣,先是小声啜泣,后来干脆抓着他的衣襟号啕大哭:“让你不来看我,让你不来看我!” 声音含混哽咽,没有半点娇柔,可周修毓听在耳朵里,只觉得一颗心都在盐水里泡着,又酸又涩。 等怀里人止住了哭音,周修毓拎着半湿的衣襟,颇有些心疼:“小泪包!当心哭坏了眼睛。” 孙慕妍肿着眼睛别过脸不去看他,太子以为她生气了,急忙扳着她肩膀要哄,没想到她带着鼻音闷声说:“哭得好丑,元郎你不要看。” 因为这个?周修毓哈哈一笑,硬把她扳过来就啄了一口:“我们家小妍,怎样都好看!” 好看你个大头鬼!孙慕妍也算是被逼急了,在心底暗骂。要是真好看,就不会一连几日都把她抛到脑后了。 等孙慕妍一番洗漱回来,就看到周修毓对着一桌子冷菜皱眉头。 “小妍还没用过晚膳?” 孙慕妍还没说话,青花就接上了:“秉太子,太子总是不来,我们主子茶饭不思的,这都几日没好好用膳了!” 虽然有些心疼,可青花这说辞也算挠到了周修毓心坎上,“即使如此,那今夜,我就陪着小妍用饭。今后可不许这样了!照顾好自己,别让我担心。” “知道啦!”孙慕妍瞪他一眼,“紫芽青花,让小丫头把这菜拿去热热,都凉了。” 青花是个有心眼的,亲自把这菜送去大厨房,也不说太子在,只说良娣想把菜热热。 等菜再送回来,还是原来几道,因为热过一回,口感更差了。 周修毓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摔了筷子:“这都是什么菜,也是你们娘娘能吃的?传我命令,让大厨房再收拾一桌。做这菜的厨子打十大板!” 孙慕妍这下没再求情,太子这是给自己出气,求情做什么?反倒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周修毓。 “小妍今后,每隔两日送一碟点心到书房吧,就送荷花酥。”周修毓眉眼温和看着她:“这样,小妍就不怕我忘了你了。” 经了这一番折腾,太子东宫上下,再也没有人敢小瞧这位孙良娣。 能从太子妃手里把人抢下来,还寻不到她错处,当真是个能人! 可看着纹丝不动的好感度,孙慕妍又有些犯愁。 因为太子的叮嘱,她现在每三日就要送一碟点心到厨房。后院众人都以为是太子爱吃,也有样学样,甚至专门打听清楚是那样点心。周修毓不堪其扰,干脆明令,除了孙慕妍,其他人一概不准送点心到书房。 柳清欢见这势头不妙,暗地里派吴选侍院里的宫女鼓动她,甚至七拐八绕送了隐秘的毒药去。 既然我灭不了情,就只好要了你的命。 吴选侍本就是个有野心的,被下面人三两撺掇,竟然真的送了个荷包给孙良娣。活计鲜亮,绣的紫葡萄水灵可爱,孙慕妍见了格外喜欢,等人走了还一直摩挲着不放手。 “主人主人,这个绣线上熏了‘美人迟暮’,佩戴时间久了,会让你虚弱离世的!”蓝宝语气里并没有太多惊恐,“快点快点,吃颗解毒丹呐!” “不着急。”孙慕妍勾唇一笑。   ☆、第21章 太子宫中二三事(9) “蓝宝,这原主的愿望,是情比金坚,‘至死不渝’对吧?”说到至死不渝,孙慕妍特意咬重了音。 “对哒对哒!”蓝宝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,欢乐地回答。 孙慕妍笑弯了眼:“至死不渝啊……蓝宝,你那里有没有什么药物,让人死得漂漂亮亮的那种?” “唔……让我找找。有啦,‘红颜醉’!”蓝宝笑嘻嘻的,“每日一滴连服三日,十日后开始发作。人越来越美,不过十日后就会驾鹤西去!” 这时,它终于反应过来了:“主人你要用这个?三滴原价两百积分,现在是预支,所以会扣除你三百积分哦!” 还好,不算贵,孙慕妍松了口气,兑换了一瓶。 把小白瓷瓶保存在系统专用的空间里,她可不希望计划还没开始,就把自己给暴露了。这小院子里,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眼线。 孙慕妍想到按自己的计划,不多时就可以解脱,心中愉悦,在小宫女撺掇下决定亲自送点心到书房去。 把好感度再刷一刷,她心中暗想,虽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,可前提是,这得不到的得是心头好才行。 到书房却见门窗紧闭,只有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。这是在密谈? 她本来没什么兴趣,可看着小太监抖抖索索跪下后就要高声通报,反倒有了几分疑惑,通报就是了,抖什么抖? “闭嘴!”她低声喝道,本打算在小太监出声之前冲进去,没成想两人竟然听话地捂住了嘴。 孙慕妍挑挑眉,我说今日怎么都说让我亲自送点心来?看来,这是有人给她做的局啊! 凑近了门口细听,是周修毓的声音。 “少傅,这孙将军,当真非动不可?” “太子不可心慈手软。圣上现在明显对孙将军手握重兵不满。我们的人手渗入西北军也差不多了,几个佐领都宣誓效忠,这孙将军退下去,比在着更好……” “可是,小妍那里……”周修毓还有些不忍。 “太子可别忘了,当初娶她是为了什么!若不是为西北军兵权,太子也不至于与她周旋这么多年!” 孙将军有难?孙慕妍皱了皱眉,算下时间,确实是到了原剧情中孙将军遭算计那一点。不过,引了自己来,重点应该是在后面这里。 与自己周旋,只是为了兵权呢! 面上做出悲愤欲绝的表情,眸光下落,正好看到小太监偷偷瞅着自己反应。 “孙,孙良娣!”小太监一声尖叫,惊动了屋里人。 都是算计好的吧?孙慕妍干脆装作手软,一碟点心掉落在地。 “元郎。”看着推门出来愧疚加震怒的周修毓,孙慕妍眼含热泪:“方才你们说的,都是真的?这么多年……这么多年我都以为你爱我,原来只是周旋?” “小妍,你怎么在这里?”周修毓看到滚落在污泥里的那一碟点心,皱了眉头,一脚把那小太监踹到一边:“狗奴才,你主子娘娘来了也不通报!” “这不通报的好!”孙慕妍绝然一笑,“元郎……不,太子殿下,臣妾告退。” 说着,转身就走。 周修毓想要追过去,被太子少傅拉住了:“殿下切不可感情用事。当前,还是军权要紧!这孙良娣不知道听了多少,还要防着她给孙将军传递消息才是!” 太子皱了眉头,迟疑着回到书房,谈论政事时,却怎么也静不下心。 小妍方才称臣妾,是真的伤心了,该怎么办? 孙慕妍却不担心孙将军,她知道,这老头子段数要比自己高得多。更何况,自己离家时特意根据原剧情留了劝告书信,父亲不会不听。 一路踉跄着奔回寝殿,孙慕妍张惶悲愤的模样落了满眼。 柳清欢听到下人报的这个消息,抿了口茶微微一笑。孙慕妍,这信念被打破的感觉,怎么样? 孙慕妍做出一副悲戚模样,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,躺在床上打滚笑得欢。 怎么说呢,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,大概就是这样吧? 不多时,传来了周修毓旨意:太子良娣触怒太子,特罚禁足。紧接着,院子里的仆役也被清空,只留了紫芽与青花两个贴身侍候的。 看着满院子的生面孔,孙慕妍微微一笑,这哪里是禁足,分明是软禁才是。 夜里,周修毓过来了。孙慕妍阻挡不了他进门,只把自己当个木雕泥塑,坐在一边不说话。 看着小妍一下子憔悴下来,了无生气的模样,周修毓心里更加难受了。 “小妍,你别这样……”话里却没有什么底气。 “我怎么样?”孙模样眉目凌厉,“太子殿下不必装模作样叫我小妍了。” “我不是骗你的,真的。”周修毓只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,“小妍,这么多时日下来,我对你的心,你应当看得清楚。” “清楚?”孙慕妍惨然一笑,“我就是看得太清楚了!才会心甘情愿到这宫中,做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!周修毓,你是不是忘了?” 说着,目光如电射过去:“我曾说过,若你心里没有我,只管告诉我。却不曾知道,原来从头到尾,我的情不过是你手中一点玩物!” 又勾起唇角眉目温柔,“你看,当时我多傻!” 周修毓只觉得喉间干涩,说不出一句话,静默地坐了片刻后落荒而逃:“我改日再来看你。” 虽然不曾宿在孙慕妍那里,周修毓却没有了临幸他人的兴致。自己在书房坐着。满脑子纷纷扰扰,看书也看不进去,就见桌子上摆了一碟点心。 小巧玲珑的荷花酥。 周修毓愣住了,拈了一个到嘴里,只觉得甜得发苦,完全不是平日熟悉的味道。 “这一碟是谁送的?”周修毓问道。 “是吴选侍,说是怕殿下晚间饥饿。” “撤下去吧……这点心,今后都不用再上了。” 周修毓很是怅然,摸上腰间针脚细密的素面荷包,又想起孙慕妍的报怨来:“这刺绣真的是太难学了!我也只能做这个了,元郎可不准笑我!” “把孙良娣做的物件都捡出来,我回头带上。”周修毓涩声吩咐。 不收拾不知道,等把这些物件零零碎碎都找出来,却堆了半箱子。扇套、荷包,打的络子,贴身的里衣,还有寝殿里穿的软底鞋。 因为刺绣不好,大半都是素面的,虽然用了好锦缎,周修毓也不常用。自有人给他备更好的。 他只觉得眼眶热热的潮潮的,小妍她……原来做了这么多。 于是,日日都往孙慕妍那里去。 东宫人众也都知道,虽然这孙良娣被禁足,却没有失势,倒也没人落井下石。 直到一日,周修毓喝多了酒,晕乎乎到了孙慕妍院子里。 “小妍,小妍,是我不好!”他红着眼圈抱着孙慕妍,怎么都不撒手。 “小妍你原谅我好不好?” 服了美人醉,已经是第十七日,孙慕妍容色没有半分损毁,反而更加出色,更因为眉目间那愁色,分外惹人怜惜。 “你放开!”孙慕妍挣扎开,从架子上拿下鞭子就抽了过去,“你忘了我说过什么?君既无心,我便休!” 她敢这样,也不过是仗着好感度。 屋子里并无外人,周修毓挨这一下,这么多日子屡遭冷脸的怒火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:“孙慕妍,你可别不知好歹!” “我不知好歹?”孙慕妍冷冷一笑,神色茫然:“我何曾不倾心相待?只可惜,你若曾有半分真心……” 面色又凌厉起来:“兵权已经到手了,你还在我这里惺惺作态干什么!这虚情假意,我不稀罕!” 周修毓怒气还没有下来,并不想再废口舌,抬脚就出了门,怒气冲冲地把门甩上。 出门冷风一吹,有些清醒了,就开始后悔,想要再回去。 就听见房内人喃喃自语,呜呜咽咽:“元郎,既然你一直在骗我,为什么不干脆就这么骗下去?” 推门的手垂了下来,周修毓面色晦暗,小妍……转身走了,自己,实在是没有面目见她。 一连三日,他都思忖着怎样才能重讨美人欢心,不敢轻易过去,只怕惹小妍生气。 却见太监跌跌撞撞来报:“太子殿下,孙良娣不好了……” 这一声犹如雷震,他嚯的起身,抓着那太监衣领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 太监憋红着一张脸,战战兢兢说:“宫人来报,孙良娣怕是不好了……” 怎么会,怎么会!周修毓软着步伐跌跌撞撞一路过去。 到了院落,见满院子人垂头肃立,心中更是焦虑,直奔正堂而去。 看着孙慕妍躺在榻上闭着眼,他只觉得一阵惶恐,飞扑过去,抓着她冰凉的手大声吼着:“太医呢?快传太医!” 孙慕妍微睁开眼,看着他,却再没有昨日的生气勃勃,连甩开手的力气都没有:“你来做什么?看我……看我怎么死的么?”一句话说不完就开始喘气。 “怎么会?”周修毓只感到湿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,“小妍你不会死的,你说要陪着我的,一直陪着我,你怎么会死呢!” 看着面前一向温柔克制的男人泪流满面,孙慕妍却露出一个笑来:“我从来没有怪过你。元郎。” 看着周修毓面露惊喜,她温柔说道:“我怪的只有自己。恨自己,为什么就这样爱上一个人。为什么会,爱上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。” 情绪激动,咳嗽起来。 “小妍……”周修毓眼里那希望的火光一点点灭下去,“你不要说了,好不好?坚持一下,太医就到了。” “不必请太医了……”孙慕妍温声道:“我自己知道,这是中了‘美人迟暮’,无解。开始我就知道了。”说着,调皮地眨眨眼。 “我不想恨你呢,元郎……就在我没恨你之前,这么走了吧……”声音越来越低,眸中的神色也渐渐黯淡下去。 周修毓只感到掌中纤细的手腕一沉,榻上的人就合了眼,苍白清丽的面容上还带着笑。 小妍……走了吗? 他茫然地瞪着眼睛,一点也哭不出来。 “小妍……”他露出个扭曲的笑容来:“不要走,好不好……” 把孙慕妍白皙冰冷的手指贴到了自己脸颊上,周修毓闭了眼,泪水终于汹涌而出。 “叮咚,周修毓好感度一百点,任务完成~”   ☆、第22章 柳清欢番外 我是柳清欢,柳太傅的女儿,皇后的嫡亲侄女。 从小,我就知道自己要嫁给太子表哥。不仅因为他是表哥,更因为他是太子。 也曾有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可是,什么时候变了呢?大概是他初涉朝堂,认识了孙慕妍之后吧…… 第一世的我单纯青涩,只怀着对他的爱懵懂地嫁给了他。可惜,他不爱我。 他爱的是另一个人,孙将军的女儿孙慕妍。 孙慕妍生的明媚娇妍,性子又活泼大气。表哥爱的是这样的人?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表哥怀里笑颜如花。 后来,太子表哥登基即位,我成了皇后,而孙慕妍,则被封为贵妃,仅次于皇后的贵妃! 我怒,我怨,可这些怨怼之言只能换来表哥愈发的疏远。不,他不再是我的表哥了,他是皇上,我只能顺从的皇上。 在这深宫之中,纵然我是皇后,可无宠无子,宫人们怎么会尽心? 而家族渐渐式微……心思郁结,身子骨越来越弱,我知道自己不行了。 满宫侍女哭哭啼啼,不是为我,是为了她们自己。我走了,她们也不会好过了。 只是我无意关心这些,只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口,表哥他……还不来吗? 直到我阖眼,表哥还是没有来。听着宫人嗡嗡议论,我知道,他是在陪他最爱的孙贵妃! 满腔的爱意终于化为飞灰,若有来世,宁愿你我再不相见! 只是一睁眼,却回到了十六岁,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。 我不想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,只打算默默地疏远表哥,找个心中有我的人嫁了。 可父亲察觉了我的打算,一番恳谈,我只觉得茫然。原来,姑母一心撮合我和表哥,不仅仅是喜欢我,更是为了家族吗? 那么,太子呢?他不可能看不出姑母的打算,又为何顺意娶了我,却不帮扶柳家半分? 而且,他真的爱着孙慕妍吗? 我看到了许多上一世不曾看清楚的。 想到上一世困在宫中,只有双亲的关爱贴补……还有弟弟,他还那样小,撑不起我柳家的门户。 我别无选择,只有继续对太子表哥的“爱慕”。不,也许还有选择,只是我心中不甘。凭什么我那样爱你,你却弃我如敝履?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,我很快装作巧合在别庄救下被贼人所伤的太子,表哥看我的目光愈发温暖,我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 小时候的情谊还在,再加上救驾之功,按理,保住我一世荣华足够。 可是我不甘心,不满足。 我要他爱我,就像上一世我爱他那样。 不管是什么原因,孙慕妍还是梗在我们中间。她对表哥那一腔爱意,是我这一世怎么都模仿不来的。 可是我知道,这是个倔强的女子。只要表哥表示出对她的不喜,她就一定不会再纠缠下去,更不会回头。 于是我费尽心机,知道她不通诗文,就屡屡比过,想要拉低她在表哥那里的印象。可是事与愿违,没想到她对表哥爱慕如斯,竟然愿意强迫自己,看那些完全不感兴趣的书籍。 表哥对孙慕妍,还是深情款款。 赛诗会上,我出尽风头夺得魁首,原以为这能让表哥高看一眼,却不想,因着几个风流浪子的孟浪举动,更生出一份隔阂。 不管是不是女子的过错,现在这个世道,总是将错,归咎于妇人的。 更何况,表哥尤恨这个。 看着他冷下来的目光,我的心也跟着一沉。 几乎就要放弃了,可是随后赏花灯时,不经意看到他对着孙慕妍的目光,我才恍然——这目光,完全不复他面上的一派情深!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面色冰冷的周修齐眼中,对我的脉脉深情。 原来,表哥也不曾爱孙慕妍。 我沉思,随即明白,或许我们都错了。太子爱的是权利,圣上爱的是江山。 而这一切,都与儿女私情无关。 可是我还要争,不爱就不爱吧,为了那一点喜欢,一点宠爱,我也要争。毕竟,这太子表哥,今后是这江山的主宰。 我还有父母亲族,还有不成器的兄弟。我不是孙慕妍,有底气说不爱就不爱,说不要就不要。 我果然还是当上了太子妃,可是完全没有上一世的欣喜。 表哥只是需要一个家世不显、又对他言听计从的温柔少女,而我,不过恰好符合这个条件罢了。 孙慕妍只是个良娣,一如上一世,穿着耀目的朱红色宫装进了东宫。 相同的,还有不曾亲迎的太子。我不禁哂笑,孙慕妍,你知晓吗,这就是你心爱的元郎! 如果,你没了父亲的军权做支撑,会不会同我一样呢?我揣测,几乎难以克制心底涌动的恶意。 凭什么你可以明媚张扬,如此心安理得地爱着他? 再过半年,就有匈奴犯境。那一战兵力悬殊,主将战死。换成孙将军,怎么样? 我咯咯地笑,心中却满是悲凉。似乎有什么碎裂了,再也不复存在。 传言孙良娣美貌倾城,太子真心爱重……这样的传言沸沸扬扬,一半是真的,另一半,则是我传出来的。 流言猛于虎。太子表哥会介意的。 可我没想到,吴选侍和赵选侍还是沦为摆设,只有孙慕妍夜夜笙歌。 难道,太子表哥还是难过美人关,果然爱上她了吗? 我不信,更不愿信。 等我身着大红色的嫁衣进了府,看着表哥醉意醺醺,我眨眨眼,摆出最妩媚深情的神色:“元郎,叫我清欢好不好?我只愿做你的妻子,而不是妹妹。” 是啊,妻子。阖宫上下,纵横两世,只有我是你的妻子。 他温柔款款,我曲意相逢。一夜鱼水和谐。 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,我对他的爱好了如指掌。在刻意逢迎下,我把整个宫殿都营造成他最爱的模样。 这也是我想象的家的样子。 看,柳清欢,你到底还是心存奢望的。 而太子表哥连着十日的留宿,更让我心中名为“*”的火焰蓬勃燃烧起来——我是不是可以贪心一点,再贪心一点。是不是,可以放纵自己爱上他? 可是我错了,孙慕妍凭借一碟简简单单的点心,就有把他勾了回去。 不,我不能认输! 我开始鼓动吴选侍,更几经周折给了她千金不换的“红颜醉”。 她果然出手了,可我几经思虑,还是觉得不妥。 让孙慕妍这样走了,是不是太便宜她?那么,打破心中的信念,怎么样? 我买通了太子书房的小太监和孙慕妍小厨房的宫女。而太子少傅,更是我父亲的同窗好友。 孙慕妍果然亲自送了点心,时间卡得刚刚好。 听宫人来报,说孙良娣失魂落魄回了寝殿,我只觉得快慰。孙慕妍,你也有今天吗? 上一世,上一世我郁郁寡欢时,你却笑靥如花。这一世,终于也该让你尝一尝,我爱之人不爱我,到底是什么滋味。 只是,我们两个到底不一样。 太子追了过去,没有被拒之门外,却也受尽冷落。 我攥紧了拳头,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掐入肉中,却丝毫不觉得疼痛。周修毓,你果然爱上她了。 我想笑,笑不出声;想哭,流不出泪。 所有的悲愤情感,好像都离我远去,只有彻底冰如死灰的一颗心。 孙慕妍走了,也带走了太子所有的爱。他整日里失魂落魄,神思恍惚,借酒消愁。 他不再眷顾府邸旧人,却网罗天下美人,只为了寻找与孙慕妍最像的那一个。 这样的人,怎么当得起继承江山的大业?表哥很快遭圣上厌弃,朝臣也多有不满。 我骂醒了他。我不爱他,可是我还要依靠他。 他奋发图强,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伤与痛。可是我知道,这个男人,心中仅存的一点温柔已经不在了。 多少次午夜梦回,我听到枕边人喃喃自语,只有“小妍”二字。 真是无趣。你现在这样后悔,可是当初,又为什么欺瞒于她? 登基之后,我依旧是皇后。可是满宫嫔妃,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。她们身姿各异,却都有相似的面容——孙慕妍。 即便你死了,还要以这样一种方式纠纠缠缠,存在于人间吗? 也许是报应,这后宫人众,经年没有孩子降生。 心如死灰的男人,形容枯槁,郁郁辞世。临死前,我坐在他身畔,听到他喃喃念到:“看到了吗,小妍。我没有和别的女人诞下骨血,我不要这江山了,你会回来吧……” 而他的最后一道旨意,是追封孙慕妍为皇后,葬于他身畔。 生同衾死同穴,可是,你确定,你的小妍会喜欢这样吗?我冷笑。 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。 王位虚悬,纵然我被封为太后,却对朝事没有任何权利。最后,陵王脱颖而出。 这个曾经用独一无二的温柔目光眼神看着我的少年,也早已娶妻生子,成了三岁孩童的父亲。他看着我,一如当年面色冷凝,眸光潋滟。 可是,我仍旧拒绝了他伸出的手。 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,再不是当年的柳清欢。 而他,也再不是当年纯情少年。 家族早已安定,我并没有别的心愿了。 我这一生汲汲营营,临了,却只愿朱门尽掩,古佛青灯。   ☆、第23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1) 完成了任务,顾长华颇有些志得意满,只以为她醒来就会回到现实世界。 不料,睁开眼,却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,而不是自己的梧叶轩。再一低头,胖乎乎的十指,肥圆的胳膊——这身子也不是自己的。 “蓝宝,这是怎么回事?”顾长华立马叫出蓝宝气鼓鼓地捏了它一下。 看着蓝宝透明球状的身体立马变成椭圆,她来了兴趣,索性换了方向多捏几下。 “主银肿么这样……”蓝宝吓得忙钻空子逃了出来,小身子一瞬间又弹了回去,还颤了几下,口齿不清道:“主银是坏蛋,大坏蛋……” 顾长华哭笑不得,仍板了脸:“说,到底怎么回事?任务完成了我也没有回去!” “蓝宝是为主人好!”小圆球躲在安全距离外,奶声奶气说:“上个任务,与主人在现实世界里的景况太像啦,若是主人把做任务的心态也带回去……会出大事的!” 顾长华一愣,细思片刻,不得不承认蓝宝说的有道理。“那你也不能这么不声不响地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吧?”她打算趁机要点好处,“这是另一个任务吧?连着做任务,很劳神的!” “那,那怎么办……”蓝宝讷讷的,不知道说什么,干脆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又凑过来讨好。 “先让我看看任务。”顾长华忍着再捏它几下的冲动,在心底盘算着要敲诈些什么。 相处这些时日,她发现,这只小蓝球以外的好骗。 蓝宝飞过来,在她额头上点了点。顾长华急忙收敛了心思去看剧情。 这个小胖妞叫李芝薇,是原御厨李大宝的亲闺女。 为什么用“原”?只因这李大宝手艺不如赵家老大,就被挤了下去,如今在京城太白楼做个总厨。这赵家也是庖丁世家,掌勺的赵家老大更是一手红案出神入化。李大宝技不如人,倒也不恨,只怨自己丢了祖上传下来的御厨位子,就一心想把它夺回来。 奈何他没儿子,只得了个闺女。 这李大宝也不死心,虽然收了几个徒弟,仍旧把女儿当男孩儿养,整日跟着他在厨间打下手,很是学的几番手艺。而他见女儿学的出色,更加用心栽培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 后来,李芝薇在京城几大酒楼举办的厨王赛上一举夺魁,让圣上一道旨意召去做了御厨。 李大宝又是喜又是忧,喜的是又夺回了御厨位子,忧的是李芝薇到底是女儿身,一个弄不好就是欺君。可还是长久以来的心愿占了上风,拉过她叮咛又叮咛,还是把人送进了宫。 李芝薇在宫里踏踏实实,小心遮掩,只可惜,哪个少女不怀春?那对头赵家的儿子赵锦俞子承父业,又长得一表人才。在厨间整日相处,针锋相对打打闹闹间,这李芝薇,对他起了爱慕心思。 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于是忘了父亲告诫,女儿家心思和盘托出。 这赵锦俞也是个有成算的,虽然对她毫无心思,却一面周旋,一面放出风声来说她是个女儿身,上达天听。天子一怒之下,不仅要了李芝薇的命,连带着李家老小也锒铛入狱。 而这李芝薇的心愿,就是摘得御厨荣光,并且让这赵家小子也尝一尝她上一世的苦楚。若是……若是能觅得如意郎君,就更好不过。 还真是……看她这样子都不忘少女情思,顾长华不禁扶额叹息。也对。灵魂都卖了,除了报仇,怎么也得讨个好价钱。 只是,她有些欲哭无泪,自己半点厨艺都不会,怎么办? “主人不要担心,有蓝宝在哦!”感应到她心中所想,蓝宝笑眯眯地开了口。 对了,那个铺子!顾长华眼睛一亮,立马进入积分商城看起来。要想当御厨,怎么样都要是“厨艺精通”吧?看着后面赤红色的十万积分,她木然转过头来问道:“蓝宝,我现在积分有多少?” “唔,让蓝宝算一算。之前有三十积分剩余,上个任务共得一千五百积分,扣去花掉的……嗯,主人现在还有一千二百三十分,‘厨艺入门’才要一千分,足够了哦!”蓝宝还很欢快,看到顾长华铁青的脸,不由疑惑地眨眨眼:“既能兑换了,在哪个世界都能用,很划算的!” 等顾长华连诉苦带威胁,同蓝宝理论一番,蓝宝终于同意让她用一千积分兑换“厨艺入门”,但在任务期间,免费给她提升到“厨艺精通”阶段。 呼……蓝宝轻出一口气,在心底偷笑。任务期间,这种硬性规定的技能,它本该免费给顾长华的。 别忘了,主人心里想的关于我的我都知道!蓝宝眯着眼睛,想问蓝宝要好处……嘿嘿,看我多聪明! 而顾长华捏捏肚子上的软肉,咬咬后槽牙,虽然不是自己的身子,可让她顶着这么胖的身体完成任务——臣妾做不到啊! 等李大宝早上起来到院子里准备练颠勺,就看到自家闺女已经开始打拳。 李芝薇正好打完一套五禽戏,倒也没有气喘吁吁——这做厨子,还是需要几分力气的。她擦擦额上的汗珠,对着李大宝露齿一笑:“爹,你起来啦!” “啊?……啊。”李大宝愣着看她开始扎马步,很掐了自己一把,疼!没做梦啊,可自家不睡到天亮不起来的闺女,怎么起得比自己还早? 而且……李大宝搓搓牙花子,总感觉闺女哪里不一样了。 李家的早餐从来都是李大宝亲手做的。 熬得开花软糯的米粥,外酥里嫩、一咬满口生香的门丁肉饼,清炒西芹、醋溜小白菜再加上香糟鱼、烧豆腐,一桌子色香味俱全。 李芝薇咬了口门丁肉饼,饼皮煎得金黄酥脆,与牙齿触碰间发出簌簌声响,而汁水饱满的内馅更是瞬间唤醒沉睡的味蕾——她终于知道,原主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身肉了。 肉饼不大,就着小菜吃了两个,李芝薇强忍着腹内的饥饿和唇舌的意犹未尽,只端着白粥慢慢喝着。 唔,清香甘糯,这白粥也好喝! 看着闺女捏着小勺子一点点喝着粥,李大宝不禁和妻子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,这孩子怎么了?才吃了两个就不吃了? “薇薇不再吃一个?”徐氏放下筷子,问着闺女:“别半晌又饿了。” “就是就是!”李大宝急忙附和。 “我吃饱了。”李芝薇眉眼弯弯,“爹娘不必担心。” 徐氏还是忧心忡忡的,临出门前,又拿帕子包了几个芝麻薄脆给她:“你爹昨日刚做的,正酥脆呢。饿了就吃,可别委屈着自己。” “哎!”李芝薇穿着男装,脆生生应了是,随手就接过来,却打算到了太白楼,分给灶间那几个跟着父亲学艺的小子吃。 “知微啊,今天到了楼里,别的你都不要管,专心做那一道炒羊肉丝。”李大宝边走着边叮咛。这李知微,是对外宣称的大名。 “你别看这菜简单,羊肉要切的粗细合适,最重要的是去腥和火候……” 李芝薇听得频频点头,自己在心里默记着。虽然现在有了“厨艺精通”技能,可也只是恍惚觉得自己懂。究竟能不能真的做出美味佳肴来,还要一会儿自己到楼里亲自动手试试。 路上,腹鸣如鼓,她还是没忍住,捏着芝麻薄脆吃了一点。这薄脆做的极薄,拿起来隐隐透着光。芝麻大粒饱满,只放了一点盐,越嚼越香。 打住打住,不能再吃了! 早上她仔细端详了现在的眉眼,五官都算得上秀丽端正,脸上肉嘟嘟得,白里透红,气色好到不行。只是太过丰腴了。现在扮作男子,也能算是个清秀的小胖子。 想想自己的减肥大业,李芝薇吞吞口水,把包着薄脆的帕子又系上。 到了酒楼,她把点心给几个小子一分,自己迫不及待地钻到了专属小厨房里,准备实际操练一把。 上等鲜嫩的小羊羔肉,肥瘦刚好。李芝薇拿起菜刀,熟悉亲切之感顺着手臂延伸上来,她微微一笑,手起刀动,那一块羊肉就被切成了薄厚整齐的肉片。 她拎起一片来看了看,也不知道个所以然,脑海里却不由得冒出这么几行字:切肉要顺着肌理,炒羊肉丝要切细,拿葱丝略抓一抓。 切细?又是几下,看着案板上极细的羊肉丝,李芝薇不禁满意一笑,很好! 李大宝此时也进来了,满意的点点头:“不错,刀法有进步。”干脆捏起一条直接塞到嘴里嚼了嚼:“这次送的是小羊羔肉,膻味不重,也够嫩,一会儿芡少勾一些,薄薄一层就好。” 等爆炒出锅,李大宝品了味道,满意的点点头,“也算不错了,不过,方才颠勺的时机不对。略微过了火候。” 李芝薇脸微微一红,方才她走了一下神,虽然有技能辅助,仍然错了火候。 “来来来,你们几个小子,快来尝尝你们大师兄的手艺。”李大宝干脆端着这盘羊肉出了门,招呼着几个徒弟过来,“你们看,这肉丝啊,要……” 看着李大宝这样骄傲显摆,李芝薇眼眶一热,没有跟着出去,继续拿着一块肉练着刀工。 虽然有技能,可还是要多练习才是。 而且,不出意外的话,七日后,就是那个厨王赛的初赛了……自己可不能一开始就掉链子!   ☆、第24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2) 眨眼间就是厨王赛的初赛,由各酒楼派出厨师,以及各地慕名而来的庖丁。 评审都是有名的老饕,各个都有个刁舌头。 而这初赛试题,只有一个字,“甜”。 李芝薇看着劲笔所书龙飞凤舞的“甜”字,胸有成竹。试题与剧情中丝毫未变,原主能够夺魁,那么,知道试题又提前准备的自己,定然也毫无悬念能够通过这初赛! 天气正热,她要做的不是旁的,正是简单至极的姜撞奶。 老姜削皮剁碎,碾压出汁,黄澄澄分装在小碗里,放在一边备用。新鲜的牛乳白得发蓝,仿佛能透过这色泽一下子嗅到青草香。 精致的小锅搭上火,倒入牛乳,不必煮沸,手指拂在蒸汽上方感应着,温度差不多就离火。小锅端高,飞快地把热牛乳倒入装着姜汁的小碗,盖上白瓷盖子静置,这姜撞奶就完成了。 约莫过了一刻钟,李芝薇揭开盖子,看到凝固好的姜撞奶,拿了小汤匙放上去,汤匙弹了弹并未下陷,这才满意点点头。 拿出小瓷罐子里的梅子酱点上去,又取了冰湃着,打算再过一会儿就呈上去。 她做的虽然快,可架不住出题简单,已经有选手交了上去。 粽子糖?李芝薇眨眨眼,这粽子糖看起来简单,可是要做得好却不容易。炒糖的火候,配料的比例都要拿捏好。 看着一碟子粽子糖眨眼间被评审们瓜分干净,一个人都吃了两三块,想来,这粽子糖应该味道不错。 等她呈上去,评审们已经吃了一肚子甜点心,从核桃酥到酒酿汤圆。见这莹白的小瓷碗呈上来,愣了一愣,这样子,是汤品? 揭开盖子,发现乳白色的固体晶莹剔透,缀着一点紫红色。拿小银匙子舀起来,颤巍巍滑溜溜,吃在嘴里满是*,清甜沁凉,还带着一丝辣意。配上酸甜可口、令人口舌生津的梅子酱,简直不能再惬意。 “你这点心,似乎与甜不太不太符合啊。”开口的是得意居的掌勺。 “这是广式甜点,最适合热天气。”李芝薇笑着开口,“暖胃解表,口味是清甜。” “老赵就别挑剔了!”已经有评审三两勺吃完了,“方才吃那么多,甜得都快腻死了。我看这个甜度刚刚好。小子,还有没有?” 李芝薇为难道:“这姜汁和奶都是有比例的,就做了这么多……老爷子您想吃,下次到太白楼来,我单做给你!” 评审们都乐了,“这小胖子有意思,还宣扬起名声来,过了过了!” 等分别以“酸”和“辣”过了两轮复试,李芝薇也和初赛那个齐老爷子熟起来。 想想剧情,她不禁在心中偷乐。这齐老爷子不是别人,正是齐国公,算下来,是当今圣上的岳丈。老爷子年迈,却没有别的爱好,就是喜欢吃。 这一老一小也算臭味相投,比赛之余,老爷子果然常到太白楼,点明让李芝薇给他做菜。 “小子哎。”齐老爷子抿一口小酒,伸手夹了一块红烧排骨,三两口就吐了根干干净净的骨头出来:“有没有兴趣跟老头子走?待在这太白楼,可不如跟和我自在……” “多谢老爷子抬爱。”李芝薇起身,恭恭敬敬行了个礼:“只是在下代表太白楼参赛,还要等到厨王赛结束再说……” 不过是推脱之词,等厨王赛结束,她就一道圣旨进了宫。这老国公,难道还能跟圣上抢人? 到了终赛,并没有给定题目,只让仅剩的三人各自做一道拿手菜。 李芝薇的菜品呈上时,众人都皱了眉,齐老爷子更是问道:“小子,就这么一道白菜汤?”嫌弃地看了看。 “老爷子尝尝。”李芝薇仍旧是笑眯眯的,“这道菜,叫作开水白菜。” 开水白菜,也算是李芝薇的自创菜——准确来说,是她在系统的厨艺技能指导下按着菜谱做出来的。只是这菜谱并不是这世界所有,众人见了,才会分外惊奇。 这是清汤菜,讲究的就是汤色清亮如水,不见半分杂质。而白菜更是捡了最嫩的那一点芯,微焯之后过冷水,再用烧沸的高汤淋熟。 而齐老爷子将信将疑舀着一点清汤一抿,干脆瞪大了眼睛:这汤看起来无味,进嘴里却是滋味醇厚,满口鲜香,清鲜得恰到好处。再尝一点白菜,菜色鲜亮,柔嫩化渣,还保留了白菜的甘香在。 “哎,老王啊,你这一份还要不要,给我得了!”说着,齐老爷子就要伸手拿边上人的。 这老王也护食,看他这作态,哪能不知道这汤不错,端着汤碗背过身,就着碗就吸溜一口,也是眼前一亮。 众人品尝完,纷纷点头。 李芝薇看着他们一脸意犹未尽,心中松了口气——原主本来这最后一场,做的是“锦绣山河”鱼脍盘,中间一点河豚脍鲜美非常。可是她虽然有系统辅助,却还是不敢处理河豚,只能花心思换了菜品。 最终,她果然凭借这一道大巧若拙的开水白菜夺冠。 李大宝看着“儿子”接过那一面牌匾,腆着肚子笑得欢实。 “喂,小子。”比赛刚结束,齐国公就拉着李芝薇到一边:“明日不要去太白楼了,到我府上来做顿宴席怎么样?” “宴席?老爷子怎么有这个雅兴?”李芝薇颇为好奇。 “我家那个臭小子明日回来。”齐国公眯着眼,不甘不愿道:“我家老婆子非要给他办什么接风宴……我这不就想着你了么?” 接风宴还要从外面找厨子,看来,齐国公并不像他面上那样不甘愿。李芝薇在心底偷偷一笑,还是应下了。算下来,圣旨要到三日后,刚刚好够给这老爷子做个宴席。 也算,报答他知遇之恩? “一定要有开水白菜啊!”齐老爷子砸吧砸吧嘴,慎重交代着。 齐世璟刚进了家门,给祖母请了安,就被拖下去洗漱,按到了桌子边上。 “来来来,大孙子,今天可是你祖父专门去外面请了太白楼的厨子做的。”老国公夫人笑眯眯的:“尝尝这芸豆卷。” 齐世璟捏了一个,果然不错,清甜柔软,入口即化。 “哪是什么太白楼厨子,那是厨王赛选出来的厨王!”齐老爷子有些不满,敲了敲桌子。 小丫头们捧着菜品鱼贯而入,盐水里脊、三丝瓜卷、鼓板龙蟹、麻辣蹄筋……林林总总,陈列了一桌子。 老爷子筷子一时不停,齐世璟见他好胃口,心中高兴,也每样菜都多吃了一些,发现果然不错,比府里厨子强得不是一点半点。 用罢了饭,下仆上了茶来。 “怎么样,李小子做菜不错吧?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请来的!”齐国公神气活现,小胡子都乐得一翘一翘。 “既然祖父喜欢。”齐世璟一笑,“把人请上来吧,我也见见这厨王的风采。” 李芝薇半月来瘦了不少,已经是个略显婴儿肥的俊秀少年。主要的功劳不在她,却在从蓝宝那里兑换的瘦身丸上。只是初级的,需要六十个积分,配合宿主自己节食运动才会起效。 等她进了厅堂行了礼,规规矩矩站在一边,并没有低着头,而是含笑正视前方,只有眼睑微微下垂,不与之对视。 齐世璟打量着她,这觉得这年轻人不卑不吭,面容清秀,脸颊微丰,带了一点少年人的可爱,行礼不刻板,别有一般斯文韵致。不太象个厨子,竟像个小秀才。 不禁开口问道:“可曾读了书没有?” “叮咚,齐世璟当前好感度三十点,可攻略哦!” 可攻略……李芝薇一下子愣住了,嘴角抽了抽。这个系统没搞错吧,自己现在一个厨子,要攻略齐国公世子,当今太子的嫡亲表弟? 看着小少年面色犹豫,齐世璟还以为他不曾念书,也觉得自己问的尴尬,急忙转了话题:“方才听家祖父赞扬,还以为是夸张了,现在看来,知微果然年少有为。” 李芝薇神色恭谨,面颊微红:“国公谬赞了。知微不过是庖厨,哪里当得起有为二字?这灶间手艺,实属微末。” 看她恭谦有礼,言谈有度,齐世璟更生出几分好感。这下反倒犹豫,不知道打赏还该不该给。 给了,觉得这铜臭味污了少年;不给,又觉得愧对这桌子美食。 这样闲谈间思虑半晌,知道对方四书五经已经读尽了,言谈间也颇有所得。干脆解了腰间的玉环:“今日一谈,颇为得趣。知微小弟,这个你拿着,就算是见面礼。” 李芝薇也是个有眼色的,大大方方收了下来,又闲聊几句,就笑吟吟告辞了——这一番作态,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下仆看。反倒像个与齐世璟平辈论交的同窗。 送走了他,齐世璟不禁感慨:“这小兄弟,做个厨子,可惜了。” 难得眷恋美食的齐国公不曾出面反驳:“就是。虽然这手艺绝了,可是李小子这样人品,只能困于灶间……哎,我说臭小子,你今后看着点时机,帮他一把。” 齐世璟急忙点头应了,心下也在盘算着,该怎么让这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小兄弟离了这厨房事物,专心读书上进。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,一道圣旨就到了太白楼。 李芝薇被今上点名做了御厨。 她捧着明黄的圣旨跪倒在地,半垂着头,看着太阳下浓黑的身影,唇角勾起微微一笑:赵锦俞,我就要来了,你准备好了吗?   ☆、第25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3) “赵哥好,我是新来的李知微,叫我知微就好。”李芝薇穿着一身长布褂子,腼腆说道。 赵锦俞正切着一道菊花里脊,闻言抬起头,拿着放在一边的巾子擦擦手,温和一笑:“知微,今后也不必叫我什么赵哥了,论手艺,只怕你比我还好些!叫我锦俞就是。” 不得不说,赵锦俞有副好皮囊,挺拔的剑眉,似笑非笑的丹凤眼,挺直的鼻梁,薄唇含笑时,格外的温和可亲。 御厨房与酒楼倒也相似,帮厨们都在大间里,而真正掌勺的大厨,则各有各的小间,进出只有个小门通到大间里。 不为别的,防着别人偷学手艺罢了。 而李芝薇刚进来,只能在大间里待着。赵锦俞却跟着父亲赵大厨,时常进了小间练习。 “哪位是李知微?”有公公细着嗓子进来了。 “不知公公有何吩咐?”看他穿着大太监服饰,李芝薇上去行了礼问。 “这就是新一届厨王?这么年轻?”公公皱了眉头,“明日长乐公主设小宴,听闻你点心做得好,届时选拿手的进上几味吧。” 李芝薇笑眯眯应了是,转过身来犹豫半晌,才问赵锦俞:“锦俞,你可知道这长乐公主有什么偏好?” 知道原剧情,这长乐公主的偏好她还是了解几分的,这样问,不过是为了确定赵锦俞对她的态度罢了。 显然,她这样坦荡直白的问话让后者愣了一下,丹凤眼也染上笑意:“长乐公主口味随了陛下,嗜甜辣,点心喜欢绵软的。” 与自己了解的分毫不差!李芝薇面上一派感激,笑眯了眼拱拱手:“多谢啦!等点心做出来,你可一定先帮我掌掌眼。” 这赵锦俞,要么是此刻对自己还没有生出敌对心思,要么,就是端着君子姿态,诱哄自己失去戒心后再有所动作。李芝薇心中暗忖,自己取了酥油来和糯米面团。 看着小少年笑容满面,嘴角泛起了一朵清浅梨涡,赵锦俞怔了一下,也笑了起来。 “叮咚,当前赵锦俞好感度十点,主人继续努力!” …… 才十点,敢不敢再低一点?李芝薇暗中腹诽,手上动作却一点没停,把加了澄面的糯米团裹了馅料,捏成一朵朵茉莉花的样子上锅蒸。 等点心蒸好,她拿了一双长筷子,在一团蒸汽中拨出一个,搛起来送到赵锦俞唇边:“锦俞快尝一下,怎么样?”眼睛亮晶晶的,满是期待。 乌木箸尖头举着一点晶莹雪白,点心如玉,格外好看。 赵锦俞也不好拒绝,迟疑着咬了一口,点心还烫着,热乎乎一点甜滚在舌尖上。糯米柔软弹牙,茉莉花的芬芳瞬间盈满口腔,仿佛呼吸间都是莹润的花香蜜意,甘甜得沁人心脾。 “这点心,叫什么名字?”他赞叹着开口:“色香味俱全,绝了!” 李芝薇腼腆一笑:“叫‘蒸素馨’,我不怎么会取名字……这里面裹了一点我渍好的糖茉莉,面皮里还用了拿鲜茉莉熏过的蜂蜜。”说着,笑意更深了,带了些得色:“既然锦俞说好,那看来我做的是真不错!” 随着笑意的扩大,那一点梨涡就又冒出头来,若隐若现。 看她这样,赵锦俞心中柔软,忍不住伸出手拍拍她肩膀:“做的不错。明日里,长乐公主定然会喜欢的!” “那……”李芝薇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:“赵大哥喜欢吗?” 没有直呼名字的亲昵,可是这一声软软的“赵大哥”,反倒让赵锦俞心中生出些不自在来。少年人的面容在满屋子蒸汽中愈发朦胧,本就模糊的性别似乎更加让人错认起来。 恍惚间,他竟有那么一个瞬间,以为自己身前站着位娇俏女儿,含羞带怯地问着什么…… “叮咚,赵锦俞好感度增加二十点,当前三十点!”蓝宝不失时机地在脑海中提醒着。 李芝薇满意一笑,这赵锦俞的好感度,也太好加了吧!面上困惑道:“赵大哥?怎么了?” “啊?没,没什么。”赵锦俞尴尬地摸摸鼻子,满面潮红:“点心挺好的,粉白光洁,我喜欢。” 粉白光洁……他看看李知微莹润的面庞,喉间一哽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 点心已经不太烫了,李芝薇笑着拈起一块塞到自己嘴里,立刻就被花朵的甜香征服了——好好吃! 不过,这长乐公主布下的差事,就交这么一样上去,怎么都太寒酸。 一下午在厨间试了又试,终于定下了另外两样:奶黄包和椒盐酥饼。两甜一咸,既照顾了公主口味,又不会因为全是甜食而太腻。 第二日奉上去,果然都赞了好,那道“蒸素馨”一连奉了三碟上去,最后小太监又来催,李芝薇一脸诚恳道:“不是厨下不能再做。还请公公奉告,这蒸素馨是糯米做的,不好克化,吃得多了不利脾胃。公主今日已经叫了三碟了,小人万不敢再奉上的。” 长乐公主听底下人这样回话,倒也觉得新鲜有趣,笑着对众人说:“你们可别闹我了,这不是我不给你们叫,实在是吃的多了不好。” 众人纷纷笑着,齐世璟也在今日宴请之列,听着小太监这样回禀,心思一动,问道:“这‘蒸素馨’,是哪位御厨所做?” 长乐公主笑道:“就是新来的李知微,听说他厨王赛上白案做得好,我才特意点了他,果然是名不虚传的!” “这李知微不光厨艺好,今日看,做人也不错,知道劝上。”在座都是皇室近亲的,齐世璟有心给李芝薇做脸,笑着赞道:“这人我之前见过,学问人品也是一等一的,与我们家老爷子算是半个忘年交!” 听他这样夸,在座几个公子哥儿都来了性质,闹着要见,被长乐公主狠狠瞪了回去——闹什么,没看到还有这么些女子在吗? 齐世璟心中也有些恼,只因为这些人语气用词,都像是要看个稀奇的玩物。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。 “叮咚,齐世璟好感度增加十点,当前四十点哦!主人真是棒棒哒~” 正在切菜的李芝薇愣住了,我这是……做什么了? 而过了一晚上,赵锦俞再见到李芝薇,已经没有了那一份手足无措,目光坦坦荡荡地与之玩笑着。 李芝薇不禁在心中暗叹,看来,对方已经把这份好感归结于“兄弟”了。也对,毕竟现在自己是男装打扮。可是,这顶着“少年人”的皮囊,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,让赵锦俞对自己起男女之思? 不知怎么,突然想起民间小倌馆的那些……打住打住,李芝薇不禁打个哆嗦。 因为在长乐公主小宴上出色的几道点心,李芝薇头上似乎被人标注了“白案”二字,凡是要做点心面食的,统统都来找她,可是一旦做烹炒,往往都直接去寻赵锦俞。 她有些无奈,人们都是这样,总以为一个人在一方面好些,另一方面就很可能不尽人意。不过这样也好,一个红案,一个白案。 李芝薇勾唇一笑,分工不同,竞争自然也小,想来,这感情培养起来也就更容易。 果然,当赵锦俞察觉到众人这不自觉地分类之后,对李芝薇更好了几分,虽然面上仍旧时时带笑,可是周身的气场,分明更温柔了。 好不容易轮到休沐日,李芝薇欢快地换下御厨衣服就要回家。虽然御厨不得随意外出,在宫中也有固定住宅,可厨子不必太监,多有家眷,因此轮班之下,五日一休沐,可合家团圆。 李大宝早就算着女儿回来的日子,*鸭鸭买了许多——虽然宫里什么食材都有,可是薇薇才刚进去,好东西肯定都没她的份,回来一定要好好补补! 刚进自家小院子,李芝薇就闻到空气中传来的食物香气,鼻头有些发酸——这便宜老爹虽然没把自己放在第一位,却不能说是不疼女儿。 摸到厨房,丸子已经炸好,正摊开来晾凉。李芝薇走过去就捏了一个放在口中,外皮焦香酥脆,肉糜鲜美,莲藕脆甜,还有加了鸡蛋后的酥嫩。 惹不住又捏了一个,被炸着豆腐的李大宝一手拍了过来:“偷吃什么?快去洗手过来帮忙!” 李芝薇撇撇嘴:“知道啦!”洗了手束着袖子过来帮忙把炸豆腐切丝。 “在宫里面,感觉怎么样?” 感受到父亲话语中的忐忑与担心,李芝薇爽朗一笑:“挺好的,大家都特别照顾我。爹我跟你说,你女儿手艺不是吹的……” “得了得了,别这么自夸!”李大宝放下手中的漏勺,转过头看着她:“宫里不比家里,你时刻注意着。” “知道啦知道啦!”李芝薇也不甚在意,有剧情在,只要不是自己故意作死,应该露馅没有那么快。 在家里过了一个晚上,她想着早些回宫去继续与赵锦俞套近乎,没想到在半路上碰到了熟人。 齐世璟穿一身标准的御前侍卫衣服,跨马缓行,李芝薇一笑,行了礼:“齐大哥!” “知微这是……要回宫里去?”齐世璟半眯着眼,看着他:“不是下晌落锁前回去就可以吗?这么着急?”   ☆、第26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4) 李芝薇腼腆一笑:“家里也没什么事情,这不是想着早些回去,也练练手么……” 齐世璟眸光一黯,这小兄弟,难不成是真心爱这烹饪一道? 见他一身侍卫服,李芝薇也颇为诧异,这位权贵子弟,竟然只当了个侍卫?不由开口问道:“齐大哥这是……御前侍卫?” “正是。”齐世璟笑着点点头,“现在圣上跟前当差。今后有事,你只管叫了小太监给我传话,只说找齐侍卫就行。” 这话说得爽利,李芝薇不禁心里暗忖,果然,做侍卫也不普通。这御前侍卫姓齐的怕也有几个,能理直气壮地说只要报了姓就能找着他,这齐世璟,应当也是天子亲近的。 “走吧。”齐世璟翻身下了马,近了宫墙,连他也只能步行:“既然都是入宫去,我送送你。” 送?李芝薇抽了抽嘴角,大家都是走路过去,送什么?正想推脱,却被那人不容拒绝地拉住手往里拖:“走吧,贤弟不必和我客气。” 好吧,蓝宝,我错怪你了!李芝薇心底叹气,看来,不是系统出了问题,而是这齐世璟脑子有问题!这门阀世家,因为一点好感就和厨子称兄道弟,真是…… 她却不知道,在齐世璟眼里,这李知微是个颇有天分的年轻人,完全是把她当作书院同窗待。读书人之间,这不论富贵倒是常有的。 李芝薇脑子里一片纷纷乱乱,干脆头脑放空想着原剧情,顺从地跟着齐世璟走着。 齐世璟拉起她也不过是一时冲动,等进了宫门就觉得不妥,想要放下,扭头看到这小贤弟神思不知道游到哪里,面目茫然跟着他走。 叹声气,干脆拉着手就不放了——自己真松了手,这人还不知道会走到哪儿! 只是拉着拉着,两人也不说话,皮肤相接触的那一点温热就更加明显了。说起来,这李贤弟的手还真不像个厨子,手指看着纤细,握着倒是软软的,一点茧子都没有…… 齐世璟不由得捏了捏,满手滑腻,也不知道想着什么,鬼使神差就换了十指相扣的姿势。唔,又软又暖…… “叮咚,齐世璟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五十点哦!” 蓝宝软糯的小嗓音成功把李芝薇从神游中唤醒了。不过,又涨了?李芝薇不由纳闷,这无缘无故的…… 啊,等等!她这才感觉到手指间的热意,眼神偷偷往下溜,就看到两人紧扣的双手。再往旁边一瞄,就看到齐世璟满面肃然地向前走,并没有半点异样。 她忍住笑,干脆半低了头数着脚下走过的青砖。你就装吧! “李贤弟,到了。”齐世璟松开手,竟有些恋恋不舍。 “啊?哦……”李芝薇做出刚被惊醒的样子,怔愣道,又抿唇一笑:“齐大哥要是不忙的话,进去坐坐吧。我做个新菜给你尝尝。” 齐世璟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情,干脆地点了点头,大踏步进去了,见李芝薇站着不动,又转过头来叫他:“走吧?” 还真是不客气……李芝薇忙应了,三两步跨过去,在前面带路。 御厨住的地方,在宫里算不上多好,可比普通老百姓的住所还是强些。小学徒三五人一间房,而像李芝薇这样有手艺的,都是一人一个小院子。院子不大,只有两间屋子和一个厨房。 把齐世璟安排在正厅坐下,李芝薇就卷起袖子进了灶间。 那日在齐府做宴席,她就问了府中大小主子的口味。这齐世璟看着斯文,却最爱咸香麻辣的,做川菜再适合不过。 正好水缸里还养着一条大草鱼,做个水煮鱼? 剖腹去鳞,抽了腥线,剁下鱼头留着烧汤。至于鱼身子……李芝薇拿了把薄刀,顺着鱼骨缝隙剔进去,顺顺利利就把鱼给劈成了两半。也不知道刀尖是怎么挑的,整个骨架都被剔了出来。 鱼肉切成薄薄蝴蝶片,加上蛋清和淀粉抓一抓,唔,还有一点上好的绍兴黄。加了盐放到一边腌渍,这里就架锅倒油,开始准备炒料。 而齐世璟这时在厅堂中坐得无聊,也到了厨房门口。看着李芝薇动作轻盈地颠着炒勺,嗅到空气中不断散开地麻辣味,他眼睛一热,轻咳了几下。都是这辣椒给熏得! 李芝薇把炒好的五香油倒在一边备用,刚转身要拿毛巾擦汗,就看到齐世璟泪眼汪汪站在门边上。 “齐大哥?”李芝薇颇为疑惑,不就看自己做个菜,这就哭了?好感度也没变化啊。 齐世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干脆努力板着脸:“我来看看,有什么能帮忙的。” 等他把要焯水的豆芽弄撒了一地,李芝薇瞪直了眼,利落地把他赶了出去——再让你这么帮忙下去,今天这菜,就别吃了! 等她把几道菜都端上桌,齐世璟已经把屋子里书架上的书都粗粗看了一下。《养小录》、《随园食单》、《食珍录》……说好的四书五经呢!看着这些书都是一样清逸灵秀的字体,显然是主人手抄,他不由得叹息,这李贤弟,看来是真爱这一门。 李芝薇没有发现他的异样,笑吟吟端着大托盘上来:“齐大哥快尝尝,我这配料可是刚改好的,若是不合口味,只管和我说。” 齐世璟放下书,到桌边坐下刚拿起筷子,就来了不速之客。 “知微!”赵锦俞听闻李芝薇回来了,兴冲冲就直接进了门:“我今日刚试了《随园食单》上那个方子,这假蟹做出来果然鲜美……” 一句话没说完,他已经看到挑着眉瞪他的齐世璟。看这人气度不凡,赵锦俞也收了神色,微笑道:“原来还有外人在。看来是我打扰了。” 外人?齐世璟心里更加不舒服,干脆不去看他,自顾自夹了一筷子水煮鱼。雪白的鱼片挂了一点红油,分外美艳。 嘶,好辣!因为厚重的辣椒油,鱼片入口还是又烫又辣,唇舌都像着火了一样。而伴随着这辣意,是鱼肉嫩滑的触感和鲜香的味道。又是辣又是鲜,直勾得人人心里痒痒,停不下筷。 鲜嫩得一抿就化掉了!齐世璟舔舔下唇,又来了一筷子。 李芝薇无奈看着他颇有风仪地进食,只能自己起身对着赵锦俞一笑:“锦俞,这是齐世璟齐大哥,现在也在宫里当差,是御前侍卫。” 原来是个侍卫。赵锦俞松了口气,冲着李芝薇笑着:“既然有客人,我就不打扰了。今晚上我们两个都轮休不用值夜,晚上我再来,你可得给我品品。” 晚上再来?齐世璟瞪着眼睛看李芝薇起身送了他走,心底有些堵。也不说话,伸筷子捞了汤底的豆芽,狠吃了一大口。 看着他吃得嘴唇油亮,脸颊鼓鼓像个仓鼠,李芝薇不禁头痛,大哥,你刚才的风仪呢? “别吃那么多辣的!”李芝薇舀了碗鱼头豆腐汤给他:“知道你喜欢这口味,可一次不能吃多了!快喝口汤缓缓!” 齐世璟心里一暖,那帕子擦了唇,端起汤碗抿了一口。按理说,刚刚吃了辣菜,现在喝这汤,应该感觉淡而无味才是。可是并不,汤头雪白,虽然只加了一点盐,可分外鲜美甘润,豆腐也滑嫩适口。 “那个人是谁?”他这才慢条斯理开了口。 “那是我御膳房的朋友,手艺特别棒。”李芝薇也不管那么多,只夸着赵锦俞:“平日里在御膳房,锦俞对我关照颇多。” 锦俞锦俞……齐世璟觉得鱼汤也没了滋味,三两口喝完了。 “我突然想起来有事,就先走了。” “啊?这就走了?”李芝薇看着只吃了两口的米饭,起身进了里间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 拿出个蜡纸包来:“这里面是我平时做的牛肉干,你拿着,饿的时候吃两口顶顶。”又眉眼弯弯笑着说:“你要是不忙,想吃什么,只管到御膳房来找我。” 齐世璟盯着李芝薇嘴角那一朵梨涡,自己也露出笑容来: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”又仔细叮嘱:“平日不忙的时候,多看看书温习功课。虽然手艺好,可是这学识也别落下来。” 李贤弟若是考了秀才,是不是离那什么赵锦俞更远些? 李芝薇不知道他心中所想,只以为是担心自己前程,笑眯眯地点了头,亲自送了他出门。看着那深蓝色侍卫服消失不见,自己才转身进了院子。 嗅嗅厅堂里的香气,她急忙端起自己的那一碗米,鱼片应该还热着吧? 晚上赵锦俞果然来了,还带着几条鲜活的小黄鱼和一个食盒。李芝薇忙张罗着就要进灶间。 “知微先别忙。”赵锦俞柔和一笑:“你下半晌还在厨房里待着,这烟熏火燎的,先歇一会儿。”说着,从食盒里取出几个碟碗。 瑶柱粥、拌时蔬、炒什锦、脱沙肉,品类不多,刚刚好是两人分量。 “尝尝,我做的。”赵锦俞温声说:“中午我看你陪着齐侍卫吃了那么多辣的,晚上用这些清淡的,刚好。” 李芝薇想不明白,这是要和齐世璟打擂台?   ☆、第27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5) 两人用了饭食,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,笑嘻嘻说着白日里的趣事。 “你是不知道,今日有人给我父亲传来消息,这吴贵妃……有了。”赵锦俞拿筷子点点碗沿,一脸郑重。 李芝薇也皱了眉头,贵妃有子,可是大事。这御膳房,只怕要小心伺候着这位祖宗。 “反正也轮不到我们。”赵锦俞安慰她:“有大师傅们顶着呢。” 也是,他们这些资历不够。李芝薇放宽心,又拣了炒什锦里面的蘑菇吃。 用罢饭,又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消消食,两人才束了袖子进了灶间。 李芝薇本就爱洁,再加上直接与食物打交道,洗手是必须的。圆润的腕子在黄铜盆子里,更显得雪白如玉。胳臂上落了些水珠子,莹润可爱。 赵锦俞见了,脸上笑意更深,自己也洗了手,先剖了两只小黄鱼。 这小黄鱼肉色鲜嫩,只是刺多。他一点点耐心剔了鱼刺,只留下嫩粉色的鱼肉。油入锅烧热,下入鱼肉爆炒后加鸡汤煮沸,放入少许盐调味。 又打散两个生咸蛋,加入煮沸的锅里,加上香菇丝、葱姜、一点料酒,等汤汁少一些就出锅。 “快尝尝。”赵锦俞把菜装盘,推到李芝薇那里。 金黄色的蛋花包裹着粉白的鱼肉碎,看起来当真如同一道炒蟹肉。 “今天净吃了鱼了!”李芝薇拿着筷子笑道,伸手夹了一点品着。 唔,咸鲜口味,柔软细腻,几可乱真——甚至鱼肉鸡子那一点腥味,也和螃蟹的腥气类似。感受到清鲜在舌尖一点点弥漫开,李芝薇满意地点点头。 “还是要拿醋压一压。鸡蛋还是有些过了火候,下一回鸡汤可以少加点。”她放下筷子,不疾不徐说道:“不是舌头刁的,吃不出这个和蟹肉的区别。” “是吗?”赵锦俞凑过来,也尝了一点,“果然。” 李芝薇已经调好米醋,放在白瓷小碟子里端了过来。又蘸醋尝了两口,赵锦俞就把这盘放到一边,重新拣了两条小黄鱼做起来。 少放些鸡汤,鸡蛋不要过了火候……不知怎么,看着自己有力的腕子,赵锦俞忍不住走神,就想到那一双雪白的臂膀。雪白的,圆润柔滑不像男儿的臂膀。 想着心事,这剔骨时,尖刀子一歪,不小心就在手上划了道小口子,鲜血立刻冒了出来。 还没感觉到疼,身边人就抓了受伤的手指,俯身含了上去。 感受到口中淡淡的血腥味,李芝薇只觉得难受。赶紧吮了两口血吐掉,她伸手掐着伤口下方,不让血液流得更多。 “怎么这样么不小心?”她一边抱怨着,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个帕子,紧紧系在伤口上,“先等着,我去找药。” 赵锦俞见她忙里忙外,心里涌上暖意。李芝薇半低着头,他只能看到绯红的唇和形状优美的下颌。 而现在,这红唇沾了血,更显得艳丽饱满,就像是熟在枝头还挂着水珠的红樱桃。 他喉头滚了滚,想说什么,并没有出言阻止。见李芝薇出了厨房,干脆捏着手指,盯着那帕子瞧。 “叮咚,赵锦俞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四十点!进步空间还很大滴~” 听出了蓝宝的得意洋洋,李芝薇正在找药的手顿了一下,唇角勾起。看来,话本里的桥段,也不是全然无用的嘛。 既然受了伤,这菜是再做不成了。两人干脆坐在一处,把灯拨的亮亮的,一人捧着本食谱看着。 灯下看人,总是越看越美。而赵锦俞无心书本,盯着李芝薇的侧颜看了半晌。浓黑的头发高高束起,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,杏眼微微凹下,显得深邃又宁静。 这李贤弟若是个女子,该是什么模样?他心思翻转沸腾,脑子里乱纷纷不知道想些什么,颠来倒去都是一张含笑的粉面。若是女子,若是女子…… “叮咚,赵锦俞好感度涨二十点,当前六十点!主人你到底做了什么呐?” 做了什么?我也想知道!李芝薇拿着书本的手不禁抖了一抖,强迫自己平静下来,假装并没有注意到那一道灼热的目光。 第二日到了厨间,总管就把众人叫到一起,高声嘱咐着:“吴贵妃现在肚子里可揣了个祖宗,若是她点了什么,就交给赵大厨做。你们也都盯紧着,别让什么阿猫阿狗混进来,脏了咱们御膳房的名声。” 说什么脏了名声,不过是怕这后宫勾心斗角蔓延到这厨下来。要知道,主子们差了下人办事,不怕什么,可不论出什么事,只要是吃喝上的,御膳房可都逃不了。 李芝薇倒没当回事,不是她不在意,而是根据剧情,吴贵妃很快就会请旨要了小厨房,调了赵大厨过去。 “锦俞,你的手没事吧?”她凑到赵锦俞身边,关切问道:“今日你可注意点,伤口还没长好,可不能沾水!” 赵锦俞见如此情况下,她还不忘自己那一点伤口,心底微微波动:“不妨事。洗菜切菜让小帮厨们做就行,我今日只管掌勺。这么点伤口,不影响。” 李芝薇仍旧皱着眉头,强露出个笑:“那就好。有什么要帮忙的,只管叫我!” “嗯。”赵锦俞眉目柔和,伸手拍了拍她肩膀。眼神从脸颊到脖颈转了一圈,手指动了动,似乎想要触碰什么,还是停住了。 提心吊胆过了三日,就等到了圣旨。御膳房里众人都松了口气,只有赵锦俞还有些愁眉不展。 父亲这一调过去,做的好了,或许能得些赏赐。可只要有些许差错,就可能使倾家大祸! 李芝薇见他神色郁郁,换了花样做一些精巧点心来逗他。 赵锦俞看着面前一笼小猪模样的豆沙包,哭笑不得,“知微,知道你担心我。可是,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……” 圆滚滚胖乎乎的白身子,粉色的耳朵和小鼻子,再加上黑芝麻点的眼睛,憨态可掬,可爱非常。 “吃甜的心情好!”李芝薇笑弯了眼,把蒸笼向他那边推了推,“尝尝,独家秘方,补气养血呢!” 推辞不过,赵锦俞心中感动,还是捏了一个尝。外皮喧软,充满着小麦的芬芳,内馅似乎不只是豆沙,这香气是……红枣?加了红枣后除了豆沙的绵软,更多了恰到好处的香甜。 对面的少年郎笑靥盈盈,一朵梨涡点在唇边,赵锦俞只觉得心中思绪渐渐软成了一汪水,一蓬雾,就像这灶间袅袅蒸汽一样飘飘散散。 “知微……” “嗯?”少年睁大眼睛疑惑地看他,又是一笑:“不和你磨叽啦,四皇女要了一笼金丝烧麦,时辰不早了,我可得快些做好送过去。” 伸手推了推他:“你也快些吧,虽然赵大厨不在,那几个不好伺候的主子可不管,热炒不比我这点心,要更仔细才是!” 赵锦俞含笑点点头,三两口吃完了手中的豆沙包,拿过订好的菜单,自己在心里排排顺序。这才卷起袖子洗洗手,忙活起来。 他这边心里感动,李芝薇却在盘算着。 要知道,原主的心愿可不光是让赵锦俞爱上自己,还有让他尝尝自己上一世的苦楚。只是……说她心慈手软也罢,可在她看来,赵锦俞不算无辜,却罪不至死,也不该波及家人。 毕竟,在这世上,没有谁是有义务替你保守秘密的。而且,你爱他,他不爱你,不是再正常不过吗? “主人又想多啦!你的工作是完,成,任,务!”蓝宝一字一顿地在脑海里叫嚣着。 “知道啦!”李芝薇没好气地嘟囔一声,忙敛去心神,手下摊着蛋皮。 如果要报复赵家,现在赵大厨去伺候吴贵妃,时机再合适不过。可得好好合计一下……算了,还是回去再想吧。 烧麦馅料是调好的,蒸熟的糯米拌上炒好的肉馅、木耳、胡萝卜、玉米粒,再浇上特制的酱油翻炒晾凉。那筷子夹一点,咸鲜适口,刚好。 纤细的手指上下翻飞,几下就裹好了一个烧麦,粉白的面皮褶子细致,缀上切好的金黄色蛋丝,上笼屉蒸熟就好。 刚把蒸笼架上去,还不顾的擦擦额上的汗珠,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踮着脚走进来,凑到她面前谄笑道:“李大厨,那个齐侍卫让我传个话,他就在御膳房外门等您呐……” 齐大哥?他怎么来了?李芝薇满脑子疑问:“公公稍等,我净了手就过去。” “哎,您忙呐……”小太监也不等赏钱,又灵活地窜了出去。 擦干手,李芝薇随手捡了边上一叠肉末烧饼,寻了个盘子就端出去。现在正是半下午,这齐世璟当了半天差,也该饿了吧? “知微这是……”赵锦俞眼尖,看着小太监来说了什么,李芝薇就要出去,三两步就跨了过来。 “哦,齐大哥过来找我。”李芝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,笑道:“我怕他饿着,拿些点心给他。” 赵锦俞见她说的坦荡荡,心里那丝异样很快就散了,不由纳闷,自己这是怎么了?干笑着侧了身子,把她让出去:“可别待得太久,你点心还在笼上呢!蒸过了就不好了。” 转过个弯,就看到齐世璟抱着剑倚在红漆柱子上,闭着眼,下巴微微上扬。风吹过,额前碎发微动,整个人显出几分随意不羁。   ☆、第28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6) 还没等李芝薇眸子里的惊艳散去,齐世璟就察觉到她过来,扭头招招手:“知微,这里。” 怎么不叫李贤弟了?李芝薇腹诽一番,露出笑容小跑过去。 “齐大哥,给你!”她喘息未定,就把手上端着的青瓷盘子递过去。金黄酥脆的烧饼夹了红彤彤的炒肉末,看了就让人想咬一口。 而齐世璟看看李芝薇红扑扑的面颊,突然觉得,李贤弟看起来……似乎更可口? “还不饿。”他轻轻一笑,接过碟子,随手放在一旁的花坛边上,另一只手在李芝薇头上拍了拍:“听人说你们御厨房里人事变动,过来问问你怎么样。” “我没事。”李芝薇弯着眼睛,嘟了嘟嘴:“就是赵大厨调走了,膳房里更忙了。我今日蒸了有五六笼点心,还不带重样的!” 齐世璟勾了勾唇角:“这烧饼,也是你做的?” “对啊。”李芝薇干脆走了几步,坐到花坛边上:“顾美人要吃肉末烧饼,还点明了要小羊羔肉做馅!唉,她也是近来得宠,厨下也不敢得罪她,害得我调馅就调了好几遍,才把味道找出来。” “是吗?”齐世璟眼睛一眯,划过几丝不满:“你那个朋友,叫什么……赵锦俞的,他没帮你?” “锦俞啊……”李芝薇丧着脸:“赵大厨是他亲爹,这调走了,锦俞自己心情都不好,我怎么还能劳烦他?也不能太不客气不是。” 齐世璟听了反倒有些满意,知道不能太不客气,也就是说,还没有那么亲密。 还是我和知微关系最好! 既然是他亲手做的……还是给个面子吧!齐世璟自顾自找了个理由,随意坐到李芝薇边上,拿个烧饼吃起来。 “齐大哥,不是不饿吗?”李芝薇坏心眼问了句,感觉到身边人僵了一下。 “唔,你听错了。”齐世璟一手捧着烧饼,转过头轻轻瞪了他一眼,这小子,就会拆台! “齐大哥你在这里等等。”李芝薇想到什么,站起身噔噔几步跑远了:“可别走啊,我马上就过来。” 边跑边侧着身子挥手,清秀的面容上挂满明媚的笑,直照到人心里。 齐世璟咬着烧饼挥挥手,这下没人和他一处坐,干脆专心致志吃起来。虽然已经有些凉了,可是烧饼依旧美味。 焦黄的壳子上缀满了饱满的芝麻,酥脆得一咬就掉渣。肉馅是小羊羔肉,却没有半分腥膻气,只能感受到鲜美的肉汁充盈在唇齿间,带着些微辣,还有奇特的香料味道。 不声不响解决掉一个,齐世璟看着剩余的那个皱了眉头,现在吃,还是带回去当宵夜?这真是个难题。 李芝薇拎着个小茶壶回来,就看到青年面目冷肃盯着瓷盘里仅剩的一枚烧饼,眉头紧锁,说不出的严肃。 可是,盯着烧饼……李芝薇扑哧一笑,连茶壶带杯子往他面前一送:“喏,尝尝。” 齐世璟并没有搭话,而是伸出沾了油渍的手,在她面前晃了晃。 “我这里有帕子。”李芝薇忙从怀里掏出个棉布帕子递过去。 看着齐世璟不疾不徐一根根擦着手指,她拎起茶壶,倒出满满一杯浅褐色的液体。 “今日熬得冬瓜茶。虽然是秋天了,可还是有些燥热,这个清热解毒,生津止渴……” 说了什么,齐世璟模模糊糊也没有听进去,只是盯着端着茶杯的细白手指看。又想起那日拉着手的触感来。拢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动,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。看起来这么痩,怎么握起来那么软…… “齐大哥?”看着他盯着杯子,李芝薇以为是有洁癖,忙道:“厨间的杯子一时也找不着,我就拿了自己常用的那个。放心,洗过了的。齐大哥不会嫌弃我吧?” “嗯?”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,齐世璟接过杯子,抿了一口,等清润甘甜的液体缓缓滑下喉间,才慢吞吞地说:“不嫌弃。” “叮咚,齐世璟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六十点!” 还真是不嫌弃啊……李芝薇抽了抽嘴角,看着齐世璟面无表情一点点抿着茶,粉色的薄唇沾了茶晶莹透亮,心里突然有些柔软。 “警告警告,主人是来做任务哒,做任务哒!”蓝宝适时地出来煞风景。 “你已经提醒过我了!”李芝薇咬牙切齿在脑海中吆喝:“我,知,道,了!” 却不由得叹声气。这都叫什么事儿? “齐大哥你总是爱吃辣的。”李芝薇皱了眉头,满是担心:“可是这辣味吃多了也不好。冬瓜茶清热解毒,解燥消肿,平日里让府上厨子多熬一些。” 齐世璟歪歪头,一笑:“好。可是他们不会。知微,干脆你多给我做一些,我每日来这里喝?” 眼神亮晶晶的。 “我这里有方子。”李芝薇心底哀嚎,面上却是微笑:“等改日你来,我抄了方子给你。” 又说了一会儿话,齐世璟就告辞了。顺手带走了那一枚帕子。 “主人,真的不考虑全力攻略齐世璟咩?任务完成度会更高,积分更多哦~”蓝宝不依不饶地问。 “我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赵家吧!”李芝薇偷偷翻个白眼。除了必须完成的任务,她还真不想和这世界的人有再多牵扯。 虽然……李芝薇面色暗沉,虽然,那人的确是很好。可自己总要走的。 夜间,齐世璟正坐着看书,猛然间想起白日里那一枚帕子,伸手向怀里一掏,并没有摸到。恍然间想到回来换了衣服,寻了下仆来问:“白日我换下的衣衫,有没有见一枚帕子?” 他的衣服都是专人洗的,很快,帕子就被寻了来,早已清洗干净,正放在熏炉上烘干。 不过是细棉布的,贴身大丫头眼尖地看到帕子下角绣了一个“薇”字,不由涩然开口:“这帕子公子这样宝贝?可是哪家姑娘送的?” 姑娘?齐世璟面色一沉,手指却也摩挲到那块刺绣。薇……微? 李芝薇还不知道自己随意拿出的帕子惹了事。也是,她帕子上惯常绣了字,可带进宫来的全是素面的。 只是,这个帕子为什么会在宫里,又恰好在李芝薇身上……蓝宝表示,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! 主人一定会感谢我哒!嗯,做好事不留名! 因为怕主子们夜间饿了,这御膳房晚上从来都是有人在,不熄火的。也算巧,今夜恰好是赵锦俞与李芝薇两个值夜。并几个小帮厨。 虽然白天燥热,可是夜间寒凉。李芝薇紧了紧身上的衣袍,还是觉得冷。这天气,又凉了些。 赵锦俞见状,解了自己的外衫要给她披上:“夜里露重,知微下次可记得穿厚点。” 李芝薇怎么肯?推辞了一番,看他实在是态度坚决,笑着说:“不如我们两个凑在一处,坐在炉火边上?” 立马搬了个长条凳放在灶边,拉着赵锦俞坐下。两人的外衫都解下来披着,挤挤挨挨缩成一团。 “喂,锦俞。”李芝薇盯着炉火,“我听说啊……”絮絮叨叨说着从小太监那里听来的奇闻趣事。 赵锦俞只觉得偎在边上的身子温暖极了,胳膊就搭在自己身上,隐约感受到少年人特有的柔韧肌理。离得很近,还能嗅到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。唔,还有一点残留的糕点甜香。 忍不住向边上靠了靠,近一点,再近一点。 “喂。”李芝薇不满地拿胳膊肘敲他一下,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?” 跳动的火光倒映在少年人亮晶晶的眸子里,眉目坚韧,神色微恼,纤长的睫毛扑扑闪闪,竟带了一点妩媚。 赵锦俞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一点火光跳动了几下。 “啊?听了,听了。”他支吾着。只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。 “听了就好,还有啊……”李芝薇满意一笑,又弯着唇角说起故事。 “叮咚,赵锦俞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七十点~胜利就在眼前啦~” 李芝薇笑眯着眼,颇为满意。 夜已深,许是累了,她终于忍不住一个接一个打起呵欠。 “锦俞,借我靠一下。”说着,就歪了头,靠在赵锦俞的肩膀上。 即便她身子轻盈,可整个人就这么压过来,也有几分重量。赵锦俞却只觉得身边人轻若鸿羽,柔软的呼吸就扑在自己颈间,不由得挺直了脊梁,浑身僵硬。 热血上头,他不禁疑问,我这是怎么了?微扭过头,就看到满是恬然的粉面,不由更僵硬了一点。 第二日,李芝薇就发现不对了。 不为别的,只因为赵锦俞看着她的目光躲躲闪闪,说话间支支吾吾。更重要的是,总是在躲着她。 每每李芝薇去寻他说话,聊不了两句,都被对方借故走开。而离开后,仍旧用目光偷偷盯着她瞧。 这是,动心了? 赵锦俞心中只觉得苦涩。经历了那样一晚上,他怎么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的异样是怎么回事? 只是……自己不能害了知微。他不是能够那样轻贱对待的人。 赵锦俞紧攥了拳,把案板上一点肉馅剁得七零八落。   ☆、第29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7) “锦俞。”李芝薇笑眯眯凑过来,“这是要做四喜丸子?肉馅可不能这么剁。这样没有刀法,容易让肉馅大小不一,影响口感的。” 说着,干脆卷起袖子拿过菜刀,自己叮叮咚咚剁起来。 赵锦俞只觉得脸上发红发烧,心中那一点情思简直要抑制不住。心下一横,瞪了他一眼夺过刀:“你不是做白案吗?来我这里插什么手?” 声音冷硬,全然不复以往温和。 “锦俞……”李芝薇做出怔愣模样,呆呆地看着他,一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摆,无意识地交叉在一起绞了绞:“我不是……” 看着他这样,赵锦俞心里难受,却还是板了脸挥手推开他:“行了行了,我知道你是好心。我不领情,好了吧?” 竟然也不管剁了一半的肉馅,大踏步转身走了——再在这里待下去,他真不敢确定,自己是按捺不住表明心意,还是强行抑制说出更差劲的话。 不论哪种,都不好。 御膳房老太监总管正在门外吧嗒吧嗒抽着水烟袋,见他出来满面郁卒,半眯着眼,笑着抽口烟,慢悠悠一口烟正吐在他面上。 “小子,这又是怎么了?” 因为赵大厨的缘故,御膳房里众人,都对赵锦俞多有关照。 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,赵锦俞干脆紧闭着嘴摇摇头,撩了衣摆就默不作声坐在石阶上。 老太监也不管,继续眯眼抽着他的水烟袋,满是惬意。“你还年轻,有什么坎啊,挺挺就过了。” 这显然是会错了意,以为他遇到什么难事。 “再说了,不还有那么多兄弟朋友么……”说着,老太监向身后挤挤眼。 赵锦俞一愣,下意识向身后看去,就见到匆忙着缩进去的脑袋。 是知微。赵锦俞只觉得心中越发涩然,心酸口苦。整个人都像被困在情意织成的茧里,撕不破挣不脱,自己一人冲撞的嘶声力竭,而外人看来,却毫无动静。 垂着头做了半晌,心里乱七八糟,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。 “郑公公。”熟悉的清脆声音响起,还有诱人的香气:“刚做了四喜丸子,您给掌掌眼?” 李芝薇捧着托盘,四喜丸子、椒盐花生、金华酒。她面上担忧,虽然是对着郑公公说话,眼神却不住地飘向赵锦俞。 而赵锦俞,把头埋得更低了,还侧了脸,怎么都不敢看她。 “行了,放这儿吧。”看着盘子边上放的两双筷子,郑公公哪还不明白她打得什么官司?挥挥手撵了她走,自己通了通烟丝,把水烟袋放到一边,端着托盘到赵锦俞身边坐下。 “喏。”递了个酒盅给他,“陪杂家喝两杯?” 甜白瓷盛着琥珀样的金华酒,格外好看。可赵锦俞此时并无心欣赏,干脆利落地灌了一杯。 “你啊,遇事不要想那么多。大家伙都在呢……若真是解决不了,就放一放,别惹了亲戚朋友都担心。”郑公公抿一口小酒,拿调羹舀了一块四喜丸子下来。 剁得细碎的肉馅搅打上劲,加上荸荠、海米、姜粒等,用手捏成丸子,放入油锅炸至表面金黄色,再放到砂锅里,加高汤佐料焖煮,半个时辰后捞出丸子入炒锅,加菜心、玉兰片翻炒后勾芡装盘。 看起来浓油赤酱,吃起来颇香,肉质鲜嫩汁水丰盈,肥而不腻。 “唔,这四喜丸子还真不错……没想到李家小子红案上也有一手。”老人家声音含混,“你也快吃,凉了就不好了,别辜负人家一片心……” 赵锦俞也舀了一块,吃在嘴里,却没有吃出半分鲜美来,只觉得哽在喉间咽不下去。 自己无缘无故发脾气,知微还这样挂念……他费力地吞了下去,又灌了口酒,恍惚露出个笑模样:“嗯,丸子果然不错……” 久旱逢甘霖,他乡遇故知;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……他盯着那一盘四喜丸子,似乎是想要从中找出“洞房花烛夜”那一丸。伸出的调羹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,在每个丸子上都剜了一块,大口吞下去。 似乎,吃了这四喜丸子,就真的能够圆了“人生四大喜”一样。 “哎,小子,你也太不客气了吧!”郑太监瞪圆了眼睛,伸手摸摸光溜溜的下巴。 “郑公公,谢谢您老啦。”他就像想明白了什么,对着老太监呵呵一笑,亲手给他满上一杯。 “别谢我。”郑太监一头雾水,却不妨他也呵呵一笑:“去谢知微小子去!” 李芝薇正拿小银杵子有一下没一下砸着杏仁,就听见蓝宝满是欢喜地说:“叮咚~赵锦俞好感度上涨二十点,当前九十点,马上就要成功啦~” 二十点……李芝薇不自觉停了手下的活计,这赵锦俞,还真是容易感动啊。这么快就坚定信念了? 又想到自己此时在对方心里,是个年方弱冠的清秀少年,李芝薇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寒凉。 而在另一个人心里,李芝薇,已经完完全全是个俏生生的女郎。 拿着手中一叠卷宗,齐世璟抚额长叹,李知微,李芝薇?一个小丫头就这么大大咧咧进了宫当御厨,自己还和她称兄道弟? 心思复杂,只想赶快找李芝薇问个清楚。没奈何他今日休沐,只能怏怏等在家里。 “孙子哎。”齐老爷子懒洋洋夹起一块芙蓉虾,“李小子在宫里怎么样?我让你多关照他……他有没有想过考科举?” 齐世璟只觉得心塞塞,真想冲着老爷子大吼,咱两个都看走眼了你造么?那不是小子是个姑娘啊喂! 可是他不能。在不知道李……小姐到底有什么苦衷之前,他很自觉地决定保守这个秘密。 而且,齐世璟戳戳空盘子,让你抢我的芙蓉虾! 当齐世璟拿着那块帕子站在面前时,李芝薇是真正僵住了。 “这个帕子,怎么会在你手里?”质疑的话不经思索脱口而出,才觉得不妥,支吾着说:“这是邻居妹子送我的……” “妹子?”齐世璟挑眉一笑,“这妹子,是叫李芝薇?” “齐大哥……”这下是知道真正露馅了,李芝薇红了眼眶,怯怯地看他。 她只以为是自己收拾包袱是顺手拿错了帕子,半分没往蓝宝那里想。 看着李芝薇一张粉面吓得惨白,只有眼眶微红,连额间碎发也没精打采塌了下来,齐世璟心里也软了半分,知道自己逗过火了,急忙道:“好了,我并没有同别人说。” 小姑娘松口气,他就接着道:“可是,你总得告诉我,这样冒着欺君大罪进宫来,究竟是为了什么。” “此地不宜。”虽然是御膳房鲜有人至的角落,可还是不安全。李芝薇进厨房交代一通,出来拉拉他的衣袖,示意回自己的小院子说话。 路上,她咬着下唇,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齐世璟也拖下水,好让他为自己保守秘密。思来想去,最简便易行的,就是让对方全新爱慕。 齐大哥,对不起。李芝薇半低了头,满面决然。不论如何,绝不能放任一点意外发生。 两人在厅堂里坐下,齐世璟随手拿着桌上的杯子把玩:“说吧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等李芝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,他只觉得荒唐,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来:“你是说,甘冒这大罪,只不过是为了御厨一职?” 李芝薇缩着脖子,可怜巴巴点了点头。“齐大哥,我爹这辈子,也就这么个心愿了……” “你啊你!”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李芝薇的额头:“你爹不清楚,你还不知道轻重?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?不进宫,在外面怎么着都没人管你!可进了宫来,你还能就这样一辈子装作男儿身?万一露馅了怎么办!” “不会露馅的。”李芝薇抬了头,神色倔强:“我什么都准备好了。” 齐世璟这下是真的气乐了,手指弯曲敲敲桌子:“得,不会露馅,那我这是怎么知道的?” 李芝薇露出个讨好的笑,眼神湿漉漉看着他:“这不是和齐大哥关系亲近,是自家人,就没注意那么多么……” 关系亲近?齐世璟心里一甜,却知道不能让她就这么蒙混过去,仍旧板着脸:“若我是个心机叵测的怎么办?就这么告诉圣上,你还能得了好?” 李芝薇心下涩然,原主可不就是遇上了个有心机的吗?知道他是真心爱护,脸上不再是怯生生,满面坚定:“我相信齐大哥。” 齐世璟看着小姑娘咬着唇神色明朗,心中暖暖涨涨,半晌无奈开口:“你就……唉,说吧,除了我,还有人知道没有?” 知道这下算是翻篇了,李芝薇嘴角噙着笑飞快摇了摇头:“没有,其他人都不知道。我只相信齐大哥。” 眉眼弯弯,声音清甜。 平日把她当作少年待,这样撒娇模样还不觉得什么,现在知道是个女孩子……齐世璟觉得脸上热热的,轻咳了一声,捡了话仔细叮咛:“你啊,今后一定要小心,帕子什么贴身的都收起来……” “叮咚,齐世璟好感度增加二十点,当前八十点!不要大意地向前吧,主人~” 李芝薇心不在焉听着齐世璟交代,心思早不知道跑到了哪里。八十点啊……做了两个任务下来,她也知道,这好感度越是到了后面越是难加。 不过,八十的好感度,应该足够齐世璟站在自己这边了吧? “丫头,你可别跑神!”齐世璟伸手敲了她一下,看着对方气鼓鼓皱着包子脸,严肃道:“还有那个赵锦俞,你记得离他远些!”   ☆、第30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8) “为什么?”李芝薇茫然问道,“锦俞挺好的呀……” 齐世璟只觉得牙痒痒,“走得越近,你破绽就越多!那小子在你面前装得纯良,我都打听了,先前你们膳房还有个红案厨子,就是让他们赵家父子联手挤兑走的!要不是你是白案上的,现在只怕也落不得好!” “怎么会?”李芝薇还装着不相信,“锦俞他对我挺好的……再说,不是有个词叫‘灯下黑’么?齐大哥不必担心我的!” 小姑娘嘴上答应的漂亮,眼神里分明写满了不相信。 齐世璟颇有些无奈,鬼使神差伸了手,捏了气鼓鼓的小腮帮子一把。 “齐大哥!”李芝薇瞪大了眼,向后一挪,脸颊通红,不知道是被拧的还是羞的。 “咳咳,你刚才脸上沾了炉灰……”齐世璟握拳一声干咳,随意找了个借口。 这还真是,把我当傻子骗呐!李芝薇狠狠跺了跺脚,把他撵了出去:“齐大哥你忙去吧,我知道你们侍卫忙,嗯嗯嗯,我都知道啦……” 齐世璟一边侧着身子继续交代,一面半推半就出了门。他还真有事情要做,小丫头想撵他走,那就撵吧。 被齐世璟这么一泼凉水,李芝薇只以为是自己出了纰漏,日常生活做事都更仔细。 而赵锦俞,也在隔日挨挨蹭蹭到了她身边:“知微,前几日,我……我遇到点麻烦事,脾气有点大……” 眉头微皱,吭吭哧哧不知道该说什么,最终还是憋出来一句对不起。 “对不起是吧?”李芝薇一笑,不知从哪里端出来一杯浓绿色的液体和一碟小点心:“喏,原谅你。尝尝,我新做的。” 赵锦俞看她笑颜如花,傻呆呆捏了个点心送到嘴里——这是什么?好辣!瞪着眼睛灌了一杯汁水进去,刚一入口,差点吐了出来——苦的! “芥末酥饼配苦瓜汁,怎么样?”李芝薇冷冷一笑,“吃完我们就扯平啦!” 不治治你,还真以为我没脾气! 赵锦俞艰难着把两样吃干净,不时地瞄着李芝薇,倒是真正放下心:出了气,今后知微就不会再闹别扭了吧? 可是,看着知微生气的模样……也很好看呐。他咽着苦瓜汁,鼻子眼睛皱到一起,心思还不忘打转转。 这一日是中秋宴,厨间格外忙活,李芝薇干脆穿上罩衫,省得被人泼了油水脏了衣服。 “知微,你的罩衫带子松了。”赵锦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到她身边,笑得一脸温柔:“转过去,我给你系上。” “啊?哦。”她手里还和着面团,听话的转过身,把脊背对着赵锦俞。 赵锦俞并不直接给她系上带子,反倒先双手虚虚在她身前拢了一下,替她把罩衫理顺。看起来,就像是直接抱着李芝薇一样。 他满意地眯着眼,勾起的唇角泄露了好心情。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把带子系上,又环了一下李芝薇的纤腰,才慢吞吞的开口:“好了,知微你接着忙吧。” 李芝薇侧过头,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,不曾想,这个笑容又给了对方机会。 看着她额角缀满了细密的汗珠,赵锦俞眸光一黯,沉声说:“怎么出了这么多汗?”说着,极自然地从一边拿了白巾子,动作轻柔地给她擦去汗水。 “锦,锦俞。”李芝薇脸色憋得通红,磕磕绊绊地说:“不用了,你把毛巾放下,我自己擦。” “自己擦?”赵锦俞笑着看她伸在面盆里的双手,“你跟我客气什么,嗯?” 尾音拖得又轻又长,唇角含笑。 李芝薇心里一颤,干脆顺势装作害羞模样,低声说:“没有客气。”声音细软,神色羞窘惊惶。 不就是暧昧么,谁不会?她在心底忿忿地想。 “知微……”赵锦俞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汗巾,动作愈发轻柔,从额角一点点擦到脖颈。 纤细的、脆弱的脖颈,一伸手就能碰得到……他当真伸出手指轻轻点了几下,却不敢多加留恋,匆忙收回了手。 李芝薇只觉得颈间一麻,见他收回手,松了口气。女儿家没有喉结,她一直穿着立领衣服,只为遮掩。若是赵锦俞再看的仔细些,就…… 所幸,赵锦俞心潮澎湃,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,目光只盯着手下那一点肌肤,完全无暇顾及其他。 不能这样,不能这样。赵锦俞遏止住自己伸手抚摸心上人脸颊的冲动,深吸口气,又挂起温和笑意:“知微今日是做什么点心?怎么面团是橙色的?” “这个啊?”说到自己专长,李芝薇渐渐褪去了面上的潮红:“这是要做水晶柿子饼。新上贡的火晶柿子,做这个刚刚好。” 切碎的青红丝、核桃仁,再拌上黄桂酱、玫瑰酱和板油丁、白糖,加上少量淀粉使劲揉搓成糖馅。另取面粉里加入上好的火晶柿子肉,一点点和匀,揉搓上劲。 看她揉的认真仔细,赵锦俞目光也柔软下来。这样的知微,让自己怎么能放得下?既然放不下,那就……神色又暗了下来,知微,我忍得好难受,你也一起陪我,好不好? 面和好了,切成大小一样的剂子,李芝薇停下手,看着赵锦俞:“锦俞怎么还在这里?今日松鼠鲑鱼可全都让你做,别只顾着我,一会儿你自己的完不成了。” “嗯,知道了。”赵锦俞一笑,又给她擦擦汗:“我这就走。” 步伐轻捷,他在心中暗想,该怎么才能把知微给掰过来。我赵锦俞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君子,知微,我喜欢你,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? 李芝薇可不知道他正在打自己主意——知道了,只怕也会瞠目结舌后乐上半晌。 面剂子擀薄,包上糖馅揉成饼胚。她打算先煎一个尝尝味道。 出锅的柿子饼颜色焦黄,一口咬下去,外皮起酥,里面因为加了柿子,口感黏甜,糖馅热滚滚流出来一点,轻吸一口,满是黄桂的芬芳。 唔……玫瑰酱可以再稍微多一点。李芝薇心满意足捧着热烫烫的柿子饼,舔舔嘴角沾上的糖汁。 今日是中秋宴啊……李芝薇偷偷一笑,这中秋宴,历来是少不了螃蟹。而原剧情里,在今日,圣上特意嘱咐赵大厨,让他在料理吴贵妃饮食之余,把地方进贡的上好螃蟹烹煮一番上了餐桌。 这柿子和螃蟹,可是不能同吃的。两者同食,只会“一泻千里”。 正好,吴贵妃是孕妇,不能吃蟹,也免了她受罪。而且,只要这孕妇不出事,赵大厨顶多会被关到牢里候审,而不会立刻毙命。 就让他们赵家受几日牢狱之灾,遭点皮肉之苦……李芝薇低眉一笑,也算了了原主的心愿。 赵大厨为了这中秋宴,也算是使了浑身解数。阳澄湖的大闸蟹更是锦上添花的一笔。 先是一道芙蓉酿蟹。螃蟹上锅蒸熟,把蟹肉和蟹黄拆下,而蟹盖留着待用。烧热油,葱姜炒香,把拆下的蟹黄蟹肉倒入翻炒熬制,调好味再酿入蟹盖中。蛋白打发,在蟹盖上装点出花朵模样,再放入烤制点心的炉子里文火烘烤片刻。 又选了脂肥膏满的螃蟹几只,贴了紫苏、姜片上锅蒸熟。并一碟调好味的陈醋、一壶温好的花雕,端着就上了桌。 皇帝对那一道清蒸蟹格外喜爱,而宫妃们觉得拆蟹过于繁琐,并且稍不注意就吃相不雅,对着芙蓉酿蟹倒是情有独钟。 这芙蓉酿蟹不光吃起来方便,口感更是独特。蛋白打发烘烤后,外皮酥脆,里面绵软,虚泡泡一抿就没了。而蟹粉鲜香,既保留了蟹肉独有的风味,又去了腥气,拿着小银匙子挖着吃,再好不过。 不知不觉,一人都吃了两三个。还是念着螃蟹性凉,不敢多吃。 而吴贵妃盯着自己面前一份炒蟹粉,扶着小腹皱着眉头。皇帝看到了,脸上也挂了怒容,斥道:“谁把蟹肉端上吴贵妃那一桌了?” 小太监急忙上前跪下,高声说:“回禀圣上,这一份并不是蟹肉,而是‘假蟹’,是御膳房赵小厨特意进上。” “假蟹?端上来。”等他尝过,眉头皱的更死了,“这分明是螃蟹!把那赵小厨给我叫上来!” 赵锦俞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露脸,早就胸有成竹,当下细细的把制作材料一说,细品之下,果然吃出了这假蟹与炒蟹粉的差异。 “赵小厨心思果然不错!”皇帝看着吴贵妃面露满意,爽朗一笑:“这是怎么想出来的?” 赵锦俞一怔,温声回禀:“是臣偶然在古书里看了方子。想着贵妃有孕不能食蟹,可秋日无蟹,总是不美。这才屡次实践,堪堪赶在中秋献上。” “好!”皇帝兴致正好,干脆利落地颁下赏赐。从今日起,这赵锦俞也同他的父亲一样,升到了庖长。 然而等回到了厨间,兴奋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,他看着笑着道恭喜的李芝薇,又有些心虚。 “知微,我还没来得及提你,圣上就下了赏赐的旨意。”他讨好地看着李芝薇。 “为什么要提我?”李芝薇反倒是疑惑,“这菜式本就是锦俞你一点点琢磨出来的,我不过就给了你一本食单而已。这些啊,都是你的功劳呢!” 不清楚心上人是宽慰自己还是本就是如此想的,可不管是那种,都让赵锦俞心中熨帖。 忙了整夜,厨房里众人也都累了,随意做了些饭食,四散着坐着吃。 李芝薇就着熬好的牛肉汤下了些细面,又切了些冷盘用的牛肉,烫了几根青菜放在碗里。 “喏。”递给赵锦俞一碗,两人就坐在廊下,就着月光,吃着迟来的晚餐。 看着身边人眉飞色舞,李芝薇也是一笑。等明日,你还能这样兴高采烈? 喝下最后一口汤,听着嘈杂声从远处传来,李芝薇眯了眯眼睛,唔,或许,不用等到明日了?   ☆、第31章 女厨子也有春天(9) 果然,没过多久,就见一队灯笼远远过来。 “今日这宴席都谁过了手?疱长是哪个?”侍卫们把御膳房团团围住,领头的出来问话。 “周侍卫。”郑公公哆哆嗦嗦上前询问:“这是怎么了?要拿我们御膳房的人?” 领头的侍卫和他也算熟识,干脆大声说:“这宴席散了不久,宫里大小主子都身子不适。显然是吃食上出了问题。圣上特命我等前来问讯。” 大小厨子们瑟瑟聚到一处,老老实实地回答着问题。 原本赵锦俞只是做了宴席,可现在升了疱长,倒成了领头的。几个侍卫把他拉到一边,显然是单独问话了。 问吧问吧,李芝薇心底一笑。这菜单只有赵大厨一人晓得,菜色都是他安排布置,赵锦俞或许还知道些什么,可是,他们这些小厨子,可是完全不知情呢! 不多时,又传来消息。这满宫上下,只有一位吴贵妃没事。 知情的算下来,她菜色和别人不一样的,就在那一道螃蟹。而螃蟹,全是赵大厨亲力亲为,又恐别人学了配方,在小厨房独自完成的——甚至,大厨房这边,都不知道还有这道蟹。 不出意外,皇上盛怒之下,打了他二十大板,押入牢中好好审问。连带着,对着唯一安然无恙的吴贵妃也有些不喜。 赵锦俞因是赵大厨之子,加上是今日大厨房这边的小头目,也打了十大板押下去。 先关你们两日受受苦楚。李芝薇面上着急,却只作出慌了神的样子,并没有去寻齐世璟。 “郑公公,你可有什么门路?”第二日一早,她就抱着小包裹去寻郑公公。 “怎么?”吃了昨日那一吓,郑公公脸色也有些蜡黄,打了个呵欠:“这是准备送到宫外头去?” “不是。”李芝薇慌忙摆手:“昨日锦俞不是被打了板子压下去吗?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,想托人送到牢里,公公可有什么门路?” 郑公公盯了她半晌,慢慢道:“你是个有心的。可是,我这边倒是不好给你跑门路。这事情啊,轻易沾不得,沾不得啊……” 李芝薇早料到此行不会有什么结果,她不过是来做个样子。一向交好的人就这么锒铛入狱,若是她一句话也不说,岂不是太过凉薄? 不过,念着那最后一点好感度,李芝薇还是去找了齐世璟。 “齐大哥。”她郑重地把自己整理好的那个小匣子递过去:“齐大哥可曾认识其他侍卫?能不能把这匣子送到牢里,交到锦俞手上?” “哦?”齐世璟无奈看着她,“丫头,你知不知道这次事情可不小?阖宫上下大小主子都遭了罪。这样子,你还敢往跟前凑?” 李芝薇神色低迷下来:“我知道。可是锦俞他一向对我好。朋友有难,我自当是鼎力相助的。”又抬起头,恳切地望着齐世璟:“齐大哥,你就帮帮我吧!” 齐世璟又是感动又是吃醋,半晌才问:“那要是齐大哥……也进去了呢?” “怎么会?”李芝薇瞪直了眼睛,“这么严重吗?齐大哥也会牵连吗?” “如果,是呢?”齐世璟看着她,想要知道她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。 李芝薇想也不想,亮着眼睛说:“若是齐大哥也会牵连,那我就自己去。” 齐世璟只觉得挫败,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,这小丫头,对着锦俞莫不是情根深种?想到这种可能,他只觉得胸闷气短。 “锦俞再怎么样,也没有齐大哥重要。这朋友情不能不顾,就算是我进去了,我也绝不能连累到齐大哥……”李芝薇继续说道。 嗯?齐世璟眼神亮了亮,终于露出个笑模样,狠狠捋了她头发一下:“小丫头,难道齐大哥就能见着你有难不帮?” 李芝薇见他笑了,也勾起唇角:“齐大哥对我最好啦!” 听她这样说,齐世璟笑容愈发灿烂,干脆利落接过小匣子:“你等着吧,我自然会把这些送到的。只不过,把他们从牢里捞出来,我怕是做不到了。” “没关系。”李芝薇微皱的眉头也散开:“救他们出来,这个我来想办法。” “你想什么办法?”齐世璟又开始担心,“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!” 李芝薇不满地嘟嘟嘴,把自己才刚听说这宴席上有螃蟹,而那一日自己又不巧刚好做了柿子饼,一一说给齐世璟听。 听得他眉头锦州,交代说:“你可别就这么大咧咧说出去。真要算起来,你也逃不了干系!这么着,我给你看着,要是有恰当的时机我就告诉你。只有我点头了,你才能往上报,知道吗?” 李芝薇乖巧地点点头,她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,可不打算搭上自己。就算——就算真的把那两人捞不出来,也只能算他们命不好了。 再说,自己说不了等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,就任务完成走掉了。 而且,比起原主的遭遇,这也算便宜他们了?她这样安慰自己,把那一点良心不安掩盖下去。 而赵锦俞在狱中收到那一个小匣子,疑惑着打开,看到里面几个小瓷瓶并一些散碎银子,还有一封信。 “见字如晤。一别几日,不知兄在狱中如何,愚弟心中挂念,奈何探视无门。今特托人奉上伤药银两,如有再需,只管告知狱卒,定然悉心送至。兄在牢中,当以保重身体为要,身外之物,私奉狱卒,或可缓皮肉之苦。现正查探原委,只盼兄长早日沉冤得雪,你我兄弟二人重聚。切记保重。愚弟知微奉上。” 知微……赵锦俞泪盈眼眶,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笑容来。兄弟吗?他低着头,泪水落在信纸上泅开墨迹。 若这是你所盼,知微,今后,你我二人就是兄弟,只是兄弟。 他抱紧双臂,浑身不知是冷是热,边哭边勾起嘴角,状似疯魔。 “叮咚,赵锦俞好感度上升十点,当前一百点!齐世璟攻略未完成,不能离开当前世界,主人努力努力~” 攻略?你逗我!李芝薇满心欢喜待在自己小院子里等着任务完成,听着蓝宝这样说,差点跳起来。 这是逼得她还得对齐世璟表个真心? 没过几日,圣上又起驾前往蒙古巡视诸部。李芝薇作为御膳房现在手艺不错的几位厨子,也一同前往。 当然,还有齐世璟。 圣驾就扎在草原上,建了大大的蒙古包。李芝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淳朴的景色。 明明是极简单的碧草蓝天,可弥漫开来,一望无际,就让人觉得惊心动魄,目眩神迷。 白日里,圣驾带着武官与蒙古兵骑狩猎,夜里,这草原上就燃起篝火。 顶好的鲜嫩小羊羔,白日里刚刚宰杀。在地上挖出尺寸合适的坑,放入柴火,搭上烤架,就可以把整只羊串着架上去烤。 通红的火舌跳动着想要舔舐羊羔,李芝薇抿着嘴,一层层刷着烧烤油。这油是她白日拿香料什么炒过的,用在烤羊肉上,不仅能够保证外皮酥脆,锁住内里的肉汁,还能够有效地综合那一点腥膻味,使羊肉吃起来更美味。 这第一只烤全羊,自然是要奉给圣上。 锋利的匕首把羊肉片成薄片,再递上一碟特质的酱料。小羊羔肉质细嫩,又在烧烤中被香料浸染,不管是白口还是沾了酱料再吃都十分美味。 皇帝吃得满意,又见一旁片肉的李芝薇身姿清俊,颇有几分欣赏。 李芝薇此刻除了片肉,还分了心思在周围动静上。原剧情里,今日这皇帝可是在蒙古地盘上遭了行刺,回宫养伤那段时日,御膳房可没少耳提面命他们这些小厨子多尽心,送了不少补身子的汤汤水水。 也不知道大概是什么时辰。李芝薇心下暗忖,若是自己一直在这皇帝身边,说不得还能帮齐世璟一把,刷刷好感度。 正想着,就听到羽箭破空之音。 齐世璟作为御前侍卫,一直是守在皇帝身边。眼见突发骚乱,急忙一个箭步上去,就把皇帝护在身后。手中一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。 只可惜,总有疏漏的时候。 “齐大哥!”李芝薇看着好时机,一声惊呼。 齐世璟扭头,就看到一柄羽箭呼啸而来,急忙挡在皇帝身前,可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,把他推了过去,自己硬生生受了那一箭。 “快走,护住圣驾!”那人挣扎着冲他喊。 “知微!”他看清那人是谁,双目欲裂,却不敢呐喊。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倒下去,自己仍旧护在圣驾前面。 等到打退了贼人,调了军队来层层护住圣上,才有人关心起这满地伤员。 “知微,知微!”装作去上药离了圣上身边,齐世璟开始在各个蒙古包里奔波,寻找起李芝薇来。找了许久都没找到,一颗心越来越凉……不会的,一定不会的! 就在他进入另一个满是伤员的帐篷里查探时,看到李芝薇面色苍白蜷缩在一角,肩膀上还插着半截羽箭。 “齐大哥……你没事就好。”血染透了衣袍,可她眼神之中透出的,却只有庆幸:“你没事就好。” “傻小子!”齐世璟眼眶一热,干脆把她打横抱起,“走吧,回我帐篷里,这里上药不方便。” “喂,齐大哥,放我下来。”李芝薇抗议着,说不了两个字就是大喘气。 齐世璟心中酸酸的,“丫头,你干嘛就扑上去?圣驾有我护着呢。” “我……不是为了圣驾。”李芝薇无力地把脑袋埋在他怀里,“那箭矢,是冲着齐大哥你去的。” 这个傻丫头……齐世璟一句话也说不出,只能把抱着她的手紧一紧,再紧一紧。 “齐大哥,你抱得紧一点,好不好,我冷……”李芝薇又往他怀里缩了缩。 “啊?好。”齐世璟看着她苍白面色,把担忧都埋下去,加快了步伐。 “叮咚,齐世璟好感度上升二十点,当前一百点,攻略完成!” 终于,要走了吗?李芝薇觉得有些难过,悄悄抱住了齐世璟。 到了帐篷里,齐世璟匆匆请了交好的御医过来。 “怎么是个女娃娃?”冯御医吹胡子瞪眼睛,手上利落地拔出箭矢。 “嗯,还请冯御医不要对别人说。”齐世璟背对着他,“等这次回去,我就请圣上把她调到国公府上。” “嗯,也行。”冯御医正要给伤口上药,却变了脸色:“不好,这箭上有毒!” 齐世璟心里咯噔一跳,转过身,就看到李芝薇已经半闭了眼睛,嘴唇隐隐发乌。那么多中箭的都没事,怎么偏偏这支有毒? 李芝薇费着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,气若游丝:“齐大哥,我知道……我知道我不行了。” “齐大哥,他们说,女孩子这辈子总是要嫁人的……小时候我就在想,将来,要嫁个什么人呢……可是我穿了男装,就只能一辈子做个男孩子了……” 神色萎靡,眼睛却越发亮起来:“齐大哥,你今后,不要忘了我,好不好?” 齐世璟断然摇头:“我不答应。你要是想让我记得,就快点好起来!冯御医这里有药,一定会治好你的!” 说着,恳切地看着后者。而冯御医把了脉,无奈的摇摇头,抱着医箱转身出去。 “齐大哥,我……我放心不下的……”李芝薇声音低下去,断断续续:“还有我爹和我娘……院子里有棵樱桃树,开花的时候美极了……娘最爱吃樱桃蜜饯,爹教了我,说将来做给心上人……” “齐大哥,你喜欢……喜欢樱桃蜜饯吗?” “喜欢,喜欢……”齐世璟拉着她的手,点点头,强忍着悲戚迭声说。 看着李芝薇挂着苍白的微笑闭着眼,他也笑起来。 “你做的什么,我都喜欢……”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。 “叮咚,任务完成。主人即将回到现实世界哦~”   ☆、第32章 现世:冷宫婕妤(3) 等顾长华恍惚着醒来,天光还没有亮,建安帝正悄悄起身,不打算叫她。 回过头,就见灯下一双眸子亮晶晶,神色莫名。建安帝还只以为是自己吵到她了,温声说:“茵茵怎么醒了?再歇一会儿吧。” 顾长华还有些没缓过来——任谁刚刚经历一番生离死别,也该怔愣半晌。可眼下,哪能是怔愣的时候? 她嘴角含笑,取了自己的单衣披上来:“还是让臣妾侍候圣上穿衣吧。” 手法细致温柔地侍候建安帝着了龙袍,她才有心思打理自己。披了外衫,略略洗漱一下,头发也只是松松挽了起来。 建安帝自己在洗漱,那边顾长华忙吩咐着丫鬟拿点心过来,又沏了热茶,冲了一碗藕粉羹。 “虽说这上了朝才回来用早膳,可政事劳神费力,圣上还是垫些东西好。”顾长华笑吟吟的奉上,“昨晚上没来的及向御厨房叫餐点,这里也没什么好的。” 建安帝颇为意外——茵茵这是,更加关心自己了?心中一热。也不嫌是干巴巴的点心,就着茶水吃了两块,又把甜腻腻一碗藕粉喝尽了,才微笑着心满意足上早朝去。 “婕妤怎么想着大早晨上点心了?”芳草一面拿铜盆子端热水进来给顾长华净面,一面笑着问道。 雪白的毛巾投在热水里泡透了,拧干水拓在脸上,温暖舒适。顾长华懒洋洋向椅子背上一靠,并没有搭话,自顾自想着什么。 蓝宝说的没错,这经历的世界不同,果然对自己的影响也不同。往日,照自己的性子,哪还能想到吃食?可当了这么些年厨子,竟然开始不自觉关注这个了…… 等净面涂了香脂,换了正装,把头发高高挽起加以妆点,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。 而这时,天已经微亮,御膳房的早膳还没有送来。 也好,这皇后有孕,免了满宫的请安。早膳不必吃得那么早了。 她干脆坐到廊下,什么也不做,就盯着天边那抹朝霞愣神。 孙慕妍为太子所喜,开始不过是为了兵权……那圣上对自己呢?她思忖半晌,也想不出个所以然。 难道是为了德妃的面子?顾长华下意识地摸摸左手上那一枚蓝宝石戒指。也不像……还说了让自己远着些德妃。 远着些?她的眼神豁然清明,可不就是远着些吗?说是德妃的贴身宫女出身,可贴身宫女爬了龙床,焉知德妃心中一点不恨? 说不了……顾长华冷冷一笑,说不了这荐了她,也不是德妃自愿,而是建安帝所求。为的么——这皇后多年无子,德妃父亲又是丞相,恃宠而骄,一枝独秀,怕不是君王所乐见的吧? 自以为想明白了,顾长华轻轻吐一口气。自己,果然只是一枚棋子。 不期然又想到建安帝轻柔掖被角的动作,心中一动,强自把那一点温柔情绪压下去。顾长华,你疯了吗? 他不是那个你以为的小侍卫,而是万人的主,天下的王。爱上君王是什么下场……看看如今荒草凄迷的辰月殿就该知道。 而建安帝此刻,听着底下大臣毫无新意的请安问好,心思不由分出一丝到了顾长华那里。 想着今早上那一碗甜腻腻的藕粉羹,他没有半点不悦,反倒勾起唇角,颇为志得意满。茵茵,你又开始关心我了呀。 又想到说起远着些德妃时,茵茵眼中的不甘愿,他又有些痛心疾首。傻丫头,怎么就不明白呢?德妃可不是好相与的…… 当年德妃不知怎么打听到自己对茵茵的那一点小心思,特意把茵茵调到身边,又故意摆在自己面前。虽然打得是“媚上”主意,可却不知道,自己从没打算就这么把茵茵留下来。 而且,窥视帝踪……建安帝狠狠皱了眉,底下正背着太平折子的官员不小心瞄到了,不由暗自小心,声音也抖了起来。 下了早朝,他自然而然去了皇后的寝宫。皇后一直温良贤淑,只可惜出身不高,又经年无子,总是没有底气。而现在,有了自己的孩子,应当会硬气一点吧? “圣上。”见他过来,萧皇后笑盈盈起了身,正要行礼,就被他给拦住了。 “明鸾,你正有身孕,不是免了礼吗?”他急忙扶着萧皇后又慢慢坐回去。 萧皇后搭着他的手,并没有使力,另一手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,笑得满足:“礼不可废。我身为皇后,自当做后宫表率才是……” “你啊!”建安帝有些无奈,“若不是怕你仍旧守着规矩不放,我又何苦免了后宫请安?我问过御医了,你这一胎虽然无碍,可也是静养着好些……” “知道是圣上关心。”萧明鸾半仰着头,神情温和:“我会照顾好自己的,越陵。” 建安帝叹声气,也坐在软榻上,把她揽在怀里。 “昨晚上,你去看过顾妹妹了?”萧皇后拍拍他的手,问道:“她怎么样?在冷宫里没吃什么苦头吧?” “没有。”建安帝摇摇头,“我只是有些后悔……明鸾。当初,是不是就不该为那么点心动,顺水推舟把她留下来?” “怎么了?”听他这样说,萧明鸾微眯一下眼,仍旧语气轻快问道。 “不过是茵……因为长华变了很多啊……”虽然对着皇后从不隐瞒自己那么点小心思,可建安帝也不是蠢的,不会就这么大咧咧叫了心爱妃子的小字。 听出他语气里的惆怅,萧明鸾眸子中划过满意,开口劝导:“圣上也知道,这后宫里,想要半分不变,是不可能的。就是我。” 说着,摸摸自己的小腹:“为了肚子里这个,怕也会变得和之前不同。越陵,我若是变了模样,你会不会怪我?” “不会。”建安帝也伸手搭在她腹上:“为母则强,你之前就是太过仁弱了,也不能怪你……现在别想那么多,我也会护着我们孩子,健健康康长大的。” “嗯。”萧明鸾笑着闭了眼睛,温顺地依偎在他臂膀上。 而此刻,在梧叶轩里,顾长华正把自己关在西厢,捏着蓝宝逼问着。 “说吧,这额外的攻略对象是怎么回事?”她瞪着眼睛气鼓鼓的,“本来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了,还要再加上这个!” “主银不要僧气辣……”蓝宝被她捏着脸颊,声音含混,好不容易挣开,又讨好地过来蹭了蹭:“攻略对象好感度到达六十点以上,才会变成强制完成的。” “这么说,还都是我的错?”顾长华柳眉一竖,就把它又抓过来,却只是抱着,并没有再揉捏。 “这个有好处哒~”蓝宝眨巴着眼睛,一点点数着:“多一个攻略对象,加五百点积分哦,主人这个任务那到了两千积分呢!” “功德值呢?”顾长华恍惚记得,第一个任务完成时还有这么个东西,可这两个任务,怎么都没有了? “功德值只有在完成任务时,对与宿主无关的人产生积极影响,才会获得哒~”蓝宝一本正经地解释着:“第一个任务里,由于江采菁很早就被解决了,原剧情里和她牵扯的那么多男修‘获救’,才会有功德值……” 顾长华明白了,看来,这功德值,比积分可难赚的多。 “主人现在有两千一百七十个积分啦!还需要兑换什么吗?”蓝宝眨着眼睛。 想想还挂在自己手腕上却一次也没用过的银镯子,顾长华有些犹豫。既然做任务途中也能兑换,还是攒攒积分,先不用了吧? “主子,德妃娘娘派了赵嬷嬷过来了。”潋波在门外提高了声音恭敬说道。 嗯?顾长华开了门,理了理裙裾:“把人请到正堂去吧。”这赵嬷嬷,算是德妃的心腹。 坐到正首上座,看着赵嬷嬷毫不客气就坐在左下首,顾长华微微一笑:“不知嬷嬷来,可是娘娘有什么话要说?” 见她皱着眉看了看左右,顾长华听音知意,让宫女们都退了下去。 “是老奴自己要来的。这皇后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,想必婕妤已经知道了。”赵嬷嬷端着茶盏抿了口,倒有几分主子作派:“德妃娘娘有了大皇子,本就是有子万事足的。可现在啊,总是满腹忧思。我们这做奴才的看了,总是心疼。” 说着,盯着顾长华。 顾长华心中哂笑,我说把我捞出来,原来是用得着! “嬷嬷说的是。还指望你们平日多劝着些娘娘,不为别的,就是为了大皇子,也应当保重身体。”半分不提,就当不知道这德妃的“忧思”是为了什么。 笑话,圣上都说了话让她远着些,她还能凑过去让人利用?只是,还不能就这么撕破脸。 冲着赵嬷嬷别有深意地点点头眨眨眼。 顾婕妤这是要作戏?深宫里的老嬷嬷,心思通了九窍,看着顾长华这动作语言不一致,就自己想出了理由。 意味深长的一笑,把一个荷包放在茶几上,却恼怒说道:“还指望顾婕妤劝着些,却不料半分不为娘娘着想!奴才是找错了人了!” 听着里面像是要吵起来,守在门外的小宫女面面相觑,又急忙低下头装没听到。 赵嬷嬷满面怒气冲了出来,狠狠一甩袖子,连礼仪都顾不上。冲天的怒火简直要化为实质。 而顾长华,已经把荷包拢在袖子里,也是满脸不愉。 心底却在偷笑,这老人精就是想得太多!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。 不过两日,满宫都知道顾婕妤与德妃闹翻了,而与德妃交好的宫嫔们,见了顾婕妤,连一点面子情也不再做。 建安帝自然是满意,干脆送了许多赏赐到了梧叶轩。萧皇后虽然将信将疑,在建安帝面前,却是一脸欣慰。 而顾长华对着这珍珠玉帛,并没有半分感动。不过是听话时的奖赏罢了,和逗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? 与其担心这个,还不如好好想想,今晚上的任务,会是什么? 躺在床上闭着眼,换了个舒适的姿态卧着,黑暗果然如期而至。 “即将进入新世界,主人做好准备哦~”   ☆、第33章 赵锦俞番外 我叫赵锦俞,赵家的嫡子。而我的父亲是宫里的御厨,掌勺的疱长。 从小,我就与各色锅铲调料为伍。练刀工、练腕力……我的人生,大概就是为了继承赵家的荣誉,接替父亲的职位。 我一直以为,日子就这么下去了。每日里煎炒烹炸,斡旋钻营。 直到,我遇到他,李知微。 我从开始就知道他,还没有成为御厨的时候就知道。不为别的,只因为他也是出自厨艺世家,而他的父亲李大宝,更被父亲视为一生的对手——即使李大宝已经不再是御厨,这一点也从来没有改变过。 在得知李知微被一道圣旨招入御膳房的那一刻,父亲就变了脸色,拉过我叮咛又叮咛,交代再交代。 我只有沉默着点头。也许,他就像前几日刚走了的那个厨子一样,在这里待不长久了。 可是我没想到,李知微居然是这样风姿卓越的年轻人。 看着他笑弯着眼对我说:“赵哥好,我是新来的李知微,叫我知微就好。”声音脆甜,面容白皙,神色腼腆,竟然人提不起半分恶感。 我也笑了,并没有几分真心:“叫我锦俞就好。” 父亲说,对付李知微,绝不能大意。只有他把你当作自己人,才会知道对方致命的弱点。 于是我释放自己最大的善意,我告诉他长乐公主的喜好,我提点他宫中众人的关系。甚至,我暗中压下御厨房那些小厨子的不满——原本空出个名额,自然是有他们晋升的几乎。 而现在,知微的到来阻碍了这一切。 知微?我怎么会这样叫他…… 唇齿间还残留着点心的余香。“蒸素馨”,简单的名字,就如同他一样,简简单单一眼到底,让人轻而易举就能发现他的好。 “赵大哥喜欢吗?” 他的声音柔软干净,是我所不能抗拒的甜。有那么一个瞬间,我几乎以为,知微不是个小小少年,而是面容清丽的女孩子…… 如果知微真的是女孩子,多好?我心中一动,再看他面庞时,竟被那光芒逼迫得落荒而逃。 似乎有什么开始不受控制。 日子一天天过去,知微总是在点心上忙活着,半点没有插手到红案上来。我不禁松了口气。 这样子,就不用想办法对付他,把他撵走了吧? 后来,他塞了许多食单给我。我错愕又感动。 虽然只是模糊不清的叙述,可对于厨艺世家来说,这些食谱,哪个不是重逾千斤?更何况,这些书本我之前从未看到过…… 知微他以诚心待我!这个认知,让我心中有点甜,又有点涩。 费尽心思终于做好那一道假蟹,听闻他从家中归来,我兴冲冲进了小院子,只想把这道菜做给他尝尝。可是,怎么还有旁人在?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侍卫服,知微叫他“齐大哥”。 我心中突然生出所有物被人觊觎的危机感。这齐侍卫与知微太亲近,只会坏了我的计划!我在心底对自己说。 只是,真的是这样吗?真的……只是这样吗? 我压下心中莫名的焦躁,细心做了晚餐拎过去。你看,知微,关心照顾你的,永远是我。 看他在黄铜盆子里洗手,我心头一跳。少年人的腕子,怎么能这样雪白柔润?我看看自己孔武有力的双臂,心中模糊泛起一个念头。 知微和我遇到的厨子不一样,太不一样。他纤细文弱,就像个读书人。 也难怪他只做白案……红案的大锅大勺,那样柔软的臂膀,真的可以吗? 剔着鱼骨,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,果然割到了手。看他毫不犹豫俯下身去吮吸伤口,我只觉得那一点潮热蔓延到心里。 红唇沾了血的饱满,只让我想咬一口。 我分明感到,胸中有什么,想要借着这温暖雨露破土而出。 菜是做不成了,不过也已经让他尝了一道,我并没有什么遗憾。可是胸口莫名的躁动让我看不下书,反而直愣愣地看着知微。 知微他长得……真好看。我眼睛眨也不眨。看得久了,满心满眼都是这样的一张芙蓉面…… 知微知微,你若是个女子,多好? 你若是个女子……若知微是个女子,我又能做什么呢?眼皮一跳,胸口就这么热起来。 吴贵妃怀孕了,父亲被调到了小厨房。 我来不及回味自己那一点小心思,就被这么个消息折腾得神思不属。 这小厨房,比大厨房更麻烦些。万一吴贵妃真出了什么事情,父亲可就在劫难逃。 知微发现了我的郁郁寡欢,每日变着花样做点心逗我。捏成一朵朵小莲花的一口酥、加了澄面晶莹剔透的虾饺,还有……我看着面前做成小猪模样的豆沙包,哭笑不得。 这是,把我当作孩子哄了? 不过,这种感觉,还真不错。我咬着清甜的豆沙馅,笑眯了眼。 齐侍卫怎么又来找她了?刚被安抚下去的情绪又升上来,反倒更加烦躁。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拦住了他。 看着知微疑惑的眼神,我只有尴尬。为什么,我要拦住他呢?讪讪地放了行,心中却满是迷惑。 这样陌生的情绪,我不懂。却隐约知道,一旦迷雾拨开,也许生活就是天翻地覆。 明白的那天来的太快。 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值夜,却因为知微在,变得不一样起来。 天寒露重,看他穿得单薄,我把外衫解下来给他。可他却怎么都不肯要。最后,两个人一同蜷缩在炉火前,算是解了这个难题。 “锦俞,我听说啊……”他絮絮叨叨说着什么,我却一句也没听清。 只因为全部心神,都已经放在了身边的温热上。隔着薄薄的衣衫,少年人的热力毫不遮掩地传过来。比那炉火更温暖。 他的胳膊就搭在我身上!心中沸腾得简直要尖叫,半边身子一动也不敢动,神思全部凝结在肌肤相贴的那一处。柔软坚韧,一如我想的那样。 他不满地瞪我一眼,随后疲倦地偎在我身上。我只觉得世界轰然炸开,漫天都是烟花璀璨。 我闭了眼不敢看他,却能够清晰地感到,他轻软的呼吸扑过我的脖颈,拂过我的耳边。最后,不知逸散在何处。 轻软的、芬芳的呼吸。 原来,这就是我想要的吗?感受到身躯的僵硬,身边的温热愈明显,心中的冰寒就愈剧烈——我对知微,竟然是怀了这个心思吗? 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、往下沉。父亲知道了,会怎么看?而知微知道了,又会……怎么待我? 我不敢去赌,只有全力遏制心中那一点情潮。 知微还在担心我,他以为我遇到了什么难处。 郑公公安慰我:“不是还有兄弟朋友么?”却不知,让我心中更苦涩。我不想做他兄弟,也没有把他当兄弟。 不知是酒醉人,还是那句“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”,极度惊恐难挨之下,我反倒镇定下来。 不就是爱上一个男人么?我目光涩然。我只是爱上一个人,而他正好是个少年郎。 只是,知微,既然你这么关心我,那么,你也爱我好不好?我已经在深渊里了,这里又冷又静,你下来陪我,好不好? 我知道自己心态扭曲得可怕,却再也无法制止。知微知微知微……你知道吗,我心痛得要滴血了。 我开始有意识地挨挨碰碰,制造些小暧昧。看着他面颊通红,心中泛起诡异的满足感。 你也和我一样,好不好?我这么爱你…… 不,也许我爱他还不够。 在奉上那一道假蟹得了赏识,圣上就要奖赏时,鬼使神差,我把几乎要说出的名字又咽了下去。 知微,你这么好,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怎么办?当你开始吸引别人的目光,就不再要我了怎么办? 不知道是真心话,还是只为了掩盖心中对名利的贪婪,我一遍遍这样对自己说。可对着那样一双真诚恭喜的眸子,还是泛了心虚。 知微,我很爱你,真的很爱你……我在心中盘桓了多少遍的话语,却始终不敢吐露。 和他并肩坐在回廊上,对着月光吃着一碗普通至极的牛肉面,我心中只有欢喜。 如果,时光就这么静止在这一刻,多好? 可惜,幸福总是来得太短暂。父亲和我锒铛入狱,还算圣上心慈,并没有牵连家中老幼。 一顿板子挨下来,又被关在阴冷潮湿的牢房中,拖着破败的身躯,我心中一片寒凉。 也不知道要关多久……看着昏睡过去的父亲,我脱下外衫给他盖上。不管这罪责是不是因他而起,可他是我爹,我不能不管他。 我没想到,知微会在这样的时候,托人送了东西进来。雪中送炭。 上好的伤药、散碎的银两、还有一封情真意切的信。 只是,这情,是朋友情,这意,是兄弟意。 我感到心中有什么碎裂了,而有什么,有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,我再也撼动不了半分。 知微,这就是你想要的吗?兄弟啊…… 今后,我们是兄弟,可也只是兄弟了。不觉间,我泪流满面。 也不知关了多少时日,受了多少刑罚。父亲和我都身躯破败,几乎全凭着心中那点不甘支撑着。 我总是把和知微在一起温暖的回忆拿出来翻了又翻,这才能够抵挡住狱中的严寒。 直到有一天,门开了,透进光,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。 齐侍卫?怎么是他?是知微让他来接我吗? 我和父亲换了崭新的衣衫,蹒跚着互相扶持出了牢狱。我满怀期冀地问他。 而他面目扭曲,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目光瞪向我:“知微他……死了。让你们出来,是他生前的愿望。” 齐侍卫面容冷硬地抛了一包银两过来:“你们走吧。御厨是做不成了,回乡做些小买卖。”他叹声气:“也算是,了了他生前的心愿……” 知微,死了?我怎么也不愿相信,羸弱的身躯再没有力气,软倒在地。 你为什么要走呢,知微?早知道,我再也不要做什么兄弟!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,我爱上一个人。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,我爱的人……是你。 本打算让它成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,可这秘密,现在看来多么可笑! 父亲努力想要搀我起来,终于唤回了仅存的那一点理智。 我还有家人,还有父母亲! 牢狱之灾,使得我年过半百的父亲再也拿不动锅铲,而我……我无奈的伸伸右手,狱中太过潮湿,关节受损,这只手,也再也颠不动炒勺了…… 还有妹妹……我总该撑起这个家! 蹒跚着捡起那一袋银子,我垂着头,和父亲顺着这朱红而漫长的宫墙走下去。 知微,你等等我,好不好? 在奈何桥上等等我,等我安顿好家里,就去找你。   ☆、第34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1) 这里是……哪里?看着完全陌生的房间,顾长华彻底呆住了。 身下的触感柔软得有些不真实。枕头也是她从未见过的,扁扁方方的。架子床呢? 她摸摸身上的被子,蓬松轻软,完全是她未曾见过的材质。再环顾四周,墙壁是柔和的米黄色,房顶正中央有个水晶制成的装饰物,闪闪发亮。 柜子和桌子上都刻了奇异的花纹,繁华富丽。连一边的美人瓠也是她不曾见过的模样。甚至……顾长华红了脸,甚至桌子上还摆了一个赤身露体的半人塑像,高鼻广目。 “蓝宝,这到底是哪儿?”顾长华干脆往下一缩,拿被子蒙了头不再去看,“不会又是神仙们的世界吧?” “不是啦,主人。”蓝宝咯咯一笑,“剧情传输给你哦,看仔细点!” 顾长华从来没有觉得头脑中这样难受过,即便是第一次进入仙侠世界,难受也不过是一刹那。而现在,足足过了十五分钟,头脑还是昏昏涨涨的。 等等!她扶着额头,“分钟”,是什么? 好不容易忍住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,顾长华急忙问蓝宝:“蓝宝,你都给我塞了些什么?” “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啦~”蓝宝听起来很欢乐:“这次的任务,和之前都不太一样哦,请主人一定要仔细、仔细阅读剧情~” “知道了!”顾长华咬咬牙,耐着性子开始翻看。 这才看了个开头,就愣住了。这个世界……还真是神奇。有天上飞的钢铁大鸟,地上跑的金属甲虫,还有一按开关就能放出人影的大方块、一戳按钮就能千里传音的小匣子。 顾长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去了解原主的心愿。 她现在身体的主人,叫作白晓曼,是二十一世纪一名豪门贵妇。 白家本就是江宁的有名的商贾,而她的夫家戴家,则是正经的名门望族,权贵之家。丈夫戴玉轩却算是戴家的另类,并没有为政府工作,反倒借着家族便利,当起了商人。 当然,这之中不乏白晓曼娘家的一些资助。毕竟,虽然商人重利,可是自家女婿既然有心从商,自然是倾家相助。 而戴玉轩娶了白晓曼,也就是为了白家的财力支持,好让他能够在商界站稳脚跟。自然对她千依百顺,两人夫妻恩爱,诞下一儿一女,长子叫戴慕白,女儿叫戴如岚。 慕白慕白,自然是爱慕白晓曼之意。白晓曼就这么沉浸在丈夫的款款柔情里,对他一心一意,把全部家底都毫不犹豫给了她。 直到儿子飞机失事,白晓曼心神憔悴,完全顾不上刚满十岁的女儿,缠绵病榻。一病就是一整年。可这还不是全部,在她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解脱出来,戴玉轩就带了娇俏柔美的外室母女,进了戴家的大宅,哦,还有一个刚上学的小男孩儿。 在这轮番刺激之下,白晓曼一口气提不上来,香消玉殒,只留下个娇惯许久的女儿。也许是临死幡然悔悟,对女儿执念太深,竟化作一抹幽魂,整日游荡在这戴家大宅里。这一晃就是几年。 而被带回来的汪以诗也是个有心思的,虽然有儿有女,可她面子上对戴玉轩前妻留下的女儿关怀备至。小姑娘正是不懂事的年纪,虽然有丧母之痛,可很快就被汪以诗哄了过去。 戴如岚被人疼着宠着,越发娇纵,惹得戴玉轩对她不喜,只有汪以诗还维护她。白晓曼虽然厌恶她破坏自己婚姻,却因为她对女儿好,也渐渐放下了心。执念消了,魂魄也就越来越淡。 可就在她完全消散之前,竟然无意间听到汪以诗对着女儿戴盈盈的一番话。原来,她对戴如岚这样好,完全是存了“捧杀”心思。白晓曼这才惊觉,女儿竟然被这汪以诗惯成了纨绔女! 而与女儿青梅竹马,当年她也很看好的君泽,居然与戴盈盈感情越来越好,甚至订了婚。订婚之后,戴如岚愈发蛮横了。 她身为鬼魂,还来不及想出办法,女儿那里就出了事。和小明星在夜店泡吧、拍裸*照闹得沸沸扬扬。流言猛于虎,娇纵的花季少女被父亲锁在家里不能外出,一点点枯萎下去,最后割腕自杀。 而这一切,竟然也是汪以诗的设计!可白晓曼现在魂力黯淡,别说报复,就是冷眼看着也成了问题,索性找上了蓝宝来达成心愿。 而白晓曼的心愿,就是把女儿安安全全抚养长大,不说她能够成为大家闺秀,至少,也要做个知礼的明媚少女。 顾长华揉着太阳穴,不禁叹口气。这倒好,自己还没有怀过,这下直接成了孩子她妈! 又有些惋惜。不论怎样,这一份慈母心肠,总是让人赞叹的。也不知道,她是怎么找上的蓝宝……也算是她的幸运,这样淡的魂魄,蓝宝竟然也能同意了这份交易。 算下时间,现在是长子戴沐白飞机失事已经过了一个月。白晓曼也从医院搬回了家里养病。 虽然现在神志清醒看完了剧情,顾长华也不打算这么见人。 这个世界太过奇伟瑰怪……她需要好好理一理。 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,再醒过来,她只看到床头两个水晶瓶里亮着光,有个小小的身子趴在她身边睡着。 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。漆黑的头发有些自来卷,并没有装饰,留得长长的,现在全散在床上。发隙间露出一张苍白而精致的小脸。身上穿着深黑色的小洋装和白色连裤袜,瘦瘦小小地蜷成一团。 白晓曼只觉得心中一酸,眼泪就流了下来。她知道,这是原主的情绪影响,可还是不妨碍她从心里怜惜这个小姑娘。 岚,是山间的雾气,是美丽流动的云。白晓曼给女儿起的这个名字,本就是希望她能够自由自在地成长。 “小云朵,妈妈的小云朵……”她不知不觉就温柔地低声唤起来,把小姑娘温柔的揽在怀里。这一揽,才发现她根本没睡着。 “妈妈!”小姑娘顺势偎进她怀里,亮闪闪的大眼睛满是泪光,纤长的睫毛也是湿漉漉的:“哥哥走了,妈妈也不要云朵了吗?” 白晓曼不禁在心里叹口气,也不能怪小姑娘之后那么相信汪以诗,实在是在儿子出事之后,她一腔心思都用来怀念亡子,对着仅剩的女儿简直是不管不顾。 感受到心里汹涌而来的懊悔,白晓曼揽紧了女儿:“不会的。妈妈不会不要小云朵的。小云朵是妈妈心尖上的宝贝呀……” 这些话肉麻的过分,若她还是顾长华,是断然不会说的。可现在,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。 这么一哄,小姑娘反倒大声哭起来,像是要把这么些天母亲不理自己的委屈全都哭出来。白晓曼慌了手脚,她从未生育,自然不会带孩子。就是原主,这孩子们都有保姆带,这样亲自哄的时候也少。 “云朵不哭啊,不哭。”她笨手笨脚给孩子擦着眼泪,另一只手在小姑娘背后轻轻拍打着,干脆哼起了自己幼时母亲常唱的摇篮曲:“阿囡乖,阿囡宝,阿囡不哭睡觉觉,风静静,虫悄悄,莲花开在明月桥……” 小云朵哭得累了,被母亲这么一哄,抽抽噎噎这抓着她的衣角睡着了。 见她睡着,白晓曼终于松一口气,起来想倒杯水喝,发现小云朵手心里不光攥着衣角,还拉着她几缕头发。苦笑一声,只能作罢,干脆搂着女儿躺下来。 心思静下来细细一想,白晓曼几声冷笑。戴如岚这十岁的小姑娘都知道来看妈妈,戴玉轩这么大个人,竟是到现在见也没见。再想想戴盈盈与如岚差不了几个月,那这戴玉轩在忙什么,也就一目了然。 不,这戴盈盈,现在还只是姓汪。那个小男孩儿还只叫汪展鹏,并没有入了戴家的族谱。 一切或许还来得及…… 白晓曼却有些迷惑,按照蓝宝传给自己的情况,这个名叫“二十一世纪”的世界,应当是男女地位相差不大,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业。既然如此,为什么戴玉轩,对儿子还那样看重执着? 还有,这个世界,并没有什么休妻之说,女子和离,似乎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。不过按照大众的想法,似乎还是父母双全对儿女好些。 而且,她咬咬下唇,原主的性子也太过于单纯和善了!白家就这么一个女孩子,从小被娇惯着长大,嫁了人之后丈夫又对她有所求,千依百顺,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、不谙世事的样子。 自己就算是和离了,可毕竟不是原主,当真能够在这个神奇的世界立足吗?还有,这民不与官斗,自己若是要和戴玉轩说个明白,势必会引出他的兄长亲朋。 白家不过是小小商贾,真的能够斗过官家? 白晓曼摸摸女儿的长发,心中暗自权衡着。这女儿是原主的心愿,自己定然是要好好待她的。 可是这丈夫……可以退货吗,亲?   ☆、第35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2) “妈妈……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戴如岚皱着眉头醒过来,迷迷糊糊就往身边摸,发现妈妈还在,她露出个甜甜的笑,又在白晓曼怀里蹭了蹭。 “小云朵醒了?”白晓曼露出笑容,爱怜地摸摸小女儿的脸颊。 “嗯。”小如岚害羞地点点头,细瘦的胳膊环住她的脖子,赖着不肯起来。 “好了。”白晓曼拍拍她的胳膊,抬头看了看床头计时用的那个叫作闹钟的东西:“都这个时候了,云朵下去吃晚饭好不好?” 小云朵咬咬下唇,期盼地看着她:“妈妈一起,好不好?”语气里都是小心翼翼。 “好,妈妈一起。” 小姑娘脸上一点点亮起来,露出个大大的笑容,轻快地起身蹦下床,双手拉着白晓曼的胳膊要往外走。 白晓曼心里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按照原剧情,这白晓曼从儿子死后再没有下过楼,一直待在卧室里。 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面,白晓曼有些心惊。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人的习俗和自己那里全然不同,可这么长条形的餐桌……自己却从未见过。就是宫中宴饮,也是有份位的妃子一人一个小几。 看着小如岚一脸不舍坐在餐桌的另一端,白晓曼愣住了。仔细回想,好像这一家子从来都是这么吃饭的。 见小姑娘一直向这边看,白晓曼干脆招招手:“小云朵,坐到妈妈这边来。” 嗯?小如岚抬起头,眼神亮起来,端着自己的小碟子就跑过来,一旁的佣人急忙把椅子也搬过去。 她坐直了晃着小腿,对着白晓曼笑得灿烂。白晓曼心中一软,伸手就抚上如岚的头顶。 小姑娘脸上也是惊喜,眯着眼睛又在她掌心蹭了蹭,像极了白晓曼曾养过的一只小奶猫。 厨子还没有上菜,管家倒是过来了,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,姓赵,身子微有些丰腴,看起来慈眉善目。 “夫人终于下来了?今天气色真好!哎呦,如岚小姐怎么能坐这里?老爷看到可是会生气的。夫人你也不劝一劝。”赵婶笑眯眯的就要把如岚抱下来,再让她坐回去。 小姑娘怎么会愿意?伸出手拍了桌子,发出清脆的声响:“我做事情,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?妈妈都没有说我!” 面容上满是骄纵,语气也完全不复方才对着白晓曼撒娇的甜糯。 白晓曼一开始还没有觉得不妥——要是在她原有的世界,这奴大欺主,就是被主子打死了,也不能有半分怨言的。可看到赵婶眼神里划过的一丝不满和鄙夷,她这才惊觉,这已经是所谓的“二十一世纪”了! 这些仆人,也不再是自己惯用的签了死契买下来的,可都是正经人家,只是出来工作而已。在这样的环境下,如岚的做法,就有些过分了。 白晓曼有些了悟,原来这个时候,小姑娘就有些被惯坏了? “云朵!”她并没有直接斥责小姑娘,“赵婶也是关心你。小淑女是不能随便发脾气的哦!” 小姑娘撅撅嘴,倒是很自觉地对着赵婶说了一句对不起,闷声低头看着盘子上的花纹,再不言语。 白晓曼看得失笑,安抚地拍拍小姑娘,换来了她皱着小鼻子勾起了唇角。 等晚餐上来,她这一份是原主惯吃的西餐。白晓曼别扭地拿着刀叉切开牛肉,发现里面还是半生不熟带着血丝,眉头皱的更紧了——这样的东西,怎么吃?而且,这大病初愈的身子,吃这些,合适吗? 再看看如岚,抱着一碗鸡茸粥喝得香。白晓曼轻声问道:“这鸡茸粥,厨下还有吗?给我盛一碗。这一份撤下去吧。” 既然能有合口的食物,她可不打算委屈自己。 赵婶很是惊讶:“夫人不是一向喜欢西餐吗?这可是空运过来的雪花牛排……” “赵婶,麻烦盛一碗粥。”白晓曼放下餐具,拿着餐巾沾了沾唇,毫不动摇地吩咐。 当了那么久御厨,她好东西吃多了,舌头愈发刁钻起来。这戴家虽然也是大户人家,可这厨子的手艺在她看来只能算一般,鸡茸有些老,粥也煮得过了火候。 不过,总比牛排强多了。她撇撇嘴,不动声色吃了那一碗粥。 如岚用餐的规矩是极好的,小勺子轻轻舀着粥,也不碰碗壁,没有半分声响。就连吃配粥的茶叶蛋也是半剥了壳小口小口地咬。 母女两个吃完一餐饭,小如岚自觉地坐到琴室,叮叮咚咚弹着钢琴。 原主对这钢琴还颇有造诣,白晓曼却是一点不懂的。看着小姑娘弹完一曲跑过来,兴冲冲征求母亲的意见,她只好笑着点头夸赞——唔,也不算假话,至少这声音在她听来完全是悦耳的。 得了母亲夸奖,小如岚欢快笑着又坐到琴凳上,十指灵活的上下飞舞着。这下,就算白晓曼一窍不通,也听出比刚才弹得好的多,乐曲里满是欢乐。 正在此时,男主人回来了。戴玉轩穿着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,看起来挺拔精神,虽然人到中年,仍旧面容英俊,更因岁月的痕迹而带了几分成熟儒雅。 人还在房间外就听到小女儿的琴声,笑着走了进来:“小云朵今天怎么这么高兴?” 等看到一旁坐着温柔笑着的白晓曼,他反倒愣了一下:“曼曼,今天怎么下来了?” “嗯?”白晓曼侧过头给他一个略带忧愁的笑,“小云朵今天到我屋子里……我总该珍惜还在的。” 说着,掉转头目光慈爱地看向如岚:“这些日子,我忽略你和孩子太多了。” “曼曼,你能这么想就好。”戴玉轩显然有些感动,走到白晓曼身边坐下揽着她。 白晓曼一哆嗦,正好对上他状似深情的眼神,还有里面滑过的一丝愧疚。 愧疚?她在心中一冷笑,难不成这是刚从汪以诗那里回来?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二十点,可攻略,主人加油加油~” 白晓曼一愣神,说好的照顾小孩子安全成长呢?怎么还有攻略对象!一时心乱如麻。 夫妻两个状似和谐地靠在一起,看着小如岚欢笑着弹钢琴,怎么看都是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。 玩笑了一阵,时间也不早,这副身子也还虚弱,白晓曼有些困倦。 “妈妈要睡了吗?”窝在她怀里翻着故事书的小如岚抬起头:“妈妈和云朵一起睡,好不好?” 还没等白晓曼回答,戴玉轩就发话了:“妈妈身体不舒服,云朵自己睡好不好?爸爸和妈妈一起,晚上好照顾她。” 小姑娘只知道母亲身体不好,乖乖地点了点头,自己放下故事书,跟着保姆洗漱去了。 而白晓曼也和戴玉轩一起上了楼,主卧里自有个盥洗室,还配了大大的玻璃镜子。 算下来,白晓曼是第一次端详到自己这副身子到底长什么模样。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倒像是三十出头,肌肤还细腻,只是眼角有些细纹。然而眸子如水,目如点漆,清亮到让人忽视了年纪。现在脸色苍白,倒有几分楚楚可怜。 摸摸脸颊,白晓曼还算满意。伸手碰碰冰凉的镜面,她再一次觉得神奇。除了仙侠文中的法术,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事物能够这么清楚的照出人的影子来。 戴玉轩已经洗漱完毕卧在床上:“曼曼,还没有好吗?” “这就来。”白晓曼一边应答,一边在心里思考该如何调养这副身子。她可不想像原剧情里,没待多久就死了,做个阿飘四处游荡。 只是……当务之急,还是屋子里的那个男人。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,一身保守的丝绸睡衣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。 那个能放出影像的“电视”开着,播着一出宫廷剧。白晓曼拿着叫作遥控器的方匣子,靠在软绵的枕头上,浑身紧绷,半分心思都没有在电视上。 “曼曼现在喜欢看这个?”看她眼也不眨盯着电视,戴玉轩凑上来:“你之前不是说这些勾心斗角最没意思吗?说看电视还不如去听音乐会……” 想想原剧情,还真是……白晓曼的喜好颇有些“崇洋媚外”,又是个文艺女,从来不肯看这些连续剧。 “生病无聊,就随便看看。”白晓曼转过头对他蹙眉一笑。她可没忘记,自己现在是个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妇人:“有些事情忙着,就没工夫再想……” 见妻子眉宇间还有一片情愁,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就更加动人:“曼曼……”他俯身凑过来。 白晓曼有些慌乱,而戴玉轩并没有做什么,反倒是拍拍她的肩膀:“你最近瘦了不少,别再想了……我们还有小云朵。” “嗯。”白晓曼温顺地点点头,心底却在嗤笑,你若是真的看重女儿,又为什么把外室接进门?还不是因为她给你生了个儿子! “曼曼,前两天我拿回来给你的合同,你签了吗?”感觉气氛正好,戴玉轩斟酌着开了口:“公司最近比较紧张……” 合同?白晓曼费力回想一下,才发现原剧情中的这一幕。因为想着事情,神色不由得有些迷茫,加上苍白的面色,竟有些孩子气的单纯。 戴玉轩抚抚她的长发:“按说我不该这个时候提的,可是公司上下那么多人,他们也有妻子儿女,我得为他们负责。曼曼,你等会儿看一下,签了好不好?” 虽然不明白这合同到底是怎么回事,白晓曼却不打算签了。看他这么急切,想必是对自己有利的。 怪不得今日不让她和小云朵一起睡,原来是为了这份合同!   ☆、第36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3) 白晓曼也有些焦虑,按照自己知道的剧情,则应该是一份和“股份”有关的合同。虽然来不及翻找“股份”在这个世界到底代表着什么,可模糊的记忆告诉她,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。 “曼曼,你放心。”看着妻子微皱着眉不说话,戴玉轩继续劝说着:“股份又不是转给我,也不怕你家里不同意。只要转给小云朵,我是暂管,并没有所有权。等她十八岁以后,这些股份,原封不动还是小云朵的……” 白晓曼有些晕,费力地按照自己的思路理解一番,唔,大概类似于房契并不在他那里,他只是暂住吗?可是……白晓曼眯眯眼,鸠占鹊巢,自己可是很清楚呢。 “不是不放心,玉轩。”她一边温吞着开口,一边在脑海中搜刮着可以用来作为拒绝借口的事件:“只是,我这些天精神都不在这上面,合同还没有让爸爸他们看过,就这么签了,爸爸只会更生气的,上一次……” 是啊,上一次白晓曼已经先斩后奏,从自己嫁妆账户上划了三千万给戴玉轩,惹恼了白老爷子。 戴玉轩微不可查地撇撇嘴,这白老爷子,还真是碍事!笑着说:“老爷子年龄也大了,可不该再为咱们这点小事操劳了。” “玉轩。”白晓曼伸手贴着他的臂膀,恳求道:“父亲身体不好,我不能再让他生气了……” 原剧情里,原主此时毫无心思,稀里糊涂就签了这么个合同。 白家见木已成舟,干脆派了她二哥上门来,把她手中剩下的最后一点股份都买走了,怕她再这么就给了外人。而最后回到戴如岚手中的,却只有白家买走的这么点。 戴玉轩无法,又哄了她几句,就说是时候不早该歇下了。 虽然是夫妻,可并不显得亲密。两人相背着睡去,之间隔了一人距离,半点肌肤都没有挨着。 白晓曼还不困,费心思继续挖掘着蓝宝传给自己的常识。自己这个丈夫,一点都不靠谱,接下来的日子还得靠着自己才行。 “主人主人,要不要兑换技能呀?经济入门,只要一千积分哦!”蓝宝不住地在脑海中叫嚣诱惑着。 白晓曼被它烦得有些焦躁,怒气升起后反倒迅速冷静下来。照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,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懂,怕是只有吃亏的份。当下咬咬牙,兑换了“经济入门”。 脑海中瞬间清明起来,她不禁一阵庆幸——方才,把那份合同糊弄过去,真是太好了! 戴玉轩现在所倚仗的,一是戴家的权力,而是自己所开公司的财力。而他开的这家名为“黛”的公司,白家为了白晓曼注了资,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,全部给白晓曼做了陪嫁。 而那份合同,一张口就要了百分之二十的股。 她暗自咬牙,戴玉轩把这股份骗到手,是不是就该接了汪姓外室进门?说不了……见多了宫中的勾心斗角,她眸子一沉,说不了原主郁郁寡欢早逝,就有这枕边人几分手笔! “曼曼,曼曼?”戴玉轩轻轻叫她两声。 白晓曼沉浸在自己思维中并没有应答,而感受到戴玉轩起身之后,就更加不敢说话了。她轻轻深吸一口气,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。 戴玉轩并没有走远,就出了外间,声音低沉着对谁说话:“……盈盈睡了吗?嗯,我知道,我也想你……再等等,好不好?这边她不肯……” 声音越来越低,显然是走了出去。 白晓曼睫毛微动,霍地睁开眼,一双眸子在夜里晶亮亮的。这戴玉轩,果然谋划着什么! “蓝宝。”怕他突然回来,白晓曼闭上眼,在脑海中呼唤着蓝宝,“这原主的身子,可中了什么毒?” “毒?”蓝宝顿了一下,才道:“就是些致幻药物……让人总做噩梦精神不好。吃颗初级祛毒丸就没事啦~” 白晓曼心里冷笑,原主本就为了儿子的死伤神不已,再夜夜梦到……这人果然是好手段! 思虑来思虑去,见这人还不回来,干脆也不想那么多,闭着眼睡熟了。 第二日醒来,戴玉轩去了公司,小云朵也要去学堂。白晓曼自己拿了祛毒丸服了,心中也轻快几分。 白日她一人在家中无事,兴致来了,又吩咐佣人买了白芷、白芨等中药材,自己按着宫中常用的方子制起面霜。又时常吩咐厨下炖了汤补养,不过三五日,气色就好了很多。 这一日干脆亲自用小砂锅熬了乌鸡汤,准备给自己和女儿好好补补——小云朵担心妈妈,可也瘦了不少! “曼曼怎么想起来炖汤了?”难得回来吃晚餐的戴玉轩对着一碗乌鸡汤,笑着问了一句:“前两天还从法国运了些好鹅肝,怎么不吃那个?你不是一向喜欢吗?” 白晓曼笑着睇了他一眼:“我现在身子不好,妈妈让我去看中医,说这是食疗的方子,最近一直都吃着。”她也不算说谎,白老太太确实打电话让她去看中医,还给了她一个老中医的地址。 再知道这汤是妻子亲手炖的,戴玉轩更加惊讶,看着妻子对着女儿笑颜如花,心中微动。 结发十几年,他对白晓曼,也不是半点都不上心的。因为汪以诗,更是多少有几分愧疚……见妻子重新露出笑容,较之以往更加柔弱可亲,也笑了起来。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三十点~” 白晓曼被这一声吓了一跳,如果说刚开始她还存着挽回丈夫的念头,现在却是半点不想了。笑话,利益不统一,还怎么在一起? 好感度涨上六十可是要强制攻略的!白晓曼暗中皱眉。可让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,又怕带坏了女儿。 戴玉轩用了晚饭,接了个电话就又匆匆出去了。白晓曼挑挑眉,这外出的愈发频繁,自己好转的消息只怕也已经传出去,汪以诗那边,是不是等不住了? 果然,接下来的日子,戴玉轩身上的小马脚越来越多。口袋里塞着的首饰票据,西服上熏染的女人香水…… 看着洁白衬衫领子上一抹红唇印,戴玉轩脸上也现出几分尴尬:“曼曼,这是出去应酬,大家都这样,我推不开。” 别说白晓曼换了个芯子,就算是原主那个清高文艺女,碰上这情况也半点忍不了——不,应当说,发现第一丝苗头的时候就会和戴玉轩大吵一架。 “玉轩,我知道,我能理解。”白晓曼却打算忍下去,现在就算离婚,小云朵的抚养权她也争取不到,“在外面也别那么劳累,我只要你和小云朵好好的。” 戴玉轩有几分诧异几分感动,看着白晓曼的目光愈发温柔:“嗯,我们一家都要好好的。”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四十点~主人你要努力呀~”蓝宝声音里满是不怀好意。 白晓曼借着叠衬衫的动作背过身去,几乎忍不住露出狰狞——戴玉轩你的好感度是吃了火药吗?噌噌地往上窜!大哥,别喜欢我成吗? 有一双手从身后环了过来:“曼曼,有你真好……”男人宽阔的双臂把她环抱起来,揽进怀里。 白晓曼强迫自己露出温柔,轻轻拍了拍他。露出个笑容:“我去看看小云朵。” 因为是周六,小姑娘正坐在画室里,对着高脚凳上的花瓶,在纸上涂涂画画。欧式风格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盛放的玫瑰,还是戴玉轩带回来的。 “妈妈!”眼尖地看到白晓曼进来,她不顾一边的家庭教师,把笔随意一放,就从画凳上跳下来扑过去。 白晓曼伸手抱了一下,才点点她的小鼻子:“画画要专心。老师还在边上呢,怎么能就这么跑下来?” 又转过头对着那老师说:“刘老师,还真是对不起,小孩子娇惯。” 说是老师,刘清还是美院在校的学生,不过作品多多少少获得了些奖项,才被戴玉轩请来做美术老师。 “刘老师对不起。”小姑娘牵着妈妈的手,乖乖巧巧地道歉。刘清急忙摆摆手,笑着说没事。 等她教够了时间告辞,小云朵拉着白晓曼的手,让她看自己画的那幅:“妈妈,云朵画的好不好?” 不过是十岁孩子的作品,笔触调色都还稚嫩,白晓曼也不懂水彩,看着色彩明丽有模有样,就笑着夸赞。 一旁下来的戴玉轩愣了一下,妻子是学设计的,对这水彩应用尤其在行。之前,对着女儿的画作虽然也有夸赞,可却只是为了安抚,远没有这么由衷。 看着女儿脸上透着光采,而白晓曼一脸温柔,也不嫌弃小孩子身上未干的颜料,就这么把她抱了起来,戴玉轩更加有触动了。 之前的白晓曼,虽然优雅迷人,可是太过清高。就算是对着心爱的一双儿女,也永远是自矜自持的模样。看来,儿子的去世,真的让她改变很多……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五十点,主人你还真是用,功,呐!”蓝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。 什么?白晓曼盯着戴玉轩,满心不善。 可在戴玉轩看来,曼曼脸上的笑容灿烂,抱着女儿看向他,说不出的温馨。 “玉轩,怎么又穿了外套?还要出去吗?”白晓曼只想让这瘟神快点走。 “啊?没有……”戴玉轩目光躲闪了几下,下了一个决定:“觉得有些凉,才穿上的。今晚上呀,我哪儿都不去,就在家里陪你们母女俩个。”   ☆、第37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4) 戴玉轩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,一连几日都早早回来,和白晓曼一起陪着女儿玩耍。更抽空一家子去了一趟动物园。 身在仙侠世界的时候,白晓曼已经见识了不少奇怪生灵,对这动物园也没有太大惊奇。 只不过……看着小云朵搂着戴玉轩的脖子咯咯直笑,白晓曼颇有些纠结。最近,她看了几本关于儿童心理学的书籍。如果真的要离婚,看小云朵这样子,会不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? 原本这个任务不像之前,有着明确的参考,就已经够让她忧心的了,她可不容许半点不好的因素参进来。 然而事情还是爆发了——汪以诗在戴慕白去世后,因为小儿子汪展鹏,自以为手握重宝,就决定主动出击。当她通过佣人知道戴玉轩今日要去动物园,心思一转,就带着女儿和小儿子出了门。 正当一家三口玩得欢快,一个小男孩叫着爸爸噔噔跑过来,拽着戴玉轩的衣角:“爸爸,你不陪我,就是为了和这个女人一起?” 小男孩儿只有六七岁,梳着齐刘海,显得一双大眼睛格外精神可爱。此刻扬了头看戴玉轩,眼睛更是蒙了一层泪。 “玉轩,这是谁?”白晓曼心里已经猜到这个小男孩身份,却装作不知,面上茫然,弯下身子温柔说:“小朋友认错人啦!你爸爸叫什么名字?你怎么一个人?这样可不好。” 戴玉轩很是尴尬,抱着小云朵不知道说什么,听了这话,连忙借坡下驴:“是啊,小朋友,是不是认错人了?” “爸爸……”汪展鹏瘪瘪嘴就要哭,干脆双臂抱着他的腿,理直气壮地说:“我爸爸叫戴玉轩,我没认错人!” 就在此时,远处传来女子焦急的呼喊:“鹏鹏,鹏鹏!” “妈妈!”汪展鹏眼神一亮,松开一只手大力挥动着:“妈妈,我在这里,爸爸也在!” 戴玉轩已经看到了牵着手的汪以诗和汪盈盈,不自觉就把小如岚放了下来。 小云朵似乎也察觉到什么,双手揽着他脖子不放:“爸爸,他是谁?我不认识!” “乖。”戴玉轩无心顾及女儿,伸手把她的小手拉开,看着白晓曼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白晓曼神情冷下来,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,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,另一只手摸摸她脑袋:“小云朵乖,别闹你爸爸。” “这是我爸爸!”汪展鹏还站在一边,闻言瞪了白晓曼一眼。 “才不是!”小如岚气鼓鼓地推了他一把,“才不是你爸爸!是我的,我的!” 小男孩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,戴玉轩见着也心疼了。然而还没等他弯腰,汪以诗已经赶了过来,快手快脚扶起了汪展鹏。 “不好意思啊,先生,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!”汪以诗温柔笑着,伸手抱起汪展鹏:“鹏鹏不要看到谁都叫爸爸,你们爸爸忙,哪有空出来玩!” 戴玉轩分明感到话中满是酸味,捏着拳头干笑着。 白晓曼倒是有些佩服,以退为进,汪以诗这招使得不错。只要白晓曼是个有些脑子的,必然会去查,这是揭穿不揭穿完全不重要,还能给戴玉轩留个好印象。 “妈妈,这就是爸爸呀!”汪盈盈眨着眼,小下巴尖尖,是个小美人:“弟弟没有认错!” 白晓曼挑挑眉,呦,想岔了,还有后招呢! “玉轩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再装傻,那就过火了,白晓曼干脆一脸不敢置信瞪了戴玉轩一眼,抱起小云朵就走。 “曼曼,你听我说……”戴玉轩要追上去解释,又被汪盈盈拦住了:“爸爸不要盈盈了吗?都好几天没见到了……” 看着心爱的女儿泫然欲泣,戴玉轩也迈不开腿,不由叹息一声。算了,就算是为了鹏鹏,也总是要摊开说的。蹲下身子,拍拍女儿的小脑袋:“没有,爸爸最喜欢盈盈了,怎么会不要盈盈?” 小如岚靠在妈妈怀里,伸着手要爸爸。看到这一幕,眼睛里也不由得泛起泪花,踢蹬着双脚:“我要爸爸,妈妈放我下来!我要爸爸,那是我爸爸……” 声音里渐渐有些呜咽,开始嚎啕大哭。 白晓曼硬下心肠没有管她,抱着她远远走开,手轻轻拍着她的背:“小云朵不哭好不好?有妈妈在呢,有妈妈……” “玉轩。”汪以诗神色愧疚中又带些惊喜:“鹏鹏说想来动物园,我就带他们来了,没想到你在。” 忐忑不安地说:“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?快,你快追上去解释,你太太会相信的。”话虽这样说着,洁白的贝齿却咬紧了下唇,目光中也满是不舍,分明是不舍得他走。 戴玉轩看她这样子,再也不忍心责怪,故作轻松道:“没关系。反正,曼曼也总该知道的。” 而想到方才白晓曼离去的决然,眉宇间分明是一派了然刚毅。戴玉轩心情更加沉重。曼曼她,是不是就这么离开了?这样想着,又有些心慌意乱,恋恋不舍。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六十点~强制攻略开始~” 正在拿着长颈鹿玩偶逗着小姑娘的白晓曼彻底僵住了,看看手中的布娃娃,只觉得那只呆萌的长颈鹿也伸长了脖子在笑她。蓝,宝! “如果不完成攻略任务呢?”白晓曼在心底沉声问。 “那主人就会留在这个任务世界啦,等到宿主身体自然死亡后才能离开……” 自然死亡么……那岂不是要几十年?她又有些犹豫。如果想要攻略的话,自然现在不离婚是个好选择。可眼看着汪以诗这是要登堂入室,让小云朵和他们母子三共处一室……她又有些不安。毕竟,自己是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的。 “妈妈。”小姑娘拿着布娃娃,睁着红肿的眼皮:“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?” 白晓曼怔住了,不知道怎么回答。 “我都知道的。”小如岚低下头,抱紧了玩偶:“我们班上林小月她爸爸,就有别的孩子。” 有抬头看着白晓曼强调:“和她不一个妈妈的那种!” “林小月她爸爸对那个孩子可好了,小月常常跟我抱怨。还有她妈妈也总是和‘那个女人’吵架。妈妈,爸爸是不是也有了‘那个女人’?” 白晓曼心中叹息,虽然这个世界是一夫一妻,可有权有势的还不是像她那个世界一样?不,应该比之更残酷。最起码,在她的世界,做了妾,除非跟皇家扯上关系,不然依照律法,就再没有了当正室的可能。 而在这个所谓“男女平等”的二十一世纪,小三上位,再简单不过。 “小云朵,如果爸爸和妈妈分开了,你跟谁?”白晓曼颇为忐忑地问出了这个问题。 “可以不分开吗?”小云朵眼睛湿漉漉的,看到白晓曼摇头,也渐渐黯淡下来。想了想,抱着玩偶挤进白晓曼怀里:“我跟着妈妈。爸爸还有别的孩子,可是妈妈没有了。哥哥不在,妈妈只有我一个……” 不过是十岁的小孩子,因为身边实例太多,却直觉地知道事情无法更改,就凭借着最简单的思维下了决定。 “小云朵……”白晓曼把孩子抱起来,吻吻她的额头:“妈妈的乖宝宝。” 母女二人特意在外面待到吃过晚餐才回家,却发现戴玉轩并没有回来。 小如岚神色更加低落了。她朦胧地感觉到,似乎这些天来的幸福再也不可挽回,不复存在。 “乖。”白晓曼亲亲她脸颊:“不早了,玩了一天,小云朵早点洗漱睡觉好不好?” 看着小姑娘乖乖睡觉去,白晓曼自己洗漱一番换了家居袍子,却不打算睡。 一来,自己要等戴玉轩回来好好说个清楚,二来,还得趁这会功夫,仔细思考一下,这好感度到底该怎么刷,才能赶在离婚前刷上去——她可不认为离婚之后,自己还会同戴玉轩有什么交集。 等戴玉轩回到家里,就看到偌大的客厅,只有沙发一角亮着灯。白晓曼穿着样式保守的丝绸睡袍,蜷着腿斜靠在沙发上,背对着他,只留下一个单薄瘦削的背影。 他喉头一哽,本来同汪姓母子三人玩耍生出的好心情,在此刻全部转化为愧疚。 戴玉轩以为白晓曼睡着了,轻手轻脚走过去,想把她抱回卧室。然而等转过来,发现白晓曼睁着清亮亮的眸子看他。 “曼曼……”声音低弱得被吞在唇齿间。 “你回来了。”白晓曼蹙着眉头,神情忧郁又决然:“不必解释了,我们都不是傻子,没有必要粉饰太平。戴玉轩,我们……散了吧。” 散了?戴玉轩按捺下心中的怒气:“曼曼,你听我说,以诗不是不知进退的人。她跟了我那么多年,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你……” 这会儿这样说?白晓曼心中嗤笑,怕还是为了她手中的股份。 在戴玉轩回来之前,她已经给白家打了电话。而白家大哥,早就有一番布置。 “离婚吧。”她挥挥手,双目湿漉漉地看着戴玉轩,不想再听他说下去:“玉轩,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挂念一点我的话,离婚好不好?一想到你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……戴玉轩,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?放我走,好不好?” 戴玉轩心中虽然升起了感动,可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,她要是这么走了,股份怎么办? “曼曼,我们能不能静下来好好谈谈?这么多年的感情,真的舍得吗?” “如果,你真的还念着我们这么多年感情,就放我一条生路吧……”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到底想着什么,白晓曼略有些讽刺的一笑:“我真傻,我怎么会以为你还挂念我呢?我手上‘黛’的股份,百分之二十签离婚合同时折算成市价卖给你,另外百分之十,我要留给小云朵。” “这下安心了吗?我只有一个要求,小云朵要跟着我。” 戴玉轩刚刚松了口气,听她这样说,眉头不自觉紧锁住:“曼曼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如岚她姓戴,不能就这么跟你走了。我们两个,真的要闹到离婚这种程度吗?” “那我们要怎么样?”白晓曼情绪激动起来,并没有大声叫嚷,然而这种压抑着的绝望更加打动人心:“那个女孩儿看起来比曼曼还要大一些。戴玉轩,你真的爱我吗?真的,爱过我吗?” 戴玉轩沉默了,半晌才疲惫地抬起头,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看向白晓曼:“曼曼,我大概,真的爱过你。” 白晓曼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——好感度呢,亲?需要你的时候怎么不出现了? 可再怎么说,婚还是要离的。 第二日一早,白晓曼就带了戴如岚回了白家。 昨日听了消息,白家二老和掌势的老大都在家里等着。白老太太笑呵呵把如岚抱到一边玩耍:“小云朵想外婆不想?” 白晓曼见小云朵笑嘻嘻跟着走了,一颗心稍微放下一点。她最不希望的,就是女儿受到伤害。可如果忍气吞声,让小云朵在那样一个家庭环境之下成长——她觉得,还不如自己带着。   ☆、第38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5) 这婚到底是离成了,在白家的据理力争之下,小如岚归了白晓曼抚养。也是,戴家现在另有了孙子孙女,并不算看重戴如岚。 就在离婚之前,白晓曼按照原剧情里“黛”公司的状况,再结合自己紧急了解的,把这些消息和自己的猜测通通告诉了白家。 白家大哥是个有经济头脑的,远不是白晓曼这样开通了“经济入门”的人可比的,几番操作,先是以两家联姻破裂,“黛”资金链或许短缺的消息迷惑众人,趁着股价下跌,很是从散户手中收了一部分。 明面上又支援戴家,联合着发布消息,稳定民心,甚至又注资一大笔,赶在合同签订前,又让股价升了回来。 白晓曼手中的百分之三十有二十都卖给了戴玉轩,再加上白家大哥发话:“我们白家这样帮忙,不是为了别的。曼曼她……小云朵也担心你。” “玉轩,你今后……”白晓曼看着戴玉轩欲言又止:“好好照顾自己吧。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最后一点挂念。 戴玉轩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暖,勾了勾唇角,压下心中又升起的不舍,“我可以去看小云朵吗?”看女儿缩在白家大哥身后不愿意看自己,戴玉轩很是酸涩。 “她是你的女儿。”白晓曼并没有正面回答,反倒低垂下眼睑,神色间满是怀念温柔:“永远都是。” 曼曼……他想要伸出手,却还是默默地攥紧了拳头。小云朵还是自己的女儿,可曼曼,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妻子了。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七十点!” 白晓曼背过身上了轿车,勾起了唇角。 过了几日,母女两人在白家也算安定下来。和白家两个媳妇一起窝在白家的沙发上,拿小银叉子戳着水果吃。 “晓曼,你今后打算作些什么?”白家大嫂关切地问:“可别总在家里不出去,没事多带着小云朵出去玩一玩。” 二嫂是个女强人,干脆利落地说:“我也觉得你别闷着。跟我去公司怎么样?女人呐,总该有点自己的事业。” “就是。”白家大嫂拍拍手:“正好,晓曼,你不是学的服装设计吗?你二嫂自己办的那个公司,正是要人用的时候,你也去帮帮忙!” 白晓曼当然打算找些事情做,虽然白家上下不把她当作外人,可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总这么在家里待着,也不像回事。 虽然要照顾小云朵,可她白天也要上学。总不能,自己白天就在家里闲着吧?这设计……倒是一条路。 她曾翻过原主的设计手稿,虽然不明白那些繁复的蕾丝绉纱、袒胸露乳的短裙有什么好看的,却不妨碍激起白晓曼一片爱美之心。 原先她也是画过衣服样子的,在宫里,哪个女人不会在品阶要求之内,换着法子在衣服上动心思来妆点自己?不过,这设计,到底和自己随手涂鸦的衣服样子不一样。 “都这么多年没碰过了……”白晓曼也是迟疑,原主自打生了大儿子就再没发表过设计稿,算下来,也有十六年了。 “只要你有这个心,重新再学嘛!”白二嫂毫不在意,她本就是受了丈夫嘱托,特地来宽慰小姑子,哪儿是真缺她这么一个劳动力。 “妈妈学服装设计,是要给小云朵做衣服吗?”小如岚好奇地问,“就像之前那个手帕一样漂亮的衣服吗?” 白晓曼怕小姑娘心里偷偷难过,做了不少小玩意儿给她。小香囊小荷包小手帕,绣了一大堆。而素白棉布绣了粉色樱花云的一个帕子,最得小云朵喜欢。 “什么帕子?”白家大嫂也好奇了,“小云朵让舅妈看看好不好?” 小姑娘欢乐地跑去拿了自己的宝贝匣子,还慎重交代:“只许看,不许拿哦!”小伙伴从她这里磨走了不少,如岚还心疼着呢。 “呦,晓曼什么时候学的呀?做的真不错!”白家大嫂拿着一个娃娃骑鱼香囊,颇为惊奇。她见的好东西也不少,也能看出来,手中这精致的绣图、繁复的丝绦,没有十几年功夫打底是做不出来的。 “在家里没事,自己瞎琢磨。”白晓曼当然不可能说实话,“大嫂要是喜欢,我回头给你做一些。” “我也要!”二嫂不甘示弱:“我觉得吧,你这手艺要是用在衣服上,肯定效果更好。最近正流行复古中国风……” 几个人一商议,就这么拍板定下来,白晓曼后天就到公司上班去。 夜里,她揽着小云朵,看着小姑娘睡过去,才把蓝宝叫了出来。 “蓝宝,这原主会的技能,是不是应该免费教给我才对?”她也有些反应过来了,上一个任务,说不得是自己吃了亏:“要不然总这么着,迟早有一天我要穿帮!” “主人,你真是想多啦!”蓝宝才不会承认,“只能够开通入门,然后任务期间蓝宝免费帮你升级!再讨价还价……就一直是入门好啦!” 白晓曼心中暗恼,也没有别的办法。只能老老实实又兑换了一个“设计入门”,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多起来的积分又瘪下去。 她又有些疑惑,按道理,自己花几分兑换了技能,完全成了自身掌握的本领,似乎,对自己今后的任务更有利? “主人你终于了解到蓝宝的苦心啦!”小蓝宝干脆从戒指里飘了出来,大眼睛水汪汪的。 …… 正当白晓曼打算睡觉时,却听到小云朵发出呢喃。 “妈妈,我会听话的,妈妈……爸爸不要我了……” 白晓曼心里酸涩,这几天看小姑娘表现正常,毫无经验的她居然忘了,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孩子。 伸手摸摸她额头,白晓曼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——小姑娘额头滚烫,面颊通红,显然是发烧了。 “蓝宝,怎么办?”她一下子慌了神,不知道该做什么。 降温,对了,降温!她急忙翻了翻柜子,并没有发现什么药。也是,她们刚搬过来不久,这些东西都没有备下。 “哥,哥!”她急忙打了内线电话给白家大哥:“小云朵发烧了,怎么办?” 一家子就这么被闹起来,先找了儿童退烧药给如岚吃了,又急忙喊了家庭医生过来。等给小云朵扎上吊针,已经是半夜了。 这么一番折腾,小云朵早就醒了,只是有些没精神。 “妈妈别担心。”她冲着白晓曼笑了一下,“我不难受了,真的。” “嗯。”白晓曼心中百感交集,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:“不舒服就说出来,妈妈就在旁边。困了就再睡一会儿。” 谢绝了大嫂二嫂要陪着的好意,等熬到打完吊针,白晓曼还不敢睡——她怕小云朵半夜里再烧起来。医生说了,这孩子受了风寒,再加上受了惊吓,才会烧得这么狠。 于是她去上班的日子就拖了又拖,直到小云朵好全了,才跟着去了公司。 “嗨,亚瑟,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设计师白晓曼。”白二嫂笑意盈盈,“晓曼,这是亚瑟,你就先跟着他学一阵。” 面前的男人高鼻深目,苍蓝色的眼睛,浅棕色的卷发。并不像一般时尚界男性那样穿得花哨,反而只穿了一身简单得体的蓝黑色西服。利落的裁剪很好地勾勒出宽肩窄腰长腿,充满了男士的力与美。 亚瑟?看着他很是不同于中原人的发色眸色,白晓曼按照这里的礼节伸出手:“你好,今后还请多关照。” “你好。”他的语音有些古怪,但还能听懂,“白,这就是你今天的工作,一套偏日常的小礼服。”亚瑟并没多说客气,不顾白二嫂还在场,直截了当给白晓曼布置了任务。 “这是意大利男人中的另类!”白二嫂偷偷对着白晓曼耳语,又提高了音量:“晓曼,我就不耽误你了,加油!” 礼服么?白晓曼坐到桌边,第一反应是大红底黑色镶边的衮服,瞬间被自己雷了一把。要真照这样子设计出来,可不是小礼服了,太过端正威严。 偏日常的小礼服的话,不能太严肃。这种小礼服多半是少女穿着,应该更加活泼一点…… 几经思虑涂改,最后跃然纸上的,是一款嫩黄色的无袖裙装。领子是旗袍样式的小立领,搭配缠丝花蕾形盘扣,上半身是修身掐腰设计,下半身裙摆散下来到膝盖上方一点。柔润的黄色底上绘了一枝清新俊逸的玉兰,在腰间开始又罩上一层雾一样的点星纱。 亚瑟接过白晓曼递上的稿子,心中颇有赞赏。 白二嫂已经告诉他这白晓曼的身份,还让他平时多看顾。虽然不懂中国的人情礼仪,可托关系这种事情哪里都有,他想当然的以为,这位白晓曼,要么是个设计新手,要么,就干脆一窍不通。 没想到,对方却给了他一个惊喜。 “白,你这个样稿不错。”亚瑟诚恳地说,“不过,要做出这种飘逸的裙摆,料子是个大问题。还有这样的嫩黄色……” “叮咚,亚瑟好感度三十点,可攻略哦!主人,不要大意地拿下他吧!” 正在仔细听亚瑟分析的白晓曼被这一声吓到了,看向亚瑟的目光也不由得变了味道。 “白?”感觉到白晓曼的目光发冷,亚瑟颇为疑惑,难道是自己话说重了?急忙改了口风:“当然,你这个设计稿还是很不错的。我知道有家店可以定制染色,这个颜色染出来一定好看。” 谈完了公事,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餐时候。白二嫂是个大忙人,虽然有心等她,可还要见客户。小如岚的小学是贵族式教育,孩子们午餐和午休都在学校里,只有晚上才回家。 白晓曼一个人,也就不想专门回白家吃个午饭,打算在公司周围找一家解决。 “白,一起吃个午餐?”出于自己作为意大利男人仅剩的那点绅士风度,亚瑟发出了邀请,“等吃过饭,我带你去看那家染色的商店。” 白晓曼本来打算拒绝,可听到后半句,想了想还是答应了。反正吃个午餐,好感度又不会蹦到六十。如果那家店的染色真像他说的那么好,还可以染了小云朵喜欢的颜色来给她做衣服。 “走吧,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馆,他们家有最好的帕尔马火腿,配上蜜瓜简直棒极了!你一定会喜欢的。”不沾公事时,亚瑟还算是个热情的绅士,他爽朗笑着冲白晓曼挤挤眼,体贴地为她递上外套,拉开玻璃门。 “谢谢。”白晓曼有些受宠若惊,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。   ☆、第39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6) 虽然午餐时聊得愉快,可在染色铺子里,两人还是面红耳赤的争论了一番。不为别的,只为了确定染色的布料。 “嘿,白,我说真的,这件小礼服下摆要做出轻柔和优雅。用丝绸垂坠感太强烈,不好做造型,不适合这样的嫩黄色。” “亚瑟,我说的不是丝绸。是棉丝混纺的面料。而且,丝绸也有轻薄的,并不是只有厚重的。” “我还是觉得下摆用真丝雪纺和欧根纱要好一些……”亚瑟无奈地摸摸鼻子:“白,既然你坚持,我们都染一下怎么样?然后按照各自的选择来做。” “好吧。”白晓曼学着他,无奈地摊摊手耸耸肩,“那就等做出来成品看一看吧。” “那枝玉兰花呢?也要染上去吗?” “不,亚瑟。那个要绣上去。这个你不用担心,确定面料之后我来就好。” “你会刺绣?”亚瑟灰蓝色的眼睛诧异地看着白晓曼,后者抛出个小香囊给他。看着那精细的绣图,他笑着说:“好吧,老板究竟是从哪里挖出的你?真是神奇的东方女性!” “叮咚,亚瑟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四十点!” 虽然只有四十点的好感度,可亚瑟看向白晓曼的目光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。 “好了,这件事情就先放一放。”白晓曼急忙转移话题:“我要再染些其他的料子和颜色,你看这个颜色怎么样?给十岁的小孩子做衣服。” 调色盘上是柔和的肉桂粉。 “唔,太过于内敛了,小孩子还是应当穿得色彩艳丽些。”说到童装,亚瑟似乎来了兴致:“粉蓝撞色怎么样?做成小a字摆,配上小皮鞋。男孩子的话,粉色衬衫打上领结也很不错,再加上格子短裤……” 谈到了专业,亚瑟转过头,也打量了白晓曼一眼,他挑挑眉毛,“白,你也该穿得活泼一些。你皮肤很白,为什么不试试孔雀蓝?” 他拿过那一小块染成神秘蓝色的绢纱,披在白晓曼脖颈处比划,“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错!” 白晓曼却因为这个亲密的动作略略有些不适,向后小小退了半步,不自觉红了脸——这大概,算是对着攻略对象的后遗症? 还真是害羞啊……亚瑟自顾自地想着,勾起了一抹笑。 白晓曼穿得是一身白色的女士小西装,这是她能找到的衣柜里面最保守的一身。然而上身腰身收的好,显得整个人纤瘦而精神。现在被孔雀蓝的料子一衬,白皙的皮肤好像会发光。 料子一时半会儿染不出来,亚瑟取了几块之前就放在这里染好的布料。而他说好看的那一小块宝蓝色纱料,干脆利落地买了下来,系在白晓曼颈间做了个纱巾点缀。 “这些是要做什么?”白晓曼很是好奇地摸了摸,发现料子并不柔软,反而硬朗挺拓。 “主要是做造型用的。”亚瑟好心情地解释:“不过并不是咱们这个工作室。是朋友托我染得料子。” 朋友?白晓曼不再发问,涉及到私人问题,她还是缄默的好。 “她说自己是个……嗯,裁缝?”亚瑟歪歪头,“走吧,你和我一起去。她也是擅长东方元素的,或许,唔,你能和她学到一点什么。” 白晓曼还以为亚瑟说的好友,会是个和他一样的高大男子,没想到,竟然是个小巧玲珑长发及腰的——女孩子? 之所以说是女孩子,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。一张娃娃脸,柳叶眉,长发不烫不染,清清爽爽地披在身后,穿了件喜鹊登梅的改良旗袍。 “嘿,茜茜,看我带了什么给你!”亚瑟自然而然与她行了贴面礼,才把拿来的料子奉上。 “这个颜色染得真好!”茜茜爱不释手摸了摸,这才看向白晓曼:“亚瑟,这是你的女朋友?不错嘛,老木头终于开窍了?” “茜茜,这是我的同事。白……”亚瑟有些吃力地回想着白晓曼名字的发音。 “我是白晓曼。”白晓曼大方一笑,干脆自己走上前去和她握了手。 “我是刘茜,叫我茜茜就好!”刘茜一笑,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。 她的工作室类似于沙龙,并不与传统的裁缝铺子一致。里外两间,用流苏帘子隔开,里间错落着放了几个小沙发和一架屏风。在房间各个角落,还用造型别致的模特和架子,摆放了许多旗袍、礼服什么的。 白晓曼好奇地四处看了一圈,问了许多问题。刘茜许是得了亚瑟的嘱托,也没有不耐烦,一点点详细地讲给她听。涉及到形体方面的问题,还拿了炭笔在素描纸上勾勒出来给她看。 不知不觉就到了半下午,白晓曼正要起身告辞,就听到有人敲门。 “是预约的顾客,来做结婚礼服。”刘茜说了句抱歉,就起身前去开门。 “刘设计师,麻烦你了,我们婚期现在提前了,可能有些赶……”熟悉的声音,不是别人,正是戴玉轩和汪以诗。 世界还真是小!白晓曼心中感慨,坐在沙发上,并不打算与二人交谈。 “戴先生留在这里吧,汪小姐,还请你跟我到里间去量一下尺寸。”大致商定了时间,刘茜就把汪以诗请了进去。 汪以诗刚进去就愣住了,坐在沙发上的那个,是白晓曼? “晓曼姐……”她很快反应过来,怯懦地开了口,然而声音不小,足够让外间的人听到。 晓曼?戴玉轩皱皱眉头,她怎么知道今天自己要在这里做礼服?伸手掀了帘子就走进来,心里想得多了,语气就颇为不善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刘茜惊讶地看着他不请自入,再想想眼前这场景,温声道:“晓曼姐,你和这两位还是旧相识?” 白晓曼念着那一点好感度,深吸一口气,闭了眼似乎在平静心绪,再睁眼时,换上一抹笑意,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失落:“这是我前夫和他……未来的妻子。戴先生不必担心,我今日是来访友,不是来堵你。” “毕竟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声音里满是自嘲和疲惫。 “曼曼……”知道错怪了她,戴玉轩心中反而有些不忍。再看她一身素白,只有那一点鲜亮的孔雀蓝,比前些日子更多了几分优雅。然而这分优雅里,还带着些惹人怜爱。 再加上神情和语气,他心中竟泛起奇异的甜蜜感——曼曼她,还念着我吗? “戴先生这样叫我,太亲密了。”她抬起头,掩下情绪冷冷一笑:“汪小姐会不开心的。”又转过头对着刘茜点头致歉:“茜茜,真是对不起,今天谢谢你了,我就先走了。” 也不等对方的回答,夺门而出,颇有些落荒而逃的驾驶。 亚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,见她走了,深深看了戴玉轩一眼,也追了出去。 这个男人是谁?亚瑟西方人轮廓鲜明的俊美面庞显然对戴玉轩造成了冲击,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汪以诗故意表露出的那一丝失落,只顾着回想方才白晓曼的一举一动。 曼曼她,似乎有了别人陪伴呢。心底生出不甘。 “刘设计师,你和曼曼是?”他迟疑着问。 刘茜此刻有点不太想理他,可念在是老师介绍过来的,仍旧推了汪以诗到屏风后去量身,爱搭不理地对着戴玉轩说:“是好友兼同行。晓曼姐很有才华。” 桌子上还留着两人商讨时画的设计草图,戴玉轩毫不客气拿起来看。虽然他已经很久都不曾见过白晓曼的设计图,可是那与刘茜完全不同的风格……他的目光逐渐幽深起来。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八十点!” 白晓曼心里一阵轻松,面上并没有露出笑意,面无表情看着拦在她面前的亚瑟。 “嘿,白,我并不知道……”亚瑟耸耸肩,发现不知道该解释什么:“好吧,开心一点,你笑起来更好看。”说着,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朵花来,鲜红色一团落在手心。 白晓曼有些尴尬,接过花朵,发现只是丝绢缠绕扎紧做成的,最下面缠了细铜丝。这料子,分明是刘茜工作室的,他什么时候做的? 看出白晓曼的疑惑,亚瑟眨眨眼:“白,其实我是个魔法师,真的。” 见他故作严肃,白晓曼终于勾起唇角,露出了一抹笑。 亚瑟一声清咳,微弓了腰做出邀请的手势:“嘿,美丽的女士,你愿意和我共度一个美丽的黄昏么?魔法师亚瑟随时为您效劳。” 苍蓝的的眼睛里满是诚挚笑意。 白晓曼笑得更大些,在这一瞬间忘记了见鬼的系统和攻略,拿腔拿调地端起双手,微扬着下巴:“走吧,我的侍从!”说着,也俏皮地眨眨眼。 不得不说,虽然这个动作完全不符合她的年纪和装扮,可衬上眼中的那一抹狡黠,却是分外的和谐。 美丽的容颜逆着光,只能看到清亮的眸子和勾起的嘴角,然而就是这样的目光,让亚瑟的心漏跳了半拍。 “白,你笑起来,真的很好看。”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,呢喃着笑道。 就在白晓曼脸颊微烫时,蓝宝适时地出来煞风景:“叮咚,亚瑟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五十点~” 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点好感被迅速浇灭,白晓曼头脑冷静下来,虽然面子上还是方才的活泼雀跃,心中却是一片冷然。 不能再让好感度这么升了……她感觉嘴里发苦,自己做完任务就是要走的。虽然有些自恋,可如果亚瑟真的就这么爱上她,怎么办? “亚瑟,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回公司了。”白晓曼看看时间,抬头笑着对亚瑟说:“孩子该放学了,我要去接她。” 小如岚一向是有专职司机来接的,也用不上她。白晓曼平日做的,都是在家里准备好水果点心,等着她回来。可现在,经了如岚发烧那么一吓,白晓曼决定今后对孩子多谢关怀,每晚上都是她亲自去接——当然,开车的永远不是她。 现在,为了让亚瑟知难而退,她只有把自己已经是孩子她妈的信息披露出来。 “接孩子?你的孩子吗?”出乎意料,亚瑟虽然面上表情没变,语气却满是好奇:“男孩还是女孩?多大了?” 白晓曼怔愣一下,正要回答,又被亚瑟严肃着脸摆手拒绝了:“不不不,白,先不要告诉我,让我猜一猜。” 眼睛闪闪发亮,即便是故作严肃也挡不住上扬的唇角。 “一定是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孩子!刚才在染色商店里你挑的布料,哦,好吧,她是十岁吗?啊,真想见见这位小淑女,白,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?”语速飞快,不容拒绝:“走吧走吧,一起去看看小天使!正好我开了车,白,小天使叫什么名字?喜欢吃甜点吗?我知道有一家蛋糕很不错,要不要给她带一点……” “叮咚,亚瑟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六十点,强制攻略开启~主人真是棒棒哒!” 看着化身为蠢萌怪叔叔的亚瑟,白晓曼坐在副驾驶抚额皱眉,这算是……自作孽?   ☆、第40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7) 自从第一次和白晓曼去接小如岚,借草莓小蛋糕换得了甜美笑容一个,亚瑟简直爱上了这种另类的投喂,总是四处寻找好吃的,然后拉着小云朵一起用亮闪闪的目光看着白晓曼,逼得她不得不答应三人一起外出。 来来回回几次,亚瑟的好感度也升到了七十。 而现在,三人就在一家名字叫作“芒果”的甜品店里,要了一个小包厢坐着。 “妈妈,这个慕斯好棒!”小如岚高举着一杯芒果慕斯,凑到白晓曼嘴边:“妈妈尝一下,尝一下嘛。” 白晓曼微微一笑,就着勺子抿了一口:“嗯,真好吃。”又摸摸如岚的小脑袋:“小云朵自己吃,妈妈这里还有。” “是的,小云朵可不用客气。”一旁坐着的亚瑟笑吟吟看着,“慕斯好吃吗?还有这个呐,小天使你想吃多少都可以~” 欢快的语调充分暴露了主人的好心情,白晓曼不禁在心中腹诽:这么久了,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全,“小云朵”这三个字,发音可没有半点不准确! 都说爱屋及乌,到底自己是哪个“屋”? 看着亚瑟把小云朵举得高高的向上一抛,逗得她咯咯直笑,白晓曼心中又有点酸。即使自己照顾得再怎么周全,白家能给她的条件再怎么优越,男性和女性的关爱,到底是不一样的。 最起码,她就没那个力气和小云朵玩抛高高。 这样想着,颇有些忿忿地戳了戳盘子里的芒果班戟,叉起来咬了一大口。 亚瑟与小云朵玩够了,又安静下来吃甜点。他突然凑到白晓曼身边,脸贴得近极了:“嘿,白。” 白晓曼反射性向后一仰:“怎么了?” “这里。”亚瑟又凑了过来,在两人几乎鼻子相贴时又停住,勾唇一笑,伸出手抹去了白晓曼唇角一点白色忌廉:“吃东西还是要淑女一点的,亲爱的白。” “亲爱的”和“白”之前还刻意顿了一下,别有所指地眨眨眼。 白晓曼只觉得血气上头,说不清是羞是恼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正扭过头去,却发现小云朵点心也顾不上吃,眼睛直盯盯看着她和亚瑟,眨也不眨。 一口气哽在喉间,只觉得脸滚烫滚烫的。这到底是谁在做任务?白晓曼深吸一口气,拿过旁边一杯柠檬薄荷水,抿了一口。 “妈妈,你在和蓝眼睛叔叔做什么?”小如岚很是好奇,在她这个角度,似乎……“你们在亲亲?妈妈在和蓝眼睛叔叔谈恋爱吗?小云朵也要亲亲!” ……熊孩子! 亚瑟爽朗一笑,迷人的苍蓝色眼睛眯着,对着白晓曼微笑示意:“嘿,亲爱的,听到小天使说什么了吗?”又换了稍微严肃的语气:“嗯,我说,做我女朋友,怎么样?”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,白晓曼有些不知所措。再加上旁边看着热闹的小朋友,就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。 此时,出奇地没有好感度提示音传过来。 白晓曼把心中那一丝微动按捺下去,微皱了眉对着亚瑟抱歉一笑:“对不起,亚瑟。我……暂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。”说着,歪着脑袋作出思索状:“而且,亚瑟,我想,我们对‘女朋友’这个定义,可能不太一样。” “我不希望自己再成为任何人的‘女朋友’。”白晓曼起身绕过亚瑟,走到小如岚身畔:“我只想照顾好我的小云朵。” 小包厢里欢乐的气氛冷却下来,小如岚似乎感觉到什么,紧抿了唇,往白晓曼身边靠了靠。 而亚瑟的笑容非但没有收起,反倒更加扩大了:“好吧,白。你有拒绝的权利。” 看着对方脸上带着愧疚,他更加夸张地笑了笑:“嘿,被拒绝的人是我,高兴一点!我说过的,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。” 说着,挤眉弄眼地逗着小如岚。小如岚绷不住,扑哧一声笑了起来。 白晓曼只是矜持的笑笑,眉眼间到底多了几分郁色。 亚瑟开了车送母女二人回白家,临分别时,小如岚被佣人带着进了门,白晓曼对着亚瑟,欲言又止。 “我知道你的顾虑,白。”亚瑟收起了白天那一副开怀笑着的表情,面色严肃而诚恳:“我也知道,你现在需要的或许不再是一份爱情,而是单纯的、稳固的关怀。可是,白,我是认真的。” “亚瑟……”白晓曼眸子里灯火明明灭灭,清晰地倒映着面前男人慢慢绽开的那一个笑容。 “曼曼,也请你,认真地考虑我的追求,好吗?” 半夜里,白晓曼满脑子乱哄哄,总是回想着亚瑟那一声字正腔圆的“曼曼”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 虽然有蓝宝在不住地泼冷水,然而白晓曼分明感觉到,自己的心有些不受控制。不为别的,她几辈子,都没有收到过这样直白热烈的告白。 第二日再见到亚瑟,不自觉就多了几分尴尬。 亚瑟并不欲多加逼迫她,除了在她桌子上放了个细颈水晶小花瓶,插了朵红玫瑰之外,还有时不时专注的目光,再没有别的表示。 对着这红玫瑰,白晓曼微热起来的心又慢慢冷下去。自己怎么忘了,好感度才只有七十呢? 亚瑟此时的追求,与其真的说是情根深种,还不如说是有了很大好感,打算进一步发展而已。自己是来做任务的……她的心狠狠沉了沉。 白晓曼强迫自己脑袋放空,专注到设计中去,然而一上午笔下流露的气息,完全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模样,深深浅浅的粉红色和粉橘色,甜蜜又微酸。 “白,这里不对。”亚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,伸手捉了她的笔,在纸上划动着:“看颜色应该是少女系,小女孩身体没有发育,胸部这里做成v字不太合适……” 强健的臂膀就在她身后,隔着薄薄的衣料子,甚至能感受到那一股热力。 而亚瑟看到那些色系和款式的维和,心中触动,原来,曼曼也是有感觉的。情绪波动之下,只觉得怀中人馨香柔软,他唇角勾起笑容,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在掌心那一点柔润上摩挲几下——算起来,这还是他和白晓曼第一次亲密接触。 “叮咚,亚瑟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八十点!” 白晓曼听着脑海中的提示音,心里暗自咬咬牙,占了我的便宜就涨好感度?轻轻用力挣扎开,半低着头,突然一点也不想掩饰情绪,微恼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 听着她气鼓鼓的声音,亚瑟心中没有半点不悦。总之,心上人什么都是好的。更何况,这一点恼怒,只会让他想到怀中人是害羞了。 在两人的僵持暧昧中,日子过得飞快。白晓曼一心与亚瑟“斗智斗勇”,几乎把戴玉轩抛诸脑后。 直到,他亲自送了喜帖到白家。 白晓曼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拿着喜帖一脸诚挚的男人,真的怀疑他已经被结婚的喜悦冲昏头脑,智商欠费。 他刚才啰啰嗦嗦那么一大段话,中心意思只有一个:我知道你还喜欢我,现在我要结婚了,让我们都把过去放下,真心祝福对方吧! 白晓曼伸手接过喜帖,并没有表现的伤心欲绝,反倒微扬起下巴,甩给对方一个略显轻蔑的小眼神:“我知道了,戴总裁,我会去的。” “曼曼。”见她答应的利索,戴玉轩心中又有些不舒服:“我只是想获得你的理解和祝福。” “理解和祝福?”白晓曼一声嗤笑,眼角含泪:“戴玉轩,我和你结婚十八年,为了你我放弃自己所有事业,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。可你是怎么对我的?” 戴玉轩沉默着说不出话,面色渐渐变得阴沉。 看他有点恼羞成怒,白晓曼急忙见好就收,语气憔悴:“小云朵今年才十岁,可她就有了个差了三个月的妹妹!戴玉轩,你把我的真心扔在地上踩,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爱一个人的时候了……戴玉轩,我永远都不会祝福你们!” 说着,眼泪再也忍不住,别过头不去看他:“你走吧。既然这是你盼望的……婚礼我会到场的。” “曼曼……”戴玉轩深深叹一口气,在白家众仆难言的目光中,颇有些落荒而逃。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非要给前妻送着一张喜帖。不是不知道不合时宜,只是……想着方才白晓曼倔强的一张芙蓉面,他心里又热又酸。 如果,当初自己没有行差踏错那一步,自己和曼曼,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样? 白晓曼接过了喜帖,现在倒也犯了愁。自己总不能孤身一人就这么闯到前夫的婚礼上去吧? 白家大嫂二嫂都有些不赞同,白二嫂爽利道:“曼曼,戴玉轩他傻,你怎么也跟着犯毛病?” 白大嫂瞪了她一眼,转过头温柔对着白晓曼说:“既然已经答应了,到时候过去装样子就成,自己心里也别难受。” “就是,做了亏心事的是他,又不是我们,怕什么?”白二嫂声音清脆,“我公司里面别的不多,会打扮的可不少,曼曼那天只管早上到公司来,我保证把你收拾得漂漂亮亮,把那个什么汪以诗给比下去。” “哎,对了。”白二嫂似乎想起什么,再没有那股子呛味儿,坏笑着对白晓曼说:“这婚礼你一个人去可不行,得给你配个男伴。我看亚瑟就挺好的!”   ☆、第41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8) 到了戴玉轩婚礼那一日,白二嫂果然一大早就开车带着白晓曼到了公司,已经有造型师在那里等着。 亚瑟早把白晓曼要穿的小礼服拿出来,还是之前她自己设计的一款,大红色掐腰及膝裙,后背是镂空的黑色蕾丝,隐隐绣着凤凰于飞的纹路。 而亚瑟穿了深黑色的中式立领西服,下摆处还用墨色丝线绣了腾龙,掩映在银白色的祥云里,只有在走动时才能够隐隐约约看到龙的模样。 两人的礼服单看还不显,可放在一处,不只是情侣装,更像小夫妻敬酒时的礼服——这本就是白晓曼设计的初衷。 看着换好衣服盘上头发的白晓曼,亚瑟的蓝眼睛闪闪发光,满是赞叹。白晓曼很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,素着一张脸,只在唇上擦了同色的唇膏,显出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娇艳气质。 “白,你今天真是漂亮极了。”亚瑟勾起一抹笑:“好吧,你每天都是那么美!怎么办,我有点不想带你出去了。” 他无辜地眨眨眼:“什么时候,你能够为我穿上大红色的礼服呢?”经过这么久的相处,亚瑟也敏感地发现,在设计婚礼衣服的时候,白晓曼总是会下意识的选择大红色,这也是他为什么今天特意拎了这一套出来。 等到了举办婚礼的庄园,宾客们也都到的差不多,大多随意或站或坐,与人交谈。 上流社会的宴会,即便是最该欢庆的婚宴,也往往参杂了人情往来、人际交往。 白晓曼甚至听到有人窃窃私语。 “你们看,那个红衣服的,就是白家小姐,戴总裁的前妻。” “哎,我看看。挺年轻的呀,你说戴总裁怎么就不要她了?” “看起来年轻,她年纪最少有这个数……”一个穿黄衣服的比比手势,引来了一片惊呼:“不过,戴总裁居然给她送了请帖?她也敢就这么过来?” “人家有护花使者呐!瞧见没,身边那个。我看,都说是戴总裁有了小三才离婚,可现在看,这白小姐也不见得有多干净……” “就是,这么快就又找了一个……” 白晓曼不动声色地扫了那几个人一眼,心中微哂。 “曼曼。”亚瑟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落,轻轻拍拍她手背,关切问道:“怎么了?” “没事。”估摸着戴玉轩进场的时候差不多,白晓曼抽出了自己的手,悄悄与亚瑟拉开了点距离。 亚瑟虽然费解,也以为白晓曼是害羞,无奈地笑了一下,依旧站在她身边。 “来了来了,戴总裁来了。” 人群泛起微笑的骚动,向着一侧慢慢围拢。 “戴总裁,真是恭喜恭喜啊!” “戴老弟,看你笑得满面春风的,恭喜啊!” 戴玉轩一边心不在焉地与众人打招呼,一边在人群中搜寻着白晓曼的踪迹,就看到穿着大红色裙装的女子本是面无表情,却在水波潋滟的眸子扫过他之后,飞速地变了表情,笑颜如花地揽上身边人的胳膊。 惊艳之余,莫名心潮澎湃,不由自主就往她那边走过去。 “戴总裁,这洞房花烛可是人生四大喜呢!今日还真是恭喜了!”还不等戴玉轩开口,白晓曼抢先说道。 “……嗯,同喜。”戴玉轩涩声开了口,看着她又往亚瑟那里靠了靠,心里那一点酸涩简直再也忍不住,“这位先生是?” “这是亚瑟。”白晓曼先是一愣,又飞快转了转眼珠,显出几分心虚,这才甜笑着说:“是我同事。”然而眼波流转间故意流露的情谊,分明在暗示关系的不一般。 戴玉轩看到她那点心虚,只以为她是在故意气自己,那张容貌艳丽、神色飞扬的笑靥,分明刺痛了自己的眼,当下沉声说:“晓曼,你不必为了我这样的。”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涨十点,当前九十点!” 白晓曼微勾了唇:“戴先生想多了。婚礼就要开始了,我和亚瑟就不打扰您了。”说着,就起身向一边走。 亚瑟完全插不上话,心里郁卒,冲着戴玉轩象征性地点点头,就追了过去。 而在戴玉轩看来,白晓曼,这分明是对他还有情,才落荒而逃。 “曼曼。”亚瑟板着一张脸,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样:“你,为什么要这样?” 白晓曼心里一咯噔,知道这男人是生气了,咬了咬下唇,又不打算多做解释。 解释什么呢?自己本来就是在利用他…… 她低着头,眉头皱成了一团:“亚瑟,我想一个人待着,好吗?” 亚瑟深吸一口气,也不多说话,眼中分明盛满了受伤,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。 看着那双铮亮的皮鞋从自己面前消失,白晓曼才苦笑着抬起头,盯着白色小圆桌上摆着的粉色玫瑰。是自己失态了,本来就是任务,不是吗?为什么,还要代入自己的感情呢? 白晓曼忽然觉得有些疲惫,颇为失神落魄地找了个椅子坐下,眼神放空,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。 总是这样,每隔一段时间,自己都会被那份真诚打动一点,迟疑起来。 “主人,这只是在做任务!”蓝宝感受到她心绪地波动,仗着其他人看不到它,干脆从戒指里飘了出来,在白晓曼眼前蹦达,颇有些恨铁不成钢:“他做的一切,都是因为好感度!甚至连身体都不是你哒,主人怎么确定亚瑟就真的喜欢你呢?” 白晓曼烦躁地闭了眼不去看它,却没办法堵住耳朵——到底是在婚礼上,动作大了也太过引人注目。 亚瑟她……喜欢的也不会是自己吧?想想现在披着的皮囊,就算是徐娘半老,也比自己的容颜更为貌美——作为顾长华的她,只能够算得上是清秀。 还有那一份设计感,也是在系统的帮助下暂时升到精通而已。真实的自己,在这个年代,充其量只能做个绣娘吧? 白晓曼这里钻了牛角尖自怨自艾,完全没有再留意身边的环境,而婚礼却不因她的走神而耽误。 戴玉轩牵着汪以诗走上礼台,汪盈盈——不,现在是戴盈盈穿着小纱裙充作花童,给妈妈提着裙摆。 站在礼台上,他的目光仅仅在汪以诗的面庞上停留了片刻,就越过她的耳畔,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失魂落魄的白晓曼。 “戴玉轩先生,你是否愿意娶汪盈盈为妻,在神面前和她……”神父面容慈祥,语气温和说着誓词。 而戴玉轩此刻心思飘远,竟回忆起他和白晓曼的婚礼来。 那个时候,白晓曼对西方文化充满喜爱,他们的婚礼也是在神父的见证下宣誓。他还记得,自己揭开新娘洁白的头纱,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和爱慕。 那种单纯的喜悦在瞬间感染了他,不由在心中暗暗发誓,虽然只是桩联姻,自己也会竭尽所能好好对待面前这个女孩子。 而现在…… “戴先生,你愿意吗?”神父提高了音量。 戴玉轩很快回过神,略有些尴尬的一笑,回答道:“我愿意。” 汪以诗眼中飞快滑过一丝晦暗,仍旧端着温柔的笑意,静静聆听着神父的话语。   ☆、第42章 豪门母亲的心愿(9) “我愿意。”汪以诗温柔笑着回答,声音里满是笃定。 戴玉轩回过神来,颇有几分愧疚,轻柔地给她戴上戒指。 “好了,现在,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!”老神父笑眯眯地宣布。 戴玉轩却下意识地就看向白晓曼,发现对方一脸郁色闭了眼,心里的那点感觉就变了味。而对着的汪以诗微闭了双目睫毛轻颤,他心底暗暗叹气,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。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,汪以诗红了脸,含羞带怯地瞥了他一眼。 当年,曼曼也是这样的吗?戴玉轩恍惚着回想,唇角不由得有了一丝笑意。当年的自己,当着众人面就深吻下去,曼曼害羞,还狠狠地跺了脚。 那些新婚时候已经淡忘的回忆,在这一刻纷纷浮了上来。他不禁又想起心里的那个疑问,如果当初没有行差踏错,自己和曼曼,现在该会怎么样? “叮咚,戴玉轩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一百点,攻略完成!” 白晓曼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不提防蓝宝变了脸色,脆声提醒,心里打了个激灵,瞬间有些清醒过来。 “我知道了,蓝宝。”她涩声在脑海中开了口,“我现在就去找亚瑟。” 周围的人都站起身来在鼓掌,白晓曼此时起身,也算不得多醒目。 等戴玉轩晃过神对着众人笑着点头,却再也没找到白晓曼的踪迹。再看看甜笑着偎依在他身边的汪以诗,还有牵着裙摆的汪盈盈,他在心中深深叹口气。 自己这样,是再无退路了吧? 身边人的心不在焉,汪以诗哪能感觉不出来?心思转了又转,暗自咬牙,面子上也只有笑意盈盈。自己可比不得白晓曼,有白家做后盾。就算这个男人又起了什么歪心思,难道自己还能阻拦不成? “亚瑟。”白晓曼终于在庭院边上的花廊处发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,面带愧疚地走了过去。 亚瑟抬眼看了她一下,微扯了一下唇角,又转过头去。 “对不起。”白晓曼咬咬下唇,这句话一出口,就感觉到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。 “你不必道歉。”亚瑟转过头,眼睛肃然盯着她:“我是在生自己的气。我喜欢你,是我的事情,你不回应,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。白,我说过的,你有拒绝的权利。” “我只是气我自己,是不是对你还不够好?不然,你怎么还念着前夫。” “亚瑟……”白晓曼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愧疚又翻腾上来,瞬间红了眼眶:“不,不是的。” 不是这样的,你不知道我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接近了你,又为何不曾真正严肃的拒绝。 “曼曼。”亚瑟俯下身,温柔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:“你为我感动流泪,我心里欢喜。可我更希望,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,能够永远是开心笑着的。给我一个机会,做我的女朋友,好吗?” 白晓曼感受到触碰间的那种小心翼翼,微勾了唇角,含泪点了点头:“好。亚瑟。” “亲爱的。”亚瑟眼中满是爱慕:“我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好。” “叮咚,亚瑟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九十点,主人继续努力哦!” 白晓曼看着面前俯身下来不断放大的俊颜,下意识忽略了系统的提示音,微微闭了眼。感受到唇间覆上的那一点柔软,眼角的泪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。 亚瑟,你的爱让我不知所措,怎么办? 自从两人那一日确立了关系,之间相处的气氛简直是弥漫着粉色气息。 而戴玉轩攻略成功后,更是借口要看小如岚,时不时地过来找白晓曼。对着小云朵期待的眼神,白晓曼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。 汪以诗本也打算装作不知道,可不知不觉过了一年多,戴玉轩出门的时间也越来越频繁。连戴展鹏都向她哭诉:“妈妈,爸爸怎么还不回来?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……” 到底是哪个狐狸精勾走了他?汪以诗心中愤恨,终于按捺不住,雇了私家侦探来查。 对着面前一沓照片,看着熟悉的三个人走在路上,汪以诗咬碎了一口银牙。照片上戴玉轩抱着小如岚,白晓曼远远地走在边上,虽然两人间距离隔得有些远,可怎么看都是和谐的一家三口。 戴玉轩,你可真是好样的! 想了又想,她还是拨了电话:“梁哥吗?对,我是小诗,想让你帮我对付一个人,价钱好商量……” 挂掉电话,她露出个略显扭曲的笑容来。 白晓曼对着这些一无所知,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脸委屈的亚瑟。拽拽自己的手,却发现被对方攥在手心里,纹丝不动。 “亚瑟,别这样啦。”白晓曼心中暗笑,都这么大的人了,这是在撒娇? “我只是不开心你见她,白。”亚瑟撇撇嘴:“好吧,我知道,是我想多了。可是……” 他抬起白晓曼的胳膊,把手心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:“可一想到你曾经爱过他,被他伤害过,我心里就难受,为什么你第一个遇到的不是我呢?” “如果是我,我一定会把你捧在手心里,再也不受半点委屈。” “亚瑟……”白晓曼动了动手指,摸摸他的脸颊: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,我也喜欢你?” 对方身子一僵,惊喜地抬了头,就看到面前大的心上人露出个温暖的笑:“只要遇到了,就不算晚。” “曼曼……”亚瑟起身,干脆利落地把对方揽到了自己怀里,低下头来脸颊相贴:“我很高兴,真的很高兴。” “曼曼,嫁给我,好不好?” “叮咚,亚瑟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一百点,攻略任务完成!” 没有听到离开当前任务世界的提示,白晓曼毫不意外。自己的主要任务是教育小如岚好好长大,根据她的推测,这个世界是十八岁成年,自己大概是要等到小如岚成年后才能够算完成任务离开。 虽然没有答应对方的求婚,既然坦诚了自己的感情,把亚瑟正式作为将来的结婚对象介绍给家里人,似乎是再也不能拖延的事情。 白二嫂早就隐隐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猫腻,得到了确切消息,也不过是露出个了然的笑容。而白家一众人虽然对于亚瑟的外国人身份略有不满,可看到他对白晓曼的一片深情,倒也都点了头。 在小如岚这里,却犯了难。 小姑娘知道亚瑟可能是将来的“爸爸”,笑眯眯的脸色立马变了,哭着跑回房间里。 “小云朵不喜欢蓝眼睛叔叔了吗?”亚瑟苦着一张脸,拿着玩偶逗着小姑娘:“叔叔好伤心,小云朵喜欢叔叔好不好?” 小如岚泪眼汪汪的,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不说话,只是对着白晓曼哭得泪水涟涟。 白晓曼心里泛疼,和亚瑟对视一眼,说道:“亚瑟,你先回去吧,我和小云朵单独说说话。” 亚瑟点点头,轻手轻脚退了出去。关上门,不由得深深地叹口气。要是长辈阻止,他还能够放宽心。可一向和他相处愉快的小如岚这么反对,出乎他意料之外,更让他心中格外忐忑起来。 “小云朵告诉妈妈,为什么不喜欢亚瑟叔叔好不好?”白晓曼把小姑娘搂在怀里,拿手帕温柔的一点点擦去泪珠。 小如岚哭得抽抽噎噎,泪水怎么也止不住:“小云朵……小云朵不要别人做我爸爸,我有爸爸,不要别人!” “嗯?”白晓曼有些不理解,“小云朵不是很高兴妈妈和亚瑟叔叔谈恋爱吗?” “谈恋爱不一样……”小云朵眼睛都肿肿的,声音也囔囔的:“恋爱只需要拉手亲亲,可以很多人,可是爸爸只有一个!妈妈是要和爸爸在一起的!” 又放声哭了起来:“小云朵有爸爸的,我不要蓝眼睛叔叔做爸爸,我要我爸爸……” 到底是小孩子。白晓曼心里叹口气,虽然被小云朵的“恋爱观”闹得哭笑不得,可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解释戴玉轩的出轨,也不是她愿意做的。 也怪自己,只觉得小孩子需要父爱,而自己又攻略了戴玉轩,想着他现在对小云朵只可能是一片慈心而不阻拦两人亲近,也不可能闹成现在这个局面。 这下好了,两人离婚时戴玉轩在小云朵心目中留下的坏印象,就这么一点点被擦干净。小姑娘现在满心满眼都想着父亲的好。 说到底,上一世遭了那样对待的不是她自己,做不到感同身受,才会念着任务就轻易放过了戴玉轩。 白晓曼心中后悔,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够轻声安慰着小姑娘。 而亚瑟,还在客厅里对着白家老少,被一串连环问问得满头大汗,又惦记着小如岚,当真是坐立不宁,如坐针毡。 哄得小姑娘不哭,白晓曼就轻轻出了门。一到客厅,就看到亚瑟投过来的目光,微微摇了摇头,看着对方眼神暗淡下去,也就走上前,对着白老爷子说:“爸,时候也不早了,你们先歇着。亚瑟还有事,我送他出去。” 知道这是有话要对亚瑟说,白老爷子痛快地挥了挥手。 两人只是走着相携出了大门,白晓曼捏着衣角不知道怎么开口,半晌才说:“亚瑟,小云朵她还小,你不要生她的气。” 亚瑟无奈一笑:“我怎么会怪她,白。或许是我做的还不够?” “不。”白晓曼抬起头,诚恳道:“亚瑟,你已经很好了,真的。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。” 又苦笑一声:“是我之前想岔了,戴玉轩来看孩子我都答应,现在小孩子又跟他处出了感情。” “亚瑟,虽然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,可是小云朵不同意,我……”白晓曼声音里满是歉疚,还要说什么,就被亚瑟止住了。 “白,不必再说了。”他目光温柔,神情诚挚:“我会等着的。再说,你总还是我女朋友,不是吗?” 白晓曼心里感动,正要再说什么,眼角余光就瞥到一辆车飞快地冲了过来。情急之下,她脑子里一片空白,下意识地把亚瑟推了出去。 亚瑟一个踉跄摔倒在路边,还没有反应过来,就看到白晓曼被车撞着飞了出去,乌黑的长发在空中划过无力的弧度。 “曼曼!”他瞪大了双眼,想要冲上去,却发现手脚发僵,身子无力,也不顾的管那辆车,几乎是连滚带牌就扑了过去。 “曼曼,你怎么样?哪里难受?”亚瑟只感觉脑子里乱哄哄,几乎连汉语都不会说,哆嗦着嘴唇好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,颤抖着手拿出手机,喃喃说:“救护车,对,救护车。” 心急之下按错了键,狠狠地骂了一句,泪水不自觉就流了下来:“曼曼,你坚持一下,坚持一下好不好?喂,120吗,这里有人出了车祸,就在……” 挂了电话,又飞快地给白二嫂打了电话:“快点开车过来,曼曼出事了……” 一边说,一边低着头看着怀中的白晓曼,泪水大颗大颗地滴在她脸上:“你一定不会有事的……” “叮咚,寄宿体死亡,脱离当前世界,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六十,未达优秀,积分清零,强制进入惩罚世界开启任务!”   ☆、第43章 戴玉轩番外 我是戴玉轩,名门戴家的第三子。 说起来,我也算是家族中的异类。父亲兄长皆是从政,只有我,在大学毕业后毅然决然投奔了商海浪潮。 不为别的,只为了赚取丰厚家资,让父兄无后顾之忧——在这个社会上,做什么,能够少得了钱? 虽然在戴家的支持下,我一切工作都进行得很顺利,可到底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嫩小子,吃了几次不大不小的亏。父兄总不能为了我干涉正常的商业竞争,这就完全违背了我经商的初衷——我是为了家族更好些,而不是为了给他们添麻烦。 我必须学着自己成长,自己站稳脚跟。 然而一个人打拼总是累的,于是,我开始接近白晓曼,白家唯一的、备受疼宠的女孩子。 晓曼并没有什么商业天赋,学的是设计,偏好西方华丽浪漫的风格,笔下的图纸明媚得如同她清丽的笑。 不可否认,虽然抱着不纯洁的目的,我多少对她动了心。 我们一起游湖,一起看艺术展,一起共进烛光晚餐,我把她的喜好一点点摸清楚,关怀备至,只为了让她爱上我。 这样被娇惯得单纯不知世事的女孩子,总是很好哄骗。 我做的很成功,白家也以为我对她一片真心,在晓曼的坚持下,不光点头应允了我们的婚事,更是给我办的公司注了巨资,却只要了百分之三十的股。而要走的这些股份,更是全部给晓曼做了陪嫁。 我感动于他们的这番心意,暗自决定,今后一定要对白晓曼好。从今往后,也许我终究无法深爱她,使她成为我心中挚爱,却一定会呵护珍惜,让她幸福快乐地过完此生。 彼时的我,还不知道什么是人心易变,世事无常。 婚姻的开始,我们很恩爱。第二年,晓曼怀孕,我心中欢喜,对她腹中的孩子报以最大的期待。 孩子降生了,是个有力的小伙子!我听着他在襁褓中的啼哭,心里只有满足。我戴玉轩后继有人,而有了这个孩子,白家和戴家的联盟,也只会更加稳固。 我给他取名叫慕白,这样浅显易懂的名字,只是为了向白家表明我对曼曼的拳拳真心。可看着曼曼脸上绽放的光彩,心里又有些愧疚。 这个单纯的女孩子,一直以为我是全心全意真诚恋慕她,却不知,我这“真心”里参杂了太多假意,多到我根本就不愿想、不敢想。 我以为,我们会一直这样甜蜜的过下去。可是,矛盾很快就产生了。 曼曼她真得太过单纯,完全不懂得商场上的弯弯绕绕。之前她还是白家小姐,只能和商贾太太打交道,大家都捧着她让着她,自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。 可她现在嫁了我,虽然我也是商人,可戴家却是从政,来往的多了政客,曼曼的直白,就显得太过于不合时宜。 我想要劝导她,又有些迟疑,毕竟,如果曼曼连这一分单纯都失掉,我还会有那么点喜欢她吗? 隐晦地提了几次,发现曼曼不以为意,我不知是喜是忧。算了,就这样吧。白家都能够宠着她,我自然也可以。 可是好不容易对她生出的怜惜关爱,就在曼曼一次次单纯的举动中分离崩析。 她不关心我在外面累不累,她不知道我在外面苦不苦。公司出了事情,我回家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就算了,可当我疲惫不堪的时候,她还只是笑着,让我和她一起去看歌剧。 我心里难受,却只有忍下去。我还离不了白家的支持。 我知道,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。我早该知道的。就是在追求她的时候,我不也正是凭借着无微不至的宠溺关怀赢得芳心的吗? 可是,过日子毕竟和恋爱时候不一样。我渴望能有一个让我放松的港湾,一个温暖的、舒适的家,一个不需要我去讨好的妻子。 因缘巧合,我认识了汪以诗,一个温柔智慧的少女。 认识她的时候,她还只有二十岁,刚刚毕业,正是花一样的年纪。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的纯真与了然,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动。 这就是爱情吗?我摸摸胸口,不知道该怎样回答。 回到家面对曼曼,我竟然出奇的心平气和起来。这样不正好?我宠着她惯着她,维持她作为戴太太的尊严与骄傲。而我的真心,自然应当和钱物无关,和财权无关。 我以为,我对着以诗是一片真心。在曼曼看不到的地方,我对她展开了追求。 可是以诗流泪拒绝了我,她说,即使她爱我,也不能够破坏别人的家庭。 我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,连回到家里也是郁郁。曼曼还以为是生意上出了问题,关切地问我,需不需要白家的帮忙。 白家白家!我心里恼怒,升起一股无名火,和她大吵了一架。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,也是最后一次。 随后我夺门而出,喝得烂醉去找了汪以诗。 第二日醒来,看到我身边闭目沉睡的少女,我心里只有满足。不是没想过以诗醒来后会怎么样,可是这一瞬间心中的温柔足以让我忘记,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。 以诗和我在一起了,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。我们的第一个孩子! 我心中喜悦,甚至真的在盘算,要怎么和曼曼开口离婚。 然而回到家里,曼曼红着泪眼,甩给我一叠化验单。她也怀孕了,比以诗还大了一个月。 我陷入了两难,只能一遍遍安慰以诗。幸而,这是个温柔大度全心意爱着我的人,她说,既然木已成舟,那她可以不要名分,只要我全心意的爱。 这让我很是愧疚,认真考虑,该怎么给她更好的。 我和曼曼的第二个孩子降生了,是个女儿,曼曼执意给她取名叫如岚,乳名就叫小云朵,她说,希望我们的女儿能够像山间的流岚一样美丽而自在。 以诗也生了个女儿,当她在为我们爱的结晶挣扎的时候,我却在外地出差,甚至没有一个能够光明正大陪在她身边的理由。 我愧疚,更加抓紧了动作部署。 七年的光阴,我已经在商海立稳了脚跟,不再是当年依赖白家扶持的毛头小子。 以诗是个贤惠的,她对经商有些了解,却从来不在我露出疲惫的时候谈论这些,总是细心地照顾着我的感受。我愈发感觉到她的珍贵,陪在她身边的日子也越来越多。 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,汪展鹏。我甚至不能让他姓戴,对此,对以诗的怜爱越来越多。 曼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开始关心询问起来。就在我们的关系渐渐缓和的时候,慕白出了事。 我如遭雷击,看看曼曼,她已经失声痛哭。 慕白是我的第一个孩子,也是我最看重的长子。即使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让以诗能够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,我也从未想过要换个继承人的名字。 可是,他就这么去了。 曼曼心神俱裂,整日里都是茶饭不思,哭哭啼啼,直到昏迷住院。 我心中的悲苦不比她少,可我不能表露,更不能倒下。我不是内宅妇人,我还有公司要顾,还有家庭要养。 在曼曼这里,我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和哀伤,丝毫不能够得到安慰。幸好,我还有以诗。 还有展鹏,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了。我必须让他回归戴家。 虽然悲痛,可我还是下了决定。我趁着曼曼心神不宁,带着转让股份的合同回家,想要让她签字。 虽然曼曼不通事务,可大概是得了白家交代,涉及到股份的,她统统不签,现在,正是个好机会。 我没想到,就在合同给她之后不久,她就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。 看到她和小云朵一起玩耍,脸上露出的温柔笑意,我分明感受到,这个女子,和之前不一样了。 她不再清高娇纵,不再偏好她之前喜欢的那些,她身上更多了一种沉静内敛,让人觉得舒服,不自觉地想要靠近。 曼曼到底没有签那份合同,我的计划落了空,只能够再做打算。 然而,就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,我分明感受到,自己已经熄灭的对白晓曼的情感,一点点在死灰复燃。 那么以诗呢……我想了又想,心里烦躁。再怎么样,曼曼这边,暂时还是不能动的,不仅为了心中的那一点情感,更是为了我的事业。 还是要委屈以诗了,我安慰自己,反正,豪门里家有正室,外有情妇,多少也算是常态。以诗会理解我的,对吧? 我没想到,摊牌的一天来的那么快。 我正和曼曼带着小云朵在动物园里玩,就看到展鹏冲过来抱着我叫着爸爸。 以诗赶过来,一脸尴尬,有心要为我圆场,可是小孩子不懂事,三两语就揭穿了真相。 看着曼曼毫不迟疑地带着小云朵转身就走,我心里发酸,怅然若失。曼曼她,会不会再也不原谅我? 我们最后还是离婚了,拿着曾经梦寐以求的离婚证,我心里只有苦涩。 我终究还是识趣她了,在我又要爱上她的时候,我却把她给弄丢了。 小云朵也跟着她走了,不过,我还有以诗。 我宽慰自己,开始筹备着婚礼。没想到,找刘设计师的时候,又遇到了曼曼。 她和之前不一样了。不光是和生病的那一段时间判若两人,就是比起年轻的时候,也更加有了几分朝气。那种少女的青涩和少妇的妩媚混合在一起的气息,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。 看她在这里,我生气,难道她还是在堵我?又奇异地有几分窃喜和满足。 可是她否认了我的猜测,情绪激动,转身就走。 我分明看到了她眼神中残留的情谊。曼曼她,原来还爱着我吗? 我鬼使神差地给她送了婚礼的请帖。看她拉着男伴对我笑得灿烂,眼眸中却有着掩盖不去的心虚,我心里有些甜,又有些涩。 再怎么变,她似乎依旧是当年直白得不会撒谎的样子。甚至,连对我的那些爱慕,也没有丝毫的改变。 看看身边的汪以诗,我只有在心中无奈叹息,原来,变得人一直是我。 我想,我又爱上了这个人,我的前妻,我以为自己从不会爱上的女人。 我借口去看小云朵,更加频繁的找她。或许是父女连心,小云朵对我说的一切深信不疑。我对她说了许许多多,什么有了后爸就有后妈,什么爸爸舍不得你们,只是受到逼迫。 小孩子总是天真的,小云朵对我更是没有什么防备。我嘱咐她不要告诉曼曼,她悄悄点了头,竖起食指在唇边。 我知道曼曼对小云朵的看重,这样,她就不会嫁给别人了吧? 只是我没想到,我会出席她的葬礼。 曼曼死了,死于车祸,而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毫发无伤。 我几乎难以掩盖心中的悲凉和迁怒,这种感觉,比慕白去世的时候更让我绝望。 我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,我得到消息的时候,只来得及出席她的葬礼。 我冲上去,把他扑倒在地,拳头扬起就要揍他。可是他表情凶狠,瞬间把我掀翻在地,蓝眼睛里闪着慑人的光:“你知道吗,我查了,害死她的是汪以诗。” 是……以诗?我心中骇然,软倒在地,任由他嫌弃地把我留在一边。 等我也动用关系加以查探,心中的怒火更是再也止不住,果然是汪以诗,我的枕边人! 难道她在我面前表现得所有都是假的?我就像吞了一只蟑螂,几欲作呕。 为什么?我问她,却只能在她脸上看到深深的嘲弄:“戴玉轩,你是个没有心的。你说白晓曼傻,可最天真的,是你。” “我是爱你的,可是这爱,在鬼鬼祟祟见不得光的关系中能维持多久?我受够了,我要让我的孩子有光明正大的身份,我要让他们能够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爸爸是谁!” “你知道吗,赵婶是我的人,我曾经给白晓曼下了药,可她命大,居然自己想通了。” 看着汪以诗笑得狰狞惨烈,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。 “只是戴太太的身份也就算了……可是戴玉轩,我连你的爱也失去了。为什么是她呢?你不是绝对不会爱她的吗?”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,却也不想原谅她。 对于白家对她的指控,我没有推波助澜,却也无动于衷,眼睁睁看她被关押进了大牢里。 “戴玉轩。”临走时她嘶哑着喉咙对我说:“照顾好两个孩子,他们是你的骨肉。” 照顾孩子?我苦笑,可谁照顾我呢? 都说祸不单行,心力憔悴之下,公司也出了问题。 各种质量检测屡屡不过关,就算是有戴家插手,股价仍然一点点跌下去。直到白家大手笔抛售了百分之四十的股,我才明白过来,原来,自以为站稳脚跟的我,还是比不过这些老油条。 这一切悲剧,最终以我的破产告终。 法院拍卖了我所有房产,拍卖会上,我又见到了亚瑟。 他苍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屑:“你不是在意这些吗?曼曼的悲剧都是因为你,汪以诗收到了惩罚,你也逃不过。” 我也……逃不过。 年近半百,我却只能够带着儿女居住在戴家老宅。虽然衣食无忧,可受到嫂子冷眼,侄子暗讽,我也只能每日里辛苦奔波,人迅速的苍老下去。 展鹏还好,他年纪还小,而盈盈遭此倾家之祸,性情大变。她成为了往日她最不屑的那种小太妹,穿着夸张的衣服,借着戴家名头在外面惹是生非。 面对兄嫂越来越冷的目光,我心里叹气。不知道,我还能够护她多久。 这辈子,我对不起太多人,仅剩的一双儿女,我只希望能够护得他们周全。 如果再有来生,曼曼,我情愿你从未遇到过我。 最起码,你还可以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,天真肆意地笑着。   ☆、第44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1) 这次醒来时是半夜,黑沉沉的庭院里,一弯月牙嵌在夜空,与满天星斗一起散发着幽幽光芒。 顾长华本还诧异为何会在庭院中,可被这光芒照射,竟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。 惩罚任务?这个世界,会是什么呢……顾长华咬咬下唇,在心中呼唤着蓝宝。 可是出乎意料,蓝宝并没有出现,脑海中再次响起的是冰冷的机械音:“惩罚任务:女鬼的复仇,任务期间宿主不得与系统精灵交流。剧情及相关传输完毕,请宿主自行” 女鬼……还来不及细思蓝宝不在会给自己什么影响,顾长华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,一低头,果然发现没有影子,嘴角不由得抽了抽。 自己这是,变成了鬼魂? 细细翻过剧情,顾长华皱了皱眉。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叫作苏璃,诚如所见,是个小有道行的女鬼,修行不深,堪堪能够现形,不惧日光而已。 苏璃本是个深闺小姐,因为后母厌弃才居于别院,不料还是遭了暗害香消玉殒,懵懵懂懂间,因为颈间悬挂的那一块镇魂玉,并没有灰飞烟灭,反倒被玉石温养,成了一个寄居在此的鬼魂,不觉间就过了百余年,别院几经易主,归了户读书人家。 一百多年的孤单寂寞本该能将人逼疯了,可苏璃天性善良,与初开灵智的山野精怪也能聊得开心,心思竟愈发单纯起来。 按理说,作为一只鬼,除了担心道士之流,并不该有任何烦恼忧愁才是,错只错在她爱上了一个人。 一个居住在此的书生,贺彦章。 开始时,她只是见书生每日读书到深夜,于是夜里在庭院中吸收月华的她总能见到那一抹清俊身影,就常常凑到窗边去看书生读书习字。有一日见他留了未完的半首诗,一时手痒,就提了笔补全。 等贺彦章清晨起来,发现补全的一首诗心思微动,看多了书生与精怪的风流话本,遍寻这诗作者无主,就把心思想到了花妖精怪上。后来,干脆夜夜在纸上留书。 苏璃难得碰上个人不怕他,两人就这么执了笔交流,一来二去,少女的一颗芳心就全在他身上,终于在月夜现形相见。见少女果然如自己想的那样才思敏捷,温柔貌美,贺彦章也对她生了爱慕,两人对月盟誓,虽然是人鬼殊途,却定了终身。 后来,贺彦章过了乡试,苏璃更是陪伴左右,与他一道温书。见心上人为了考取功名埋头苦读,心中生出不忍,又冒了大风险偷偷进入考官房间看了试题,全部告诉贺彦章。 贺彦章心中连感动带些不赞同,最后还是对功名的渴望压倒一切,认真按着苏璃说的准备,果然中了会元。他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,殿试中对答如流,加上容貌气质颇佳,被圣上点了做状元,跨马游街,好不得意。 苏璃心中自然是欢喜的,而贺彦章感动于她心思,两人正是情浓。只可惜好景不长。 人鬼终究不是正道,他这里中了状元,才子佳人似乎就成了必备的结尾——丞相家小姐才名远扬,闺中待嫁,正看上了这状元郎。而贺彦章隔了纱帘见了那小姐一面,心思也动了再动,最终换了庚帖,定了名分。 对苏璃,他也不愿放弃,可苏璃骨子里也有几分骄傲,由爱生恨,怨上了贺彦章,在他与丞相小姐婚后轻易不愿相见,更不时添些小麻烦。 在贺彦章看来,苏璃实在有些不识大体,两人大吵了几次,他心里干脆动了杀机——既然她能与自己交流,定然也能与别人沟通。自己这个状元,到底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,若是让苏璃这么作乱下去,说不了也会拆穿。 于是干脆借家宅不宁,去国师处请了一帖镇鬼符,装作愧疚对苏璃软语相向,把对方揽在怀中,趁其不备就贴了上去。苏璃修为本就不高,又为了给他偷试题耗费了许多,正是虚弱的时候,竟让他一击得手。 几乎魂飞魄散之际,苏璃借着全部魂灵和系统做了交易。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复仇,要让贺彦章爱上自己而不得,更要让他身败名裂,万人所弃。 顾长华揉揉前额,皱紧了眉头。这身为鬼魂,许多事情都不方便。而且,之前的任务自己都是借魂魄进了别人身体,现在直接灵魂上阵,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? 悄悄在院中找了水池,借着假山隐蔽现形一观,顾长华眉头皱得更紧了——这水波荡漾中映出的面容,分明就是自己。 她轻吐一口气,也幸好,算算现在的时间,这苏璃不过刚刚与贺彦章开始笔上交流。要不然,这人突然换了模样,贺彦章怕是要心中起疑。 只是……她不禁有些迟疑,原主的容貌更比自己美貌许多,这样情况下,贺彦章还未曾真正爱过她,换成容貌只是清丽的自己,可能吗? 不管怎样,她叹口气,自己也要顶着苏璃的名字完成任务了。 “蓝宝……”苏璃习惯性在脑海中呼唤,才开了个头就住了声,自己怎么忘了,蓝宝现在没办法和自己交流呢? 这样想着,心里又有些闷闷的。 算了,还是到庭院里吸收月华吧,怎么说,修为能强一点是一点吧。自己现在作为鬼魂,说不了哪一日就碰到道士什么了。 第二日清晨贺彦章起身,看着床前宣纸上仍然只有自己昨晚上留下的那几笔字迹,心中诧异,一向和自己留书交谈的那个“小姐”,不在了吗? 想想对方一向才思敏捷,断然不可能是做不出诗句,只可能是……不想同自己交流。心中多少有些郁闷,连带着白日里看书时都常常往窗外看,颇有些心神不属。 苏璃不是之前孤独了百年的女鬼,早已经习惯了昼伏夜出。对她来说,还是更习惯在白日活动,于是干脆在院子里一株槐树上坐着,透过枝叶,恰好可以看到贺彦章学习的书房。 看着对方有些坐立不宁,她心思转了转,想到自己昨日轻忽,忘记了给他回书,自然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。再想想上个任务的戴玉轩……这些男人,果然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? 灵光一闪,又想到自己和原主完全不同的字迹……苏璃又犯了愁。 惩罚任务积分清零,就算现在想要兑换技能都来不及!她想了又想,还是决定先找找原主之前的笔迹,临摹一下。 只是,这贺彦章就在书房里,可怎么办? 她眨眨眼,在树枝上调整了角度和姿势,确保从书房窗户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自己垂下的裙摆绣鞋,这才趁着贺彦章又一次向窗外看时现了形。 贺彦章习惯性地向外看,就看到窗边槐树上垂下来浅粉色的飘逸裙摆,并带着绒球的一双绣鞋。他心中纳罕,干脆走到窗边抬头向上看,就看到身形瘦削的女子纤腰若素,莹润的手指扶在枝干上,正低下头来看他。 对方的容颜逆着光看不真切,只能够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。 “你……”他心里微喜,迟疑着开口,就开到女子眼中露出惊讶和羞赧,轻盈从槐树上飘了下来,顺着草木荫凉就转过假山去。 “别走啊。”贺彦章略有着急,提着衣摆就开门追了出去。匆匆忙忙,门也没来得及关上。 调虎离山!苏璃翻着原主写给贺彦章的诗句偷偷一笑,这鬼魂还是有几分好处的。最起码此时,那个书生还在假山那里找人吧? 刚刚找到张字数最多的,苏璃就眼尖地看到那书生要回来,当下把纸张折了又折,塞到衣襟里——就这么拿着出去,青天白日一张纸飘飘荡荡,看不到才有鬼! 好吧……苏璃心中默然,她现在就是鬼。 想了想,她提起书生放置在桌案上的狼毫,笔尖蘸墨,三两笔勾勒出几朵梅花来。 既然这贺彦章那么喜欢书生和女妖的话本故事,那自己就干脆假造个身份好了。毕竟女鬼什么的,总比花妖更为阴森可怖些。梅花高洁,对这种文弱公子,自然是再合适不过。 轻飘飘从窗户中出来,苏璃又坐到槐树上。她摸摸颈间的玉环,露出一个微笑。多亏了这块镇魂玉,自己这么点修为也可以化作实体,倒也不怕穿帮。 贺彦章那里苦寻无果,怏怏回到书房。正要捧起书本,就看到书案上宣纸上绘的一枝墨梅。 墨色浓淡正相宜,花形写意,画意风流。他惊喜下露出笑容,把纸张捧起细看。这枝梅花,比他见的大家所绘,也差不的什么了。比之男子画的,在那股清高韵致下,更多了几分妩媚。显然是出自女子手笔。 心中一动,想到庭院中种植的几株粉羽,再想到方才看到的层层叠叠的粉色裙裾,他自以为了然的露出个笑容。 看来,这位与他诗词相和的小姐,竟然是为梅花妖。也怪不得这样才华横溢…… 苏璃看着他露出笑容,心中自得,只等着好感度的提示音。可直到对方转身拿着那枝墨梅临摹,也没有听到任何提示传来。 怎么回事? “惩罚任务间,系统不给予宿主任何好感度提示,仅在任务完成时语音提醒,请宿主注意。” 依然是冰冷冷的机械音,苏璃这下才感觉心是真的凉了——没有好感度提示,若是对这人心态有半点把握不准,自己不就死定了?   ☆、第45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2) 苦无纸笔,苏璃在槐树枝上坐着,对着偷出来的那张纸比比划划,拿指尖一遍遍描摹着。 练了没多久,手臂就开始酸麻。 不是说是鬼吗?苏璃颇为不耐地揉揉胳膊,怎么还会有感觉! 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写。一边写,一边沉下心思来思考。 好不容易练得有八分像,苏璃就又把纸张收到怀里,自己靠着槐树枝干侧躺下来,闭目养神。 算下来,这原主和书生开始交流也没几日……苏璃挑了挑眉,自己会的字体也不少,而且单从原剧情来看,这个世界的书法似乎并没有之前几个那样发达,最起码,瘦金体、颜体这样名动一时的新字形,在这里从未出现。 唔,似乎,又找到了一个刷好感度的方法啊。 而且……苏璃眉眼弯弯,勾起了唇角。按照贺彦章那个自以为清高又贪慕名利的性子,自己写了新字体给他,怕是会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吧?只要提前做好准备,这揭穿一下……还是很容易的! 总算没亏着自己苦学那么些时日!当初练书法,是为了平心静气磨时间,顺带……圣上也是个喜好书法的,也算是一种讨好罢了。 苏璃心里的雀跃也平息下去,停、停!想这些做什么?好好想想晚上怎么回答吧,自己在诗词一道上,可远远比不上原主! 下晌用了饭,贺彦章就又回到书房,颇有些难耐地看着日头渐渐西沉。等亮亮的烛台都点起来,他挂上一抹笑,装作气定神闲坐在窗边留书。 “今日园中略窥得小姐倩影,心乱如潮,然而遍寻不得,徒生苦恼。所幸得手绘梅花一枝,颇为开怀,还望今夜仍不吝手书,登门赐教。” 把笔尖在一旁砚台上抿了又抿,思虑片刻,提下诗句:“裙裾飞粉羽,嫩蕊点绛唇。” 只写了这两句,分明是等着苏璃来续,又暗含了自己呃猜测。不知那位小姐,会怎样回答? 一时写好,那青石刻竹镇纸压了,就放在窗棱下。 贺彦章坐在一边温书,眼神不住地往那边瞟,显然是期待着能不能凑巧再见一面。今日那一眼,并没有看到长相……他颇有些遗憾。 苏璃哪能让他如愿?自己长相并不是十分貌美,而贺彦章现在,分明是把她想得太过于美好了些。今日朦朦胧胧只看到个身影,只会在脑子里补出十分美貌来。 现在二人并没有什么感情,若是就这么草草见面,留下的印象,怕是连原主都不如。 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,也得选好时机才是! 苏璃干脆不去管他,自己到假山上坐定,浑身沐浴在月光里,平心静气修练起来。然而被这月光照的浑身舒适,不知不觉,竟然睡了过去。 “苏姐姐,苏姐姐?”不多时,就被人殷殷的呼唤吵醒了。 是个穿着大红肚兜的小娃娃,圆乎乎胖滚滚的小身子,扎着冲天小辫儿,额间还点了一颗红痣。 见她醒了,小娃娃欢呼一声,拽着她衣衫三两下爬到怀里:“苏姐姐,起来陪我玩好不好?” “阿鲤,你又调皮!”还没等苏璃反应过来,假山阴凉处一株铃兰抖了抖身子,浮出个虚飘飘的少女来:“苏姐姐你别管他。今天月光不错,好好修炼吧。” “小铃……”苏璃这才想起来这两人是谁,小娃娃是池塘里堪堪化形的红鲤鱼,而少女则是灵智初开的一株铃兰,法力低微,不仅不能凝聚实体,更是连本体都离不得。 阿鲤修为还浅,化形并不稳定,三日里能有一日成功就是好的。 苏璃看看这个,看看那个,露出个笑容:“阿鲤乖,快些修炼好不好?等你化形稳定了,苏姐姐就带你到外面玩去。” 自称姐姐的苏璃一想到这个小娃娃已经三百多岁……那个词语怎么说,细思恐极? 不过,这两个可是现成的帮手,铃兰就算了,也就在这宅子里能够帮得上。若是阿鲤培养出来,那偷盗试题说不得能帮把手。 贡院这种满是浩然之气的地方,对鬼魂伤害实在太大,锦鲤算是瑞兽,能比自己少遭些苦头。 小娃娃含了含手指,乖乖的点点头,嘟着小嘴巴从她身上爬下来,自己找了地方盘腿坐着。藕节似的小腿几乎打成了结,苏璃看了不由发笑。 见月上中天,书房的烛光已经熄灭,苏璃伸伸懒腰一跃而起,虽然知道此去并不会见任何人,还是把衣裳头发理了理,这才飘飘然到了书房。 窗子支棱着半开,显然是贺彦章特意留的。 苏璃却不打算走窗子,笑话,她也是个淑媛好么。轻吹口气,门上的锁自己落了下来,苏璃快手接住铜锁放到一边,施施然走了进去。 白日里慌慌忙忙,并没有仔细端详,这到了夜间,才有空细看起来。 书房不小,排列了两个书架子,一进门先是一张古琴,绕过博古架,才能够看到紧靠着窗台的书案。看看博古架上放置的鎏金铜香炉、粉彩盂,书桌上摆着的童子钓鱼澄泥砚,青石镇纸,冰裂白瓷笔洗,苏璃不由得微微一笑。 这书生家中应当也算富贵,这些摆件虽然比不得宫中用的,在百姓家里,也算是难得一见。 再看看宣纸上的笔迹……唔,坚韧有力,算是好字。 苏璃提了笔,并没有直接回上去,反而另寻了一张纸写着。不知道下午练得怎么样,还是先试试笔吧。 这一试,再把怀中那一张原主写的相比较,就看出了差异。原主只是个心性单纯的闺阁女子,行笔婉约,再加上身份是鬼魂,回书时多少带了些小心翼翼。可苏璃经历这么些任务,见识远不是从前,就算极力描摹,落笔间多少还带了些洒脱大气。 耐着性子又写了几笔,感觉还是不太对,苏璃叹口气,罢了,就这么着吧,反正,不放在一处也看不出来…… 当下又蘸了墨提笔写上:“不辞冰雪色,送教一枝春。” 想了想,苏璃又回到:“卑颜陋色,怎敢污郎君慧眼?蒲柳之才,登贵地班门弄斧已属不应,赐教万不敢当。还望郎君潜心学业,小女以文会友,心意已足。” 仔细看了两眼,并没有觉出有什么疏漏,苏璃这才满意一笑,放下笔墨,把练手的那一张带走,转身轻飘飘出了门。 啊,夜还深,自己还能再休息一会儿。反正,她摸摸颈间的玉环,有它在,就算是睡着也能吸收月华,怕什么? 等贺彦章晨起见了苏璃的回复,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想,露出丝颇为志得意满感兴味的笑来。 苏璃坐在槐树上晃荡着脚丫子,懒洋洋伸了个懒腰——怪不得老人们说槐树招鬼,现在她成了鬼,只要坐在槐枝上,就感觉一阵舒适的凉意,头顶上的大太阳也觉得减弱了不少。 她抬起头眯眼看看叶缝间露出的细碎阳光,若是拿槐木做一把伞,会不会起些作用? 与贺彦章诗书相交,言语间很是暧昧地来往了将近半月,苏璃有些不耐烦。这样连人都见不到,虽然没有好感度提示,可单是纸上交流,好感度怎么都不会高。 随手炼化了一朵蔷薇做了面纱,在额间绘上鲜红的一朵梅花,看着露在外面一双美目顾盼生辉,苏璃暗自决定,就这么几天,无论如何得引着这贺彦章见上一面。 至于怎么引他过来……作为一只还略懂法术的小女鬼,苏璃表示,此事简单。 是夜,贺彦章刚刚更衣躺下,迷迷糊糊间,感到有人在他耳边殷殷呼唤:“贺郎,贺郎……” 声音娇软中带着些清冷,很是动人。 他想要睁开眼看看,却发现眼皮沉重,只能微微掀开一丝缝隙,透过这缝隙向外看,发现满地芳草如锦,更红花绿树,俨然一个世外桃源。 我这是,在哪里?迷蒙间,一个粉色身影袅娜而来,衣袂飘飘,气质若仙。 更是有暗香幽幽而来,脑海中也觉得渐渐清明起来。 “贺郎,奴家有礼。”正是方才的那个声音,就看到女子轻摆腰肢,微伏身子行了礼,行动处自有一种风流随意。 这就是苏小姐吗?贺彦章分辨不清是自己做梦,还是这梅花妖真的与自己相见。 他起身低头,发现自己着了儒袍,心思稍微定下来,心中并没有半分惧怕,反倒笑盈盈对着面前女子回了礼。 抬头来,却发现女子的面容怎么也看不清楚,似乎笼罩在一层蒙蒙雾气中,只让人觉得隐隐有一股高洁之气,不敢亲近亵玩。 贺彦章心中泛起一丝诡异的破坏欲,伸了手就朝着女子的纤纤玉手探过去。 那花妖似乎是受了惊吓,虽然任由他把手握着,却让人感觉到周身气息猛地一乱,颇为无措。 “贺郎……”连声音也软了几分,那一点清冷似乎也叫风吹了去。 贺彦章心头那一点火更燃了起来,脑海中不期然想起《牡丹亭》中一句,“转过这芍药栏前,紧靠着湖山石边,和你把领扣松,衣带宽,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,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。” 忍耐温存……一晌眠。嘴角抿了又抿,舔了舔唇,顺势把纯稚的小花妖搂紧怀里,“苏璃,苏璃……” 炙热的鼻息喷吐在耳畔,怀中人不适地颤栗了一下,推了他几把。 苏璃坐在贺彦章床畔,看着对方不知道梦些什么,竟然赤红了一张脸。心思转了转,不由得有些羞恼,哂笑一声,这些男的,见了女儿家,莫不是就想些腌臜事物? 一甩衣袖,罢了,目的达到了,自己还在这儿做什么? 回到假山上,阿鲤和小铃兰也没有打坐,铃兰堪堪把双手化作实物,正陪着阿鲤拆绳玩,细细小小的红绳子翻来翻去,可以有许多花样。 苏璃笑吟吟在一边看着,自己想着事情。 不过……苏璃托托腮帮子,向着铃兰花妖问:“小铃,你知道有什么法子,可以让梅花现在开吗?不用多,一小枝就行。”   ☆、第46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3) 捧着一小枝盛开的粉羽,苏璃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小铃兰。阿鲤胖嘟嘟的小手正按在她背心处,一点点传着妖力。 还真是为难她了……苏璃低垂下眼睑,握了握拳。鬼魂之力太过阴冷,根本不能催开花朵。而阿鲤虽然修为够了,可是不懂得方法,最后只能劳动修为最弱的小铃兰。 “苏姐姐不必担心我。”小铃兰冲着她笑了笑:“虽然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,可这么多年,承蒙姐姐照顾,铃兰帮忙是应该的。” 看着小姑娘虚飘飘就要化作雾气,苏璃的心中愈发涩然。草木精怪修行本就是最不易的,原主还没有变成鬼魂时,这株铃兰就已经初开灵智。 原主每日灌溉,变成鬼魂后又时常把镇魂玉放在铃兰边上助其修炼,这小铃兰,倒是感恩…… 想了又想,苏璃取下颈间的玉环,系到小铃兰脖子上:“这玉你先带着,等好些了再还我。” 阿鲤看着玉环垂涎欲滴,含着手指眼巴巴看着。 苏璃轻轻弹了他的小脑门:“别念着了,自己好好修炼,可比这外物好得多!” 这么教训阿鲤,苏璃心中也是一凛。自己也似乎太过于依赖玉环了,这样可不行。 贺彦章白日醒来,想到昨夜所思所梦,涨红了一张脸怅然若失。 然而他努力回想女子面容,却发现怎么也记不起,只能想得到那一身冰肌玉骨,和缠绕在耳边的飘渺声音。 到了夜间提笔留书时,想了又想,也不知道写些什么。狼毫无意识地在纸上涂涂画画,最后,竟然成了一幅没有面容的女子小像。 襄王梦巫山,神女入夜来。 心中更加怅然,索性收起画,随意抄录了今日的策论题目写上。这种心情之下,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有灵性的诗句,然而随意一写不顾水准,他又担心在苏璃面前丢了面子。 罢了,策论就策论吧。 想到素日苏璃笔下那些风花雪月,贺彦章不禁一笑,苏小姐见了自己这题目,可会力不从心有些气恼? 这样一来,心中又有些莫名骄傲——女子才情再好,于这政事,怕也是一窍不通吧。 等苏璃见了这策论题目,颇为惊诧地挑了挑眉。 倒不是说她毫无头绪,在那个所谓的“二十一世纪”经历了信息轰炸,现在不论是社么,她都能胡乱说上几个点。 而是惊诧于这贺彦章怎么突然换了风格,不再写那些文绉绉的诗句相和,而是换了政治经略来。 拿这个与闺阁女子作戏,太过为难人了吧?这是在考她,还是刁难? 苏璃这里百转千回想了许多,还是决定认真答了。笑话,若是瞻前顾后不落笔,自己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才女架子怕是会榻上好大一截。 这男人心中生了轻慢,在想让他敬回来,可就难了。 再说……苏璃眉眼弯弯笑开了,这策论端宏大气,正好用上颜体。 摸摸怀中自己造的一本落款为“颜真卿”的《楷体纲要》,苏璃勾起了唇角,等看着这贺彦章练得差不多,小有名气并放声这字体是自己所创时,就找家有名的金石铺子,把这本做旧的“古籍”塞进去。 心里开怀,这笔下字体端肃之余,就更显出一点活泼娇媚来。 放了笔,苏璃把那一枝粉羽插在架子上的白瓷底缠枝莲纹赏瓶里,眼珠子骨碌碌一转,决定再去探探这贺彦章。 梦可是要连续做才好呐…… 贺彦章又梦到了苏璃,可这梦与昨日还不同,只觉得四周是赤日炎炎,只有手边人那一处清凉,情不自禁地挨过去。 可是,并没有半分亵渎心思,只是两人一道谈诗论画。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一盏古琴,他就这样把苏姑娘揽在怀里,执了她的手教她。 颇有几分“琴瑟相合”的意思。 苏璃看他面色正常,悄悄撤回了搭在他腕子上的手。让你满脑子绮思,这么点鬼气,足够你冷静冷静了。 偷偷一笑,苏璃迈着小步子,悠哉悠哉地回了槐树上。 今日没有镇魂玉环,自己可得好好努力呀! 翌日清晨,贺彦章不由得失笑。自己当真是对这小花妖情根深种?怎么一连两日都梦到了…… 等见了书房中笔力雄浑字体端方的一纸策论,贺彦章更是瞠目结舌——这真的是女子所为?神色复杂地看着赏瓶中一枝粉羽,贺彦章抿了抿唇。 这苏小姐的才情,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深些,才学竟然完全不输男子。 那一点妒忌心思还未升起,贺彦章又被这字体迷了眼,这样的字迹,之前从未见过的。手指不由得拂在上面跟着描摹起来。 横轻竖重,笔力雄厚,当得起“正”和“雅”。 若这字体果然是花妖所创……贺彦章心思微动,看来自己一定要见面问个清楚了。 若真是苏璃小姐创的字体,他唇角不自觉勾起来,那么,只要引得她对自己情根深种,她的,不就是自己的? 苏璃可不知道贺彦章的这些弯弯绕绕,昨日修炼了一晚上,虽然精神上并不困顿,她总有种没睡觉好痛苦的感觉。 此时,正坐在池畔一角,与铃兰和小鲤鱼窃窃私语着。 “阿鲤,你昨日是不是又去厨房偷吃了?我可听说今天早上起来,少了好几笼龙眼包子。”苏璃光着脚,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水。 她隐匿了身形,若是常人看来,只会觉得水面无风自动,波光粼粼。 “总比姐姐你好吧!”阿鲤嘟起了嘴,“那天厨下做金丝烧麦的时候,姐姐你不也去偷吃了吗?害得一蒸笼烧麦都是疙疙瘩瘩的,吃起来什么味道都没有了!” 苏璃不由有些脸红。这身为鬼魂是不用吃东西的,看她总有嘴馋的时候。魂体吃不到实物,只能吸取食物中的“气”,鬼吃过的东西,旁人再吃,就没有半点滋味。 小铃兰笑眯眯看着两人斗嘴,抖动着叶子,把头往阳光下探了又探。 等到晚上习惯性地又要到书房去,却敏感地发现,黑浚浚的博古架后面,分明坐了一个人。 贺彦章。 苏璃勾起唇角,轻飘飘地进了屋,才掐个法诀,做出个粉色的光点飘飘荡荡,从窗口飞了进去。 光点落地的瞬间,自己也轻纱覆面,旋转着现了身形。层叠的粉色裙裾划出优美的波浪,浑身散发着朦胧光影,氤氲香气。 苏璃装作毫无所觉,懵懵懂懂地就往几案走过去。 见贺彦章还不出声,苏璃心中了然,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角度,并没有直接坐到案边,反倒对着贺彦章白日里做的功课瞅了几眼。 “贺郎越发进益了呢……”清冷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欣喜。又从书架子上拿了本书,就这么立在一边看了起来,眼角余光偷瞄着贺彦章的反应。 贺彦章被这一声“贺郎”叫得心思乱跳,不为别的,这个声音,正是自己一连几天梦中所闻。难不成,这小花妖果然去找过自己?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,恰好可以看到少女侧着身子,捧着一本书看的仔细。脸上蒙了轻纱,看不清五官,只能看到那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,和额间绘着的一朵鲜红的梅花。 卑颜陋色,怎敢污郎君慧眼……贺彦章想到她曾写下的这一句,眉头微动。 看着眉目,怎么都不可能是貌若无盐,那就只能是容貌清丽了。贺彦章本该失望,却不自觉松了口气。 无它,这女子才学出众,气质若仙,若当真再来一张芙蓉面……就算感慨艳福,心中也会生出些不自信吧? 虽然苏璃还并没有表现出对贺彦章的好感,他却早已经把其看作了自己的所有物。 若是才学稍逊几分,换得一张芙蓉面,就更好了。他又有点惋惜。 然而念及那一笔好字,这丝惋惜又下去了些。等自己把这字体学到手……贺彦章不禁微笑起来。 苏璃眼角余光看到他莫名发笑,心中纳罕,面上却不显半分。一双眉目看着书或嗔或喜,做出十分动人神色来。 看着贺彦章等得久了,脸上带出些不耐烦,苏璃这才偷偷一笑,做到了书案边上。 不能让你吃什么大苦头,小小的作弄一下,还是可以的。 看着女子手指微动,桌边的一盏灯笼就自己亮了起来,贺彦章心中也是一凛。他这才真切的感受到,坐在桌前的,并不是人类,而是个会法术的花妖。 有些犹豫着,竟然不敢上前去了。 万一……贺彦章心中打鼓。不是没有书生让精怪吃了的例子。 只怪他之前被这女子的才学迷了眼……心思转了又转,贺彦章心中生了悔意,一时间颇有些进退不得。 “不知道贺郎明日见了,会说些什么呢?”苏璃背对着他,见他还不出声,有些焦急,干脆自己先说了话。 声音里清冷不再,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甜忐忑。让人一听就觉得情意绵绵。 “那天留得那一枝粉羽也不知道他见了没有啊……好不容易才催开的呢。”这下子,更是带了几分天真纯稚,活脱脱是小女儿的撒娇。 侧耳听了几句,贺彦章微微放下了心——看着苏璃语气话音,分明是对自己有了情谊。 也对,自己从未见过她,可她说不得日日都在观察自己呢。 想着少女不知在何处,用充满爱慕地眼神旁观着自己的生活,贺彦章心中又生出些自得,自己也算是风度翩翩,经纶满腹,这小姐爱慕自己,再不稀奇的。 这样想着,就轻手轻脚起了身,温柔唤道: “苏小姐。”   ☆、第47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4) “贺……贺公子。”苏璃佯作惊惶地转过来,起身就要离开。 贺彦章急忙上前几步,情急下直接拉着她的手:“苏小姐何故如此怕我?见了我就要走么。” “不,不是。”苏璃身子就这么顿住了,一双美目里满是惶急:“不是这样的。我并不惧怕贺公子。” 感受到对方气息慌乱,完全不是之前的清高模样,贺彦章心中微动,面上做出正色来:“既是不怕,苏小姐不妨在此与我小谈,可好?” 见女子微低了头不说话,贺彦章又走上前一步:“在下感小姐高才,倾慕已久。” 话一出口,连自己都捏了把冷汗。虽然自己看着苏璃像是对自己情根深种,可万一不是,自己这话就太过于唐突了。 苏璃心中一哂,觉得有些荒唐。这贺彦章什么秉性,熟悉原剧情的自己哪儿能不知道?看样子,他这是打上了自己的主意。 这两人各自心怀鬼胎,就看谁的功夫更高一筹吧。 她微微抬起头,目光茫然,神色中一片纯稚:“倾慕?那是什么?也是人类的感情吗?” 不知想到了什么,耳朵有些发红,目光也开始躲躲闪闪:“就是书上说的那种吗?‘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’?” 看着苏璃懵懵懂懂,贺彦章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间,这小花妖,不会当真对男女之思一无所知吧?又生出些窃喜,心里更加痒痒了。 她目光躲躲闪闪,只怕并不是全无感触……贺彦章勾唇一笑,朗声道:“是书上所说的那种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 苏璃眨眨眼,眼波朦胧,眉目间仍旧带着些许清冷,然而耳廓已经是通红一片。 “君子……好逑?” 自那天见了面不过三五日,一人一鬼相处得愈发融洽。每日夜里的留书,也变成了二人相会。 在贺彦章千哄万劝下,苏璃半推半就改了口,叫他彦章,而贺彦章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,更是打蛇上棍,取粉羽之绯,给她取了个小字,阿绯。 这一日看着气氛差不多,贺彦章斟酌着开了口:“阿绯,我看你那日写策论时的字体,分明与现在这个不同……” 苏璃装作一无所觉,看着笔下的诗句扑哧一笑:“那个字体太过于端方,用在这诗句上面,显然不合适。政事相关用它,蔚然大气,才是相得益彰。” 贺彦章心中叹口气,继续试探道:“我也看那字体端庄大气得很,并没有见旁人写过。” 苏璃歪了歪头,面纱下的红唇轻轻弯起,眉目间却显出几分落寞:“这世上,只怕再没有人会那字体。就是见过的,也应当不多了。” “哦?还真是可惜。”贺彦章心中有几分暗喜,装作怅然道:“这样的风骨,竟然不得现于人前,当真是可惜了。怎么并没有流传出去?” 知道他想什么,苏璃也不欲节外生枝,脆声道:“可不是。谁能想到,他们这一门竟然再无徒弟呢?彦章,我看你字迹颇有几分筋骨,这字体埋没却是可惜,我又不能写于人前……” 声音里颇为惋惜,带了几分征求和忐忑。 贺彦章心中满意,面子上仍旧端着:“这样可会不妥?未经这字法师门允许……” “那帮老头子早就作古了。”苏璃语气先是低落,后知后觉地带了几分欢喜:“贺郎你愿意学?真是再好不过了。” 那一声贺郎,端得是缠绵悱恻,像是长了小勾子,挠得贺彦章心里痒痒的。 看着她笑弯了眼睛,就算看不见面容,也能感受得到那周身的喜悦,贺彦章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,随即生出了几分愧疚。 愧疚什么?贺彦章心神一凛,自己把这字体学好,发扬光大,也算是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不负阿绯教导。 就这么一个教,一个学,夜间常常忘了时日。 眼见得贺彦章睡得越来越晚,白日还要避人耳目早起读书,整个人熬得日渐消瘦,苏璃心中快意,面子上却又带出几分担忧。 熬吧熬吧,这人可不比鬼魂,总是这么熬夜,再加上日日与鬼共处,这身子骨可是会越来越不好。也算是,自己提前收点利息。 贺彦章自己也觉得吃不消,可是看着苏璃殷切中带着担忧的目光,再加上每日里看着字迹进步后的那一点欢喜,竟也撑着他咬牙一日日坚持下来。 不过月余,身子骨虽然疲弱,可是眼中的精光愈发旺盛,精神不仅不见萎靡,反倒更加奕奕。 不好!看着他这样,苏璃心中暗自叫苦。要么是这块顽石真的磨出来了,要么是逼得狠了,透支精力。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好!若是真的把他心志就这么磨出来,自己的后续还怎么进行?若是逼得狠了透支了精力,这好感度还没满百对方就去了,任务完不成,自己也得不了好! 于是面上更加担忧起来,连带着教学时下笔也有几分飘忽。 贺彦章对着这样的目光,心生感动:“阿绯不用担心我,我撑得住,真的。” “彦章……”苏璃目光如水,“你这身子又不是铁打的,这样怎么成?你若是再这样,累垮了身子,我倒宁愿不曾教你。” “不妨事。”贺彦章笑了笑,就要继续,手却被人给按住了。 “彦章,你不必如此。”苏璃满面恳切,顿了顿,满是犹豫:“今后,我白日过来教你就是。” 白日?贺彦章神色微动,诧异地抬了眼看她。 “我避着人就好了。”少女弯了眉眼:“再怎么样,我也不能看你就这么糟蹋自己身体。”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苏璃总是夜间过来,可贺彦章心中也有几分思量,就算是在话本里,这些山精野怪也都是夜间出行。想来,夜晚对于精怪们更加有利些。 可现在,这个小花妖笑语盈盈告诉自己,她愿意冒着风险白日出行,只因为顾虑自己身体…… 贺彦章心中更暖,那点温热几乎满涨得要溢出来,他感到自己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,心神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,只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满是温柔:“好。阿绯你也要小心些。” 阿绯,你当真是……一片真心待我。 “就这么说定啦!”少女俏皮地眨眨眼,不容置疑地夺去他手中的狼毫:“现在呢,你快些回去,好好睡一觉,我明日白天再来找你!” 说着,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,推着他后背就要把他推出门:“这里的东西我来收拾,彦章你好好休息就是。” “哎……阿绯。”贺彦章转过身子,颇有些无可奈何——是什么时候开始,少女在自己面前褪去了那一点清冷,越来越活泼了呢? “阿绯,我会照顾好自己的。”月光透过门扉照落进来,贺彦章微低了头,下颌轻轻抵到少女头顶:“你也是,好好的,别让我担心。” 双臂顺从心中那一点澎湃,轻轻抬起,把少女虚虚地拢在怀里。 苏璃面容埋在他怀中看不清楚,只能够看到露在外面的耳朵一点点红起来,单单是看着,似乎就能感受到那一点滚烫。 贺彦章轻笑一声,松开了她,伸手弹弹苏璃的额头:“傻丫头。” 一振衣袖,转身离开,潇洒地摆了摆手。 看着贺彦章的身影消失不见,苏璃才收起了面上的僵硬腼腆,轻轻嗤笑一声回了书房内。 还这以为自己是什么浊世翩翩佳公子?做这么一副风流作派给谁看呢! 一个小法书收拾好桌子上散落的纸笔,想着贺彦章方才的模样,苏璃怒极反笑,面上笑意盈盈:你还真以为,我是个单纯好骗的小花妖? 目光落在博古架上的那一枝粉羽上,苏璃颇为得意地挑挑眉,就这么以为吧,也不枉费自己每日都让小铃兰给这花朵施加法力,维持它盛放的模样。 说到小铃兰,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?苏璃快步回到假山,就看到身着上白下翠裙衫的少女怀中抱着个小娃娃,正在那里看着满池荷花。 “小铃……你这是,化形了?”苏璃满是惊喜。 “嗯。”小铃兰感激笑着,把阿鲤放下来,伸手摘下颈间的玉环:“多亏姐姐让我带着它,现在也用不着了,还是姐姐你戴着吧!” 苏璃也不客气,伸手接过,抱膝坐着,三个“人”在一处嘀嘀咕咕。 夜间好好休息了一场,第二日起来,贺彦章也觉得自己气色好了不少。 只是……他坐在书案前还有些心神不属,阿绯白日过来,真的没事吗? 正想着,就听到少女的声音低低响起:“彦章,彦章。” 嗯?他四处张望,并没有发现人影。 “把门窗关好,我已经进来啦!”一个粉色的小光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。 贺彦章一笑,伸手把光点托在手心里,这就是阿绯? “别担心,我已经吩咐过下人们了,不到用饭时候,一律不得过来打扰。”   ☆、第48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5) 自从换了白日两人相会,似乎相处之间的气氛也变了很多。 都说灯下看人,越看越美,可在夜间,总是会令人无意间想起苏璃不同常人的身份。 现在换了白日,贺彦章只觉得心中最后那一点隔阂渐渐消失不见,再加上——再加上面前佳人分明是有着动人的眼神,温热的肌肤,与凡人再没有一点不同。 心中本就有着一点绮思,现在愈发浓烈起来。 苏璃感觉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愈发炙热,却也明白,现在这些好感,远远达不到“爱”的地步。 从以往做任务的经验来看,若是想要好感度达到一百,那对方必然是将你视作掌中珠,心头宝。而现在,贺彦章对她,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喜欢罢了。 或者……她目光沉了沉,只是一点好感加上欲念,连喜欢都谈不上。 “阿绯再想什么?”见少女盯着书页不动目光,贺彦章凑了过来,“看你有些忧心忡忡的。” “没什么。”苏璃很快回了个浅笑,“只是看这故事有些惆怅。” 盯着她那一抹笑意,贺彦章心中颇有些失落。 虽然感觉两人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,应当更加亲密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苏璃却再没有刚刚认识时候那种清涩腼腆,反倒是骨子里的那些清冷,总是无意识地萦绕在身边。 即使能够感觉到少女看向他目光中压抑的那一点情思,他还是觉得不安,令他意外的,这一点不安里,居然还参杂着舍不得。 “看的什么?”贺彦章理了理自己的情绪,露出个安抚的笑容,伸出手要抽出那个话本来看。 苏璃面上飞快闪过一丝慌乱,死死地按住书本:“没什么,不过是女儿家看的。” 心里却是微笑,这些时日愈发清冷,全都是自己刻意做出来的。不为别的,对付贺彦章这样故作清高的读书人,一味关怀体贴是不行的。 反正他心怀鬼胎,现在有求于己,总会凑上来的。 就连现在看的这本书,做出来的表情,也都是故意安排。不为别的——手上这个话本,讲得正是小妖怪和书生相恋,最后不容于世的故事。 想必,对方现在已经觉得有异。 贺彦章心思微动,没有再强要着去看。反正他现在也知道,苏璃生性清冷,却不通人情世故,单纯稚气。 总会有办法看到的,何必这个时候惹她生气? “呐,阿绯,你看这个。”他拿了自己今日练的字帖过来:“总感觉这几个字写的还不够好,这个笔画……” “嗯,我看看。”苏璃装作并没有在意对方揽上来的手臂,低了头看字:“这一笔要用力些,用笔腹去写,效果会好很多,还有这里……” 贺彦章本来只是做个借口,可牵扯到字上,不自觉就收敛了心思,凝神看着。 感受到他的心思很快就不在自己身上,苏璃心里微叹了口气,果然,还是不够吗? 等快到晚饭时候,苏璃笑吟吟地告辞,像常人一样走出门口才消失不见。 贺彦章神色一松,想到白日那个话本,就往桌子上看过去。果然,那本书就合着放在案几上。 阿绯还真是……他无奈地笑了笑,多少有些宠溺。 《狐仙乱世情》?看着这个书名,贺彦章就觉得头痛,自己真的要把这本书看完吗?一看名字,就是情情爱爱的话本。 可又想到苏璃这些日子不着痕迹地冷淡疏远,贺彦章咬咬牙,把话本收好,打算夜间就来看。 等把一本书都看完了,他心中感慨万千,一时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。 这小狐狸和书生相爱,最后硬生生被道士拆散,而书生为了护着小狐狸,竟然用生命换来了对方重新修炼的机会,自己却魂飞魄散,不存世间。 不过是用来骗女儿家泪水的俗套故事,可他看完,心里竟然也不自觉生出惆怅来。 自己总算明白,为什么明明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爱恋越来越深,却周身的气息总是清冷了。 阿绯,你为了我,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思吗?可是,我似乎不值得呢…… 贺彦章从来没有那一刻像此时一样,感觉到自己对苏璃的情感是多么满怀算计不值一提。平日里相处的点点滴滴,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,似乎全部涌了上来。 她教自己字体时不厌其烦,总是一遍遍带着自己描摹;她就算白日里来的时候再怎么不方便,再怎么疲累,却总是目光温和的对着自己;就算是看这话本,也是源于自己笑着说她不通人情,她才辛辛苦苦搜罗来看…… 甚至——贺彦章抬眼,看着烛光下依然盛放如当初的那一枝粉羽,目光更加复杂。 虽然他不知道维持花朵盛放到底需要多少法力,可是想想她是梅花妖,再想起她说,见花如见人,贺彦章想当然的以为这枝粉羽,就是苏璃的一个化身。 自断一臂,对苏璃,只怕也是代价惨重。 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?不论是开始时候的心中邪念,还是后来的曲意相逢,似乎,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,像阿绯一样单纯地对待对方。 合上书本,贺彦章皱着眉头揉了揉前额,自己是不是该对阿绯好一点? 第二日,发现对方更加热情,再看到自己加在书上的小小法术被触动,苏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。 自己也在这殷勤下表现得犹犹豫豫,似乎是渐渐卸下心防的模样。 不知觉又是半年多,苏璃和贺彦章相处愈发随意,两“人”之间气氛更加温馨一些。 然而这一日,贺彦章却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。 事情的起因,不过是贺彦章缠着苏璃要让她卸下面纱,苏璃却怎么也不肯。 即使两人之间气氛愈发暧昧,苏璃总是带着面纱,这让贺彦章觉得,对方始终与自己隔了一层,从未真诚相待。 “阿绯,你到底在坚持什么?”贺彦章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气从哪里来,“你就当真想要这样一辈子对着我吗?” 一辈子?察觉到对方说了什么,苏璃微微勾了唇角,看来,是时候了…… “彦章。”她抬起头,用带着忐忑的真诚目光看着对方:“不是我不愿。你笔下的那些女子也好,书中的女子也好,无一不是容色倾城……彦章,我不想你对我失望。” 女子的目光清澈,贺彦章几乎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像。 “哪怕是我最不在意的容貌,我也不愿让你失望。” “所以,等我好不好?等我法术再精纯些,到时候,你想要我是什么模样,我就可以变成什么模样。” 贺彦章有些震惊,似乎是没有想到少女会这样说。 虽然努力地去学习,可是对于人类的情感,少女的理解似乎还有些偏差。 “阿绯,我不是那样在意外表的人。”贺彦章一脸正色,目光满是深情款款:“我根本就不会在意你的容貌。” 想到苏璃看了话本后刻意压抑的情思,见对方难得摊开来说话,索性把它一道解决了。 “阿绯,我恋你慕你,连你是妖都不介意,更何况区区皮囊?”贺彦章露出一个笑容,“我不管你是妖是人,是美是丑,只要你是苏璃,是我的阿绯。” 苏璃怔住了,眼中满是不可置信:“彦章,你不必这样……” “阿绯,我心悦你,你知否?” 贺彦章温柔告白,满心欢喜,以为会换得小花妖感动投怀,却不妨对方怔愣片刻,轻笑一声揭开面纱。 相貌果然只是清丽,可是肤如凝脂,再加上眉宇间时刻萦绕的一点清冷,却显得动人心魄,让那略显平凡的五官也让人觉得美丽许多。 “贺郎,你也见了,我容貌只是平常。”苏璃面色冷然,勾唇苦笑:“对着这样一张脸,一年,两年还好,可是八年、十年呢?我知道,生而为人,你们男人三妻四妾正常,总有一日你看烦了,看厌了,就可以令纳新人。” “可是,贺郎,我若是真心爱慕,而对方恰巧也喜欢我,就再也容不得他另有他人。一生一世一双人,虽然我不是常人,却也只求这样的情感。” 苏璃心中叹气,这些话,多少算是原主的自白,不过是借她的口宣出。 “我不愿有朝一日对你心怀愤恨,不愿你我二人终成怨侣。”苏璃微抬起头,伸手轻轻抚过贺彦章的面庞:“你是我爱过的第一个少年郎,再怎么样,也不愿你我心生龌龊。” “再者,你我之间,终究是人妖殊途。与其将来你恼我怨我,或是受我牵连,我宁愿我们二人从始至终只是朋友。贺郎,我不爱你,不敢爱你。” “我只当,你今日什么都没有说。” 语气决绝地说完最后一句,苏璃深深看他一眼,敛起裙裾,快步三两下就消失不见。 震惊于她最后一眼中深深的无奈和绝望,贺彦章苦涩一笑,微微垂了头。 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颊,他觉得心中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涌过来,几乎要把整个人淹没。 这算不算自己心怀鬼胎接近对方的报应?贺彦章脑海中无数个念头转了又转,却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。 他知道该怎么让单纯的小花妖对自己心生好感,知道怎么样一点点拉近两人距离,可是,无论他怎么思考,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在明明爱着自己、却执意压抑的这种情况下,放下心底的忧思,接受这份感情。 虽然方才苏璃说了那么许多,可他分明感受到,对方心底最大的忧思不在于自己的“变节”,而在于“人妖殊途”上。 苏璃是在为他考虑,而贺彦章心底,除了无奈,只有焦躁。 求而不得,大抵如此吧…… 阿绯,我似乎真的已经喜欢上你了。可是你,为什么不敢爱我呢?   ☆、第49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6) 等到了第二日,果然不见苏璃再过来。 贺彦章想了半晌,走到了假山上那几株粉羽旁——既然山不就我,只有我去就山了。 “阿绯。”他沉吟着开了口:“若你当真不愿,我不会有半分勉强。” “昨日,是我冒昧了。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拳拳之心,只是想……”嘴角挂上了几分苦笑,“只是想你知道之后,我们能够更亲近一些。” “阿绯,是我错了。”他上前几步,手搭在粉羽的枝干上:“你不要不理我,好不好?” 苏璃早就料到今日不见他,贺彦章自会找过来。现在坐在枝头,看着贺彦章在下面唱念做打,笑得开怀,连身下的树枝也被她带得一颤一颤的。 看着枝叶无风自动,贺彦章心中跃出几分喜悦,阿绯果然在这里! “阿绯,原谅我,好不好?” 苏璃见火候差不多,轻轻跳下来,从枝叶间显出身形漫步走来。 “彦章,我不怪你。”苏璃声音里满是惆怅:“我只是埋怨我自己……不是你的错,真的。” 贺彦章惊喜出声:“阿绯!” 苏璃却一转身,留个背影给他:“彦章。我不怨,也不悔。能够遇到你,已经是我所经历过最美好的事情。” “可是,我没办法再这么和你在一起,我自己知道,这颗心……已经愈发不受控制了。” “贺彦章,如果再每天和你在一起,我怕自己,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。让我一个人,静几天好不好?” “阿绯……”贺彦章没有料想到会迎来这么一个回答,“真的要这样吗?” 看着佳人丝毫不为所动,快步消失不见,他心中只留下怅惘。 如果昨日并没有贸然表白,是不是今日就不会这样? 渐渐又生出几分愤懑,又不是不喜我,为何非要这样? “阿绯,你对我何其残忍。”他轻轻一笑,甩袖离开。 然而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,回归到最开始的那种状态,怎么都是不适应。 虽然平日里苏璃在书房,除过教他习字,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,或看书,或习字,从来不对他多加打扰。 她在时,很多时候都是一抹影子,只是那样静默地存在着。 可现在,身畔没有了那人,抬头时再见不到微笑翻书的身影,就觉得空荡荡的。就连窗边的蝶舞鸟鸣也索然无味,翠绿浓荫也憔悴几分。 放下手中书册,贺彦章不自觉站了起来,坐在苏璃常坐的位置上,轻轻抚着几案。 阿绯,我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。原来,我对你的感情,比我以为的更深一些…… 苏璃此刻早就一路跟到了窗前,笑眯眯看贺彦章的一举一动。 原本小女鬼的身份算是个障碍,可现在看来,也许是对任务完成的辅助也不一定。要不然,自己哪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着贺彦章,判断好感度呢。 就这么过了几日,贺彦章觉得自己心中那一点空洞越裂越大,神情中往往流露出几分思念,白日里在书房,更时不时看向苏璃曾经坐的地方。 等发现那里空无一人,就塌下了眉毛眼睛,露出些忧伤。 每到这时,苏璃就仗着他看不见,笑嘻嘻地回个鬼脸回去:该,让你开始算计我! 等到觉得时机差不多,在苏璃的推波助澜下,贺彦章又梦到了她。 然而这个梦,却是苏璃的独角戏。 梦中的女子似乎比他还要憔悴些,不论做什么,总是神思不属。 心中绞痛,就这么突然从梦中惊醒。擦擦眼角滑落的泪滴,贺彦章颇有几分怔忡。 阿绯,你也像我这么难过吗? 再怎么也睡不着,干脆起身打算到书房去——那个地方,是两人拥有回忆最多的。 苏璃就在他身边跟着,看他起身向着书房过去,眼珠子滴溜溜一转,先他一步飘了进去,快笔书了几个字,坐在贺彦章平日的大圈椅上,头枕着双臂,作出熟睡的模样。 等贺彦章推开门,从隔断处转身过去,就看到窗户支棱着,穿着粉色裙衫的少女趴在桌上睡的香甜。 阿绯?他强自按捺下心中激动,轻手轻脚走了过去,看着思念已久的人。 她似乎瘦了些……阿绯就算是在睡,眉毛也打了结,皱着眉心似乎怎么也抚不平。 比她清醒的时候,这张面庞似乎更平凡些,可是,也更加惹人怜爱一点,发红的眼眶似乎是连睡着都在哭泣的样子,让人不自觉想把她拥进怀里。 清醒的时候,贺彦章从来没有见阿绯这么脆弱过。她总是一脸高洁冷然的表情,只有在看向他的时候,会露出几分春风一样的笑意。 现在,似乎还会撒娇打闹,可是,自从隐约生出对自己的心思后,阿绯反倒总是端着情绪,很少再这样放松了。 贺彦章想要叹气,又怕惊醒了佳人。还是控制不住情思又向前走了几步,正要俯下身细细端详,就发现佳人胳臂下压着纸张,上面草草写着什么。 干脆凑过去细看。 “生平不解相思意,才知相思,却害相思。” 笔法杂乱无章,完全不是平日里的秀丽,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心神不宁。 贺彦章心中更加复杂了,一时间百味陈杂,就算想开口,也不知道说什么。 更深露重,虽然知道少女不是人类,或许并不会着凉,他还是顺从心里那点担心,解了外衫给她披上去。 不料手还没有松开,人就醒了。 刚刚醒来的苏璃面上满是茫然,微瘪着嘴,眉毛眼睛皱成一团,看起来特别像小孩子。 “彦章……”人还没有清醒,已经认出身前的是贺彦章,又闭了眼睛,往他身边蹭了蹭,竟是又要睡过去。 贺彦章只觉得心里的那一点忧愁全部变成欢喜,忍不住想要笑起来。 还没等他笑出来,苏璃脑子已经转过弯,睁大着眼睛跳起来。 “你……我……”支吾着说不出话,最后重重地叹口气。 “阿绯。”贺彦章抓住时机,上前几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:“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?你说不爱我,那就不爱我好了。你若是不愿意,我们永远是君子之交。” “只要不再离开我,好不好……” 苏璃心里笑得欢实,面上却露出来感动,挣扎着仰头看着贺彦章:“彦章……” 叹息一声,露出几分自嘲:“罢了,这么说,不过是骗着自己也硬要你装傻罢了。” “贺彦章,我心悦你,你悦我否?” 神色间羞涩里颇有几分坦荡,似乎回到了刚刚结识时候。 贺彦章从来没有觉得苏璃这样柔美过,是从内向外散发出的一种光华,不带一丝冷然,单看着那笑容,就让人觉得温暖起来。 他从喉间滑出低沉笑意:“我心悦阿绯,阿绯不是早就知晓吗?” 苏璃正要再说什么,一抬头,却发现小铃兰抱着阿鲤坐在窗框上看得津津有味,脸上神情不由得僵住了——他们两个,什么时候过来的? 干脆凑过身揽住贺彦章,把头埋到他肩头,瞪了那两妖几眼。 小铃兰吐了吐舌头,抱着阿鲤一溜烟跑远了——苏姐姐看起来好可怕! 苏璃和贺彦章也算是定了感情,两人对月盟誓,颇为郑重。 “阿绯……”贺彦章俯身下来想要衔住她的红唇,苏璃急忙装着羞涩躲闪,让那一吻落在了脸颊上。 看着怀中少女通红着脸,目光躲躲闪闪再不敢与他对视,贺彦章轻轻一笑,放开了她。 时日还长,他可不想再吓到这个小姑娘。 等这厢与贺彦章分离,苏璃火急火燎就赶到假山边。 果然发现小铃兰和阿鲤坐在一处玩闹着。 “小铃,你说,苏姐姐真的喜欢那个书生呀?”阿鲤软糯糯地问着小铃兰。 “要叫小铃姐姐!”铃兰轻轻敲了他一下,“看样子姐姐是真喜欢,要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和一个人在一块……也是,苏姐姐和我们不一样,她曾经也是人的。” “唉……”小阿鲤托着肉嘟嘟地腮帮子,意味不明地叹口气。 “你们两个,看来背着我没少嘀咕啊!”苏璃笑嘻嘻地走上前,勾着唇角瞪他们。 “苏姐姐……”阿鲤讨好地笑了笑,伸出藕节一样的胳膊求抱抱。 小铃咬咬下唇,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来。 “你们啊!”苏璃并没有抱阿鲤,伸出食指点点他的脑袋,也像他们一样抱膝坐下。 既然要装,在这两人面前,也不能露了馅才是。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苏璃羞涩地笑了笑,“只是,很想和他在一起就是了。” 小铃兰和阿鲤看看她,都有些不明白——人类的感情,真的很复杂呀。 苏璃和贺彦章这厢算是私定终身,两人相处之间愈发随意起来。 贺彦章欣喜于苏璃在他面前愈发活泼生动的眉眼,又念着之前那一份冷然,对她亲近之余多有尊重,显然是放在心尖上看待。 苏璃心里打着小算盘,默默地估算着好感度。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,乡试如期而至。 苏璃知道贺彦章乡试会考个好成绩,平日里就作出满是信任崇拜的模样来。 “阿绯就不担心我考不好吗?”贺彦章心里还存着几分忐忑,毕竟天下读书人数不胜数,他可不能保证,自己一定就是优秀的那一个。 “我相信你。”苏璃眉眼弯弯。 等到放榜,果然名列前茅,贺彦章心里松了口气——阿绯那样信任自己,自己怎么能够让她失望呢? 然而苏璃又犯了愁,按照贺彦章的性子,如今对自己有几分真心,怕是再不肯在自己面前露怯的。 该怎么样,才能主动让他提出让自己去偷试题呢? 还是,干脆玩一把陷害好了……   ☆、第50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7) 存了让对方主动开口的心思,苏璃就时不时展现些小法术起来。 或是从博古架子后面突然冒出头,或是隐匿了身形,偷偷到贺彦章身边吓他一跳。 贺彦章只以为苏璃这是与自己感情愈佳,变得更加活泼,心里反倒生出几分欣喜宽慰——就连对方在雪地里偷偷团一团雪,用法术操纵着打到他身上,也毫不介意,反倒朗笑着把衣摆一扎,也冲进雪地里玩闹起来。 苏璃刚刚从屋外进来,发丝上带了几片雪花,在室内的温暖中化作晶莹的水滴缀在青丝上。脸颊微红,双目盈盈如水。 “又出去玩了?”贺彦章笑着给她倒了杯热茶,“快喝点热的暖暖。外面那么冷,你啊,还是……” “我不怕冷的。”苏璃捧着茶盏眉眼弯弯,“彦章你又忘啦!” 茶盏的袅袅雾气遮挡了佳人面,有些看不清楚。 可贺彦章分明感觉,苏璃说这话的时候,和几月前的语气大不相同。 之前,阿绯只要提起自己与“人”不一样,都带着些疏离失落,可现在,提起自己的身份,再也没有半点异样,分明是已经放下了。 他伸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,勾起了唇角看着窗外雪花飞舞——这样的日子真好,不是吗? 饮过茶,就又捧起了书。 会试是在二月间,而现在已经过了年,留个他的时间,已经不多了。 而且,说起来也是在京郊,整日里来往的文人士子颇多,也听得些许风声——今年的会试题目,是圣上御笔亲书,独自拟定的,完全不同于往年,好歹有个主考官出题人,有 几分迹象可寻。 这么一想,神色里就不由得带出几分忧虑。 “彦章在想什么?”苏璃不失时机地开了口:“文章看不懂吗?” 说着,茶盏随手一放,凑了过来。 “不是。”贺彦章侧过头,两人脸颊相贴,不自觉都红了脸:“阿绯不用担心我。” “唔。”苏璃睁大着眼咬咬唇,面颊火烧一样,又退了回去:“有什么事情,彦章记得对我说哦,我一定帮得上忙的。” “好。”贺彦章笑着摸摸她的头顶,满是宠溺——分明是不信任的模样。 “可别小看我!”苏璃把他的手拍下来,“我有法术能隐身会穿墙,诗词歌赋算不上样样精通,可也有些功力吧?一定能帮得上你的!” 贺彦章又想起当初苏璃写的那篇策论……眸光一暗,倒是慎重地思考了起来。 阿绯才学不错,若是与她讨论,自己应当是能够狗有所裨益。可是,心中的那分不甘又冒出头来——自己当真要在阿绯面前低头求助? 本就觉得她才华堪比男儿,若不是面对自己气质温柔,再加上对自己一片深情,只怕当初也不会那么快动了心思。 这世间阴阳乾坤自有定数,若是女强男弱,哪会有什么好结果? 心思转了又转,贺彦章还是笑着点点头:“我知道,阿绯确实能帮得上忙。把我前几日看的那本时文拿过来好不好?应当就在靠墙书架子上。” 苏璃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,面上装作高兴地去把找书。 这个男人,还是放不下心底的那份所谓“骄傲”。 贺彦章温书时间开始吃紧,夜间就免不了挑灯夜读,苏璃总是会在身边陪着,也算得上是红袖添香。 “彦章,你总这样可不行,还是身子要紧。”见他又如同刚开始跟着她习字那样,面色憔悴,苏璃忍不住开了口:“学海无涯,哪能急在这一时?” 贺彦章有些焦躁,压下心头升起的那一点不耐,手中的毛笔并没有放下:“阿绯不必管我。现在距会试时间已经不多了。我自当努力才是。阿绯若是累了,自行离去就是。” 苏璃面色一冷,飞快地带出几分委屈:“我不累。我只是心疼你。” 听出话语里似乎带了些哭音,贺彦章吓了一跳,急忙放下笔转过身,发现佳人虽然没有哭,却变了脸色。 “好了,是我不对。”他没什么心思哄人,只是轻轻揽过她:“阿绯,我只是……只是。” 自己也说不清楚。 “我知道你辛苦,彦章。可是我总不能看着你身体垮掉。” “没有办法。”贺彦章疲惫地揉了揉眉心,“圣上之前从未有任何命题流出,我又不是权贵子弟,没那个门路打探到圣上喜好,这测题测不准,就只有广撒网了。” “那……”来了!苏璃心里暗喜,迟疑着开了口:“若是彦章你知道考题,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?” “傻丫头,怎么会知道考题。”贺彦章轻笑一声,正要说什么,却突然顿住了——以苏璃的本事,若是有心,想要让自己提前知道考题,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。 心里突然就激动起来,若是……喉头滚了几滚,想要说出的话就咽了下去。 阿绯这么爱我,一定会去做的,对吧? 可是,也不想答应的这么爽利,让对方看轻了自己:“再说了,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吗?猜不中考题,我也能考得很好的。” 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犹豫,苏璃在心中轻笑,口是心非! “我当然相信你。我只是,不想看你这么辛苦。”苏璃目光温柔看向他,溢满关切。 “嗯。”贺彦章冲她安抚地笑了笑,又转身拿起了书本。 然而心神却半点没有在书上,只感受到落在后背上的目光灼热。阿绯回去看考题吗?她会不会察觉到我心里的想法…… “彦章。”苏璃目光中闪过挣扎,语气忐忑:“如果,如果我没有听你劝导办错了事,彦章你会原谅我吗?” 贺彦章身子一僵,心中了然,忍着愧疚开了口:“当然不会,阿绯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少女温热的身子突然从后面贴了上来,“只要彦章不怪我就好。” “怎么突然说这些?”虽然已经猜到她的打算,贺彦章却装作不知情:“阿绯别闹,让我再温会儿书。” “哦……”苏璃乖巧地点点头,自己坐到一边,开始想着下一步怎么做。 转眼间,距会试也不过十日不到。 虽然院子就在京郊,可贺彦章还是收拾了行囊,进了京城。 苏璃早就和阿鲤和小铃兰说好了,不光自己跟着贺彦章一道来了,更是带着他们,找了家富贵人家的园子暂时安顿着。 小铃兰修炼不到家,离本体远了,终究是不好,苏璃干脆把镇魂玉又给她戴上。 眼看着要会试,在京中又住了两三日,苏璃那里半点动静也无,贺彦章不由得有些着急。 “也不知道这次会试的题目会是什么……” 又是深夜,看苏璃就坐在身边,贺彦章故意提高了音量,假作喃喃自语,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苏璃的反应。 “彦章,你说,现在会试题目是不是已经定好了?”苏璃面上掠过挣扎,开了口。 “早就定好了。”贺彦章看到她表情,心里一松,不自觉带上几分笑意:“此时应当已经封好了,放在贡院里。” “贡院啊……”苏璃神色中带几分茫然,目光渐渐坚定起来。 见她这样,贺彦章心中完全放松下来——看来,阿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贡院了。 这焦躁去了,那些愧疚就又泛了上来。本打算就这么爱护她过一辈子,自己怎么还是起了利用心思? 可是,就这样把大好的机会放到一边……他攥了攥拳头,怎么都觉得不甘。 阿绯,对不起,我今后会对你好一点,更好一点…… 深夜,贡院门口。 苏璃还有几分迟疑,真就这么进去了?不会把自己给搭上吧? “苏姐姐在想什么呢?”虽然对苏璃的行为很是不解,小铃兰还是和阿鲤一道跟了过来:“我们进去了要到哪儿找试题啊?” 苏璃咬咬唇,跺了下脚,都到这儿了,还犹豫什么? 回想原剧情—— “进去之后顺着中轴线直走,就放在正殿里。注意别让守卫的兵甲发现就好。用法术刻录一份就走,不要多留。” “阿鲤你进去正殿,小铃你就在殿外接应,我在大门守着。” 阿鲤稚气的小脸也严肃起来,点了点头,小铃兰更是取下镇魂玉想要还给苏璃。 “你带上吧。”苏璃摆摆手拒绝了。 这么些时日下来,与这两妖生出感情,现在差遣他们去做事,心中到底还有几分不忍。小铃兰修为不深,带上这镇魂玉,自己也能少几分愧疚。 两妖潜进去不久,苏璃一个人守在大门口。 感觉四周朦朦胧胧起了雾气,让她不自觉身子一僵,向着街道远处望去。 黑浚浚的路面在月光照耀下反射些微光,雾气涌上来,更添了几丝寒意。 苏璃打个哆嗦,就要回过头,突然间,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 “你是谁家的小鬼,为何来贡院?不怕这浩然正气?” 她吓得向后猛一退,就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个人影,宽袍广袖,峨冠博带,眉目狭长,面色苍白中带着几分冷然。 而现在,这男子正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她:“身上并没有戾气,小鬼,怎么还不投胎去?” 说着,伸出纤长的手指就要往她眉心点。 不好!苏璃飞身一躲,心里满是懊恼:不就是和原剧情来的时间不一样么,怎么就出了这么大变故? 她一边向远处跑,一边急忙传音给小铃兰:“小铃,情况有变,你带着阿鲤快跑!” 感觉到空中法力波动,男子皱了皱眉:“哦?小鬼,你还有同伙?”   ☆、第51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8) 那厢,阿鲤刚刚把题目刻录好,攥在手心里出了门,就被小铃兰一把拉着,掐了法诀就跑。 “怎么啦,小玲姐姐?”阿鲤还有些疑惑,“我们不等苏姐姐吗?” “先把你送走。”小铃兰感受到颈间镇魂玉的灼热,心里一紧:“不论怎么样,苏姐姐要的东西我们得拿到。” 苏璃这边对着陌生男子,皱紧了眉头。 “你来这贡院,是为了试题?”宴清神色冰冷,“并没有什么豢养痕迹,作为鬼魂,你要这试题又有什么用?” 发现他并没有去追赶小铃兰,也再没有伤害自己的举动,苏璃心中微微松了口气,“你又是谁?管这些做什么。” “我?”宴清依旧是一派冷然,只是本就狭长凤眼微眯了一下:“宴清。” 宴清?苏璃心中这下真正惊惶了起来,这不就是原剧情中的国师吗? 只可惜,自己接收的剧情并未对他多有提及,只是寥寥几笔,知道这国师在为皇帝推演天命之余,更是以捉妖拿鬼为己任。 “你想怎么样?”苏璃板紧了脸,心中盘算着逃离的可能性。 宴清并没有回答她,反倒又仔细看了她几眼:“你这小鬼并未伤天害理,何必做偷盗试题这样有损命数的事?既然碰到了,再没有让你肆意游荡的道理。” 说着,伸手就要擒住她。 正在此时,送走了阿鲤的小铃兰刚好赶到,瞪圆了眼睛一声惊呼,一把将颈间的镇魂玉扯下来,扔到苏璃那里:“苏姐姐快走,这人我来应付!” “哦?还有个小花妖。”宴清伸出的手改了方向,轻轻一招,小铃兰就化作一阵轻烟凝结到他手上,变成个银色的小铃兰花的模样:“这点修为,不足为惧。” 苏璃刚刚接住镇魂玉,只来得及攥紧它,就发现这人已经收了小铃兰。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,就眼睁睁看着那纤细手指向着自己伸了过来。 神志不清前听到的最后一句,竟然是对方略带笑意的喃喃自语: “镇魂玉么?怪不得……” 翌日清晨,贺彦章等了许久,也不见苏璃,心里不禁有些打鼓。 等到了黄昏还不见人,那一点担忧更是十成十,阿绯这是怎么了?是窃取试题被人抓住了,还是没有成功不想来见他? 夜间点了灯火,却半点也看不进去书。 正在他愁眉苦脸,就听到孩童稚嫩的声音:“喏,你要的东西。” 一只卷轴就这么直直地冲着他的面门砸过来。 惊吓之余,他反应倒也迅速,稳稳地抓住了:“谁?” 然而并没有声音再回答他。 贺彦章按捺住心中忐忑,打开来一看,端方字迹写下的,正是一篇策论的题目。这就是试题?可是,到底是谁送来的?阿绯呢? “阿绯,是你吗?你回来了,怎么不出来见我?”贺彦章看向四周出了声。 “谁是阿绯?”又是那个稚嫩的小声音,“我苏姐姐为了你辛苦拿来试题,你还想着别人!” 声音里满是愤怒。 “若不是看在姐姐面子,我真想吃了你!” 苏姐姐?看来是阿绯没错。贺彦章心中稍微安定下来,并没有在意对方说的那句吃了你——在他看来,阿绯对自己情根深种,那么叫她苏姐姐的小妖怪,定然也会对自己友好一些。 “阿绯就是你的苏姐姐。”贺彦章柔和了声音,把对方当作孩童来哄:“她让你送了东西来,可是她呢?你又叫什么名字?可以出来和我说说话吗?” 小阿鲤见两个姐姐还不回来,现在心中本就恐慌。被他这么温声询问,心底对他的迁怒半分没少,态度却不自觉的软化下来。 贺彦章就看到窗棱上坐了个胖娃娃,穿着大红色的肚兜,大眼睛里满是泪水:“苏姐姐不见了,小铃姐姐让我先走,可是她们都没有回来!” 阿绯不见了?贺彦章心里一沉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“我也不知道,我才刚刚拿到试题……”阿鲤抹了一把眼泪,瞪着贺彦章:“要不是你需要什么试题,苏姐姐也不会大晚上去贡院!那地方正气浩然,哪是我们这些生灵去的!” 手一扬,红色的光团若隐若现,就要往他身上打,又硬生生地止住了。 “若不是苏姐姐让我们都不要伤你……书生,你最好盼着我苏姐姐能早日回来!” 说着,跺一跺肉墩墩的小脚,蹿下窗棱消失不见。 要不是我……贺彦章握紧了手中的卷轴,闭紧双目,只觉得心中无限哀戚袭来。 那地方浩然正气……阿绯,我怎么能忘了,你虽然会些法术神通,却也不过是小小妖灵。我怎么能忘了,你虽不是*凡胎,却也会受伤殒命…… 阿绯,是我害了你吧?是我害了你! 你只是生我的气,你只是遇到些麻烦,你还会回来的,对吧?你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…… 压下心中的不安,贺彦章打开卷轴,强迫自己细心研读起来——阿绯已经为了这个东西暂时不见,自己也不能辜负了她一片心意。 再者……看着瓶中仍旧盛放的那一枝粉羽。他的目光逐渐坚毅起来,只有手中有权有势,自己才能够有法子救阿绯。 现在自怨自艾,有什么用? 只是,再怎么安慰自己,心中还是有几分心虚——自己当真,不是为了那蜗角虚名? 不禁又苦笑几声,阿绯,我似乎……半点都不值得你爱呢。 等苏璃沉沉醒来,却发现自己的身形无端缩小了几倍,只余下手掌大小。连带着颈间那枚镇魂玉也跟着缩了水。 看着比自己高许多的笔架子,苏璃只觉得气馁——这国师把自己带回来,不杀不灭,只关在这贴了符箓的屋子里,到底是为了什么? 小铃兰也被带走了,偌大房间,只余下苏璃一人。 “你醒的倒快。”不知何时,那人就坐在了座椅上。指尖托着个莹白小碗:“喏,喝了这个。” 看着只有樱桃大的小碗,苏璃皱了皱眉头,不愿接过来。 还没等她说出拒绝的话,就感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,端了那小碗,也不看里面是什么就一饮而尽。 “这样才乖。”宴清满意地点点头,还是冷然的眉目,然而语调里分明是愉悦,“不必担心那个小花妖,她可比你听话的多。” 目光中飞快划过一丝精光——可不是么,只要自己拿这小女鬼做要挟,那个铃兰花妖,可是乖乖的做什么都可以。 “还请大人放我出去。”苏璃想到自己的任务,只有头痛,干脆放低了姿态恳求道:“等苏璃完成心愿,定然回来任大人处置!” 等我完成任务,看你到哪里找人——不,找鬼去! “哦?”宴清挑了挑眉毛:“我为什么要放你出去?你的心愿……就是那个书生贺彦章吗?” 他怎么知道?苏璃脸上的淡然再也维持不住,瞪直了眼睛。 “我为什么知道?”宴清不知道从何处变出一只茶盏,拿在手上把玩:“我还知道,你盗取这科举试题,就是为了给他。” “你若是走了,我就把这消息上报天听,怎么样?” 看着对方面色丝毫未变,语调却起起伏伏,苏璃不由得暗自咬牙。 若是走得了,我还真想一走了之!上报天听什么的,求之不得好么! “为了你的小书生,安心待在这里吧!”宴清慢吞吞喝完了那盏茶,“乖巧些,我自会撤了你身上的封印。” 说罢,潇洒一挥袍袖,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。 苏璃知道逃不出去,当下歇了心思,只安安静静当个称职的布娃娃。 也幸而这国师大人似乎对她兴趣不大,除了每日送一小茶碗透明液体,再不轻易过来。 直到这一日,他不仅自己来了,还带来了小铃兰。 有些不情愿地给苏璃解了封印,宴清冷冷地撇了她一眼:“老实些,别动什么歪心思。” 又转过头来看着小铃兰:“说好的一刻钟,我就在门外面,时间到了,你可就乖乖跟我走。” 等他出了门,小铃兰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,揽着苏璃嚎啕大哭:“苏姐姐,我以为,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!” 苏璃被这一下压得有些措不及防,本该心中生出伤感,却发现怀中的小花妖法力不知精纯了多少,心思顿时复杂起来——方才见这国师对她语气略带温柔,还以为是自己错觉,这下看来,小铃兰的日子,似乎过得不错? “苏姐姐。”小铃兰抬起头,眸子湿漉漉看着她:“你还好吧?那个混蛋有没有把你怎么样?” 苏璃唇角抽了抽,点点头微笑道:“我并没有什么事。你呢?” 小铃兰就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,什么那人不让自己出院子,每天逼着喝难喝得要死的玉石乳,稍有不如意就甩脸子给自己看…… 苏璃听得眉头乱跳,她怎么觉得,才十余日,这小花妖就被养得呆了不少? 十余日?苏璃心中一凛,这殿试只怕已经过了,也不知道贺彦章那里怎么样。 贺彦章虽然得了状元,心中却并没有十分欢喜。 不为别的,苏璃现在还没有回来,而瓷瓶中那枝粉羽,也在一点点凋落着。 原以为考上状元自己会欣喜若狂,可真正纵马游街时,贺彦章才发现,自己目光在人群中来来回回,竟然不住地在搜寻那个熟悉的面容。 明知道,明知道对方是妖,断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,心中还是有那么点侥幸——万一阿绯只是在和我生气,仍旧在偷偷地看我呢? 然而时至今日,那一枝枯死的粉羽,终于将他心中仅剩的一点希望打碎——阿绯,是不是真的出了事?   ☆、第52章 作为一只小阿飘(9) 自打那日和小铃兰见过一面,大概是宴清见她并没有异动,竟然隔一日就许了小铃兰过来。 苏璃脑子里转了又转,有心想要利用小铃兰脱困,又怕一不小心害了这个小姑娘。 先确定宴清到底对她怎么样吧!苏璃暗自下了决定,心中苦笑一声,自己同那些渣男,似乎越来越像了。 而贺彦章,此时也正烦恼着。 丞相抚着白胡子,笑着看向面前的年轻人:“后生可畏,后生可畏啊!” 贺彦章忙一拱手:“区区不才,大人谬赞。丞相大人才是朝廷肱骨,非我等后生可及啊。” “哎。”刘丞相摆手示意,笑得满面春风:“彦章不必过谦,我都这把老骨头了,再肱骨,又能撑几年?将来啊,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。” 又冲他招招手:“你且来看看这个,新出的邸报,关于这江州水患,可有什么想法?” 贺彦章躬身上前,仔细看着,不时与刘丞相低声讨论着。 刘丞相看了贺彦章的会试策论,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颇为赞赏,很是打听了一番来历。 知道他父母俱在,算是耕读之家,并没有定了亲事,就更加满意了。这才有了今日私人小聚。 现在,听他就这水患说的头头是道,从施政到安民,有条有理分门别类一一数来,心里更是满意几分。 再加上姿容不俗,举止有度,这样好的少年郎,往哪里找去? 只是,还得问上一问。 “彦章今岁何龄?” 贺彦章一愣,不是刚刚还在说水患吗?仍旧恭恭敬敬回答了:“学生今年二十余一。” “哦?既已加冠,可有婚配?” 听了这话,贺彦章哪能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?不外乎保媒拉纤罢了。心思带了几分复杂,顿了顿才开了口:“并无父母之命。” 他知道,刘丞相既然敢开口询问,必然将自己的事情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——自己籍贯就在京郊,打听些事情,也不过是一日功夫。 自己和阿绯,既无父母之命,再无媒妁之言,再加上阿绯身份特殊,是断不能表于人前的。 只是,还得找个理由,推了刘丞相才是…… “既已加冠,为何不曾订亲?可是彦章不愿?” “是。学生功名未就,居未安、身未立,不敢为家事分心。” 观他神色中满是真诚坚毅,刘丞相放下了心——看来,那婆子打听的不错,这贺彦章却是并没有什么心上人,是个一心埋头苦学的。 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。 “彦章,你现在得了状元,正是春风得意,我这里为你再添上一喜,双喜临门如何?”刘丞相笑呵呵地递上一碟水晶糖藕,“你看这藕,可好?” 藕,偶。刘丞相这相当于已经明言。 贺彦章攥紧衣角,微抿了一下唇角:“藕虽好,可贫门小户,嗜咸不嗜甜。劳大人费心。” 看着他即便是低头,脊背也伸得笔直,刘丞相并没有生出怒气,反倒带了几分欣赏。若是对方就这么干脆利落应下了,说不得他还要看轻几分。 还是带着些清矜之气的学生他更喜欢。 “罢了,本就不该与你说这个。来,接着看邸报,这里……”刘丞相把这话题放到一边,又拿出政事来与他相谈。 心里却打定主意,这婚姻大事,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自己只管派人对贺彦章他父母谈就是,何必在这里和榆木小子打别? 再者……他捋了捋胡须,泛出个意味深长的笑,这男人嘛,只要心里没有别人,娶了个温柔貌美的妻子,只有高兴的,不是吗? 贺彦章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,从刘丞相府中出来,长长舒了口气。 又过了月余,苏璃心里愈发烦躁。 虽然整日关在这里并没有受什么折磨,相反,每日里那几滴灵液倒像是对神魂有好处,可这整日关着,一不能知道外面消息,二不能继续完成任务,也是无聊至极。 若是还有好感度提示,她倒能略微放下心,可现在,她只有在心里猜了又猜,自别去这许多时日,贺彦章对自己好感到底如何? 然而这日小铃兰来见她,分明带了小心翼翼,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 “这是怎么了?”苏璃大概估摸了一下时间,觉得可能是贺彦章已经娶了丞相小姐,却装作不知,笑眯眯地问道,“小铃今天怎么神思不属的?” “啊?没,没什么。”小铃兰支吾着左顾右盼,半晌才咬咬下唇,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。 “苏姐姐,若是你深爱之人另娶他人,你会怎么做?” 这个傻丫头!苏璃不禁叹口气,连遮掩着询问都不会。 “若是我,就只有一刀两断,从此再不相见。”苏璃面色一冷,随即又柔和下来,满是爱慕希冀:“不过呀,贺郎他才不会另娶别人呢!只是见我久久不归,他怕是急坏了……” 他才不会急坏呢!想到宴清昨日跟她说的,小铃兰就红了眼。现在再看着苏璃一脸温柔,心里就更加难受了,面子上就带了出来,鼻子眼睛简直要皱到一处去。 苏璃又有些发笑,这妮子! “怎么了?看你这神情……”她面色渐渐严肃起来,想到些什么,随即变得煞白:“可是贺郎他……” 小铃兰知道自己漏了馅,急忙拉着苏璃的手解释:“不是,苏姐姐你别多想,真的没事,我就是刚刚看了话本儿。” 语气里多少有些心虚。 “诶?”苏璃做出将信将疑的样子,心里却下了决定——不能再这么拖了,今天晚上,不论怎样都要溜出去。 只是,小铃兰…… 含着几分愧疚,苏璃哄着小铃兰,让她今夜里装着不舒服,把宴清给叫过去。 “我看这宴清对你不像安了什么好心思,我们来试试他。若是他真的关心你……”苏璃没有多说,意味深长地看了小铃兰一眼。 小铃兰还有些懵懂,却在这样的目光下红了脸颊,乖巧地点了点头——苏姐姐不会害她就是。 看着月色爬上窗棂,苏璃握紧了镇魂玉,咬牙伸手去揭贴在窗框上的符箓。 刚一入手,就是火烧一样的疼。她只有忍着,拥进全身力气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,把符箓接下来扔到一边。 简单一个动作结束,已经是满头大汗。 苏璃轻舒口气,半分不敢放松。小心翼翼探出头,并没发现什么异样,才飞身出去。 果然,小铃兰在这国师大人心中不一般。自己这番出逃,真是超乎想像的顺利。 先是到了旧时宅院,到池塘边去找阿鲤。 小鲤鱼一见她就泪眼汪汪地扑上来,不住地询问小铃兰在哪里。 苏璃没什么心思安抚他,把他抱起来哄了几句,就掐了个法术,让他沉沉睡去。 抹了把汗,苏璃这才反应过来——自己好像,并不知道贺彦章如今住在哪里。若他真的成婚了,断然不会还住在京郊。 正在犹豫该如何是好,就听到假山边上有人唉声叹气。 “阿绯,你现在到底在哪里?” 贺彦章!苏璃眼睛一亮就走了过去。 这些时日不见,贺彦章看起来憔悴许多。 不应该呀!难不成自己想错了,他并没有另娶他人? “阿绯,是我对不起你,你不要怪我好不好?”男子一口口喝着闷酒,“再过三日,就要下小定礼了,是我没用,不能违抗父母之命。” “阿绯,就算你生我的气,也要回来让我再看一眼好不好?” 说着说着,突然怔住了,直愣愣流出一行清泪:“我怎么会忘了呢,阿绯。那枝粉羽,已经凋谢了啊……” 下小定礼?苏璃眉头一皱,既然还能阻止,她可不打算让这人去祸害别人!也不出面相见,只打算明日白天好好查探一番,再定下计策。 白日里一番打探,她这才知道,贺彦章这个状元郎现下被誉为诗画双绝,在京城里可谓是炙手可热。 独创的“贺体”更是备受文人推崇,连书法大家也频频称赞。 苏璃暗喜,找到那家自己早就看好的金石铺子,把仿制的古籍从那家箱底给翻到上面来。想必,没几日就会被人给发现了。 不过,但是这样可不行。遂化作小童模样,在街头巷尾唱着歌谣。 “状元郎,负心郎,作得一手假文章;摹画作,仿字样,占得他人嫁衣裳。” 京城的孩童有样学样,不到一日功夫,就在城中传唱开来。 虽然这么一番布置,可每日还要隐匿行踪,只怕国师追杀过来,苏璃心中也是惴惴。 等流言甚嚣尘上,贺彦章也是坐不住了。 到底是谁传出来的?他心中愈发不安,难道……阿绯?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又被他按了下去,不会的,阿绯不会的。 他心中稍微安定下来,再者,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并没有半分痕迹可循,就算有流言又怎么样? 等得知那本古籍被礼部尚书买走,苏璃终于松了口气,决定去见贺彦章。 贺彦章正在发愁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,坐在书房中愁眉不展。 “彦章……”苏璃的声音里满是焦急,“彦章!” “阿绯?”贺彦章一个激灵,站起身来四处张望:“阿绯你在哪儿?” “彦章,你不必担心我,我没办法护着你,你万事小心。”苏璃声音里十分惊惶,“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够解决,现在只能传音给你,你切记小心……不好!” 最后一声惊呼,任贺彦章再怎么呼唤,也没有半点声息。 “阿绯,阿绯!”他这才真正的惊惶起来,踉跄着奔出门站到大太阳下,仍旧感觉浑身发寒。 “状元郎好手段,这小丫头倒是对你情深意重。”苏璃掐着嗓子,模仿出阴恻恻的老者声音:“只可惜落在我手里……” “你是谁?把阿绯怎么样了?” “我是谁?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!” 贺彦章静立良久,再没有声音传过来,心里愈发绝望,忍不住踉跄着坐到地上,把头埋在一片阴影之中。 “阿绯,是我连累了你,对不对?”他低声呢喃着,“若不是我,你也不会,也不会……” “我为什么不一起死了呢?为什么?” “阿绯,你们精怪也有奈何桥吗?也有的话,你等等我,好不好……” 贺彦章慢慢抬起头,眼神里除了绝望,还有坚毅。 “叮咚,贺彦章好感度满一百,攻略完成!” 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,然而苏璃听到这声音,心里也放松几分——终于完成攻略任务了。之后,就该全心意考虑怎么整得贺彦章身败名裂。 苏璃看着他,心里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同情。 不由叹息一声,罢了,自己总是无法对原主的经历感同身受,想想这“苏璃”所经历的,这点同情,实在是要不得…… “玩够了?”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,“既然是你心上人,何必这样对待?” 苏璃悚然一惊,宴清! “玩够了就回来,小铃有些想你。”云淡风轻的声音里多了些无奈,“你既然想让这书生身败名裂,我自会助你。” 小铃…… “国师大人。”苏璃淡淡一笑,仰头看着蓝天:“就算拼得玉碎,我也不会再回去了。小铃那孩子……还拜托你照顾。” 说着,拽下颈间的镇魂玉,放在假山石上:“你就告诉她,我不要那个书生,自己游历山川去了。这个,就是给她的临别礼。” 书法大师的名头已经拆穿,至于偷盗试题……苏璃勾唇一笑,不知贡院“显灵”,这个分量够不够? “罢了。”宴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假山上,广袖飘然若仙,薄唇轻启:“看在小铃的面子上,你想做什么,随意。只是,但凡有任何伤天害理之事,别怪我下手无情。” “人有人路,鬼有鬼道,若不想欠下什么大因果,就好好做个善鬼吧。” 等在贡院闹了声势浩大的一场,听着街头巷尾人们纷纷谈论鄙夷,苏璃终于听到久违的声音。 “任务完成啦!主人想不想蓝宝?马上就回到现实世界哦!”   ☆、第53章 贺彦章 番外 我是贺彦章,一介书生。 生于小富之家的我想过人生的许多种可能性,却唯独没有料到,我会喜欢上一个小花妖。 第一次,算不得相遇,只是纸上留下的笔墨字迹。 那时,她的字迹秀丽纤巧,透着孩子气的天真。 看着纸上应和的诗句,我第一时间,就想到了话本里不谙世事的小精怪和书生的风流韵事。 不得不承认,自认为才华横溢、风度翩翩的我,骨子里颇有几分自负。 看着困扰自己几日的诗句被轻易对答出来,心中除了对她才华的欣赏,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妒意。 下意识的,就把那些话本套用到自己身上——这小精怪冒险留书,不会是早已看上我吧? 虽然怀了这么些心思,我却并没有在行文中表现出来。 留书的日子多了,两个渐渐熟悉起来,我知道她叫苏璃。 苏璃,疏离,这真不能算是个好名字。这小精怪,就算读多了诗书,却到底不会取名字。 然而琉璃晶莹剔透,又确实像我心中勾勒的她的模样。 看到她写下的秀丽诗句,我的心总是软了又软,动了又动——心思这样灵巧的女孩子,究竟是什么样的呢? 更何况,更何况话本里的小女妖无一不是花容月貌,丽质天生。似乎这精怪吸多了天地灵气、日月精华,天生就比常人美貌许多。 然而,她迟迟不肯相见。 说不清什么时候,心中的那些渴慕一点点发酵。 我终是做了一个梦,这个梦里有我,有她,还有肌肤相贴,耳鬓厮磨。 醒来时我涨红着脸,有些怔愣。梦中我所作所为,万万当不得君子二字,原来,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吗?我的心里,居然从一开始,就抱有这样的欲念么? ——还是说,因为苏璃她不是人类,就从心底存了几分轻慢? 这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。 第二次检审本就不纯洁的内心,已经是在见面之后。 苏璃不像我想的那样妍丽,可眉目清冷,见我时破冰一笑,露出娇憨,自有一番动人韵致。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沦陷下去。 直到这时,我才发觉,之前对她所写字体的贪婪,竟是一副多么丑陋的嘴脸。 也许,只有把对方放在心上,那一点情感才会如同镜子一样,让你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、所思所想是多么肮脏恶劣。 心中对名利的渴望似乎被浇灭了一点,我第一次感觉到愧疚。 而这分愧疚,在她笑意盈盈看向我时,更加强烈了——那时,我们已经足够亲密,我已经知道她正是园中粉羽所化,甚至给她取了小字,阿绯。 阿绯并不适合红这样的颜色,可当她看向我时,笑容里铺天盖地的热烈,就好像火焰终于破冰而出,烧得我目眩神迷。 只要她笑着看向我,那平凡的五官也似蝴蝶振翼,以一种不可忽视、无可否定的频率将我的心也震荡起来。 我想我开始喜欢她。 可是,我很快发现,阿绯和我在一起时的笑容愈来愈少,眉目间的清冷与日俱增。 我做错了什么?还是,心底那些小算计终于被阿绯察觉了? 一颗心沉了又沉,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。 我不愿放弃名利,也不愿放弃阿绯。都是我的,我为何要让给别人? 幸而,终于还是发现了端倪。看完了那个话本儿,我心中不仅没有安定下来,反而更加焦虑。 是什么样的情感,才能让你在发现爱上一个人时,为了他好,强行把那种心思按捺下去? 想得多了,我对阿绯更多了一份疼惜——这疼惜里还参杂着一点意味不明的骄傲,你看,这么优秀的女子,不也因为对我的爱慕而神思不属? 可是,我们之间似乎也陷入了僵局。明明是郎情妾意,却遮遮掩掩,半点不敢掀开。 终究还是我先踏出了一步,也是踏错了一步。 阿绯开始躲着我,再不肯相见。 分离的日子是心力憔悴的,平日里的点点滴滴似乎都化作思念入骨,把整个人密密匝匝地包裹起来,沉浸在回忆里神思不属。 我又梦到了阿绯,梦中,她和我一样憔悴。 到底梦境只是人心底*的反应,还是对于现实的暗示? 我到底还是见到了她,像我梦中一样凋零憔悴的她。 这一层遮掩,终究还是被揭开了。我们对月盟誓,私定终身。在这一刻,我下意识的忽略了两人间身份的不同,只一心一意盼望着,阿绯能够做我的妻。 是,若是之前只是怀着一点艳遇的心思,而此时,我对阿绯,已经是实打实的喜欢。 即使她说我只能有她一个,即使她说她并非我类。 我想这些都没关系,因为我心悦于她。 然而,我很快就知道,自己这看似情深的背后,是多么脆弱而不堪一击。 阿绯说:“彦章,若是你知道考题,是不是不会这么辛苦?” 想明白的一刹那,自己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——这样剧烈的跳动,甚至比我向阿绯表白心迹时更激烈几分。 对名利的渴望在这一瞬间冲昏头脑,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拒绝的话语下潜藏的欣喜与暗示。 我是真的爱你吗,阿绯?我一遍又一遍质疑着自己。 我想我是爱她的,只是这份爱里,参杂了太多的东西。 是我对不起阿绯……毕竟,从头开始,这份感情里的我,都参杂了算计。 我今后会好好对你的,阿绯,我会体贴你,照顾你,把这些都弥补回来,好不好? 然而我并没有想到,上苍不给我弥补的机会。 阿绯就如同她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我的生活里。 只有个胖乎乎的小娃娃送来了会试的题目,我捏着这样一个小小的卷轴,心里一半是冰,一半是火。 对名利的渴望和对阿绯的担忧在这一刻,把我的心撕扯成两半,说不了哪半更重要,可放下哪一边,似乎都是硬生生的疼。 我是不是不该这样?如果义正言辞的制止,没有暗地里推波助澜,阿绯是不是……就会还和以前一样,笑着和我谈诗论画,道古说今。 只是……我还是打开了那个卷轴。 这是阿绯的心血,我不能够辜负……我一遍遍劝说着自己,只以为说得多了,就能够忘记自己的卑鄙。 得了状元,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样兴高采烈。 即使跨马游街,我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里——而这一切,都只因为,我身边再没有了那个小花妖,那个见到我时破冰而笑、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小花妖。 真的,再不相见了吗? 此时的我,已经被街头巷尾流窜的童谣折磨得心神不宁。虽然这一切都是阿绯教我的,并没有向外人言,可既然有童谣流出,是不是有人察觉了什么? 阿绯教我的……我这是才有些恍然,原来我如今自以为傲的那些,竟然也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吗? 我又开始想念阿绯,那个全心全意爱慕我、崇拜我、信任我的小花妖。 最终还是又听到了她的声音,可这一次,即是永别。 听出她语气中遮掩着的惊惶无措,我感觉到心中有什么碎裂,似乎偌大的洪流奔涌而来,那一瞬间,心痛难以自持。 阴恻恻的老者声音也消失不见,苦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泻下去。 我踉跄着坐倒在地,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,却只能是两手空空,颓然到底。 阿绯,我最终还是彻底的失去了你。 若你不曾遇见我,若我不曾利用你,你是不是还会巧笑嫣然地存在于世间某个角落? 是我,是我害了你吧? 若是你知道我那些算计,阿绯,你还会爱我吗? 也许,有些东西,只有失去才知道珍贵,有些情感,只有崩裂才知道美好。 阿绯,此刻的我,大概最爱你。 自从阿绯离开我,似乎一切都不顺利起来,磨难接踵而来。 先是贡院里一场“神仙显灵”,我考场作弊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,朝堂上大臣纷纷上奏,圣上也有所耳闻,不仅夺了我的功名,更是将我押解入狱,审了又审。 念及一族声誉,我受尽刑罚再不招认——说到底,这神鬼之事,并没有什么证据。 圣上有心做出贤德名声,最后只能咬牙放了我。 刘丞相本将他小女许配给我,更早早派人来撇清关系,闭口不提。 父母疼我念我,连累得一大家子被赶出家族,偌大家产为了打点被卖的一干二净,只能蜗居城中。 我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,亏得一笔字还有几分看头,只有卖字为生。 君子不论鬼神,还有学子怜我信我,倒也不至于生计艰难。 而后,书法大家不知从何处得到一本古籍,明明白白写了这字体来历演变,流传翰林,我这最后一点光环也被剥夺。 原先对我尚存一丝怜悯的书生,此时见了我,也是满面厌恶,再不敢与我相交。 也对,这明明白白证据确凿,人品败坏,哪儿还能在这些“正直书生”面前立得起来? 文人最重风骨,这没了骨气,只能招得嫌弃。 落魄如我,还能做些什么? 麻布衣衫补了又补,再不复旧时潇洒模样。 十文钱一两的烧刀子最烈,往日我连闻都不闻,现在却成了我难得的消遣。 醉眼迷蒙间,我似乎又见到阿绯笑意盈盈,向我走来。 阿绯,若我不曾名利迷眼,现在,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?   ☆、第54章 现世:冷宫婕妤(4) 等顾长华醒过来,还没来得及睁眼,就感觉自己面庞被一个柔软而有弹性的物体贴得紧紧的,紧到连鼻子都被压变了形,喘不上气。 蓝!宝! 她费劲地把小圆球从自己脸上扯下来,大口呼吸了几下,才有力气睁开眼,恶狠狠地瞪向它。 这小东西无手无脚,贴得那么紧,到底是怎么做到的? “主人不想念蓝宝吗?”小圆球忽闪着大眼睛,泫然欲泣:“蓝宝被关在小黑屋里,很想主人呐!小黑屋太可怕嘤嘤嘤……” 说着,挣扎着又往顾长华这里蹭。 小黑屋?心底压下去的疑惑又泛上来。任它蹭了又蹭,顾长华才开了口:“不是说任务不完成,会被……吃掉的吗?怎么换成是你关了小黑屋?” 蓝宝松开她飘了起来,大眼睛与顾长华对视着:“任务完成度达到一百才算任务完成,只有完成度低于六十,才会被蓝宝吃掉哦~” 眼睛笑得眯起来,像是两弯月牙镶嵌在胖嘟嘟的脸颊上:“主人不用担心啦,不到万不得已,蓝宝怎么舍得吃掉主人呐~” “要是一不留神吃掉了,可是会被再关到小黑屋里去的……” 看它一脸真诚的小表情,顾长华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半分。 虽然,惩罚任务顺利地完成了,可她也知道,要不是那个国师宴清看上了小铃兰,放了她一马,只怕自己只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。 不过,也算是提醒了自己。顾长华抿了抿唇。就算是原剧情中寥寥几笔的人物,也不能掉以轻心。 说不得,这里面就出现个完成任务的关键呢。 只是…… “蓝宝,惩罚任务,有积分奖励吗?” “主人,这是惩罚任务哎!”蓝宝惊诧地看相她,“主人现在积分为零哦!兑换不了任何东西了呢……” 不知道为什么,顾长华分明觉得自己从蓝宝的小眼神里读出来这样一句——“哎呦我的主人这么蠢肿么破”。 她干脆闭了眼不去看蓝宝,稳了稳心绪。 “不过主人放心啦,惩罚任务后,可以休息一个月不再完成任务哦,一个月呐……”蓝宝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,顾长华只听了一两耳朵。 本打算闭着眼睛想想事情,不曾想,就这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 等再醒来,已经是日上三竿。 顾长华刚刚睁开眼伸个懒腰,守在一边的贴身宫女就上来劝了。 “主子可不敢再睡了。”潋波微蹙着眉头把她叫醒,“昨夜里睡的也不晚,主子先起吧,等过了晌哪怕再歇着呢。” 昨夜里?顾长华心里一声笑,对她们来说是昨夜里,对自己,可不知道隔了几个昼夜了。 而后面自己为了筹谋事情,仗着是鬼魂,已经近三日没有阖眼——虽然身体并不困,可精神上的疲惫,还是让她觉得浑身无力,整个人都懒洋洋的。 起来用了早膳,顾长华随手拿了卷诗书就窝在窗前的美人榻上,再也不肯挪动半分。 翻不了几页书,就懒懒打个呵欠,只觉得上下眼皮似乎拿什么缝在一起,怎么睁都难受,只想闭着眼休息。 看了没几页,就歪在引枕上睡了过去,书册也从手中滑下来落在一边。 芳草上前把书拿过来,取了叶子书签夹在里面,把书又放回了架子上,和潋波一道坐在一边的脚踏上,守着顾长华做着绣活。 “你说主子今日怎么这么困?昨天睡的也不晚呀……” 潋波眸光闪了又闪,凑在芳草耳畔低声说着。 “我也不知道,是不是身子不爽利?等主子醒了,要不要请个御医看看?” “哎,你说。”潋波拽了拽芳草的一袖子,“主子上个月换洗是什么时候?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,也是整日里睡个不停……” 芳草停下手里的活计,怔住了:“你是说……先不要叫御医,也先别和主子说,万一空欢喜一场呢?咱们两个先等等看,若是这个月果然没有换洗,再向主子明言不迟。” 到了午膳时,再一次被叫醒的顾长华看着两个贴身宫女,见她们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在自己小腹打转,看向自己时更是带了小心翼翼,不由得颇为纳闷。 这是怎么了?她下意识地摸摸小腹,这里,有什么问题吗? 等吃饱喝足,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——自己不过今天困顿了些,她们,不会以为自己有了吧? 顾长华唇角不由得抽了抽,随即眼光一转,笑了起来。 这样似乎也不错,接下来,就要看看,到底是谁会露出狐狸尾巴了。 而最近似乎朝事繁忙,建安帝除了忙着公事,只来的及陪伴身怀六甲的皇后娘娘,满宫的嫔妃也清闲下来。 顾长华颇为享受这样的清闲——若说之前,她对于这后宫生活已经习惯的话,那这几次的穿越任务,则把她好不容易磨下去的傲气与好奇,又重新培养起来。 为什么任务中的女子可以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,我却只能在这深宫中,与众多女人勾心斗角,来争得那一丝怜宠? 现在,不用担心任务,不用去争帝宠,小日子简直不能再惬意。 只可惜——想到这几日早膳都送的是红豆薏米粥,顾长华还是皱起了眉头。 潋波和芳草,到底是哪一个出了问题? 不由得又叹了口气,自己身边数了又数,竟然没有信得过的心腹。 可不是,之前她只能仰仗德妃,而德妃自有自己的算盘,怎么会真心为她考量,拔了这院中眼线? 她索性装作一无所知,任由各方人马在这个小院落里过招。 若不是进了冷宫走这一遭,顾长华只怕还是会对这宫人不管不顾,一如往常。 可现在……她却不打算继续这么下去了。不为别的,这冷宫之祸,陷害之仇,不能不报。 顾长华低了头,把手里的点心碾碎了抛向鱼池,看着鱼儿踊跃地探出头来争抢,面上又挂出一抹笑。 枪打出头鸟,这饵已经放出去了,就看哪条鱼最沉不住气。 德妃娘娘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,就是不知,她到底会差动哪个手下。 想了又想,顾长华拍拍手心的点心渣子,唤了潋波就打算回去。 正当这时,就发现一抹茜色身影走了过来,人未至,话先闻:“呦,顾姐姐,许久不见,今日看来,精神更胜往昔啊!” 什么叫精神更胜往昔?顾长华心中不悦,面上微笑着看向来人:“李美人看起来,也愈发健朗了呢。” 李美人单名一个茜字,本来与“惜”同音,可圣上选阅时叫了“倩”音,还夸她殊颜丽色,皮肤白皙,穿茜色衣服再适合不过。 自那以后,这李美人不仅名字改了音,衣服样子换了又换,也总有那么几件是茜色的。 也是个可怜的……顾长华叹口气,又有些后悔方才嘲讽回去。这些口舌之利,争什么争? 侧了身子就想走,却被人给拦住了。 “哎,顾姐姐怎么见了我就要走?”李美人声音里带了委屈,“姐姐可是不愿与我一道吗?许久不见,咱们姐妹两个,可得好好说说话呢。” 我和你可没什么好说的!顾长华端了笑容,正要拒绝,潋波就开了口:“美人恕罪,我家主子近日来精神不好,这会儿到了歇晌的时候了,这叙旧还请改日。” 顾长华眸子一眯,这说是“美人恕罪”,可恕的到底是潋波还是她顾婕妤,讲究就大了! 再则,这潋波虽然态度恭谦,可这一番话出来,怕是李美人想不借题发挥都不行。 然而出乎她意料,李美人并没有大吵大闹,而是蹙着眉头目光盈盈看着她:“果然如这奴才推托之言,姐姐并不愿与茜儿聊天吗?” 自己若是说是,这“推脱”,怕就摆不脱了。 只能任由她拽着,重新坐到这亭子里。 李美人也拿了点心喂鱼,不时发出银铃样的笑声:“这新贡上的真是有趣,额头上顶着个红球,好像是叫什么丹顶的,顾姐姐快来看!” 顾长华想着座位是自己方才坐过的,并不要紧,就依言凑了过去,看她喂食。 这鱼儿你争我抢,姿态各异,倒也真是有趣。 然而,这李美人,不会真的只是让自己来看鱼吧? “顾姐姐,你说,这皇后有了身孕还霸着圣上,半点不让我们这些小嫔妃沾些雨露……” “妹妹慎言!”顾长华正了面色,“皇后娘娘贤良淑德,非是你我能够议论的。” “姐姐何必这样小心!”李美人嘟了嘟唇,扔掉手心最后一点点心,像是要站起来。 然而身子一踉跄,脚下一滑,就伸手向顾长华抓过来。 来了!顾长华心思电转,身子却反应不过来,被她抓个正着,从石凳上就这么被拖了下来,腰肢狠狠地在一旁的架子上磕了一下。 顿时,钻心一样的疼痛席卷过来,顾长华只觉得眼前一黑,心里却无比清明——这李美人,果然是来动手的。 只是,这样着于痕迹,当真没问题吗?   ☆、第55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1) 那日的事情,最后还是不了了之。 毕竟在外人看来,李美人纯属无意之举,再加上顾长华也并没有受什么眼中伤害,建安帝只是象征性地判了李美人禁足五日。 顾长华腰上贴了膏药,伏在美人榻上冷冷一笑,果然! 不过也好,她眯了眯眼,放松地舒展下胳臂。这腰上受了伤,自己只怕有月余都不用侍寝。 再者,这院中的眼线也借此机会找出来了,想必能松快一段时间。 这眼线不是别人,正是芳草,已经被她随意找了个名头打发出去。 想到这里,顾长华闭上眼睛,皱了皱眉头——照那日的情形来看,她还以为是潋波。 可任谁也想不到,与她相处时日最久的芳草,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德妃安插进来的。 若不是……顾长华心里还有些后怕,若不是蓝宝见她半夜里溜出梧叶轩,自己只怕还被蒙在鼓里。 “主子,到了时辰了。”潋波恭恭敬敬地上前来,面色紧张。 顾长华叹了口气,那日建安帝也不大不小发了顿脾气,若不是自己拦着,只怕潋波早就被拖下去打了板子。 即便如此,潋波现在也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,生怕再出什么差错。 “揭了吧。” 潋波听她发话,小步走到榻前,把她腰间的衣服掀起,“娘娘忍着些。” 麻利地把那一帖膏药揭了下来。 刚把衣服再盖好,就听到小太监来报:“圣上驾到。” 顾长华想要起身迎接,刚直起上身,腰间一疼,又倒了下去。 这皇帝没事儿往这里跑什么!她呲牙咧嘴地咬了咬牙,还是叹口气,借着潋波的搀扶想下榻。 建安帝已经走了过来,见她苍白着一张脸,额头都疼出了汗珠,也是一阵心酸。 “起来做什么?不知道自己的腰还没好么!”把她按了下去,又转过头来对着潋波:“没眼色的东西!还不快去拿巾子来?没看你们主子这一头的汗!” “圣上何必跟她置气。”顾长华心里一哂,伸手抓住建安帝袖子,眸子里带了几分恳求:“潋波是我跟前得用的,圣上全当顾了我的脸面。” 潋波神色中露出几分感激,缩手缩脚的,一副鹌鹑模样走开了。 “你啊。”建安帝叹声气,再怎么变,茵茵还是这副单纯性子,“让我看看你伤处。” “这伤处不雅……”顾长华慌忙阻拦,可建安帝已经掀开了。 雪肤衬着腰上那一片青青紫紫更加狰狞,建安帝心里一抽,心疼地想要碰,又怕弄疼了她,颤颤的收回手。 “那李美人,罚的还是轻了!”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 虽然有些腻歪,顾长华还是露出笑容来:“李妹妹又不是存心的,圣上既已罚了,就别再责怪她。” “茵茵……”建安帝想要说什么,就看到顾长华笑容里的那一丝勉强,自己又止住了话头。 到底还是受了委屈!可李美人的父亲,自己近日确实用得着…… 茵茵难得露出情绪,可若是自己再说几句,非得要罚,就怕她不同一般嫔妃会劝阻,反倒是顺水推舟——到那时,自己可就骑虎难下了。 “我那里有新贡上的白玉霜,李季!”他高声一呼,守在门口的大太监急忙碎步走进来,“把白玉霜给顾婕妤拿过来!还有那枝红珊瑚。” 又转过头对着顾长华:“那白玉霜是奇药,消肿化瘀、抚痕去疤最是有效。那枝红珊瑚我看颇有意趣,你现在受着伤,不妨把它摆在屋里,也能够赏玩解闷。” “我……”顾长华一脸感动,“臣妾谢圣上厚赐。” 建安帝坐到榻上,把顾长华揽到自己腿上,轻轻抚摸她散落的发丝:“你可要快些养伤,等行猎时,我也好带你出去看看。” 行猎?顾长华眨眨眼,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? 面上带了丝娇羞:“后宫里这么多姐妹,圣上可只惦着我?” 建安帝有些诧异,自从她知道自己是圣上,有多少时日,没再对着自己撒娇了?不由得一笑。 “后宫佳丽三千,谁也比不上我的茵茵。” 顾长华微不可查的皱皱眉,飞快在屋里扫了一圈——还好,见两人气氛暧昧,那些奴婢们早就自觉退了下去。 要不然,就自己这个四处漏风的小院子,只怕这话明日就该在宫里传遍了。 建安帝待了不多时就走了,临走时还许诺,亲自给她挑个得用的大宫女来——也不知是见她这里少了个贴身的,还是依旧对潋波有些不满。 顾长华也懒得去想,给新来的赐名樱桃,就一心一意养着伤。 看看书,逗逗蓝宝,这日子也过得快。一转眼,就又到了做任务的时候。 虽然已经习惯了每日醒来都是半夜,可顾长华还是皱紧了眉头——这屋内饰物风格完全不同于她之前所闻所见,自己到底到了个什么地方? 看着正对着床那个硕大无比的鹿头骨,顾长华从心底泛出冷气,打了个哆嗦,不由得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——然而这一摸,就发现身上盖的不是一般被子,而是包了锦缎的兽皮。 番邦人? 然而十指纤纤,肌肤白皙细嫩,身姿娇小,完全不像是异族人的模样。 自己到底是成了什么人? “主人不用害怕,蓝宝这里有剧情哦~”蓝宝笑着冒了出来。 “剧情呐?快给我。”顾长华揉了揉脑袋。 蓝宝突然颊上泛起红晕,扭捏道:“亲一下嘛,美人儿~” …… 顾长华最后还是拿到了剧情,至于是怎么拿到的……呵呵。 这副身子的主人叫作赵湘君,汉家女儿的名字。而她所处的地方,则是匈奴人的王庭。 赵湘君原本只是诸侯的女儿,而现在,作为天子的义女,来到匈奴和亲——是的,顾长华这次的身份,是和亲公主,一个孩子早夭、自己也活了不到三十岁的公主。 原主性子温柔软弱,嫁过来后,虽然是大阏氏,可性子并不讨匈奴王伊屠志的欢心,再加上娶了她本就是为了政治联姻,为了讨好汉朝皇帝,虽然不曾怠慢,但夫妻二人并不恩爱。 两人育有一子莫车,因为出身高贵,自一出生就在汉室强烈要求下封侯千户。然而伊屠志并不喜欢这个被汉家礼法教导的儿子,嫌他过于仁弱——确实,在赵湘君的教导下,莫车似乎更像是汉人书生,而不像是匈奴王子。 这样的性子,虽然空有高位,却不曾掌握半点实权。 而伊屠志娶了赵湘君,本就是为了一时和平,等匈奴休养生息、实力见涨,就固态萌生,在边境出骚扰民众,虽然不曾开战,却是摩擦不断。 赵湘君从小受着忠君爱国的教育,嫁了这个丈夫,自然是想要让他与汉朝亲近。虽然性子软弱,却在这一事上颇为坚持,总是劝了又劝——然而适得其反,更遭匈奴王厌倦。 她在丈夫这里苦劝无果,所幸全心把自己这些思想灌输给儿子。 莫车取了汉名叫作赵默,听了母亲教导,也总是在行事时流露出对汉朝的亲近,这下,不光匈奴王不看好他,匈奴大臣们也对他多有不齿——在这里,可不讲究汉人的礼法,匈奴王儿子多的是,可万万不能让这么个家伙继承王位!若不然,只怕整个匈奴都要被他给卖了! 赵湘君也不是个笨的,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咬咬牙重新教导儿子,让他把这些都埋在心里收起来,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还未等莫车满十岁,匈奴王就染上风寒,一命呜呼。 骁勇善战的匈奴王死于疾病,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。 与此同时,赵湘君最大的磨难才刚刚开始。兄死弟从,父死子继,这继承的,不光是王位,还有女人。 作为汉朝和亲来的公主,赵湘君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政治象征。她只有咬牙含泪,嫁了第二任丈夫,曾经称呼她为母亲的齐得穆格,这于她而言,不仅是一种难堪,更是对从小所受教导的否定。 然而面对来自汉庭的诏书,她不得不从。只是整个人很快枯萎消瘦下去——这朵本应开在汉土的娇花,最终还是耐不住大漠寒风的摧残。 只是,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,是儿子的死讯:死于狩猎时的流矢。齐得穆格对她说,这是一场意外——幼龄高位,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。 赵湘君怎么会信?她的莫车还那样小,还没来得及长大,还没来得及去看看母亲成长的土地……呕了一口心头血,再没拖几日,就这样香消玉殒,与世长辞。 而赵湘君的心愿,就是保护儿子长大,平安的长大。 顾长华看完了剧情,颇为疑惑,这个任务,似乎和白晓曼那个异曲同工? “主人那个任务没有完成啦!这种类型的,当然要再来一遍呀!”蓝宝笑眯眯地看着她:“做不好的事情,多做几遍就可以啦!” 多做几遍?她嘴角抽了抽,若是自己这次还是完不成,岂不是要再经历一次惩罚任务? 一定,一定要完成任务!她握了握拳,听着窗外呼号而过的北风,思来想去,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。 侍女乌缇雅一早就提了水壶进来,却发现她已经醒了,慌忙把打湿的双手在裙边擦了擦:“阏氏已经醒了?可要梳洗?我这就去叫招琴。” 名为招琴的那一个,是她从汉庭带过来的。 赵湘君自己坐起来披了衣裳,方才乌缇雅已经添过柴,炉膛里火烧得正旺。 她看看窗外,心思沉了又沉——招琴,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奴婢,现在,她也是匈奴王的女人。   ☆、第56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2) 在匈奴的世界里,除了大小阏氏,其余的女人,就算是侍奉过匈奴王,依旧只能算是个奴婢。 当初伊屠志要了招琴,赵湘君还惶恐了许久,咬牙提出要他给招琴一个名分,不料,只换得嘲讽的几声大笑。 “到了我的地方,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!”她已然记得伊屠志当时的表情,狂肆中带着些许狰狞,“更何况,我的大阏氏,你当真这么大方?” 赵湘君只觉得自己心中那一点小心思全部被他挖掘出来,涨红了脸讷讷再不敢开口。 她本就是诸侯的一个庶女而已,若不是圣上无女,父亲又舍不得嫡姐,也不会轮到她封了公主远嫁匈奴。 忍让,对她而言,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。 那天,伊屠志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——“做好自己的事情,这里和你们汉庭,不一样。” 你们……汉庭。说是出嫁从夫,可她和丈夫之间,从来都隔了千山万水。 从回忆中恍过神来,赵湘君自嘲一笑,原主还真是不作不死,就算你想要宣扬教化,也得挑人不是? 招琴已经进来了,不同于赵湘君的养尊处优,虽然是贴身婢女,可她的脸上已经带了西北风霜过后的憔悴。 “公主起来了?”她手脚娴熟地取出衣裳,就要侍奉着赵湘君穿上。 “怎么还是汉人样式?”赵湘君一看就皱起了眉头,“没有照着匈奴这边衣服做的吗?” 招琴露出几分诧异:“公主往日不是最喜欢这些吗?” 大红织金的裙子镶了风毛,看起来华贵异常。 赵湘君翻翻原剧情,不由得苦笑一声——原主哪是喜欢这些衣服,不过是自卑惯了,一心想借着服侍来显示自己地位的尊贵罢了! “没有旁的了吗?” 招琴这下是真明白了,自己主子不愿穿这些衣裳,当即有些手足无措:“公主一向爱这些,南边来的好织锦都做了汉家衣裳……” 看来是真没有!赵湘君抚了抚额,无奈道:“罢了,就穿这个吧。下次再做衣裳,就照着这边的风俗来吧。” “还有,今后莫叫我公主了,我已经不是汉家公主,而是匈奴的大阏氏。” “是……阏氏。”招琴抿了抿唇,听话的改了称呼。 刚刚换好衣服,已经有下人把饭食摆好。 低矮的几案,需要人盘腿坐在羊毛垫子上,赵湘君颇有些不习惯。看看菜色,就更是没了胃口——白煮的羊肉,热好的*,看起来也林林总总好几样,竟没有半点菜叶子。 当下叹了口气,她知道匈奴饮食与中原大不相同,可也没想到,会不相同到这个地步。 见她苦着脸,招琴急忙从一边拿出个小瓷罐子:“公……阏氏先吃口梅子开开胃吧。” 打开小罐,里面余了大约半罐腌渍好的青梅,闻起来就酸溜溜的,赵湘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。 招琴小心地拿银匙子从里面挑了几枚出来,用巴掌大的小银盘子盛了,放在赵湘君面前。 就这么点?她正要开口,就见招琴背过身拿盏茶,偷偷把小银匙子又在里面涮了涮,连上面残留的那一点蜜都不放过。 赵湘君沉默了。 招琴一无所觉,自己把那茶盏藏到一边,笑吟吟又转过来:“这梅子在漠北可是难得,还是单于特意给主子采买回来的。连塔娜阏氏那里都没有呢!” 塔娜是另一个部落的大阏氏,部落战败后,干脆带着属于自己的人口牛羊,转嫁给了伊屠志。若不是赵湘君,只怕她现在就是大阏氏。 原主一直不能理解匈奴的风俗,而现在的赵湘君,却并不觉得奇怪。 说白了讲,在匈奴,拳头大的就是老大——不论你是男人女人。 就着那一点腌梅子,赵湘君把早餐吞了下去。平心而论,大厨的手艺还算不错,只是吃惯了清粥小菜,早餐吃这个,还是给她造成了极大困扰。 单就心理上的厌恶感就很难克服。 等等,赵湘君抿了抿唇,按照剧情,她这个时候,已经有儿子了吧?孩子呢? “招琴,莫车呢?怎么还不见他?” 招琴怔住了,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:“小主子被单于带出去了,说是要练骑射……阏氏不必担心,虎毒不食子……” 听了那句“虎毒不食子”,赵湘君不由苦笑一声——能让奴婢这么说,看来原主对单于的防备,已经到了昭昭于世的地步了。 “外面这么大风雪,这样的天气,怎么练骑射?”转变只能一点点来,赵湘君还是抱怨了几句。 招琴并不出声,只是站在一边。想来,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抱怨。 赵湘君其实并不怎么担心,一则是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骨肉,二来,她相信再怎么样,现在莫车不过六七岁,匈奴王不会下什么狠手。 莫车到底也是他的骨肉,仔细想想剧情,很多原主忽略的细节就会冒出来——最起码在现在,伊屠志对于这个流着汉人血脉的孩子,说不上最疼爱,可也不是不喜欢的。 要不然,也不会这样的天气仍旧带着他。所谓怒其不争,首先是建立在喜爱的基础上的。 只是……赵湘君感觉自己心脏怦怦乱跳,脑子里也有些纷乱乱的,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?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心慌,她让招琴去来了绣绷子,干脆绣起了荷包——原主的针线活并不好,似乎从未给伊屠志做过这些,主要是怕遭对方不喜。 该做的不做,不该做的乱做!赵湘君叹息一声,有的时候真的怀疑,原主的头脑,真的没问题吗?都被那些老儒给教傻了! 冬日里白天短,才是下午,天就已经昏暗下来,屋里已经点起了牛油蜡烛。 这里的蜡烛不似中原那样精细,足有儿臂粗,然而灯光明亮,除了没有香味和雕花,赵湘君竟然觉得比中原的还要亮堂几分。 然而莫车还没有回来。赵湘君伸手抚上自己的胸膛,感受到一颗心不受控制地乱跳——这股情绪,并不是自己的。 到底是怎么了?她烦躁地揉揉脑袋,干脆盯着炉膛火发呆。 “公主,公主!”招琴慌慌张张进来了。 “又怎么了?不是吩咐过叫我阏氏吗?”赵湘君有些不悦,说话也重了几分。 “是小主子,小主子他受伤了……”招琴声音里带着嘶哑哭音,她比赵湘君还要明白,在这个匈奴王庭,赵湘君是她的倚靠,而莫车,则是赵湘君的心灵寄托。 赵湘君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突然炸开,手软脚软,就要坐到地上。然而魂灵却是一片清醒,甚至还能从剧情里清楚地找出这一段——是了,由于风雪太大,马儿受了惊,将莫车从马背上甩了下来,伤了右臂。 她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到自己的身躯跌跌撞撞冲了出去,直奔向莫车的住所。 这样可不行!她眯紧了眼睛,若是放任原主的性子这么来,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! 这是我的身体,现在这是我的身体! 等看到榻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幼小孩童,赵湘君只感觉到悲哀怜惜潮水一样涌上来,发麻的手脚再这一刻终于恢复正常,她不禁轻舒口气。 她分明感觉到,内心深处传来这样的念头——我的孩子,已经死了啊,死在了他十岁那年,死在了我的轻忽之下…… 赵湘君闭了眼,泪水汹涌而出:“莫车,我的孩子……” “哭什么?”高大威猛的男子拉过她,浅褐色的深邃瞳仁里溢满不悦:“莫车又没有死。” 伊屠志! 赵湘君恍了恍神,心中一片惊惧——方才,自己到底是怎么了?泪水仍然不自觉地流淌着。 伊屠志看着年轻的妻子哭得泪水涟涟,心中除了烦躁,涌出了一点心疼。似乎,大阏氏连哭都是这么默不作声的? 他伸出宽大粗糙的手掌,粗鲁地把泪给她擦去:“别哭了。去看看莫车吧,他刚才就在叫你。” 又自己嘟囔道:“这么大的孩子了,受了伤还要叫娘……” 被推挤着坐到莫车身边,赵湘君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。 “阿娘别哭了……”小小的孩童露出笑脸,细瘦的手臂抬起来,擦着她的眼泪。 “嗯,阿娘不哭。”赵湘君把孩子的小手贴在自己脸颊上,俯下身亲了亲他:“莫车也要坚强,痛了就告诉阿娘。” 莫车乖巧地点点头,嘴角露出一点笑意:“莫车不怕,也不疼的。” 赵湘君更加心疼了——就算是受了伤,这个孩子也不哭不闹,乖巧得像个小姑娘。 “好,这才是我匈奴王的儿子!”相较于赵湘君,伊屠志虽然也心疼儿子,却并没有多少担心——不过是扭了胳膊,这样的伤,哪个学骑射的时候没有来上几次? 儿子不哭不喊,这才像是匈奴的勇士! “湘君你别太娇惯他。小孩子嘛,多摔打才皮实。”伊屠志又皱了皱眉头,“说起来,莫车还是太瘦了……” 没想到,赵湘君倒是顺从地点点头:“是啊,莫车到底是个男孩子,这么副小身板可不行。” 又转过头看着伊屠志:“不过,有你这么个父王在,我们莫车,一定会长成像你一样健硕的男子汉的!” 脸上还带着泪珠,可伊屠志分明觉得,自己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些微笑意。 “药已经熬好了,还请小主子喝下。”来的人叫作赵信,是赵湘君从汉庭带来的属官,精通医理,为人也圆滑,现在颇得匈奴王信任。 看到他,赵湘君心里泛起一股恼怒,身子不由自主紧绷起来——这个卖国贼!   ☆、第57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3) 或许小孩子的自愈能力就是比大人要好些,莫车恢复的很快,在北地还是大雪茫茫的时候,他就已经又可以穿着羊皮大袄,跟着伊屠志跑进跑出。 “阿娘!”他笑嘻嘻地扑过来。 赵湘君赶忙放下手中的绣绷,把他抱起来坐到一边:“外面那么冷,怎么还出汗了?” 拿帕子给他擦去鼻尖上的汗珠。 “屋里暖和,快把大衣给去了。”说着,就和乌缇雅一起把他的羊皮袄子脱下来。 小孩子不懂事,却隐约感觉到,自从那日自己练骑射受了伤,母亲反倒不再拘着自己苦读诗书,更愿意自己像同龄的小伙伴一样,在风雪里到处跑一跑。 伊屠志也走了进来,如释重负一样把头顶上的厚毛帽子去了,自己舒一口气。 “别总黏着你娭起!” 娭起是匈奴语“妈妈”的意思。 虽然觉得阿娘这个称呼怪怪的,伊屠志也没阻拦他这么叫,只是自己从来不说。在赵湘君不过分的前提下,他还是很乐意给这个大阏氏一点面子。 “单于也快坐下歇歇!”赵湘君干脆起身,亲自给他把袍子解下来,又把火上熬煮的小铜壶提了下来,倒了杯浓茶递上去。 这里茶叶都是茶砖,每天早上乌缇雅都会敲下一小块放在小铜壶里,加了水一熬就是一天。 也对,现在就算在汉家,这茶叶也是稀罕物。这几块茶砖,还是圣上随手赏赐的贡品。 对原主来说,这每日里的几碗茶水,是她能够尝到的与家乡最近的味道。 而现在,赵湘君却没有什么思乡之情,她满心满眼盘算的,都是怎么样在这个匈奴王庭立住脚——自己背后的汉家皇室,既是自己最大的依仗,也是前路最大的阻拦。 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不仅汉人会这么想,匈奴也会。 她摩挲着莫车的小脑袋瓜,莫车继承王位,也不是不可能。只要他有自己的势力,再加上汉朝施压…… 难的就在于,该怎么样,才能让莫车有自己的势力。虽然匈奴孩子都早当家,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,只要不能马上杀敌,凭的,也就是单于的宠爱了。 爱屋及乌,自己只怕只能出头争当那个屋了。 想到这个,她突然愣住了——这已经不是惩罚任务了,可是,好感度呢? “惩罚系统开启,蓝宝也升级了哦~”蓝宝欢呼着跳出来:“好感度低于六十不再有提示,主人请自行攻略么么哒!” …… “想什么呢?”看着赵湘君明显在发愣,伊屠志有些不悦,自己还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被忽视。 “没什么。”赵湘君温婉一笑,神色里带出些担忧:“只是这雪已经下了十余日了,不知道百姓都怎么样。” 听她提起这个,伊屠志神色也黯淡下来,声音沉郁:“已经有牧民的房子被雪压塌了,牲畜也冻死了许多——雪要是再不停,接下来,可能就是冻死人了。” 匈奴人口本就不多,这么一场大雪……他眸中闪过一丝凶光,大不了,雪停了就再去汉人那里“拿”些东西。 赵湘君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,面子上带些犹豫,迟疑着开了口:“单于,论理,这不是我该说的……可是。” 细白的手指捏紧了身下的狼皮褥子:“可是这雪实在大,不如把青壮和老幼分别集中到一起,同吃同住,不仅能节省些柴草,若真有万一,也方便调度。” 这冬日苦寒,就连她这里的炉火,近日也烧起了牛粪。 集中到一起?伊屠志眼神亮了亮,想想又摇了摇头:“不妥。虽然这冬日疫病少,可把人聚在一处就不一样了。再者,也没有那么大的房子。” “是我考虑不周。”赵湘君本就是抛个引子,她深闺妇人不可能懂这些,匈奴王可不好糊弄!“只是王庭里,这些到不如实施起来。若是王庭减少些用度,也可以多分些给百姓。” “臣妾愿以身作则,先行削减开支。” 说着,正身跪起,身上还是那一身汉家裙裾,却再不复之前气质楚楚,反而显出几分端庄大气。 莫车见母亲跪下,自己也一骨碌下了榻,脊背挺得直直的跪在赵湘君身边。 伊屠志略微有些失神——这赵湘君一向默默无声,自己居然忘了,她也是出身贵胄。现在端起架势,他倒生出几分惊喜,这样的人,才有资格立在他身边,做他的大阏氏! 依旧身姿纤细,却无端让人从心里生出敬重。 他喉结一动,正要说什么,宫室的门就有被打开了。 “我就知道单于一定在这里!”穿着白蓝相间裙裾的女子笑着走了进来,腰间还缠了马鞭,露出一小截晶莹如玉的手柄和红穗子,发上缀满珠饰,一走就叮当作响。 “大阏氏怎么跪着?还有莫车。”塔娜凑上来,伸手就揽着伊屠志的胳膊,笑嘻嘻地说:“大阏氏不知我们这里规矩,若是有什么错惹怒了您,单于可别罚她。毕竟是汉人。” 这一句,可把赵湘君母子俩个都带了进去。 不是说番邦人肠子直,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吗?赵湘君皱了皱眉,自己起了身,拍拍莫车肩膀,示意他也起来——她可不想跪给这个女人看! “我家乡有句话,叫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话糙理不糙,我既然嫁了单于,就是匈奴人。”赵湘君顿了顿,看看身上的衣裳,想把话圆回来:“穿着汉家衣服,不过是一点思乡情……我毕竟是远嫁,不能侍奉父母膝下。” “而莫车,是单于的骨血,狼王的小崽子,再差也是铜头铁骨,自然是匈奴的好儿郎!” 话说完,她也是在心里捏了一把汗——幸亏原剧情里因为莫车受伤,原主和单于大吵一架,这才彻底闹崩,现在,原主虽然时常教莫车汉语,却并没有完全把他像书生那样教。 “我是单于的儿子!”莫车听到在谈论他,骄傲地鼓起小胸膛:“匈奴王的血脉,生不出差劲的狼崽子!” 塔娜神色颇有些讪讪,还没开口,就听伊屠志哈哈大笑。 “莫车好样的!等天气再好些,就等着阿爸带你出去打猎!” 莫车的眼神瞬间亮了,拍拍自己的胸膛:“阿爸可不准骗我,我已经能拉开牛角弓了,一定能猎得猎物回来!” “莫车也有七岁了吧?”塔娜终于插上话,“单于的儿子,个顶个都是好样的。齐得穆格五岁就跟着单于狩猎,七岁时候,可猎了头狼回来呢。” 听了齐得穆格这个名字,赵湘君不由自主轻轻颤抖了一下。 “那是,齐得从小就跟着我。”提到这个最为得意的儿子,伊屠志爽朗一笑:“现在他也不过十五,已经是部落里最棒的勇士!”   ☆、第58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4) 在赵湘君看来,凭她对这第二任丈夫的了解,齐得穆格一点也不像是豪气直爽的匈奴人,他阴险狡诈得就像一条毒蛇,潜藏在看不到的角落里,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。 然而对于匈奴王来说,齐得穆格是他最看重、最骄傲的儿子,现在被塔娜这么一提起,就干脆把他也叫过来,让他同莫车多亲近——虽然伊屠志并没有享受过兄弟间的亲昵,可他却想在自己的儿子中间看到。 塔娜强自想要留在这儿,被伊屠志给赶了回去,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其他事情,塔娜要是留在这里,定会和湘君争风吃醋。平日是情趣,这时候,他可不愿见。 伊屠志心里有点乱,他知道,匈奴本就是弱肉强食,容不得脉脉温情。可——他看看莫车,心底叹口气。莫车到底是不同的。 见匈奴王眼底闪动着一丝怜悯,赵湘君身子一僵。这样的眼神……莫车当真没有一点希望了吗? 以原主的性子,她对齐得穆格总有些惧怕,这会儿怕早就避到内室了。赵湘君却不打算退,总得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样才行。 剧情,有的时候也不是完全准确的。 莫车在一边玩,伊屠志和赵湘君两个人都不作声,气氛突然就沉闷下来。招琴在角落里,把步子往里面又挪了挪——她实在是有些怕伊屠志。 “单于怎么这个时候叫齐得过来?”赵湘君斟酌着开了口,“外面风雪正大着呢。” “不叫他过来,还能我去见他?”匈奴王难得开了个玩笑,“莫车还小,我想让他们兄弟多亲近。” 莫车摆弄着小弓箭,也凑了过来:“齐得阿卡(哥哥)要过来吗?”眼神里都是犹豫。 齐得穆格阿卡对他虽然总是照顾,可总让他觉得怪怪的…… “嗯。”伊屠志大掌拍拍他的肩膀:“莫车喜欢齐得阿卡吗?他骑射最好,让他叫我们莫车打猎好不好?” 听了这话,莫车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:“好!” 又扭头看着赵湘君:“阿娘,我那个牛角弓呢?快拿出来,让齐得哥哥教我拉弦!” 射箭不仅仅要在户外练习,拉弦是最基础的臂力训练。同时,好的姿势也会在射猎中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。 这个牛角弓,还是赵湘君醒来后找人做的,很得他的喜欢。赵湘君既然打算教导莫车,就要让他按照匈奴人的规则去生活。 “好。”赵湘君温和的笑笑,看着伊屠志:“你们父子俩,还真是一个模样!听乌缇雅娭起说,单于小时候,若是第二日去射箭,头晚上就能高兴得睡不着。” 乌缇雅的娭起是伊屠志的保姆,从小照顾他长大,现在仍在王庭里侍奉,不干什么活计,只是颐养天年。 伊屠志哈哈一笑,看向莫车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温和。 还没把弓取过来,齐得穆格就到了。这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,除了坚毅的下巴有几分像伊屠志外,眉目比他更加俊朗,高挺的鼻梁,刀削一样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, 只要看向你,似乎都蕴藏着脉脉深情。 “见过单于,大阏氏。”他很是正经地拍胸行了礼,才灿烂一笑:“阿爸叫我?有什么事?” 赵湘君根本无暇听伊屠志和齐得穆格到底说了什么,她被脑海中响起的提示音震得心神不宁——“齐得穆格好感度九十点,强制攻略开启,主人加油哦!” 九十点……赵湘君神色复杂地看向正侃侃而谈的齐得穆格,说不出是什么感受。 感觉到她的目光,齐得抬起眼,向她的方向看过来,唇角轻轻勾起一抹狡黠的笑,又和伊屠志说起话来。 那一瞬间目光里的炽热和贪婪,让赵湘君不由得心头狂跳——攻略这样一个人,真的没有问题吗? “莫车,过来。”单于冲着莫车招招手,莫车听话地走了过去,冲着齐得穆格露出个笑容。 “你们兄弟俩感情好,相处之间,我很放心。”伊屠志拍拍齐得肩膀,“好好教导他,今后你们两个守望相助,他会是你的好助手。” 他是刻意当着赵湘君的面这样说,大阏氏近日的改变,他不是察觉不到,思来想去,就只能想到王位上。 不管是为了什么,她能够教导莫车走正路,这是好事。可他没存着让儿子们争来斗去的心思,不能有的念头,还是尽早打消了好。 赵湘君就在一边,听个正着,不由得心里苦笑,面上却温柔道:“莫车可跟着哥哥好好学学,哥哥说什么都听着。” 齐得穆格的生母是伊屠志征伐漠南部落带回来的,身份并不低,而且他有勇有谋,在匈奴王的儿子里最为出色,匈奴王定了他为继承者,也不奇怪。 齐得穆格眼中飞快滑过一丝满意,抬起头爽朗笑着:“阿爸放心,莫车交到我手里,我定然教出个匈奴的勇士来!” 又转过头对着赵湘君:“大阏氏也放心,莫车是我的手足,就算是我受了伤,也不会让他损失半根头发。” “齐得不必这样说。”赵湘君温和笑着摆摆手:“虽然我不懂这些,可学习武艺,哪有不受伤的?莫车就交给你了。” 看赵湘君没有露出半分不悦,伊屠志欣喜之余又有些疑惑,难道他想错了? 莫车已经抓着自己的牛角弓,扯着齐得穆格的袖子:“齐得阿卡,我的弓已经拿过来了!” 齐得穆格低下头,拍拍弟弟的脑袋:“不必急在这一时,先喝些热*暖身子,我们出去练。” 出去?莫车看看屋外的大风雪,又有些犹豫。练习射箭不同于骑射,待在一个地方除了拉弦一动不动,很容易就会冻僵了。 “外面风雪这么大……”赵湘君现在是真的有些担忧,可看着匈奴王不赞同的目光,知道这不是她能管的,还是有些忍不住。 “都怪我之前太过溺爱,莫车他身子骨,到底不如……”赵湘君诚恳地看向伊屠志:“单于,做什么都要循序渐进,秃鹫不是生下来就会飞,这前几日,不如在室内训练吧?” 伊屠志被她目光里的恳切看得心中一动,居然生出几分狼狈。 在齐得穆格看来,这二人四目相对,温情脉脉,眼中滑过一丝阴暗,开了口:“大阏氏担心的是,是我心急了。” “啊?嗯。”伊屠志点点头,摸摸茶盏。 “茶已经凉了,我给单于热些*吧。”赵湘君被齐得穆格的眼神看得坐立不宁,恰好找这个借口退了出去。 齐得穆格教莫车摆弄着他那柄牛角弓,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——大阏氏她,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了。 只是……看着莫车那张和伊屠志很有几分相像的脸,目光又阴鹜下来。 感受到他气息变得低沉,莫车微微打了个哆嗦——就是这样,齐得阿卡虽然对自己很好,可总是会突然生气起来,那种眼神,像是要把自己吃掉一样! 战战兢兢地按着齐得穆格教导的摆好姿势,莫车拉紧了弓弦,丝毫不敢放松。 齐得穆格低头向下看,从这个角度,小兄弟秀丽的眉目,抿着的红唇,分明又像极了赵湘君——周身的气息也不由得温和下来。 赵湘君端着热*回来,就看到伊屠志变成擦着大刀,边看着兄弟俩练习,而齐得穆格神色温和地把着莫车的手,教他怎样用合适的角度拉开弓弦。 莫车紧抿着唇,神情专注地盯着手上的牛角弓。 赵湘君也不上前打扰,只是把托盘放下,亲自奉了一盏给伊屠志:“单于先喝些吧。”看看那兄弟俩,一笑道:“他们这样认真,我倒不好打扰了。招琴,等他们两个停下来,你再把*热热端上去。” 一旁候着不说话的招琴终于出了声,福了一福道:“是,大阏氏。” 声音轻柔,伊屠志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。 招琴只觉得头皮发麻,不由得轻轻向后缩了缩。 赵湘君叹了口气,错了步子挡住伊屠志的目光:“单于进来里间可好?我前几日见天气凉,新缝了个披风,正好试一试。” 伊屠志一愣,诧异地看看她——他这个大阏氏对他,从来都只是淡淡的。 到底怎么回事?他眉毛拧了拧,伸手钳住了赵湘君的手腕:“走吧。” 齐得穆格一直看着这边,神色不由得暗沉了几分,盯着两人肌肤相触的部分又看了几眼。伊屠志黝黑的皮肤衬得赵湘君的手腕子愈发细白,再加上面上飞快流露出的一丝惊惶,整个人有一众孱弱的美感。 “齐得阿卡……”莫车怯怯地出了声,“肩膀,肩膀疼。” 齐得穆格回过神,这才发现,自己不自觉地抓紧了莫车的肩膀。他不动声色地松了手,正色道:“拉弓弦的时候,肩膀要正。” 莫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忍下疼痛,又转头一遍遍拉着弓弦。 而内室里,赵湘君几乎是被半拉着进了屋子,看着伊屠志面色平静,她心里愈发毛毛的——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?   ☆、第59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5) “单于……”心思急转,赵湘君还是决定先发制人,低头看着手上箍出来的一圈红痕:“单于当真就这样厌恶我?” 看她低垂着头,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,伊屠志突然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些。 “你……近日是怎么了?”他还是决定问清楚,想起自己那些猜测,语气又不善起来:“你们汉人弯弯绕绕最多,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打什么歪心思!” “我们……汉人?”赵湘君抬起头,泪盈于睫,神色里满是不可思议:“原来,单于你是这样想的。歪心思?”勾起了唇角。 伊屠志被她这样笑得心里有些怪异,怒气里又升起犹豫:“那不然呢?” 目光犀利地瞪了过去。 赵湘君深色恍惚,惨然一笑,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背过身去,把自己新做好的那件斗篷给伊屠志取了过来。 上好的狼皮里子上封了绛色的绸缎,样子简朴大方。 她深吸口气,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把斗篷奉上,依旧不言不语。 伊屠志在这沉默里只觉得喘不上气,胸腔里的那点火焰也渐渐熄灭下去:“湘君,你……” 自己也说不下去,伸手把斗篷拿起来。 “单于,方才当着塔娜阏氏的面,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赵湘君低着头,轻声说着:“可是您不信,我也没有办法。” “我是匈奴人,自从嫁了你,我就是匈奴人。” “至于歪心思……”赵湘君顿了一顿,声音里满是自嘲:“想要挽回自己丈夫的心,算不算歪心思?” “还记得我刚刚嫁到漠北来的时候,也曾是夫妻恩爱……只是,人心啊,丢了,似乎就再也挽回不来了呢。” “我知道自己错了,想要把那些时光找回来,可是,单于你告诉我,我起了歪心思。” “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,我从来都没想过让莫车成为匈奴王。既然你属意齐得穆格,那莫车,就会是齐得最有力的臂膀。” “你说我这心思不该有,那从今往后,我就把它打消了吧……” 伊屠志看着赵湘君眼泪一点点滴落下来,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,不知道说些什么。 他以为,她和他一样,早把过去忘了。他以为,他们之间再怎么亲密,也隔着家国。 从一开始,伊屠志就知道,赵湘君和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。不仅仅因为她是他的大阏氏,更因为赵湘君背后站着汉家,这个女人,他动不得,只有敬着、端着、远着、防着。 那些所谓的夫妻恩爱,在他看来,不过是向送亲来的汉朝使节的一种示好而已。他以为,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。 可是这个小女人,现在告诉他,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所有关切出自本心,她觉得自己做错了,想要回归一个单纯本分的妻子——也许她从来都认为自己扮演着这个角色,只是找错了表达方式。 伊屠志心里有些酸涩,然而作为匈奴王的骄傲让他说不出半分软话。他只是沉默着把斗篷披在肩上,走了出去。 “叮咚,伊屠志好感度达六十点,好感度提醒开启,强制攻略开启!” …… 赵湘君没有跟出去,一个人留在内室,暗自咬牙。 这下可麻烦了,见鬼的强制攻略!她忽然反应过来,低于六十好感度的提醒被关闭,那今后,强制攻略开启的可能性就要大很多…… 蓝宝绝对是故意的! 她忽然想起来,再过两年,伊屠志就会因为一场风寒去世。 “若是攻略对象在好感度没满的时候就死了,怎么办?”赵湘君在脑海中问蓝宝。 “攻略途中对象因故死亡,任务取消,扣除五百点积分哦~” 呼,还好。赵湘君心底放松下来,说实在的,对于她,积分的用途到现在体现的都不大。扣除五百点积分……并没有什么。 只是,齐得穆格那里……她心底犹豫来犹豫去,脑海中盘旋着的是男子那侵略性极强的眼神,让她遍体发寒,又不知道该怎么决断。 伊屠志这一走,就没有再回来。 赵湘君并不想出去,低着头绣着活计——经历了这么多任务,她这一手绣工是愈发出色了,绣绷子上颜色鲜艳的蝴蝶振翅欲飞。 “阿娘!”莫车扑了进来,就要往赵湘君怀里扎。 她急忙把绣绷子放到一边,把莫车揽到怀里:“怎么?练完了?喝*了没有?” 莫车抬起头,额头上缀着细碎的汗珠:“练完了,我喝了一大碗呢!” “怎么还是这么多汗。”赵湘君拿了帕子又给他擦脸,冲着外面叫:“招琴,招琴!” 帘子微动,进来的却不是招琴,而是齐得穆格。 “阿爸把招琴叫走了。”齐得穆格粲然一笑:“乌缇雅去打水了,阏氏有什么吩咐,不妨让我来搭把手。” 虽然匈奴不比汉人,不讲究什么男女之防。可光天化日,就这么直愣愣进了内室…… 赵湘君给莫车擦汗的手抖了抖,沉声道:“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。齐得怎么还没走?天也不早了,快些回去歇息吧。” “大阏氏就这么不想见到我?”齐得眯着眼,声音里带了几分强势:“按你们中原的礼节,我可算是您儿子呢,不必这么避讳。” 儿子?你逗我呐!赵湘君攥紧了帕子,拍了拍懵懂的莫车:“莫车乖,去拿昨日念的那本《千字文》来。” 这《千字文》是她从“二十一世纪”那里学来的,很适合刚开蒙不久的幼童,拿来给莫车用正合适。 “齐得也和莫车一道念书吧。”她扭头冲着齐得穆格,露出个“慈祥”的笑容来,“虽然知道你不爱汉人的东西,可知识学了总是好的,你也当陪陪莫车。” “哦?”见莫车背过身,齐得穆格反倒凑了过来,笔挺的鼻梁几乎挨着赵湘君的鼻尖,声音低沉悦耳:“汉人的东西,我倒是挺喜欢的。汉朝的美人,我就更爱了。” 赵湘君不自觉地想要眨眼睛,睫毛抖了抖,向后一仰,反倒被齐得穆格一把拉住。 “大阏氏可是坐不稳了?”齐得穆格勾起唇角,面子上一派悠然。 赵湘君心里忐忑,几乎想要把他的爪子拍下去,可看着他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狠意,也只能在心里想想。 然而齐得穆格并没有再做什么,把她扶正了,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,只是一直用充满深意的目光盯着她看。 “大阏氏似乎变了很多。”齐得穆格沉声说,“还是原来可爱些。” “右日逐王,你僭越了。”赵湘君低着头,看着粉白圆润的指甲,被那目光烧得脸颊生疼。 原主和齐得穆格相处,也是这样的? “叮咚,齐得穆格好感度降低十点,当前八十点,请主人注意哦!” 好感度降低了……原本还在焦虑的赵湘君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,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? “阿娘!”莫车笑嘻嘻抱着书本跑过来,“阿娘,昨日我们读到第十页了呢。” “莫车乖。”赵湘君摸摸他的脑袋,却再不愿让他和齐得穆格待在一处——这个右日逐王,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些! 看出她的不情愿,齐得穆格眼中反而滑过一丝满意,笑着说:“我还有事,就不打扰大阏氏教莫车念书了。” 又转过头对着莫车:“今日我教你的,你可要记牢了。明日我还要过来考校你。” 莫车点点头,齐得穆格掀开帐子就走了出去。 乌缇雅似乎也打水回来了,隔着帘帐,赵湘君只听到两人低声交流了什么,可是一句话也听不清楚。 “阿娘?”见母亲盯着书页不出声,莫车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。 赵湘君收拢心神,对着莫车一笑,揽着他坐在榻上,一字一句地讲给他听。 “推位让国,有虞陶唐。”莫车念了这一句,有些疑惑不解:“阿娘,这句什么意思?” “这句啊?”赵湘君心里一咯噔,“这一句说的是两个有名的君主,他们一个叫唐尧,一个叫虞舜。两人英明无私,为了百姓,主动把君位禅让给功臣贤人。” “君位也是可以让的吗?”莫车更迷糊了,“阿娘不是说过忠君爱国,忠于君王就算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吗?既然王位可以让,那到底是忠于君王的称号,还是忠于这个呢?” 我就知道!赵湘君无奈地苦笑,想着该怎么解释。 “况且,阿爸说过,有想要的,抢也要抢过来,他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傻?唐尧和虞舜两个人是觉得自己做不了君主,还是干脆不想做君主,才让位的呢?” 莫车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,显然,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。 想要的就抢过来?还很是匈奴的作风! 赵湘君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:“那么,莫车告诉阿娘,你想不想要做君主呢?”   ☆、第60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6) 转眼间就是一年多,赵湘君想起那天,小小孩童绷着脸说:“不想,我不要做君王,我只想和阿娘在一起。” 想起来她就想笑——不过是七岁多的年纪,怎么就回答得那么正经? 一年多了呀……赵湘君抬头看看蓝天,心底也宁静下来。 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,莫车学了骑射,现在身手已经比原来矫健得多,在匈奴里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支持者。虽然提到他身上的汉人血脉,老资格的臣子还颇有微辞,可谁也不能否认,莫车正逐渐成长为匈奴的好儿郎。 只是匈奴王的好感度停在七十就不再动了,而齐得穆格的好感度升升降降,现在又停在了九十。 齐得穆格喜欢原主,也不过是因为对方和匈奴女子不一样的风姿。 赵湘君想着,自嘲地笑笑,幸好他们想不到移魂这方面去,要不然,单就自己一开始露的马脚,就够喝一壶的。 也亏得她这一年多忍气吞声装鹌鹑,对齐得穆格的挑逗视而不见。 “大阏氏坐在这里看什么?”正想着,齐得穆格就骑着马跑过来,长鞭甩出个花样,在她耳边炸开清脆的声响。 深邃的眼眸里盛满深情笑意。 而赵湘君却知道,一旦她有什么话不对,这笑意会立刻转变成狂风暴雨向她袭来。 明明是九十的好感度……这样的对待,还不如之前攻略对象七十好感度时候的表现呢! 就连伊屠志,有了七十的好感度,这段时间对她也温和许多。 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。 “没看什么。”赵湘君冷漠道:“右贤王管得太多了些。有这功夫,还不如想想怎么安置分给你的人口。” 不过一年多,骁勇善战的齐得穆格已经凭借着征伐大小部落的战功,被封为右贤王。可以说,他离匈奴王的宝座仅有一步之遥。 “人口什么是小事。”齐得穆格身手矫健地下了马,随意坐在赵湘君身边,笑得意味深长:“大阏氏不必担心我。” “你还是担心……莫车吧。” 赵湘君神色一凛,瞪着他:“莫车怎么了?” “哦?大阏氏不知道吗?”齐得穆格故作惊讶道:“赵信可是在匈奴王面前,说了莫车不少‘好话’呢。” 赵信?赵湘君半信半疑,虽说这人是个卖国贼,可素来奸猾,怎么会突然针对莫车? “他还以为匈奴是你们汉庭。”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,齐得穆格对她解释:“他以为,莫车是嫡系,会是我最大的阻碍,所以,向我投诚来了。” “只可惜,他想得太多了……”转过头对着赵湘君:“怎么样?用不用我替大阏氏解决了他?” 解决?赵湘君疑惑地看向他,想到莫车就心里发慌。 “右贤王就不可惜?虽然我看不上他,可赵信大小算个人才。” 齐得穆格哈哈一笑:“这样的奸猾之辈,我可用不着。至于人才……他哪有大阏氏重要?” 语气暧昧又带着诚恳:“若是解决了他能换得美人一笑,我倒是乐意得很呢!” “那你就解决了他。”赵湘君对着齐得穆格,目光灼灼:“但别拿我当幌子,我与你半点私情也无!” 原主性子虽然性子软,可对赵信这样的最是痛恨。再者,她只是能忍,又不是没脾气。 一年半,也足够赵湘君潜移默化塑造出一个温柔倔强、而又有着自己坚持的大阏氏。 “好。”齐得穆格爽利地应了,伸手抓住她的细指:“若我当真解决了他,大阏氏可得答应我一个请求。” “你……”赵湘君涨红了脸,“登徒子!” 狠狠地甩开了齐得穆格方才伸过来的手,赵湘君提着裙摆,愤然走了。 齐得穆格并不介意她的态度,伸出右手来捻了捻,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——登徒子吗?这还差得远呢! 赵湘君可不认为单就自己的一句话,齐得穆格就会杀了赵信。不过是说些好听的,之后对他小惩大诫一番罢了。 然而第二日,赵湘君等来了赵信的死讯。 “右贤王也真是的!”招琴颇为忿忿:“就这么把人打杀了,单于也就这么看着。” 同为汉人,虽然对这个同胞有些不齿,可人就这么没了,招琴还是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。 打杀了……赵湘君只觉得头疼,没想到,他真的把人给解决了! “用的什么名目?”现在她只想知道这个,难道齐得穆格的势力当真已经大到这个地步? “不清楚。”招琴摇摇头,“并没有什么风声出来,只知道人没了” 很快赵湘君就知道是什么罪名了,而这个消息,是伊屠志亲口告诉她的。 伊屠志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赵湘君,慢条斯理地开了口:“赵信死了,罪名是里通外国。” “他给你们汉人那边传了信,幸好右贤王发现了。” 你们汉人……赵湘君来不及去理会脑海中的提示音,作出悲愤样子看着伊屠志:“单于这是怀疑我?” “是。”伊屠志声音喑哑:“赵信是你的属臣,是你带来漠北的,你告诉我,我怎么能不怀疑你?” “苍天在上,我赵湘君今日发誓,若我与赵信之事有一丝勾连,则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发了毒誓,赵湘君以一种无奈哀婉的神情看着伊屠志:“我知道,就算我发了誓单于也不一定信。该查什么,您只管查吧。” “我只有一个请求,别吓着莫车,他是你的骨血。” “我知道了。”伊屠志疲惫地挥挥手,转身出了宫室。 他刚走不久,一批健壮的奴仆就进了过来:“大阏氏!我们是单于派过来服侍您的,有什么活计,只管吩咐。” 看着仆妇一个个膀大腰圆,赵湘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这不是服侍,是监视。 不禁又对齐得穆格恨得牙痒痒,这是存心拖自己下水? 思来想去,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——自己连房门都出不去,单于这次是铁了心要好好查了。算了,清者自清,只要齐得穆格不再捣乱,自己总会平安的。 半夜里,她就被脸颊上的温热触感给弄醒了。 一睁眼,正对着一张俊脸——齐得穆格! “你来做什么?”她抱紧被子向里一缩,挣脱开他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,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 “怎么进来的?”齐得穆格看着她的动作,眯眼一笑:“你这宫室里新来的仆妇,都是我部下的人。” 赵湘君整个人僵住了,神色里满是不敢相信。 “赵信已经解决了,要答应我的条件……大阏氏想好没有?”齐得穆格慢悠悠起身,点燃了桌台上的蜡烛,屋里瞬间亮堂起来。 看他这么明目张胆,赵湘君的心往下沉了又沉——自己今夜,看来是逃不掉了。 “这世间美人千万,右贤王何必招惹我一个?”赵湘君正了神色,沉声道:“我毕竟算是你的母亲。” “母亲?”齐得穆格嗤笑一声,“又不是亲生的,怕什么?” “你在汉庭,没有听过匈奴的风俗吗?兄死弟从,父死子继……我阿爸的大阏氏,等他走了,自然是要归了我。” 听了他这句话,赵湘君脑海中冒出个诡异的猜想,难道伊屠志的死…… “你怎么能说这种话?”她作出怒不可遏的样子:“我不是你的生母,可单于是你的生身父亲!” “哦?亲生父亲?”齐得穆格更是一声冷笑,“大阏氏还是不要问的好。知道得多了……” 干脆俯身下来,双手支撑在她身侧,凑到他脸颊处温柔一笑:“我怕,我会忍不住现在就要了你呢。” 赵湘君打了个哆嗦,咬紧了下唇。 “乖,要听话。”齐得穆格撑起一只手,温柔地覆在她的脸颊上,低下头,啄上那一抹嫣红。 赵湘君紧闭着唇想要推拒,却还是抵不过男子的力气。 虽然做任务与别人唇齿交缠不是一日两日,可这样非自愿的行为,还是让她心中生出一抹屈辱。计上心来,双眼一闭,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 齐得穆格正心中火热,唇齿却尝到一点咸涩,看着她泪水留下来,心中叹声气,还是停了下来——汉人就是麻烦! “你何必这样折辱与我?”赵湘君大口喘着气,胸脯剧烈的起伏着:“莫车不会与你争王位,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。” “若是你执意这样……”她瞪直了眼,“宁为玉碎。” 齐得穆格变了脸色:“你当真喜欢单于?就要这般为他守节?” 知道自己今后说不了要在齐得穆格手下讨生活,赵湘君并不敢往死里得罪他。 “他是我丈夫。”赵湘君哑声说:“只要他一日是我的丈夫,我就一日得为了他守着。” “呵呵。”齐得穆格滑出低沉笑意,紧贴着她身躯的胸膛也震动起来:“我喜欢这个回答。大阏氏,我也会成为你的丈夫,可我要的,不仅仅是忠诚。” 忍不住又在她红唇上啄了一口:“还有爱慕。” 赵湘君狠狠瞪了他一眼,强行遏止住目光中蕴藏的愤怒,干脆闭了眼不去看他。 “你会是我的,大阏氏,你会是我的。”   ☆、第61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7) 该来的总是会来,伊屠志染上了风寒。 萨满已经做了好几次法,可单于的身子,半点也没有好起来。 “蓝宝,我的身子,不会也染上风寒吧?”赵湘君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,莫车还没有长大,她可不想像白晓曼那个任务那样莫名其妙地走了。 “不会哒!”蓝宝笑眯眯地回答:“主人才不会染上风寒呐。” ——因为,匈奴王这一场病,根本就不是风寒呀! 赵湘君不知道内情,松了口气,想了又想,咬咬牙在他榻前亲奉汤药——于医理,她半点不懂,并不能想出什么能治愈他的好法子。 就这样每日守在跟前,倒是让伊屠志的好感度又涨了十点。 “湘君,你不必这样的。”伊屠志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,看向赵湘君的目光里,第一次出现了歉疚。 “这是我的本分。”赵湘君抿抿唇,依旧拿了小汤匙把药送到他口里:“单于是我的丈夫,侍奉丈夫,是一个妻子的本分。” 一口一口喝,苦死你! 伊屠志低声一笑,咳嗽了几声,目光又飘到门口:“塔娜她……有几日没来看我了吧?” 赵湘君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抖:“塔娜阏氏还有自己的人口要管,不比我这么清闲。” “你不必说了。把药放下吧。”伊屠志无力地挥挥手:“我知道怎么回事。是我对不起你。” 一向坚毅的面容也露出几分软弱来:“现在我就是只拔了牙的老虎,也怨不得她要另谋出路。” 赵湘君放下药碗,给他擦擦汗珠:“单于何必这样说?您会好起来的。” “不必骗我了。”伊屠志咳嗽后一声大笑:“再落魄的头狼,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。我知道自己的情况。” “湘君。”伊屠志眼神里露出几分担忧:“你和莫车与其他人不同。你们母子,若是不依托别人,在匈奴,只怕是待不下去……” “莫车还是太小,太小了。” 赵湘君正要说些什么,齐得穆格大踏步走了过来。 “单于,大阏氏。”依旧是拍胸行了礼,目光扫过赵湘君,轻佻地露出个笑容,又很快掩了下去。 “阿爸,您吩咐的事情,我已经做好了。”齐得穆格看向伊屠志,满面诚恳:“这些杂事,阿爸还是不要劳神了,养好身体最重要。” 伊屠志还没开口,就又是一连串的咳嗽。赵湘君急忙上前去给他捶着背。他一边咳嗽着,一边伸手拉过赵湘君,示意她不用忙活。 半晌才缓过劲,对着齐得穆格说:“你办事,阿爸一向放心。小月氏部落的事情,你还要多费心……” 想了想,还是喘着粗气交代:“你的那些叔伯兄弟们,你也小心些。留神左贤王的动作,他手下人马可不少。” 喉咙里像是藏了个拉破了的风箱,一说话就哼哧哼哧的。 “阿爸别忧心了。”齐得穆格也凑上去,不着痕迹地挤开赵湘君:“部落里的事情,都有我。” 又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容:“大萨满又找到一个草药方子,刚才已经让人熬上了,只怕一会儿就送过来,阿爸喝了一定会好的。” 伊屠志说了这么多,神色已经非常疲惫,他靠在枕上点点头:“湘君,你送齐得出去吧。让外面奴婢来侍奉就是。” 他自觉时日不久,念着赵湘君这些时日悉心照顾,真情流露,一心想要为她和莫车打算一把。齐得穆格既然是他认定的下一任匈奴王,那么…… 只是……想到自己的女人就要这么归了旁人,心中还是有些意难平。 紧闭了眼,再也不看这两人。 齐得穆格这下没了顾忌,对着赵湘君就笑起来,嘴上却担忧道:“阿爸您好好休息。” 说着,伸手就拽着赵湘君出去。 “你要干什么!”踉跄着被拉到外面,她才敢羞恼地开了口,挣扎着也甩不掉那只铁一样的胳膊。 门外还候着几个奴仆,看了这副模样,一个个都缩头低首进了屋子,只当没看到。 “我要做什么,大阏氏还不知道吗?”齐得穆格很满意这些下人的识相,神色中更添了几分愉悦。就这么抓着赵湘君的手腕,欺身上去,把她压在墙上。 看着怀中人一脸拒绝,眸子里露出几分阴寒。 “大阏氏方才对单于,可不是这副模样呢。”齐得穆格又凑了上去,低沉的声音呢喃在她耳边:“怎么办,看着你这样,我……更想得到你了。” 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粉颊,齐得穆格舔舔牙齿,露出个笑容:“大阏氏最好对我也是这样,不,要更好才行。” 赵湘君身子一僵,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不住地叫苦——到底是造了什么孽,才能碰上这么个疯子? “要不然,莫车那里……一个不小心,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。” 莫车?赵湘君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,猛地把头一偏瞪向他,“上辈子”莫车的死,果然是这个人的手笔吗? 齐得穆格勾着唇角,并不理会赵湘君的神情,目光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唇,微眯了眼睛:“离得这样近,大阏氏是在邀请我吗?” “你……”赵湘君来不及反应,就被他亲个正着,剩下的声音全被吞没在唇齿间。 这种情形之下,心中反而冷静下来。罢了,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。他既然光天化日就敢这么肆意妄为,这王庭里的人,只怕被收买的差不多了。 只觉得心灰意冷。自己难道就只能依附讨好于他? 唇上被狠狠咬了一下,赵湘君吃痛,收敛了心思,抬眼瞪着他。 齐得穆格迎着她的目光,并没有停下动作,从唇间溢出呢喃:“大阏氏一点都不专心呢……” 还让不让人活了!赵湘君干脆闭了眼睛,再不去看她。 过了不久,送药的奴婢经过,打个哆嗦,连礼都没行就进去了。 赵湘君听得有动静,羞愤更甚,把脸又往里缩了缩——再怎么样,这么掉节操的事情,她之前还真的没有过。 或许是怕把人逗过了,齐得穆格还是放开了她。 “你想要伺候伊屠志,我不拦你。”齐得穆格眯着眼,目光里一片冷凝:“只是你要记得,你做的这些是本分,却不能是真心。” “我的女人,心也要是我的。” “蓝宝,任务完成度现在到底有多少!”目视着齐得穆格远去,赵湘君只觉得心力交瘁。 “主人不要着急嘛!”蓝宝还是笑眯眯的,声音不疾不徐:“等到任务完成时候,自然会有提示的哦~这男人样貌身材都不错,主人不吃亏哒!” …… 渣! 再怎么完成任务,赵湘君骨子里,还是那个受了保守教育的小女人。夜晚躺在床上,她怎么也睡不着。 自己,似乎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了……她抱着被子,双眼无神地瞪着床帐子。 不由得一声苦笑,自己比那些渣男,又能好多少?之前好歹还能安慰自己,可如今面对着齐得的强势,赵湘君才真的发现,自己已经变了。 若是最开始,就让她进行这么个任务,自己会怎么做呢?她想了又想,咬紧了下唇——大概,真的是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吧。 不是说为了谁守节,只是从小所受的教导。再者,男人那样做了是渣,女人就不是了吗? 不能因为别人做错了,自己就心安理得地也行差踏错。 而现在…… 赵湘君又是一声苦笑,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给自己的行为下个定义。 齐得穆格虽然张扬肆意,可他为什么对着原主不那样?不过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反抗过。 想那么多做什么?做都做了……她闭闭眼,思想放空,任由自己陷入黑暗。 第二日一大早,却是被莫车叫醒的。 “阿娘,阿娘!”莫车使劲儿推了推她,“今日齐得哥哥带我去狩猎,阿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?我猎回来给你!” 又是齐得穆格!赵湘君一下子心神一凛,困意全消:“怎么想起来去打猎了?” “我前几日就和阿娘说过啦!”莫车有些气鼓鼓的:“阿娘只顾着照顾阿爸,根本就不管我。” 提到单于,神色又低落下来:“阿爸他,是不是真的好不起来了?” 赵湘君摸摸他的脑袋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自打伊屠志把莫车的骑射交给齐得穆格教导,这孩子反倒与齐得更亲近些。可是,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爱自己的父亲。 “我一定会猎一头熊回来的!”莫车又振奋起来,拍了拍小胸脯:“萨满说给阿爸喝了熊的心头血,他就会好起来的!” 孩子,他是在骗你好吧!这漠北哪里有熊啊喂! 赵湘君不由得又叹声气——和匈奴同龄的孩子比,莫车还是太天真稚气了些。 虽然,他已经比之前改变了很多,不再是羸弱书生的模样,可…… “阿娘什么也不要,阿娘只要我们莫车平平安安,健健康康的。”想到这孩子就是在狩猎里送了命,赵湘君神色不由得更加温和:“走吧,阿娘亲自送我们莫车上马。”   ☆、第62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8) 伊屠志的身体,一天不如一天了。 若是之前还能打起精神和赵湘君说说话,现在就完全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,整日都是恹恹地沉默着。 看着他头发花白,形容枯槁躺在床上,赵湘君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——这个昔日眼神锐利的匈奴王,终究也褪去自己所有的坚毅,与万千垂死之人一样,只能挣扎着苦苦求生。 不……或许他连求生的意志已经没有。 在对方又一次闭上眼睛以示自己拒绝喝药之后,赵湘君心底无端升腾起一股怒气。纵然是无药可治,可自己就放弃求生,在她看来,不免有些自轻自贱。 “伊屠志,你到底要怎么样?”她不想遏制自己心里的那点怒气,干脆把碗放在一边,对着他义正言辞:“你不喝药,不治了,畅快的是别人!” 伊屠志眼皮子动了动,什么话都没有说。 “若是你就甘心这样,单于。”赵湘君简直想就这么走出去,可她还是重重地叹了声气,依旧留在屋子里——最初的那一点冲动过去,她现在又开始盘算起好感度的事情。 莫车还小,若是能从单于这里蹭点遗产,再好不过了。 “是雄鹰就该不惧风雨,伊屠志。我还没有放弃,你就要放弃了吗?” “只因为萨满说你饮了熊的心头血就会好,莫车现在整日跟着部落勇士们去打猎,只想为你猎头熊回来。” 赵湘君顿了顿,发现伊屠志睁开眼,目光不再是一片混沌。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,微微露出几分脆弱:“你……就要这么丢下我们母子吗?” 伊屠志面色平静,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。半晌才嘶哑着喉咙,费力开了口:“别哭了……把药,咳咳,药端过来。” “叮咚,伊屠志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八十点!” 赵湘君眼角带了泪光,泛出一个温柔笑意:“好。药已经凉了,我再拿碗新的——热着喝药效好。” 只可惜,自从那一日之后,伊屠志的好感度再也没有涨过。 就算是病弱之中,就算看起来再怎么虚弱,他的心似乎也比旁人更冷酷一些。 直到伊屠志大限已至,好感度仍旧是八十点。 这一日他精神好得吓人,不光支使奴婢给自己净了身体换了衣服,更是把大小阏氏和儿子们都集中到榻前。 “我已经不行了。”开口的第一句,他就说了这个:“你们不必说什么违心的了,我自己的身体,比谁都清楚。” “塔娜,你是自己要求嫁过来的,我走之后,你是嫁是留,都没有人拦你。” “阿兰图,你为我生了两个儿子,我部下的人口分你一成,只一条,如果你嫁去别的部落,这些人口,必须留在漠南。” …… 一一交代了,他才看向赵湘君:“你是我的大阏氏。” 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分明也柔和了几分。 “莫车还小,我走了,他就只能靠着你。我部下人口分莫车四成,他没有成年以前,由你管着。” “单于!”塔娜目光中闪过几丝狠厉:“她是个汉人,凭什么有那么多人口?” 伊屠志咳嗽几声,瞪了塔娜一眼:“她是我的大阏氏!那些人口是莫车的,莫车是我的儿子,是匈奴的勇士!” 赵湘君泪盈于睫,挺直了脊背:“我会替莫车保管好的。” 又转向四周看了一圈,面上难得地带了几分凶狠:“这些谁要是敢抢,就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!” 踏着她的尸体……自然是没人敢的。匈奴人也不是傻子,若是好好一个公主在这里死了,大汉就有了出兵的借口。 伊屠志面上露出几分赞许,很是咳了一阵,才又有精神交待。 留在最后的是齐得穆格,他面子上一派从容淡定,有的只是对父亲的担忧。 单于更加满意了几分:“齐得,我的好儿子。我部下兵丁全部归你,人口分你五成,我走了,你就是部落的下一任单于!” “是,阿爸!”齐得穆格没有推辞,弯了一条腿跪下,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:“我会带着我们的部落,成为漠南最勇猛的头狼!” “嗯。”大概是交代完了,伊屠志神色一松,整个人也萎靡下去。他疲惫地挥了挥手,示意这些人都下去:“大阏氏留下来吧。” 莫车在人群里冲着赵湘君笑了笑,神色中带了几分担心。赵湘君见了,微微冲他点点头,只觉得心里都是暖的。 “湘君。”伊屠志声音愈发疲惫:“等我走了,你就嫁给齐得穆格吧。”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,赵湘君还是做出一副吃惊模样——就像是被雷给劈了的那种。 “单于,不,怎么可以这样?”她急切地说:“我是您的妻子,不是妾!齐得,齐得他是您的儿子,是叫我母亲的人呐!” 话一出口,自己都觉得有点假,心里不由又小小地揣摩了一下:这个时候,这样的表情语气是不是夸张了些? 伊屠志显然没觉得假,他只是皱了皱眉,对着赵湘君说:“你既然嫁过来,就应当知道匈奴的风俗。我已经派人给汉庭上了奏表,这件事,就这么定了。” 看赵湘君一脸悲戚呆滞,他到底有几分不忍:“我走了,你若是孤身带着莫车,就算有汉庭给你撑腰,也讨不了什么好。嫁给齐得,有他护着你,你才能保住莫车。” “你若是真的死在这漠南,只要掩饰得好,汉庭也不会大动干戈。更何况,若你没事,只是莫车死了……他们只怕管都不会管。”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,伊屠志面色更加灰败,躺在榻上很是喘了一阵。 赵湘君急忙含着泪上前,侍奉他喝了几口*。 “你要嫁给齐得。”伊屠志伸手箍住了赵湘君的腕子,使了十足力气:“要嫁给他。” 说真的,赵湘君很不能理解,伊屠志究竟是出于什么考量,才会在自己还没有去世的时候,就着急给妻子安排下家。 在她看来,一个男人这样做,就像是自己往自己头上戴了顶绿帽子。 伊屠志自然有他的想法,之所以这么热切地上了表让赵湘君改嫁给齐得,不过是为了她的身份——只要赵湘君成了齐得穆格的大阏氏,那么,齐得竞争单于的砝码,就更大了。 毕竟,新单于的诞生,可不仅仅是老单于遗命就能够办到的。伊屠志的兄弟们也都还在虎视眈眈。 再者,把赵湘君和莫车放在齐得穆格眼皮子底下,他也能放心几分——就算是汉庭想要支持莫车即位,齐得也能尽早发现端倪,早些下手。 这些,都是他绝对不会对赵湘君说的。就让这个小女人以为,自己是一心为她考虑吧。 伊屠志心底叹息一声,疲惫地闭上了眼睛。 老单于走了,赵湘君心底松了口气。 “伊屠志任务失败,扣除积分五百点,当前积分负五百,请主人注意哦!” 就算是蓝宝的提示音也没能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差,直到有人冲进了她的帐子,带走了招琴。 “你们干什么!”赵湘君颇有些气急败坏,“这是我的人,你们凭什么带走她?” 来人是伊屠志的兄弟,乌斯顿。他冲着赵湘君不屑一笑:“大阏氏不必恼,你这奴婢侍奉了单于一遭,现在单于走了,她自然应该跟着去。” 殉葬!赵湘君脸都白了,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一出?原剧情中,招琴也殉葬了吗? 她想了又想,最终断然否定——不,原剧情里的招琴,可比赵湘君活的更长久些。那么,到底哪里出了问题? “叔父何必在这里为难大阏氏。”齐得穆格赶了过来,冷冷地瞥了乌斯顿一眼:“殉葬的女奴多的是,不差大阏氏这里这个。” 两人争辩又争辩,赵湘君终于弄明白,招琴,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。真正的起因,不过是分给莫车的那些人口。 她怔愣在那里,第一次大脑一片空白,讷讷不能言。 “好了。”齐得穆格“送”走了乌斯顿,也不管瘫倒在地默默流泪的招琴,只是安慰赵湘君:“不用担心了,你的婢女,不会有事。” “谢…谢谢。”赵湘君想说些什么,最后还是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,低垂着头,掩住了脸上的神色——她从没有如此清醒地意识到,只要自己还想要在匈奴待着,抚养莫车,就必须倚靠眼前这个男人。 齐得穆格从喉间滑出笑意,伸手抚上她的脸颊:“大阏氏,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谢谢呢……” “若是真想谢我。”齐得穆格抬起她的下巴,又凑了过来,深褐色的瞳仁紧盯着她:“今后有的是机会。” 露出个略带暧昧的笑意。 还有事情要做,他留给赵湘君一队配了刀剑的兵丁,自己匆匆走了。 赵湘君扶起招琴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 齐得穆格最终还是没有辜负他的这番安排,成功地赶在汉朝来使之前,凭借着自己原本的势力和老单于留给他的人马,战胜了其他的竞争者,坐稳了单于的位子。 大汉来使的那一天,赵湘君还穿着素服,怔怔地抱着莫车发呆——她实在是不想现在就去应付齐得穆格,只有尽心尽力扮演一个“伤心欲绝”的寡妇。 接了旨意,她面色更加苍白,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模样。 “阿娘,你是要嫁给齐得阿卡吗?”莫车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情,“那今后,我是叫他阿卡,还是阿爸?”   ☆、第63章 和亲公主要崛起(9) 还没有解决掉莫车的疑问,赵湘君就要嫁给齐得穆格。 漠南部落又一次迎来了盛大的婚礼——虽然,赵湘君对这婚礼,总感觉到十分尴尬。然而为了展示大汉和匈奴的友好,这场婚礼,是如何也不能被省去的。 齐得穆格倒是开心极了,他不顾疲惫,除了继续整顿军队,时刻不忘关注婚礼进程。 比如说赵湘君现在身上穿着的凤冠霞帔,就是齐得穆格特意向汉使打听后,紧急做出来的。虽然不若中原工艺精湛,可参杂了匈奴人的审美,倒也别具一格。 赵湘君端坐在王帐里,摸摸衣服上凹凸不平的绣纹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——能够赶出这样的刺绣,齐得穆格也是下了大心思。 罢了,放下那点不甘吧。赵湘君苦笑一声,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?手里只有人口,没有兵丁,甚至,连这些人口都不一定服气自己…… 她倒是想学着史书里和亲的公主那样宣扬教化,可匈奴游牧为生,中原的那一套,根本不适合搬过来——茫茫大漠,想找到水源都不容易,更何况是种植?而温饱不足,哪还有人想要去学什么孔孟知识? 仓廪实而知礼仪,此话不假。 再者,如果自己一力主张让人口在水源处安顿定居下来,他们,只怕还会以为自己打得什么坏主意…… 不由又叹声气。 恰在此时,齐得穆格端着酒盏进来了。 “大阏氏叹什么气?”他面颊已经染上红晕,把酒盏放在桌子上,就向着赵湘君走过来:“可是……还念着谁?” 言语间已然带着几分怒气。 “你何必这样说我?”赵湘君心中一凛,面子上露出几分坚毅:“我已经是你的大阏氏,于情于理,都不会再念着别人……” “就算之前念着,从今日。”她自嘲一笑,“我也会忘得一干二净。” 齐得穆格本就没打算深究——只要她从今日起属于自己就好,总念着过去,还不得把自己怄死? “忘了就好。”他向着赵湘君伸出手,一使劲儿,就把她从榻上拉起来,直扑到自己怀里。 “你是我的大阏氏,只是我的。” 齐得穆格牵着赵湘君坐到桌边,仍旧不肯放手,还不住地摩挲着:“听他们说,汉人成婚要喝交杯酒,湘君。”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端起酒杯:“我知道,你不一定是心甘情愿嫁的我。可从今往后,你会爱上我的。” 带着几分醉意,这语气更加放肆霸道,赵湘君自己也分不清是真的感动还是作戏,含笑点了点头,也端起酒盏,两人胳膊相交,同时一饮而尽。 齐得穆格把酒盏随意一放,朗笑一声:“湘君,你是我的女人!” 说着,就把赵湘君打横抱起。 赵湘君心里吃了一惊,急忙伸手环住他的脖子,匈奴的烈酒还再她胃里火烧火燎,面颊上就已经燃起了红云。 齐得穆格就这样抱着她,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,嘴里也不知道呢喃着什么,勾起的唇角昭示着他的好心情。 “单于……”赵湘君不自觉出了声。 “不要这样叫我。”齐得穆格把她轻轻放在榻上,神情严肃了几分:“我是你的丈夫,我允许你叫我的名,湘君,叫我齐得穆格,叫我的名字。” “或者……”他露出一分坏笑,欺身压了上来:“叫我夫君也行。” 赵湘君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语,就这样被堵在了温热的唇齿间。 在对方温柔的动作里,有一种情绪渐渐滋生,堵在胸口——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,只是无端地想让人流泪。 果然泪就落了下来,浅浅的两滴,从眼角滑落。 齐得穆格心底叹了声气——果然,这个小女人还是有些委屈。他灵巧的手指还在对方身上游走,却放过了殷红的唇,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滴。 不管怎么样,你是我的了,我就再也不会放手。 虽然两人经历了洞房花烛,也算是正式结为夫妻,可齐得穆格的好感度还是卡在了九十。 赵湘君揉着酸痛的腰颇有些忿忿——说好的真爱呢?吃都吃了,还不涨个好感度! 等等,她意识到什么,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面朝下哀嚎一声,扑倒在床榻上——自己的想法,真是越来越掉节操了…… “大阏氏。”招琴恭恭敬敬地推门进来,“单于吩咐给您熬了枣茶。” “嗯。”赵湘君披衣起身,问道:“莫车他,怎么样?” 她现在只担心这个孩子。 “小主子一早就跟着单于议事去了。”招琴脸上也泛出个笑容,手上侍候着赵湘君穿衣:“单于和小主子兄弟情深,大阏氏不必担心。” 兄弟情深……呵呵。 大概也觉得自己用词不当,招琴缩了缩脖子,接下来手脚更是轻了几分。 琢磨了月余,赵湘君才想出个立功的法子——织羊毛。在匈奴,除了各种皮子,再就是压制的羊毛毡子,至于布料,都是从汉人那里交换来的。 这里种不了桑,养不了蚕,而棉花这种生物,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待着,不管是匈奴还是汉庭,都没有半分它的痕迹。就连在中原分布甚广的苎麻,也不能适应大漠干旱的气候。 对现在的匈奴而言,替代丝绸的织物,最好的就是羊毛。 也只有在伊屠志走了,她才敢打起立功的小算盘——齐得穆格喜欢她,所以,耍点小聪明,不会有事的,对吧? 等等,“二十一世纪”的细毛线,是怎么做的来着?唔,那加了小苏打的热水漂洗干净,梳理蓬松,就可以拿着纺锤纺线了…… 回忆完记录好,赵湘君又有些忐忑,这样,真的能纺出线吗? 她还是叫来了自己名下的头人,把这一份单子交给他——不用嘱咐,这头人也知道若是做成了,这可是天大的功劳! 当即把单子塞到怀里,对着赵湘君一再保证:“我一定会找最巧手的妇女来做的!一旦纺成了,一定第一时间报给大阏氏!” 赵湘君矜持地点点头,又叮嘱了一句:“成功之前,不能让任何人知道。这是给单于的贺礼。” 头人点点头,镇定着神色走了。 那么,接下来……莫车的《孙子兵法》,学到第几章了? 匈奴最看重的就是战功,赵湘君不是没想过,若是莫车学会了孙子兵法,反倒回来对付汉朝怎么办。可是,最终还是完成任务的心压倒了一切——毕竟,这个汉朝,可不是她的祖国。 小莫车倒是很慎重地保证:“阿娘,我一定不会用你教我的东西来对付汉朝的。” 年纪渐长,他已经开始明白,汉朝和匈奴之间只能拥有一时的和平,除非一个毁灭另一个,不然,战争总是免不了的。 赵湘君拍拍他的肩膀,很是欣慰——儿子长高了,摸脑袋,就没哟原来那么方便了。 莫车很是乖觉地俯下身子,下巴搭在赵湘君肩膀上,抱着她蹭了蹭。 “咳咳。”齐得穆格看着眼前抱成一团的母子,心里有些酸:“莫车都多大了?别再缠着你阿娘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莫车放开手,对着赵湘君灿烂一笑:“阿娘我还有事请,就先走了。” ——再留下去,只怕齐得穆格的眼神都能把他给吞了! 看他在齐得穆格面前毫不拘谨,性子比之前更加活跃,赵湘君只觉得欣慰。这个孩子,是彻底掰过来了吧? “跟孩子置什么气?”平心而论,两人婚后,齐得穆格性子确实温和了许多,赵湘君同他说话也更加随意:“还说莫车呢,你都多大了。” “我不管。”齐得强势地把赵湘君揽在怀里:“你是我的女人,不准和别人挨挨碰碰的!” “亲生的也不行!” 颇像讨糖吃的小孩子。 赵湘君有些失笑,又想起什么:“你等着,我去取个东西。哎呀快松开!”拍开对方揽在腰上的手,赵湘君起身进了内室。 等再出来,手上已经拿了一套衣衫。灰白色的料子轻薄柔软,握在手上,像握着一团蓬松的云。 “试试看。”赵湘君冲着齐得穆格笑着,颇有些得意。 齐得穆格从善如流换上了新衣裳,大小刚好! “这是什么料子?”他挑了挑眉,“中原来的吗?” “不。”赵湘君正色摇了摇头,递上个缠满细线纺锤:“这是羊毛纺线之后织就的。” 说着,抬起头,冲着对方露出几丝笑意:“这是,我送你的贺礼。” “有了这个法子,不光今后的冬日,百姓能温暖几分,还可以做成布匹,拿来和中原交易。” “齐得穆格,匈奴人是你的子民,也是我的。” “湘君……”齐得穆格攥紧了纺锤,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,心底最后那一丝防备也轰然倒塌:“匈奴人本就是你的子民,你是我的大阏氏,是匈奴的女主人。” “叮咚,齐得穆格好感度一百点,支线任务完成!” 赵湘君这样做,本不是奔着好感度来的,可这个意外之喜,却让她添了几分深思——难不成,就算再喜欢自己,齐得穆格也不曾像他说的那样,真正的信任她? 不然,怎么会自己才给匈奴人出了点子,这里好感度就上涨了…… 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酸涩——还以为,这个人是真的不计较自己汉人身份。 原来是自己想太多。 好感度满了一百,齐得穆格对赵湘君更是温和,那些桀骜的脾气统统消失不见,似乎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一样。 对待莫车,也放宽了几分,虽然不曾给他拨上几批亲兵,却也允许他在征伐部落时带队。接连几次大捷,莫车渐渐有了战功,这才真正在匈奴站稳了脚跟。 日子照样过着,赵湘君也没什么可以教导莫车的了。似乎,只要自己这个母亲不太傻,不拖后腿,以莫车的聪慧,总能找到自己的路。 她每日里不过是织布绣花,赚个好名声——自打织羊毛的法子传出去,她许多其他新奇的点子,都很快得到重视实施。 现在的匈奴,才是真正把她看作了一份子。 只是……面对着又一次涎着脸蹭上来的男人,赵湘君有些欲哭无泪:谁能把他给弄走! “蓝宝,让我出去!随便塞个什么人的灵魂进来!” “湘君。”齐得穆格把她紧紧揽住,感受到她软到在怀间,脸颊贴着脸颊摩挲着:“湘君,给我生个孩子,好不好?我们的孩子……” 耳鬓厮磨,汉人这个词造得真好!餍足的齐得穆格摊开四肢,看着枕着自己胳膊睡去的小女人,轻轻在她额头吻了吻。 从我为你放下浑身戾气,我就知道,我大概,是真的爱上你了。 你呢,你也爱我吗? 齐得穆格盯着她的睡颜,露齿一笑——就算你现在不爱我也没关系,我们,有一辈子时间来磨。 你总会爱上我的!这样想着,他把赵湘君完全揽在怀里,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自己也沉沉睡了过去。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,他以为的一辈子,在五年后就轰然倒塌。 莫车十五岁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私兵,而他也受封成为匈奴人爱戴的右日逐王,不光骁勇善战,也在匈奴和大汉之间不断斡旋,让二者之间的和平,磕磕绊绊地维持下去。 在莫车的封王大典之后,赵湘君就病倒了。 风寒。 齐得穆格只觉得脑子里纷纷乱乱,什么也塞不进去,颠来倒去只盘旋着一句话:“报应,这是报应。” 真的是自己杀了伊屠志的报应吗?齐得穆格握着赵湘君的手,第一次挥泪如雨——天神啊,不要夺走我仅剩的幸福,好不好? 而赵湘君终于清醒,却看着自己榻前苦着脸的两个男人,露出最后一个微笑:“齐得,我大概是不行了……你们,是我最后的牵挂了……” “如果有机会,莫车,你再替我去看看大汉吧……看看生我的土地,看看我的父亲母亲。” “把我就葬在这里吧,葬在匈奴的土地上。” “这样,我就可以一直、一直看着你们……”   ☆、第64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1) 顾长华醒来的时候,只觉得浑身出了涔涔的一层冷汗。 呼……她对着帐子长呼一口气,终于完成任务了,也终于…摆脱了那个人。 然而,心底无端生出几分酸涩和不舍。 她不由得又苦笑一声。 “任务完成后奖励两千五百点积分,扣去伊屠志任务失败的五百点,主人还有两千点积分哦!” 蓝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高兴:“还有一个好消息,主人想不想知道呐?” 顾长华现在没心情逗它,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,淡淡说:“说吧。” “主人坏!”蓝宝撇撇嘴,还是开了口:“在这个任务中获得功德值一千五百点哦,功德值商城成功开启,系统积分商场升级!” “哦?”顾长华这下来了几分兴致,“让我看看。” “对不起,商场升级中,暂不可登陆。”蓝宝可以说得一板一眼,来表示自己的不满——哼,主人不爱我了,才不理主人呐! 顾长华有些无奈,可暂时是真的没有精神哄着它,就闭了眼睛,思考起功德值的事情。 是了,上一个任务里,自己为了在匈奴站稳脚跟,出了不少民生上的小点子。再加上阴差阳错死了一个赵信,令匈奴和大汉的关系好了很多…… 也难怪一下子赚了一千五百点功德值。 蓝宝也不知是生气了,还是系统升级真的耗费时间长一些,直到顾长华已经收拾行李,准备跟着建安帝一起去行猎,商场还是没能重新开启。 这次行猎,皇后因为身怀有孕,就留在内宫镇守。 甚至,德荣贤淑四妃,建安帝一个也没有带。跟着同去位分最高的,就是顾长华。 真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!走在哪里都对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,顾长华干脆缩在宫里,除非必要再不出门。 也许是见她这么久还不曾对皇后下手,德妃亲自派了人来请她去宫中一叙——这是准备彻底摊开了说了? 顾长华咬了咬牙,当真是推也不是,应也不是。 当时对着来使一脸为难,借故推了过去。倒不怕别人怎么想,反正,自己现在做的样子就是和德妃不和。 等夜里建安帝来了,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他——你不是不想我亲近德妃吗?快出个主意先! “臣妾这样做,是不是鲁莽了?”顾长华神色小心地跪在地上请罪。 建安帝把手上的佛珠转了又转,盯着她神色不明:“既然已经闹翻了,为何德妃还会招你相见?” “她…可不是这么大方的人。”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怀疑,顾长华心底苦笑一声,面上一派恭谨,双手交叠,恭恭敬敬地俯身下去:“圣上明鉴。我若与德妃娘娘藕断丝连,今日,就绝不可能推拒……” “臣妾对圣上从来都是赤诚一片,毫无半句虚言。” 建安帝沉默半晌,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,才亲自把她给扶起来:“茵茵,朕不是不信你。只是……” 只是你的疑心病怎么都改不了! 心里这样嘀咕,顾长华顺着建安帝搀扶的力道站了起来,温柔道:“我知道是圣上谨慎,兹事体大,本该如此。” 建安帝一脸欣慰地示意她坐在自己的下手侧,想了又想,交待道:“德妃那里,你若真推不过,就走一遭吧。她总不敢真的对你怎么样。” 顾长华恭敬地应了,心底冷笑一声——就算真的怎么样了,圣上他,也不会为了自己杠上德妃吧? 看看上一次事件的处置就知道…… 她默不作声的想想,觉着建安帝与伊屠志,很是有那么几分相像。对这两人来说,儿女私情什么,永远也比不上江山社稷重要。 再比比齐得穆格……顾长华更加郁卒了。 见她虽然笑着,眉目中却流露出一丝楚楚,建安帝心里也有些不好受——不是说好的,再不怀疑茵茵的吗? 叹声气,把人揽到怀里:“你放心。她德妃虽然身份尊贵,可在这后宫之中,你们都是一样的。都是我的女人。” 才不一样呐!位分都不一样!顾长华简直想掰开建安帝的脑袋,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。 “有我给你撑腰,茵茵。” 建安帝的胸膛一如既往的宽阔敦厚,顾长华倚在其上,只觉得心里发冷——你要给我撑腰吗?还是,你想借机废了德妃? 建安帝不会废了德妃的,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。现在皇后有孕,若当真中宫有子,他只怕还会让的德妃这么蹦达下去。 德荣贤淑,看起来份位是一样的,“德”这个封号却隐隐压了另三个一头。荣贤淑三位妃子,家境不如皇后远矣,也只有德妃,仗着家世和皇长子,勉强有一搏之力。 萧皇后出身氏族,而建安帝一向主张寒门取士,为了打压萧家,就算他对皇后感情再深,也不会向之前那么护着了…… 心里盘算了这么多,面子上却恢复了笑意盈盈,对着建安帝说着白日趣事。 “新养的那只鹦哥,也不知道跟谁学的,整日里都喊着‘美人’、‘美人’,也没有人教它……” 建安帝听着哈哈一笑,让人把鹦哥拿到跟前逗着。 “皇上吉祥,皇上吉祥!” 这鹦哥也乖觉,先冲着建安帝叫了两声,又对着顾长华喊:“美人,美人!” 建安帝更乐了:“你这里与旁人不同,这鹦鹉也更精灵些!物似主人型!” 顾长华装作羞涩的一笑,背过身去不理他——让自己对他撒娇,是再也做不到了。心境不够,就全靠演技了…… 第二日一早,顾长华就去见了德妃。 她到时,小宫女恭恭敬敬把她领取了偏殿,告诉她:“婕妤来早了些,德妃娘娘还没起,还望您在这里稍等片刻。” 顾长华点点头,潋波凑上去,塞给小丫鬟一个荷包。小丫鬟接了荷包也不多话,只是不多时,就送了盏茶上来。 看看外面太阳已经升得老高,顾长华撇撇嘴。这个点儿哪会没起?德妃娘娘,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!那就等着吧。 这一等,就是一个时辰——还真是片刻! 德妃穿着极像正红的银红色洒金裙,搭着大宫女的手,慢悠悠走了进来。 顾长华急忙俯身行礼:“请娘娘安。”心底却知道,只怕一时半会儿,不会被叫起了。虽然德妃平日最喜欢对她装着贴心,总是施恩,可现在自己没有听她的吩咐,只怕也会惩戒一番。 德妃闲闲地摆弄着指甲,喝了盏茶,才叫了起。 而此刻,顾长华的双腿已经是一片酸麻,好不容易才在潋波的搀扶下站稳了。 “顾妹妹坐吧。”德妃指了指自己下首,拨弄着茶盏盖子:“咱们也是老交情了,不必拘束。” “娘娘大恩,长华片刻不敢忘。”顾长华却没有坐下来,反而低头垂首,立到了德妃下首。 “不敢忘?”德妃冷哼一声,“婕妤的不敢忘……我还真是当不起呢。” 又叹息一声:“这身边的旧人走的走,散的散,等中宫有子,只怕我这德妃的位子,也坐不稳喽!” 明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,顾长华也不顺着接:“娘娘得陛下爱重,自有鸿福。” 德妃咬了咬牙,面上又做出笑容来,拉着顾长华的手:“若是妹妹果然心向着我,那皇后……” 这是逼着自己摊牌了?顾长华心底一声叹息,神色更加恭谨:“皇后是后宫之主,不是卑妾可以轻言议论的。” 听了这话,德妃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? “得了。”她反倒是一脸安闲,“这翅膀长硬了,总是要离窝的。既然不念着本宫的好……” 霍然变了脸色,把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:“顾婕妤冲撞本宫,拖下去杖责十下!” 一声令下,就有健仆上前,把顾长华摁倒在地上。 顾长华吃这一吓,脑海中反倒清明起来——就知道讨不了好,可杖责十下,德妃这是诚心让自己去不了围猎! “妾从未做对不起娘娘的事,娘娘为何这番对我?”顾长华还试图躲过去:“就不怕圣上责罚吗?” “圣上?”德妃冷哼一声:“你当真以为,他会为了你的一点皮肉伤,怎么责罚本宫?又不打算要你的命……” 虽然内廷主位用杖,都是特制的细薄杖板,然而顾长华可不认为,德妃这里的杖刑能够轻松混过去。 第一杖打过来,钻心的疼痛袭来,顾长华倒吸一口冷气,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——还真是疼得可以! 潋波早就哭着跪倒在地,不住地磕头请求。德妃半点没管她,任由她把额头磕得青肿。 “蓝宝!快出来!”顾长华第二杖就挨不住疼:“见着我受罚,也不说帮一帮!” “商城还没开呢,蓝宝也没有好办法呀!”小蓝球在她眼前晃来晃去,大眼睛里也盈满了泪水:“主人很疼吗?蓝宝给呼呼哦……” 呼呼你个大头鬼!顾长华憋着一口气,一伸手把蓝宝拉下来,攥紧在两手中——既然你没有什么好法子,就先让我捏着吧! 咬牙撑完了十杖,双腿已经疼得没有了知觉,顾长华顶着满头大汗,几欲昏厥。 德妃此番是为了杀鸡儆猴,干脆许了两人抬的胡凳,派了宫人把她送回去——正好让后宫里那起子都看看,这得罪了本宫,到底是什么下场! 建安帝听到风声,匆匆赶到梧叶轩。 而顾长华早已经被摆弄着上了药,灌了一碗苦汁子,面色苍白地昏睡过去。 看着她发丝凌乱,神色萎靡,建安帝只觉得心里发苦——若是自己没有让茵茵过去,茵茵就不会被责罚,也不会成这番憔悴模样了吧? 他咬咬牙:“李季,去,把藩国进上的老参拿过来,问问太医,看顾婕妤这里能不能用。” 顿了顿又说:“拟旨,封顾婕妤为贵嫔!” 听了第一句,李季还只是恭恭敬敬地应了,等听到要晋位,他才忍不住微微一惊,抬眼看了看榻上睡着的人——这位娘娘,大概是真的叫主子放在心上了。 只是,一下子连跨两级,倒说不清是祸是福了。 等顾长华醒过来,就见潋波在她床前一脸喜意:“贵嫔娘娘终于醒了!方才圣上刚遣人问过,可得给送个信才是!” ……贵嫔? 在胸前塞了个大引枕,顾长华被人侍奉着慢条斯理喝了半盏鸡汤,才算是搞明白了——一则,德妃并没有被圣上责罚,二则,建安帝下了旨,进了自己的位分。 这算是“抚慰”?让自己不要有怨怼之心?顾长华默然。 等建安帝接了消息过来,对着顾长华,却也不知道说什么——茵茵你好不好?你不要怪德妃?朕已经进了你的位分? 只觉得说什么都是错。不由得也是苦笑——自己还是第一次,对个女子这般手足无措。 顾长华也没什么心思应付他,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得迁怒,可还是对建安帝失望透顶。再怎么嘴上说着不爱他不靠他不信他,可对于自己的丈夫,顾长华心底,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念想——当我遇到危险困难时,他会不会站在我这边? 这下,算是彻底死心了。 相对无言,建安帝又嘱咐一通侍候的奴婢,也神色郁郁地走了。 “主人主人,积分商城开启了哦!主人要不要兑换东西呐?”蓝宝倒是不记仇,白日刚刚被捏过,现在又笑呵呵地凑上来。 “有没有止疼的?”顾长华现在只关心这个。 “‘麻沸散’,五十积分一份,口服,可止疼六个时辰!”蓝宝依旧是笑眯眯的。 才不告诉你,原价只有三十积分呐!让你捏我捏我捏我! 五十积分才六个时辰?罢了,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!顾长华很是爽利地买了一包,背着侍候的宫女吞了下去。 刚一入喉,后臀上的疼痛就渐渐消失了,她尝试着动动腿,发现知觉还在,只是……不疼了?不禁有些惊喜。 等等,若是使的地方好,这东西可是有大用途的…… “蓝宝,让我看看那个功德值商城。”积分能够兑换的东西已经如此神奇,也不知道功德值能够兑换的,又是什么奇物。 “功德值商城中的物品,分为‘儒’、‘道’、‘医’、‘侠’四个大类哦。”蓝宝兴致勃勃地解说着。 “‘风调雨顺’,宿主周身一万平方公里内,风调雨顺三年,需十万功德值……”看着这些,顾长华不由得唇角抽了抽——对于自己,似乎,没什么用啊? “还有个人类商品哦!”蓝宝很适时地提醒道,自己把商城翻了一页:“‘般若掌’、‘迷踪步’、‘本草经’、‘炼丹术’什么哒!” 相较于积分商城里的东西,功德值商城里的物品,似乎更加神奇一些。看着介绍,这些像是顶级的心法武学……顾长华不由有些意动。 可看看所需功德值……像“内功入门”这样的,就要一千功德值。 罢了,还是看看任务再兑换吧。 “主人要不要兑换些伤药呐?”蓝宝好心建议着:“这样,腿上的伤就能快点好啦!” 顾长华有些意动,可很快否定了这个建议:“不必了。宫里不比外面,若是好得太快,只怕遭疑。” 再加上,自己现在已经是出头鸟了,何必跟着去行猎?还是老老实实地避避风头吧。 等了两日,自己果然被从行猎的名单上剔了下去,取而代之的是赵昭仪——这也是德妃的人。 建安帝这是抬举德妃,还是见自己不行了,另抬一个人来打擂台? 顾不上担心这个,又一天夜里沉沉睡去后,任务如期而至。 她醒来抬眼看看四周,拔步床,菱花镜,再普通不过的小姐闺房,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。 再来一次番邦那么挑战神经的任务,她可真是要撑不住了! “请主人接收剧情么么哒!” 等看完了任务,顾长华有些惊讶——这个任务,当真是巧合? 这具身子,名字叫作容江月,也算是书本网教导出来的小姐,日子本该幸福而平淡。只是,容江月的母亲是铸剑山庄老庄主的女儿,现任庄主的妹妹。曾经,也是江湖上薄有名声的侠女。 容江月有个表哥,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君莫离,也是她的未婚夫。 虽然算是半个江湖儿女,可容江月得父母悉心教导,精通诗文,拳脚功夫只是平平。而君莫离少年英才,一手无影剑玩得出神入化,再加上容貌清俊,风度翩翩,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少年侠客。 两人因为是亲上加亲,从小青梅竹马,虽然各有兴趣,感情倒是不错。 如果日子就这么顺遂下去,倒不失为一桩美谈,翩翩公子美貌佳人,怎么看都再般配不过。只可惜,天有不测风云。 君莫离一举捣毁魔教“圣坛”分社,扬名江湖,也埋下了隐患——魔教上下,把他视作眼中钉、肉中刺。他自然是不怕的,只是苦了容江月,一家上下惨遭屠戮,只因为自己是君莫离未婚妻,更被掳掠上山,遭囚禁亵玩。 而君莫离伤心之余,率领正道人士攻上无量崖,救回了容江月。容江月虽然恼恨家族遭此无妄之灾,却也知道错不在他,只一味恨着贼人。大仇得报后,欲自尽以谢清白,又被君莫离拦了下来。 这个白衣侠客信誓旦旦,自己断然不会嫌弃表妹,仍旧会三媒六聘,娶她为正妻。 若是故事到此结束,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。 然而少年侠客身边,总是少不了红颜知己。容江月虽然终究是嫁了君莫离,却耐不住丈夫身边蜂蝶环绕,各色女子层出不穷。而自己不甚清白的身子,也终究成了这些女子攻讦自己的把柄。 就算开始不在意,可渐渐的,感受到君莫离愈发疏离,容江月怎么会察觉不到?好不容易回暖的心又归于死寂,甚至泛起了几丝疯狂——你若嫌我,当初尽可直言,这娶回家远着敬着,原来只是怜悯? 一点心思扭曲起来,干脆在后院里下了黑手,导致君莫离虽然红粉佳人纳回家,却经年没有半分骨血。 只是再怎么隐秘,只要刻意去查,终究会露了痕迹——更何况容江月根本就没有想要过遮掩。 对着君莫离吃惊厌恶的眼神,容江月哈哈大笑,这样才对,这样才该是你看我的眼神!我不需要装出来的怜悯和同情,我宁愿你真实地恨我。 当晚,还不等君莫离一纸放妻书,她就在自己屋里投了缳。 而重新再来,容江月的心愿,不过是离君莫离远一些,再远一些——她知道错不在君莫离,可只有这样,自己的父母能够得以保全,平平安安,直到终老。 说的容易!她叹了口气,要想离君莫离远一些,首先要想办法退了娃娃亲。可没有半点缘由,父母哪能够同意? 要么,就要让君莫离想办法讨厌自己……心里不由得更加忐忑,增加好感度这事儿她常做,可想办法降低……还真是头一回! 等等,算下现在的日子,距君莫离捣毁“圣坛”分社,还有两年。也就是说,自己必须在两年里与他彻底撇清关系。 不由得又是一声苦笑。原主的心愿,实际上应该是保护父母平安吧?可自以为撇清关系,就冲着母亲是君莫离的姑姑,就难保不会遭到迁怒…… 最保险的做法,还是灭了那个所谓的“圣坛”。 只是……这个目标,好像更“远大”了! 天边还是微微亮,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,大小丫鬟们在走廊里窸窸窣窣来回走动,容江月也再睡不着。她认真盘算了一下,还是决定——好好习武,天天向上! 不管是为了刷低君莫离的好感度,还是一举拿下圣坛,都需要趟进江湖这趟浑水。自己这皮薄肉脆地行走江湖,肯定是不行的。这个世界太危险,做好准备先。 所以……功德值商城,呵呵,你真的不是提前知道任务了嘛?! “蓝宝,‘侠’这个分类里的个人技能,我现在能够兑换的都有什么?” “唔,让蓝宝看看呀。”蓝宝盘盘点点,一个个念了出来:“内功入门,轻工入门,外家功夫精通……” “外家功夫精通?”容江月来了兴趣,其它都是入门,只这一个是精通:“做什么的?多少积分?” “大概就是类似于‘铜头铁臂’之类哒,主要是打熬筋骨,只要一千五百积分,很划算哦!” 唔……容江月看向自己的纤纤十指,握了握拳。听起来,似乎挺适合自己的?自己已经过了打熬筋骨最好的时候,至于内功心法,这铸剑山庄这么大,总该有那么一两本适合自己吧? 不过,似乎内功更难练一些啊,内功入门会不会对自己帮助更大? “蓝宝,有什么改善体质的……丹药之类?” “健体丸,八百积分,相当于外家功夫粗通的身体素质,不过翻身神经达不到粗通标准哦!”蓝宝很干脆地给出了答案。 自己积分花起来倒不心疼。容江月利落地买了一丸健体丸,又兑换了内功入门,心底才算有了底。 内功入门兑换完成,容江月就感觉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什么,一时间多了许多感悟,原来,内功是这样子的啊……不对,这内功入门,不是该直接增加自己的功力吗? “主人想多啦!”蓝宝笑得直打滚,“只是入门,能有多少内力呀?入门重要的是感悟,这样,今后修炼会顺遂许多嘛!” 哎,等等,自己之前还兑换了一个材质奇怪的镯子呐!她又把镯子翻出来,双手覆上内劲扯了扯,镯子顺着力道拆成细丝,却坚韧非常,怎么也拉不断。 她微微一笑,又把它理好戴在手上——这也算是个保命小道具。 接下来……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,容江月闭上眼,装作睡着的模样。接下来,就该去见见“这辈子”的父母双亲了。 容江月的父亲容柏,身形健朗,面容瘦削,不论是行是坐,都脊背笔直,风骨如松。而母亲君笑儿,性格活泼爽朗,虽然穿着江南女子的齐胸襦裙,可行走间不见一丝扭捏,只让人觉得大气。 两人看向容江月,眼中的慈爱满得几乎要溢出来。 “女儿见过爹娘。”容江月屈膝行了一礼,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。 作为“顾长华”的她母亲早亡,自小被父亲抚养长大。自己的娘亲若是还在,会不会也像君笑儿这样,温和地对着自己笑? 容柏对着女儿,虽然心中疼惜,面子上却严肃地端着,见女儿恭敬有礼,欣慰地点点头,叫了起。 君笑儿情绪就要外露地多,一把就将容江月拉过来:“不都说了么,一家子人,何必这么多虚礼!月儿快坐。” 容柏清咳一声,就要说什么,被妻子瞪了一眼,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下去,无奈地在心里叹声气——都这把年纪了,当着女儿的面,还这么瞪自己! 容江月不由得有些失笑,想想原剧情,别看容柏一身风骨,可对着君笑儿,总是无可奈何。不,应当说,是宠溺纵容。他是个刻板性子,却偏偏喜欢君笑儿的洒脱。夫妻两个性格南辕北辙,倒是相处得分外和谐。 连带着原主,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,虽然守礼,却性子活泼爱笑——不然,也不会跟着母亲学了些拳脚。 一家人用了饭,撤了桌子坐到偏厅,一人面前放了盏茶,坐在一处闲聊。难得容柏今日休沐,他本打算带着妻女郊外踏青,只可惜,有客要到。 “你表哥前几日递了帖子,说是今日下午过来。”容柏慢吞吞开了口,心底有些不痛快——这个臭小子,不仅登堂入室毫无顾忌,自己还得看在妻子面上表示欢迎:“你隔壁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,他来了,就住在那里。” 相较于容父的冷淡,君笑儿笑着冲女儿挤眉弄眼:“你们两个从小一处玩的,都不知见了多少次,也不用避讳什么。反正,都是一家人。” 若是原主,这会儿只怕会被打趣得面红耳赤,而容江月心里却是一团乱麻——这么快就过来了?自己可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呢! 面上却硬生生憋红了一张脸,装乖低头喝着茶。 “害羞什么!”君笑儿点点女儿的额头,“平日里我教你的呐?大大方方的!别太冷落也别太黏着,听你舅舅说,你表哥最烦女子一直缠着他。” “就是该冷着!”容父放下茶盏,重重哼了一声。 君笑儿又瞪了他一眼,继续叮嘱女儿:“你们两个订了亲,就只有盼着感情好的。这经常不见也不行,现在两人在一处,多聊聊看。” 又是失笑:“说来,也怪莫离这孩子生的俊,听说有什么女侠都追到山庄里去了。” 招蜂引蝶!容江月和容父同时一声冷哼,交换了一下眼神,倒有些惺惺相惜 ——爹你不喜欢表哥对不对? ——不喜欢不喜欢!可谁让你喜欢呐?唉…… 低头,喝茶。容江月第一次觉得,或许,策反一下老爹比较容易? 可是,容父好像是个……耙耳朵。 叹气。还是从君莫离身上下功夫吧。 等见到君莫离,容江月才知道,什么是真正的君子如玉——一身白衣纤尘不染,眉若刀裁,目若朗星,嘴角总是噙着的那一抹笑意,很好地柔和了太过坚毅的脸庞。 通俗地讲,看上去就是一脸正气。 “姑姑,姑父。”他先冲着上首行了礼,才转过身来对着容江月,眼神微微向下:“表妹。” 姿态端正,动作潇洒,唔,耳朵尖还有点红。 容江月看着母亲笑得灿烂,父亲脸上的严肃也融化几分,心里更加绝望——完了,怎么看这小子都是佳婿,怎么才能撺掇着父母退婚呐? “表哥。”她抑制着心中忧愁行了礼,又乖乖坐回座位上,眼观鼻鼻观心。你们看,我是真的对他没意思! “月儿许久不见你,这猛一见面,倒是害羞了。”容母扑哧一笑,指着容江月对君莫离笑道:“你没来时,她倒是整日惦着你。这真见了,反倒是半点话也说不出!” 君莫离温和一笑,锐利的眉目也柔和下来:“我也惦着表妹。最近新得了一对鸳鸯剑,雄剑在我这里。雌剑特意带来,送给表妹赏玩。” 容父的脸色又缓和几分——既然这小子甩不脱,能对着闺女上点心,也是好的。 又寒暄了几句,君笑儿开了口:“行了,你们两个年轻人,也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们作耗了!院子已经收拾好了,月儿,带着你表哥过去吧。” “你不是前几日还说新学的剑法舞的不错,要给莫离看吗?自己玩去吧!” 君莫离抬眼看看容江月,目光温柔,看得容江月心头直跳——若不是没有好感度提示,就冲着这眼神,自己只怕还觉着对方已经情根深种呢! 只是,新学的剑法?什么鬼! 容江月起身向父母行了礼,这才转身冲着君莫离点一点头:“表哥且跟我过来吧。” 一出了正院,就快走几步,企图和他拉开距离。 “表妹怎么走的这样快?”君莫离倒是很轻松就跟了上来,“我不急着歇,表妹不必担心我。” 和武林人士比脚程,还真是……! 容江月只觉得要被自己蠢哭了,心里窝火,淡淡地说:“表哥一路风尘,还是早些净面歇息的好。” 君莫离微不可查地皱皱眉头,若有所思:表妹这是……又生气了? 两人自小玩得熟,他也知道容江月的性子。平时对自己再亲近不过的,只是若是那里惹着了,也从不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,总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。 “江月。”进了屋子,他先把给表妹的礼物拿了出来,不管怎么说,得先哄哄这个姑奶奶:“喏,你说了最喜欢软剑,这一把恰好就是。” 鲨鱼皮的鞘柔滑光亮,剑柄上早就拿天蚕丝缠好了护手,还缀了一颗猫眼石穗子,看出来是精心打理过的。 “你说了喜欢宝蓝色的穗子,我特意找了这个样子的。还有这颗猫眼。”君莫离把剑托在手上:“颜色配的正好。” 容江月看他笑得温和,心中愈发复杂——平心而论,若不是他带给容家的灭顶之灾,单从现在看,这君莫离,还当真是个夫婿的好人选。 原主最后的遭遇,很大程度上也是自己心里扭曲。要不然,虽然隔着那么些红颜知己,相敬如冰,可若是自己能下了决断干脆远离这人,也不至于惨淡收场。 “表哥费心了。”她还是决定先远着,“只是这穗子,说不得是哪个红颜知己配的呢!” 君莫离怔了怔——原来根源在这里! 他心里反倒有几分愉悦,表妹这是因为自己,吃醋了? “这穗子,是我亲手挑的颜色,山庄的绣娘给做的。”君莫离眸子里闪动着光芒:“并不是什么红颜知己。我的知己。只有你一个。”   ☆、第65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2) 君莫离似乎认定了容江月只是再闹小脾气,哄了哄,见她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,干脆换了宠溺的语气和神情,目光中温柔地写满了“哎呀表妹闹小脾气了怎么办”。 对着他这样的目光,容江月只觉得四肢无力——她也不敢闹得太出格,被人发现什么异样,吃亏的可是自己。 一连几日都对着君莫离没好气,连容母都发现了一样。 “哎,月儿,你和莫离闹什么脾气呢?”君笑儿看着女儿精神奕奕地舞剑,招了招手示意她停下来:“要不是看你还练着他教你的剑法,我还以为你们两个真的怎么了呢。” 又不是我想练他教的!容江月内心里的小人儿几乎要跳出来,我只会这一套剑法! 容江月停下来,咬了咬唇,神色郁郁地坐到君笑儿身边:“娘,我不喜欢表哥。你教我套新的剑法好不好?” 君笑儿有些失笑,拍拍她的脑袋:“我家月儿这是怎么了?之前还总向我念着他呢,怎么见着了反倒不喜欢了?莫离他怎么惹着你了?娘给月儿出气。” “表哥他没有惹着我。”容江月开始有些烦躁,一时间就想不顾忌那么些,全都摊开了说,可还是吞下这口气:“是我觉得,表哥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。” “没见着了说喜欢,可真又再见到了,娘……表哥,他和之前不一样了。”容江月抱着君笑儿的胳膊,带着些惆怅,声音有点娇。 “哪儿不一样了?”君笑儿利索地回了一句,又若有所思起来:“人总是会长大的。月儿,你表哥或许是有点改变,可比之前,更加温和了不是?” “你们两个从小的情分,难道连这点变化都接受不了?” “就因为是从小的情分。”容江月一看有门儿,样子做得更足了:“娘,他们总说人心易变。表哥和我喜欢的、想做的都不一样。越是长大,我就越觉得相处和以往不同。” 容江月歪着脑袋,把头靠在君笑儿肩上:“有时候,我也闹不明白,我心心念念的,究竟是小时候陪我玩的表哥,还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无忧公子君莫离。” 君笑儿安抚地揽着她,心里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起女儿的话来。 容江月也识趣地不出声——既然她已经重视起来了,自己就不要再啰嗦了。说得多了,那叫画蛇添足。 “有了。”君笑儿一拍手做了决定:“再过几个月就是铸剑山庄的群侠大会,你表哥是要去的,不如,你们两个一道?” “你娘亲我啊,当年就是在群侠大会上遇到了你父亲……你这次也去见见世面。”君笑儿的笑容清甜如少女:“正好和你表哥多相处相处。就算合不来,说不定还能遇上什么合适的。” 亮着眼神看着容江月:“回来也对我说说,看这几年江湖上又出了什么有趣的。” “……娘!”容江月彻底呆住了,这样也可以? 君笑儿冲着容江月挤挤眼睛:“放心,你爹那里我去说。碰到好玩的事情记得记下来啊!” 说完,也不管一脸呆滞的容江月,提起裙摆就施施然走掉了。 娘亲这是憋得狠了,想看热闹?容江月只觉得头大如斗——自己刚刚练出气感,就这么花拳绣腿闯江湖去啦? 那个所谓的健体丸,服下去才知道,它的药效是要靠自己锻炼,才能够慢慢发挥出来!以至于容江月到了现在,身体素质也不过是比之前只强了一点。 她咬咬牙,看来,只有每日多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了……还有让绣房做的沙袋,似乎,也该上身了? 也不知道君笑儿是怎么说服的容柏,第二日,就张罗着塞了几本武功秘籍过来。 《萍踪步》、《排云掌》、《柔骨功》,听名字,倒像是女儿家学的。只是,现在才教? “来来来。”君笑儿把几本书摊开,“既然要去参加群侠会,你的功夫,可得好好强化一下。这是娘亲挑出来的几本,今天起啊,我们一个一个慢慢学。” “这……”容江月有些犹豫,到底是老老实实学这些,还是想办法从系统那里兑换些什么? “放心。”君笑儿以为她是怕练不好,“只要你肯学肯练,这临阵磨枪,不快也光嘛。” 君莫离听说表妹也要去群侠会,一脸欣喜,连连保证: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姑姑姑父尽管开口。于武学一道上,与表妹多多交流,也当是互有进益。” 于是,容江月原定的多扎一个时辰马步什么的,就此告吹——她有了强度更大的训练计划。倒是让绣娘做的沙袋派上了用场。 别看君笑儿平时跳脱,对容江月也是纵容多过严厉,可一开始练武,就完全是一副严师面孔。就连那几个沙袋,也嫌太轻了些,换了铁砂,重量足足翻了两番。 揠苗助长!容江月只觉得欲哭无泪,腿上捆着沙袋,在梅花桩上踮着脚走来走去,心里抱怨,还要摒弃杂念,努力让真气覆在双腿上…… 而君莫离就站在君笑儿身边,面色平和中带着些许担忧:“姑姑,月儿这么练,是不是太过辛苦了?她本就志不在此,何必……” “嗳。”君笑儿摆摆手,“你不必担心她。我的女儿,我知道。” 又换了打趣的表情:“你若是当真放心不下,就准备些活血的药材,熬了汤药给她送去泡身子。山庄里这样的方子,你用过许多吧?” 见君莫离神色温和点点头,君笑儿心中颇有几分欣慰——莫离这孩子,果然是不错的。既然女儿说,两人兴趣不同,那么,慢慢培养就是了。这样想着,看看梅花桩上刻苦训练的容江月,露出一个笑容——她就不信,有了共同的经历,月儿还能说什么和莫离愈发疏离。 容江月可不知道君笑儿打得这个主意,她想想原剧情,还是咬牙坚持又坚持。 “蓝宝,我还能兑换什么东西不能啊?”终于休息下来,容江月坐在椅子上浑身酸痛:“再这么下去,任务还没有完成,我先累死了。” “主人你的功德值不够啦!”蓝宝也有些无奈:“主人兑换的已经够用啦,只要努力就好了呀!” “主人没有感觉到,就这么一会儿功夫,就进步了许多嘛?” 经蓝宝这么一提醒,容江月倒是感受出来了,丹田里那团热气,似乎更加壮大了几分。就连最后几下踩梅花桩时,腿脚也分明更有力些…… “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哒!”蓝宝很是义正言辞:“有努力,就一定会有收获哦!” …… 那之前兑换的那些技能,还不是塞到脑子里就学会啦! 容江月再想想之前任务中的减肥丸,似乎这些作用在身体上的,系统都需要反应时间慢慢来。难道说,是因为作用在身体上的,需要更多能量的缘故? 她才不相信是为了让自己努力呢!若真是这样,又何必有这么些技能兑换。 等到夜间回去,见丫鬟抬了热药浴进来,容江月的心情更愉悦了几分。虽然会染上一身药味,可她知道,这药浴可是好东西。 “这是表少爷特意吩咐的。”抬水的丫鬟有些刻意的表功:“表少爷对小姐,可真是上心呢!” 若是原主,听到这话只有高兴的,可容江月只觉得心烦。她勉强笑着应了一声,把自己整个人埋在浴桶里。 自己刷好感下限,除了耍性子,就剩下扮丑了吧?可按照原剧情里君莫离的性子,他既然自诩为君子,连失了清白的容江月都能够接受,那么如果自己只是刷下限的话,就算他心里有厌恶,怕也会忍下去吧? 这种心里在意佯装不介意的样子,其实往往最残忍。 要不然,就只有借着君莫离那些红颜知己了……她思来想去,还是觉得这个更靠谱些。 依着君笑儿和容柏疼爱自己的样子,如果君莫离当真和别人不清不楚,应该就会退婚了吧? 还是治标不治本!“圣坛”如果找上门来,自己不还是半点应付的手段都没有?容江月只觉得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任务像这个这么棘手。 到底该怎么办?从内心里透出的疲惫,让她只想浸泡在温热的水里,四肢连动都不想动。直到水开始泛凉,才拖着身子从浴桶里站起来,摊开四肢躺在床上。 除了君莫离,还有什么方面能想办法吗? 把父母亲都接到铸剑山庄?这明显不可能,父亲是朝廷命官。让舅舅出人保护?这个,没个好借口,还真是不行。 那么……如果真的要铲除圣坛呢?或者,让圣坛的靶子成为自己,那自诩为正派人士的武林盟,总该会对父母加以照顾吧? 容江月只觉得脑子都打结了,还是觉得哪个主意都不妥当。 还是攻略任务最简单!她对之前的任务再没了心里的抱怨,只希望今后,都不要再出现这种自主性比较强的任务了。 煎煎熬熬,容江月的身手也在一日日的练习中更好了。进步最大的就是萍踪步——她在这方面花费的心力也最大,不论怎么说,打不过,自己总要跑得过吧? 君笑儿一面欣喜于女儿的努力,一面也诧异于进步之大。 不愧是我闺女,像我!回想自己年轻时候的风姿,她挑眉露出个笑容。 而对于君莫离,对表妹除了之前的怜惜,更隐隐多了丝认同和赞赏。看向容江月的神色里,目光更加温柔,笑意愈发明显。 终于到了出发的一天。 翻身上马,向着父母亲挥挥手。容江月看着前路,狠狠地吸了口气。 从今天起,就迈出了与原剧情不同的第一步!   ☆、第66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3) 群侠大会果然热闹,整个铸剑山庄都因此而忙忙碌碌。 容江月只在头几天见着舅舅,再之后,连君莫离都不见了身影,想必是去招待那些远道而来的江湖侠客。 而容江月住在特意给她留出的小院子,倒没怎么见着外人——舅舅舅母是怕她养在闺中,不习惯见这么些外客。 几天过去,还是一个人都不认得,她有些着急,索性换了一身短打,也没有告诉别人,躲过了舅母安排的那些下人丫鬟,就溜到了比武场。 虽然有表哥做参照,可自己总该看看,这个世界的侠客到底武功是什么水准——也好确定下一步到底做什么。 自己最好的就是轻功,可现在也做不到踏雪无痕,在水面上也只能行进个五丈左右。 若是功夫仅够保命,就还是想办法说服父母,若是还有几分可取……那就可以另作打算了。 演武场上恰好有两人在比试,围了一圈子人。 容江月探着脑袋挤进去,恰好看到穿蓝衫那个一脚点在另一人的大刀上,借力一个鹞子翻身,又是反手剑刺过来,点在那人喉间:“兄台承让。” 这就结束了?不过,这身手还真是不差…… “穆小弟这龙吟剑法愈发纯熟了。”落败的那人哈哈一笑,也不以为意:“在下输得心服口服。” 两人比试完就下了场,那个被叫作“穆小弟”的,很是亲热地走到君莫离身边,伸手捶了他一下。 隔得远,声音又嘈杂,容江月并不能听清两人说什么,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擂台上。这下上去的是个美貌女子,大约二十许,容色艳丽,一袭大红抹胸裙装,眉眼似笑非笑,很是诱人——她可听到身边那个咽口水的声音了。 “三娘子上这比试台。”一个老叟模样的人跃了上去,“可就别怪老朽不怜香惜玉了!” “鹤叟何必多言呢。”三娘子连声音都是柔柔媚媚的,“只管放马过来就是。” 然而真动了手,九节鞭舞得密不透风,招招凌厉,时不时有破空声传来。 这下,容江月也不禁吞了吞口水——照自己这功夫,能撑几招? 正看得认真,一只手猛然在她肩上拍了一下,容江月想也不想,直接一个肘击向后,随手就把剑利落地抽了出来,刺了过去。等着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做完,她才反应过来——自己是不是,反应过激了? 等再看看君莫离一脸惊讶神色僵硬,她只觉得热血上头,讷讷地说不出话。 “你啊。”君莫离还有些后怕,想不到表妹的身手已经这样好?还亏了自己反应快:“还好是我,若是惹了别人,你可怎么收场?” “别人才不会像你这样吓我!”容江月嘀咕了一声,又把剑塞了回去。 “莫离,这位姑娘是?”有个人从君莫离身后探出头来,颇感兴味地瞅了容江月几眼——能让莫离这样变了神色,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! 冲着君莫离又是挤眉又是弄眼。 “这是……”君莫离话说了一半,就被容江月给截了下去:“我是江悦榕,君莫离的朋友。” 说着,给君莫离使了个眼色,瞪了他一眼。既然担心会给父母带来灾祸,她可没那么傻,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。 君莫离颇感好笑,摸了摸鼻子,淡定到:“嗯,这位姑娘是我的好友。” “好友?”那蓝衫公子一脸坏笑:“之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过?我是穆少秋,这家伙货真价实的好友。” 穆少秋颇为健谈,发现这江悦榕似乎对着江湖异闻颇感兴趣,就拣了自己认为有趣的一一道来。 容江月听得仔细,也忘了看擂台上的比试,一边听,一边与自己脑海中的原剧情比对着。 等听到一桩魔教“圣坛”犯下的灭门案后,她终于忍不住插了话:“这魔教中人如此猖狂,为何不惩治一番?若是这样的灭门案再多上几桩,岂不是人人自危?” 君莫离神情一黯,穆少秋也露出几分尴尬:“这‘圣坛’灭门,只针对与它对着干的人,并没有什么武林正道大侠受到威胁,到不了人人自危……” 容江月不知,而君莫离正直得有些迂腐,穆少秋却是对着里面的弯弯绕绕门清。不过是武林盟眼看就到了换盟主的时候,原盟主不想费力给别人做嫁衣,新盟主等着上任后立功……这就把“圣坛”给漏下了。 只是这些,却不好对别人言——他父亲穆远,正是内定的下一任武林盟主。 容江月颇有些不屑地哼了声。 穆少秋虽然一向嬉笑,却也知道这事不妥当,硬生又解释了几句:“这‘圣坛’在各地分社多为暗藏,况且总坛也不知道在哪里,就算是想要收拾它,现在也下不了手。” 容江月倒是接受了这个解释,等等,原剧情里,君莫离最先捣毁的那个分社是哪里的? “若是知道‘圣坛’人众的分部,是不是就可以加以惩治了?” 容江月小算盘打得很好,自己只要在背后出谋划策,不正面交锋,而自己参与了这件事情,又可以劝着父母亲躲到铸剑山庄里来…… “恐怕还是不行。”出声的是君莫离,“一则,现下盟主未定,群龙无首,而‘圣坛’组织严密,贸然敌对,只怕会吃亏;二来,若是要对付圣坛,就只有包围各个分社齐齐发力,这才能连根拔出。不然,若是跑上一两个,只怕会迎来绝地反扑。” 你这不是也清楚他们会报复么!容江月有些小郁闷,狠狠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。怎么原剧情里,你捣毁分社就那么利索?也不想想旁人会不会受牵连! “不过,不能正面捣毁它。”君莫离看出表妹的抑郁,安抚地对她笑笑:“暗中打探消息还是可以的。就像你说的,若是知道它的分部,有朝一日对付它,我们会占很多优势。” 一时无话,穆少秋也暗中思索起来。 见两人都不再说话,容江月把注意力又转移到擂台上去——别人靠不住,还是想办法练练自己的功夫吧! 见擂台上了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青衫少女,她也来了兴趣,打算认真看看这同龄人的武功,却不料对方也直勾勾看着自己。 “那位姑娘,穿黄色衣裳,站在无忧公子身边的那位。”台上的少女朗声道:“可否上来一比?” 我?容江月指指自己,有些怔愣。待看看君莫离一脸无奈,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合着,这是让这位仁兄的红颜知己给逮着了! 君莫离正要出声替表妹推拒,就被容江月给止住了:“既然姑娘诚心相邀,我自当一试。” 说着,在地上轻轻跺了一脚,就身姿轻盈地上了台。 “嘿,江姑娘这轻功不错哎。”穆少秋眼神一亮。 君莫离心里有些担心,抿了抿唇,不去理他,只专心盯着擂台。表妹这是为了我?可若她有什么闪失…… 容江月心中也有些忐忑,可在擂台上站定,心里倒安定了几分——怕什么,只是比试罢了,又不会伤及性命。现在若不实战练一练,等万一有什么情况,可就来不及了。 那姑娘看君莫离两颗眼珠子像是要黏在容江月身上,心里更加难过几分,眼光中怒火更盛,*打了招呼,抬剑就劈了过来——巧了,这也是个用剑的! 容江月弯腰一躲,脚下踩着步子,也欺身攻了上去:哎,好像,没有想的那么难嗳? 一番缠斗,竟然是容江月占了上风。 原主的悟性本就不错,只是身子骨不好,招式练熟了,可在比试时往往没多久就没了力气。现在换了她,健体丸和内功入门加成之下,这一试,才知道武功好了不是一点半点。 容江月心里愉悦,颇有些越战越勇的意味。最后见这姑娘力气疲软,所幸一个剑花绞掉了她的兵器:“姑娘承让了。” 青衫少女跺跺脚,颇有些忿忿地捡起武器,倒也没说什么,一溜下了擂台,却走到了君莫离边上。 容江月脚下的步子就犹豫了,自己就这么回去,怕会被眼刀子戳出个大窟窿! 然而在君莫离眼中,却见表妹看了这姑娘缠上来,就低了头看不清神色,连脚步也停住了——苦也,表妹不会又生气吧? 情急之下,对着容江月就是一声温柔呼唤:“月儿。” 说着,也不管身边两人神色各异,快步就走上前去,从怀里掏出个帕子:“快擦擦汗,可累着了?”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。 对着这样一张面孔,容江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却怎么也说不出狠话。点了点头,却推了帕子:“我这里有,还是用自己的吧。” “莫离哥哥,这是谁呀?”那青衫女子也凑了上来,这会儿子倒不见了对着容江月的犀利,脸上满是娇憨。 “这是……江悦榕。”君莫离总算想起来表妹的化名,对着容江月道:“这是萧雨歌,萧白眉萧大侠的独女。” 得,这下容江月总算是对上号了,不为别的,这人正是原剧情里,对着原主冷嘲热讽的人中的一个。 看着青衫少女背着君莫离,甩给她一个满是愤怒的小眼神,容江月在心底冷笑一声。两面三刀!若不是这些子人使坏,只怕原主的结局还能好一些。 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,不曾想恰好让君莫离看见。 君莫离倒有些失笑,这么些日子表妹冷冷淡淡,还以为她当真不在意自己。这下,倒是都看清楚了。 而容江月看她又得意几分,下意识就拉着君莫离的胳膊示威——算是仇人相见,气势上一定要压过去!   ☆、第67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4) 那位萧雨歌是彻底黏上了君莫离。 君莫离本就是个“正人君子”,温吞性子,就算有心保持距离,可对方只要软语恳求几声,或者干脆就那么做了,他拉不下脸当众训斥,只有无可奈何。 容江月看在眼里,心中愈发冷然。这个表哥,果然是个惯于拈花惹草的! “表妹。”君莫离见她果然不理自己,这也着急了起来,神色却仍旧是一派温柔:“萧姑娘她……我没有办法。” 容江月也不想再拖下去,干脆冲着他一声冷哼:“表哥何必向我解释?萧姑娘她挺好的,当得良配。” 说得真心实意,可在君莫离听来,就完全是气话了,心里倒稍微放心了几分——若表妹当真不在意,自己才有的着急的! “我心目中的良配,只有表妹你一个。” 君莫离眼眸中的认真看得容江月心中微动,又想起原主上一世的遭遇……狠下心不再去看他。男人总是靠不住的。 “表哥,我也是认真的。”容江月还是打算把话摊开来说:“我心目中的良人,要像我爹对我娘一样。心里只能有我一个,不能和别的女人粘粘糊糊,纠缠不清。” 君莫离想要说什么,容江月摆手止住了她: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你说你对萧姑娘并没有什么淑女之思。可是她对你呢?她的心意,还不够明显吗?” “知道了又不拒绝,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认。”她的神色也不由得冷下来,“表哥,你这个样子,我信不过。” “再喜欢的人,没办法再信任他,我宁愿不要。”容江月微微勾起唇角,“况且,我似乎……没有那么喜欢表哥了。” 君莫离听她说了这么一串,本就心情激荡,等听了最后一句,只觉得心里像被挖了个大洞一样,空荡荡没有着落:“你说什么?” “我说,表哥和我想的不一样。我没那么喜欢表哥了。”容江月抬起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。 君莫离分明听到脑海中一根弦断了的声音,声音也冷了下来:“这么多年,现在你告诉我,你不喜欢我了?” 手不自觉伸出去,紧紧捉住容江月的臂膀。 容江月心中微有不快,一根根把他手指掰开:“比起这个,表哥有没有想过,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了?” 说着,转身就走,却被脑海中的提示音吓得一个趔趄:“君莫离好感度八十点!主人你简直太棒啦!” ……这人真的没有毛病?这样子好感度还能升上来! 君莫离神色僵硬看着她走远,仍旧站在那里,低着头神色不明。为什么呢?怎么会变成这样? 表妹现在勤学武艺,他还只以为是为了自己,心中欢喜,把自己所知所学倾囊以授。可现在,换来这么个回答,还真是……不甘心。 不甘心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就这么轻言放弃,不甘心从小以为的妻子,青梅竹马的表妹,或许就要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。 容江月的话还在心中回荡,君莫离想了又想,只找到一个原因——萧雨歌。 “莫离哥哥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不知站了多久,萧雨歌找了过来:“今日正式开始比武呢,莫离哥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?” “啊?好。”君莫离恍过神,这样正式的场合,他身为山庄的少庄主,无论如何也要去的。 只是…… “萧姑娘。”君莫离正正神色开了口:“今后,还是叫我君公子吧。直呼名字,太过亲昵了。” 萧雨歌愣了一下,带上几分委屈:“莫离哥哥为什么这么说?你说过雨歌就像你的亲妹妹的!” “再怎么像,也不是亲妹妹。”君莫离见她委屈,声音不由也放柔了几分,可一想到容江月,就又强迫自己肃起了脸:“若是萧姑娘真的想做我妹妹,这就禀明家慈,收了你做义女就是。” 萧雨歌听他这话,心彻底乱了,这是怎么了?才一会儿功夫不见,君莫离怎么就这么对自己?保不齐又是那个江悦榕说了什么! 面上委屈更盛,泪珠子在眼眶里滚了又滚:“可是谁说了什么?莫离哥哥说这话,可是在戳我的心!” 君莫离叹声气,到底是不忍,又怕开了口就说出什么软话,索性不再看她,抬脚快步走了。 萧雨歌平日都是被人哄着惯着,只对这一个君莫离千依百顺,撒娇讨好,现在受了这样对待,也一跺脚,自己生着气不追上去。 容江月本以为自己同君莫离把话都说清楚了,这事情也就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做了个了解。可不知对方吃错了什么药,不仅好感度暴涨,人也跟前跟后,几乎随时都能见到他。 连一贯黏在他身边的萧雨歌都不见了踪影。 难道,这人是当真把话听进去,改性了? 容江月将信将疑,却不打算在这上面多下心思。重任在身,还是关心小命比较靠谱! 她赶着在这群侠会上窜前窜后,倒是结识了不少新朋友,与穆少秋更是混了个熟,从他那儿打探到不少江湖小道消息。 “我说,你一个大男人,这么些琐碎事情,怎么知道的这么细?”玩得开了,容江月不忘损他几句:“说女的八婆,你这个,应该叫什么?” “什么呀。”穆少秋潇洒的一甩袖子:“我这叫江湖包打听,知道么?” 容江月冲他做了个鬼脸,笑得灿烂。这表情恰好让君莫离看了去,当下心里五味陈杂,默不作声插到两人中间,把他们隔开。 穆少秋看看君莫离,一脸坏笑,把他拉到一边耳语:“还说跟江姑娘没什么?方才我俩说话,你脸都青了!怎么着,用不用兄弟我搭把手?” “去去去。”君莫离瞪了他一眼,又叹声气:“你就别添倒忙了。这里面,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。” 母亲知道自己气坏了表妹,导致她说不喜欢自己了,可是揪着自己耳朵狠狠训斥了半个时辰!不是说媳妇儿和小姑子不和吗?怎么他这边,和姑姑处得最好的,反倒是自家娘亲! 看着容江月又换了旁人说话,君莫离抿抿唇——若是就这么把订好的媳妇儿给丢了,别说是母亲,就是自己,也心有不甘吧?毕竟,从懂事起,周围的人就告诉自己,她会是自己将来的妻子…… 眼看着群侠会就要结束,君夫人给君笑儿寄的书信,也来了回音。 君笑儿还一心想撮合这两个小情人,连容柏嘴上说着不愿,心中也早早对这个女婿点了头。现在两人闹脾气,只有劝着和好的。一整封书信只有一个内容:容江月转不过弯,就想法子留着她和君莫离多处一些时日。 君莫离也打着这个主意,表妹和自己生分了,一则是自己的不是,另一则,就是两人虽然年幼时感情甚笃,可随着自己开始闯荡江湖,一年见面的日子就少之又少。 得想个能两人一起做的事情才是。 中原小镇,正是小满前后,行人也多了起来,其中一行四人穿着短打,牵马配着兵器,更加引人注目。 正是君莫离四个。 “这样不行。”穆少秋叹声气,“是我们思虑不周了。这镇子小,猛然出现我们这样的江湖人士,哪有不显眼的?” 君莫离皱着眉头点点头,心里愈发不爽利——本是打算和表妹两个人出来游山玩水,可谁知道,这两人也要跟上!穆少秋就算了,这个萧雨歌……有她在,表妹看自己的神情,怎么都好不了! 容江月却没像他们一样担忧,要的就显眼!不为别的,这个小镇,正是“圣坛”的一处分社所在。等踏上小镇的青石路,她心底才松了口气——可算想法子把他们给引到这里来了! 没办法,“圣坛”一日不除,她就一日觉得芒刺在背。若是真等到两年后再动手,先不说对方的势力会发展壮大多少,单单剧情有可能依着之前发展,就够让她提心吊胆的了。 “君哥哥,都奔波了一天了,好不容易到了,我们找个客栈歇歇?”萧雨歌吃了几次软钉子,不再直呼君莫离的名字,却不忘依旧是软软叫着“哥哥”。 容江月神色中闪过一丝厌恶,看着君莫离脸上掠过尴尬,带些讨好地看着自己,心里不由得松了几分——不知道原剧情里的君莫离到底是怎么想的,现在这样,倒是还不错。 “是该找个客栈歇歇。”容江月点点头,找个客栈歇一晚最好,自己想想原剧情,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走。 原剧情比现在整整晚了两年,那富户的女儿没有被“圣坛”劫走,引着君莫离过去的原因也就不存在了,还得自己好好筹谋才是。 刚收拾好东西,容江月正打算下到厅堂里用饭,君莫离就敲门走了进来。 “听掌柜的说,快到小满,傍晚这街上有集市,月儿要不要和我一同去逛一逛?” 集市?容江月也有几分好奇,再加上人多的地方,总能打探点消息不是?当下点点头,却仍旧说:“不知道萧姑娘和穆大哥歇下来没有?不妨叫他们两人一起。” 君莫离有些受伤,仍旧坚持道:“我方才问过了,他们两人都说累了要歇下。” “谁说我要歇下了!”萧雨歌就住在容江月隔壁,听到君莫离的声音就竖起耳朵,这下猛一推门走了出来:“穆大哥要歇息,可不是我!” 容江月眼中显出几分兴味,看着君莫离——看你这下怎么收场! 君莫离还没出声,胳臂的穆少秋倒是一推门走了出来,一看三个人挤在门口,有些愣住了:“呦,都在呢?这是商量什么呢?”   ☆、第68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5) 虽然是傍晚,可集市上人头攒动,热闹非常。各色小摊位排列整齐,琳琅满目。虽然多是些乡野玩意儿,可也让几人看得颇有兴致。 容江月虽然存了心事,见到这样热闹景象,也不由得放松几分,面上的笑意更是止也止不住。 有乡人拿了细长坚韧的绿叶子编织成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,蚱蜢、蟋蟀、蝴蝶,做得模样纤巧,极其出色。 容江月拣了只闹蛾爱不释手,君莫离见了,解了荷包就要掏铜板,不料那摊主见他要掏钱,吓得脸都白了,急忙摆着手:“少侠若是看中了,只管拿去就是。” 嗯?君莫离以为是自己的打扮吓着了他,忙温和笑着说:“老丈不必客气,以钱易货,这是应该的。” 老丈愣了一愣,试探着问:“少侠……可是外地来的?” 容江月本来只顾着把玩手里的闹蛾,看这老丈这副作派,心里倒有了几分谱——少不了又是一个被“圣坛”祸害的。 那“圣坛”行事也算谨慎,只是在这样的小镇上,江湖人士少,奇闻异事更少。有点什么动静,正道也顾不上来,行事顾忌就少了几分。 现在他们也不过是拉着乡人入伙,作些打家劫舍、强抢民女的买卖。等再过两年,劫杀朝廷命官什么……都不在话下。 君莫离见老丈问了,心里也存了几分纳罕:“正是。我们几人游历,今日方到此地。” 老丈神色变了又变,带出几分希冀:“少侠可否稍等片刻?等小人收了摊子,还有事情拜托。” 穆少秋和萧雨歌见他两个停了不走,也都为了上来。 萧雨歌还好,也看这摊子上物件儿稀奇,拿了蝴蝶不住玩着。而穆少秋心思更细腻几分,只觉得这老丈神色可怜,怕有几分冤情。 虽然出门前父亲交代他要审时度势,以照顾好自己为第一要务,可毕竟年轻,存了几分豪气。再加上这个小镇实在看起来没什么威胁,于是,在接到君莫离询问的目光后,他点了点头,也开了口:“老丈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,只管开口。” 说着,就站在摊位边上。 那老丈佝偻着腰:“还请几位少侠到边上等等。”怕四人误会,又急忙解释:“实在是所托事大,谨慎为好。” 萧雨歌本就存了几分玩耍心思,不愿意在这里干等着,见那边有小摊位卖吃食,干脆指了指:“君哥哥,我们都没有吃晚餐,不妨到那边要些吃食等着。” 君莫离看老丈诚惶诚恐,心里也凝重几分,明白自己几人装扮实在打眼:“既如此,老丈,我们就在那边等着。您收了摊子,也不必等我们,我们跟上去就是。” 老丈面子上更多了几分感激,从摊子上拣了几个精巧的塞到容江月和萧雨歌手里:“小玩意儿当不得什么,女侠拿着,当个玩意儿。” 容江月还要推拒,萧雨歌已经蹦蹦跳跳地走向吃食摊子。 君莫离与穆少秋对视一眼,也拉着容江月跟了上去——虽然不知道老丈到底说的是什么事情,可必然与江湖人士相关。这个时候,四个人已经露了行迹,再让谁落单都不好。 “大叔,你这摊子卖的什么?”萧雨歌看着几案上碧绿的细条状,感觉有些起鸡皮疙瘩——看起来,真的像小绿虫子。 “碾转。”大汉呲牙一笑:“新麦子做的,姑娘要不要来一碗?” 萧雨歌看这模样不想再吃,君莫离与穆少秋跟上来,已经坐在位子上:“老板,你这儿什么最好,给我们一人上一份。” “好嘞!”那大汉应了一声,先拿葱花爆了锅炒了蛋花,才从案板上抓了几把放进去,翻炒起来。 萧雨歌本来有些不情愿,可看容江月环顾四周,显然并不知道这锅里翻炒的是什么,不禁偷偷一笑,也到桌边坐了下来——等会儿,我看她吃不吃得下! 等四碗端上来,还奉送了一小盆鱼汤:“乡下玩意儿,是分心意,几位少侠慢用,慢用。” 体形魁梧的大汉点头哈腰退了下去,怎么看都有几分滑稽。然而这几人,没一个笑得出来,就连萧雨歌也察觉到些不对——一般的小老百姓,见到江湖人士,虽然有些胆怯,却也不至于如此害怕。 容江月虽然知道清醒,可也心情低落,没细看碗里到底是什么,一下就挖了一勺进嘴里。唔,满是麦子的清香,混上葱香味和蓬松的蛋花,还不错哎! 颇有种瞬间被治愈了的感觉。 君莫离倒是看清楚了,还没提醒她,就见容江月吃得腮帮子鼓鼓,一脸满足,多了几分可爱。自己不由得轻笑一声,也开动起来。总该先填报肚子,对吧? 看君莫离也吃得香甜,萧雨歌纠结了片刻,还是端起碗吃了起来。嗯?真的还不错哎! 几个人把自己碗里清干净,又趁热喝了鱼汤——鱼汤鲜味十足,带了些许腥味,也不知道煮了多久,热呼呼的十分可口。尤其是里面滚的豆腐,简直浸透了鱼汤。 汤喝了一半,君莫离就看到老汉那里收了摊。他敲了敲桌子:“等会儿都别跟得太紧,萧姑娘,你跟着少秋,别走丢了。” “怎么单说我一个?”萧雨歌嘟嘟嘴,又瞪了容江月一眼:“江女侠呢?” 一声女侠阴阳怪气。 容江月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,并没有说什么。 君莫离更觉得头痛了,然而此刻无暇顾及,看着老汉摊子收好冲着这边点点头,他也压着步子跟了上去。 “喂,君哥哥。”眼见着走的地方越来越荒凉,萧雨歌心中有些打鼓:“那老汉会不会是骗我们的?” 容江月心中一凛——自己怎么没想过这种可能性? 穆少秋却是一声轻笑:“这老汉步子虚浮,半点内家功夫都没有。就算骗我们,能骗成什么样?还不如跟上去看看,说不了真有大冤屈。” 就这么走走停停,到了一处破庙,老丈才停了下来,招手道:“几位少侠快请进。” 进了庙,里面虽然破败,倒也算打扫的干净。 此刻,那老丈却噗通一声跪下了:“还请几位少侠救救我苦命的女儿啊!”涕泪横流,说不出的悲苦。 君莫离急忙扶起他,老汉仍旧挣扎着要往下跪:“我给几位少侠磕头了!当牛做马都成,只求你们救救我女儿!” 萧雨歌看得心里发酸,脆声道:“老丈别急,若是我们帮得上,定然要帮的!” 容江月对她倒有了几分改观——这姑娘,似乎心肠不坏? 穆少秋也上前一步:“是啊,还请把事情原委道来,若是真的帮得上,在下定当出手。” 那老者抹了抹眼泪,颤抖着声音:“还请几位过来看。”绕过柱子,破旧的幔帐后唐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,胸膛微微起伏着。 “这是小儿。”老者脸上露出几分慈爱和愁苦:“为了保护他妹妹,就让人给打成了这样。这几日,清醒的时日越发少了。医者说是伤了脑子,不好治……” 几个人沉默着听完老者叙说,都有些义愤填膺。 老丈本姓郑,身家虽然不算丰厚,可也有宅有田。只一日女儿出去逛集市,却招惹了个二流子回来。那人见她美貌,起了坏心,半夜里来就登堂入室,伤了老丈儿子,还把父子俩个赶了出去。 “那贼人现在正住在我宅子里,家宅田地都可不要,只求少侠把小女解救出来。” “那里正都不管吗?”萧雨歌身为女子,多少有些兔死狐悲:“光天化日,这衙门都做什么吃的?” “里正?”老丈苦笑一声:“那贼人原本只是个地痞,可他现在入了‘圣坛’,里正怎么敢管?就算闹到了县令那里,怕也只有息事宁人的。” “圣坛?”穆少秋和君莫离齐齐脱口一声惊呼,很是诧异,对视一眼,神情更加凝重了几分。 “少侠也知道这个?”老丈也有几分惊讶:“这‘圣坛’行事狠辣,又似乎打通了上面关系……现在整个镇上,见着江湖打扮的和小痞子,都不敢招惹。” “老丈放心,这桩事情,我们管了。”萧雨歌本就心软,再听到和魔教相关,拍着胸脯就答应下来。 容江月全程在一边默不作声,触到君莫离询问的目光,也点了点头。 一行人问清了地址,就告辞了老丈。临走前,君莫离悄悄在那年轻人枕边塞了几锭银子。 “今夜里大家都好好歇息,明天白日,先找成衣铺子买些衣裳换了,再去探探情况。”穆少秋嘱咐着:“魔教中人行事谨慎,此地这番动作明显,说不得是有人假借名义。若是真的,就更不能打草惊蛇。” 君莫离也点点头:“夜里门窗都锁好,缀上铃铛,警醒些。今日我们进来,已经引人注目。明日外出,兵器都藏好了。” 扭头对着容江月:“我这里有鲨鱼皮的软鞘,一会儿给你送来,明日把软剑装在里面缠到腰上,不要露了痕迹。” “至于萧姑娘,我记得你除了用剑,鞭子也使得不错?这次出来可曾带了?” 见萧雨歌点点头,他又接着道:“明日里带着鞭子,露于行迹的武器,都不要带着了。” 穆少秋也很是赞同地点点头。 第二日起来,其余三人还在客栈灯着,君莫离已经捡出一身不那么“江湖”的衣裳,自己前往成衣铺买了三身衣服回来。 等几人都换好了,各自藏好兵器,互相查看一番,才出了门。 萧雨歌也神情严肃,不怎么缠着君莫离,倒是让后者很松了一口气。他看看容江月,见她一脸冷凝,凑了过来,轻轻握一下她的手:“表妹不必担心,我们只是去查探消息。” 容江月把手抽了出来,别过头去,心里咆哮着——我才没有担心好吧!这么吃我豆腐,什么情况?   ☆、第69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6) 打探了一番,“圣坛”在这个小镇的名声,已经是无人不知。可堂堂正正打听,并没有几人敢明言,只是在只言片语中露出一两分端倪——当然,除了萧雨歌,一行人也没有谁大大方方直接问的。 那个占了老汉家宅女儿的小痞子,君莫离也趁着他上街在近处打量了一回。他身子健硕,举手投足间还有几分力气,可脚步虚浮,并不像是练过内家功夫。 想来,也只是个小喽啰。 那就拿下他!几人一碰头,下了这么个决定。 又不能惊扰到其他人,最好就是在夜间动手。 几人穿着暗色紧袖粗布衣裳,看起来和小镇居民无异,一路谨慎摸到了院子周围,仔细听了听动静。 穆少秋伸手打了个手势,自己在前面翻了进去。 几人的轻功都不错,用来摸进这么个小宅子简直有些小材大用。可毕竟涉及到“圣坛”,都是小心为上。 就这么一路避过仆从摸进了主屋,那小痞子正对着个小娘子絮叨叨说个不停:“你说你何必呢?你若是从了我,我这就把你那老爹和我那小舅子寻回来。在这么倔下去……小娘子,我的耐心可也有限。” “赖三,你逼走我父兄,霸占我家产,想让我从了你?白日做梦!” 容江月眼中滑过一丝赞赏,这个小娘子,倒有几分骨气! “嘿!给脸不要脸啊这是!要不是他们说这男女之事,要你情我愿才有滋味,信不信,小爷今晚上就办了你?” 眼看那男子凑到女子跟前,伸手掐住她的下巴,萧雨歌心中怒火更盛,祈求地看向君莫离。君莫离与穆少秋对视一眼,点点头,细薄的刀锋划开门闩,轻轻推门走了进去。 赖三恰好背对着他们,并没有发现。那女子看到几人进来,眸子里闪出希冀,并不出声,目光仅仅对视了一眼,又盯着赖三不放。 “小娘子。”赖三在她脸上摸了又摸,哆嗦着伸着手要解衣带:“我是等不下去了。今天是个好日子,正适合洞房花烛……” 这话的尾音还没落,已经一番白眼,晕了过去——萧雨歌猛地窜上一步,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出了手。 看他颓然倒地,那女子恶狠狠地盯着他狠喘了几口气,才闭着眼睛平复下心情,眼眶微红看着君莫离:“承蒙公子一行相救,小女感激不尽。” 在她看来,这两个姑娘家不像是主事的,而穆少秋太过玩世不恭,只有君莫离看起来就一身正气,显然是带头的。 “姑娘不必如此。”君莫离摆摆手,示意容江月上前解了她身上绑缚的绳索。 “我们是受郑老丈所托,特意过来的。”容江月一边解着,一边说道。 “爹?”郑倩娘十分惊喜,想要站起来,眼前一眩晕,又跌坐回去。 “郑姑娘小心!”君莫离有些担忧地向前两步,似是要搀扶:“郑老丈和令兄都没事,姑娘不必太过挂怀。” 这下,不光容江月注意到他的小动作,连萧雨歌也有所察觉,对着这郑姑娘,神色也冷了几分。穆少秋也忍不住摸摸鼻子——自己这位好友什么都好,就是心软,尤其是对着姑娘家。 郑倩娘对着他温和一笑:“公子不必担心我。” 听了父兄无事,虽然知道兄长受伤严重,可到底放了几分心,这才有精神盯着贼人:“这赖三……公子打算怎么处置?” 萧雨歌心中更加不舒服,明明是一行四个人救的她,赖三也是自己一个手刀敲晕的,她怎么只盯着君哥哥? 心情坏了几分,可也不好对这么个刚逃脱险境的姑娘家恶语相向,躺在地上的赖三就成了出气筒。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不说,还被萧雨歌暗地里掐了几下。 容江月注意到她这样,心底不由得多了几分好笑——这位萧姑娘此时看来,倒很有几分可爱。不由笑着看向她,又被萧雨歌察觉,瞪了回来。 又讪讪地收回目光,得,自己是怎么都不能和她友好相处了! 郑倩娘这几日为了抵抗赖三,差不多水米未进,现下松了心神,很快就被安慰着到一边睡过去。 安置了她,几个人摩拳擦掌,笑着把赖三拎起来,好好审问一下,说不了拎出个大鱼呢! 赖三也是个没骨气的,略施了几下拳脚,性命威胁之下,一点一滴全都招了。不光说了拉自己入教的是谁,也把自己知道的分社所在吐得一干二净。 根据这小子说的,穆少秋拿出地图,用指甲划出路线,最后的落点竟然是在小镇边上一座山丘里。 这痞子,不会在诓人吧? 看到众人眼中的疑惑和不善的神情,赖三吓得涕泗横流:“少侠,我真的全都说了!并没有骗你们啊,都是真的,真的!我,我拿性命保证都是真的!” 情报已经到手了,这赖三怎么处理……就成了问题。 容江月沉默了。她知道,最好的方法,自然是杀了他。可做了这么多任务,她还从没有亲手害过一个人。更别说明火执仗的杀掉了。 萧雨歌也抿紧了唇不说话。君莫离想了又想,还是看着穆少秋。 “这是都心软了?”穆少秋神色冷淡地问了一句,叹了口气:“那就把他绑起来,灌了迷药,让他好好睡几天吧。” 赖三从他们这对话里察觉到些什么,狠狠打了个哆嗦,不住点着头:“我喝迷药,我喝迷药!” 等把他绑好灌了药,又拿布把嘴里给塞实了,君莫离几个也没回客栈,就在这屋里随便找了个椅子歇下来。 总不好把郑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吧?再者,这小宅子还有几个仆役,说不定就又圣坛的人,要是发现什么端倪,更是打草惊蛇,明日,还得让郑姑娘出面应付一下。 第二日醒来,让赖三隔着房门呵斥了奴仆,并吩咐郑倩娘接了管家事务,一行人才又迷晕了他,嘱咐了郑倩娘一番,放心出了门。 路途遥远,开始还能纵马奔腾,等到了山脚下,羊肠小路隐匿在林间,只容单人通过,马匹根本过不去。 “这分社藏得倒隐蔽!”萧雨歌挥手推开横在面前的一枝藤蔓,嘟囔着:“只是这收手下也太不挑了!” “行事张扬,藏这么隐蔽有什么用?”穆少秋很是有几分不屑。 君莫离留在最后,见容江月一个趔趄,急忙伸手扶了上去:“月儿小心。” 容江月看他一眼,把手抽了出来,低声道了句谢,留下君莫离笑得怅然若失。 矫情!萧雨歌恰好扫到她靠在君莫离怀里这一幕,不由得愤愤嘟囔一句。又假笑着对着容江月:“江姐姐,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?” 容江月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,抬眼冷冷看了她一下,点点头,走到了前面。 君莫离对着萧雨歌,这下是真的苦笑出声——月儿到底为什么这样厌烦自己?宁愿把他推给萧雨歌吗? 到了洞口,几人潜伏在草丛里张望着。这洞口有守卫把守,进进出出了几个人,都出示了令牌。 该死!那个赖三可提都没提! 怎么办?几个人对视一眼,坚定了神色——抢! 打晕了一队出来巡逻的,不光抢了令牌,还扒了衣服。萧雨歌和容江月拿颜料抹了脸,头发也束成了男子发髻。几个人终于成功地混了进去。 他们这一次来,不过是打算摸清地形,并没有想过就凭这么几人端掉分社。就算四个人武功再怎么高强,可蚁多咬死象,讨不了好。 “我们分头。”面对着岔路口,君莫离下了决定:“萧姑娘和少秋你一队,月儿你跟着我。遇到什么情况就逃,分别行动,客栈见。” 萧雨歌想要出言反对,就被穆少秋捂住嘴,拖到了一边。 容江月挑挑眉,对着君莫离露出个假笑:“表哥,我们也走吧。” “嗳?哎。”见她肯叫自己表哥,君莫离放心几分,伸手拉住她:“走吧,这里面危险,跟着我。” 这样拉着手更危险!容江月想把手抽出来,可抽了几下,都被攥得紧紧的分毫不动。 君莫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明明是有正事要做,却偏偏不由自主参杂了私情进来。他觉得自己的掌心攥着一团软语,心神全放在那上面,不由得有些微微出汗。 容江月无奈地跟着他走了一截,迎面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,急忙拽他一下松了手。 “你们两个,过来。”那黑衣人见他们两个,略一皱眉,叫他们过来。 “大……大人。”君莫离低着头,装作战战兢兢地开了口。 “怕什么?又不会吃你们。”那人很不屑地甩甩袖,把他们领到一处洞穴:“把这几个丢到化尸池里去,小心些,别弄脏了外面走廊!” 说着,施施然走到了更里间。 容江月和君莫离对视一眼,那个化尸池……到底在哪里? 忍着恶心抬了一具尸体出来,两人就这么抬着尸体一路往里走,倒也没有人阻拦,甚至见了他们俩还皱着眉头避过去,更有人低着头一副畏惧模样。 看来,那个黑衣人地位不低? 血腥味萦绕在鼻尖,容江月有些坚持不住了。 “月儿。”君莫离发现她的异状,担忧地看了她一眼,想了想,单手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递给她:“嗅一下,会好很多。” 容江月生出几分感激,接过来深吸口气,果然好了几分。 两人摸到了尽头,发现一个空旷的大厅,中间挖了个池子翻滚着。 “这是化尸水。”君莫离一脸凝重,这化尸池建在最里面,想来是有重要的用途。 而容江月终于忍不住,蹲到一边呕吐起来。君莫离刚站到她身边一脸犹豫,就被人发现了这边的异样:“那边两个小子,在做什么?” 容江月急忙要站起来,那人已经到了跟前:“不对,这编号不是你们的。来……” 话还没说出口,君莫离察觉不对,从腰间抽出软剑刺了过去,见四下无人,把这人尸体也踢进了化尸池:“月儿快走,这人穿着红衣与其他人不同,怕是个小头目,只怕一会儿就会有人发现。” 伸手揽过容江月,无人的地方纵着轻功就走。 容江月恶心劲还没过,只觉得手软脚软,靠在君莫离肩上,看着对方坚毅的面容,心情有些复杂——换了个姑娘,他会不会还这么做?   ☆、第70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7) 那日两人最后逃脱,还真是侥幸。虽说容江月后来就缓了过来,可不得不说,若不是君莫离,只怕两人就一同交代在里面了。 只是,一想到君莫离那么干脆利落就杀了一个人……容江月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。是,那人该死,而且,如果他不死,只怕出事的就是他们两个。 可一想到江湖就是这么打打杀杀,那些话本里带来的崇拜感就淡了。原来,江湖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。 原剧情里的那些血腥气第一次真实得仿佛扑面而来——如果,如果自己没有能够铲除圣坛,会不会就落得那样的下场? 直到自己也站在巍峨的无量崖底,容江月还有几分怔忡。 君莫离以为她是在担心害怕,纵马上前,安抚地说道:“月儿莫怕。此番正道盟集结在此,定然能够把‘圣坛’一举铲除。” 想了又想,又说:“你若当真害怕,一会儿进去,就跟着我。” “月儿,我会护好你的。” 萧雨歌有心要往君莫离身边凑,却被自己父亲看得死死的,只能一双美目忿忿地往这里瞅。 “怕就不要跟着来。”开口的是另一位侠女,话语里的不屑简直是扑面而来:“以为这是什么?小儿玩耍吗?” 不只是源于君莫离的安慰还是这人的讽刺,容江月心里竟然出奇地安定下来。她露出个坚毅的笑容:“放心吧,我没事。” 握紧了手中的软剑,容江月暗自下了个决心——原主悲剧最大的源头就是这圣坛,就用这具身子,把“上辈子”的仇怨给了结了吧! 穆少秋紧跟在穆远身边,占据的地势最高。微低头向下看,除了近处人的面容,远一点的,就只能看到黑鸦鸦一片头顶。心中生出更多的豪情来,还隐隐有一种渴慕。原来,这就是手握权利,号令众人的感觉吗? 再看看正当中的现任盟主,还有一旁镇定自若的父亲,穆少秋下意识地勾起唇角。有“圣坛”这么大的功勋为自己铺路,父亲这边筹码更大了几分。 “已经有一路精英潜了进去。”关盟主镇定自若地嘱咐着,“等一有信号,我们就冲上崖去。亲兵都跟着我,穆远率第一队,萧大侠率第二队,分三路上去。有抵抗格杀勿论,至于坛主和大祭司,碰上了若是不敌不必硬撑,放红色信号,围攻上去!” “等这一战胜,按缴获令牌算功劳!” 坛主和大祭司不仅在圣坛中地位最高,武功也是数一数二。 虽然群侠平时各有不服,可在这时候,谁也没有出言反对——等冲到崖上,还有谁顾得上是谁,到时候自己做什么还不是都由着自己了。 容江月又开始有些紧张,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惧怕又浮上来。自己,是真的要杀人了? 还没等这些小情绪下去,“嘭”的一声,信号弹已经炸裂在半空中。 关盟主挥舞着大刀纵臂高呼:“上!” 群侠一声应和,声音高入云霄,树林中的鸟儿也被这一声惊吓得四处飞逃。 容江月攥紧了剑柄,另一只手就被君莫离紧紧牵住:“月儿,跟着我。” 她下意识地又想把手抽出来——这些时日相处,都被拉了多少回了?这人就算是表达喜爱就不能换种方式吗? 却不料君莫离回过头,满脸紧张瞪了她一眼:“别闹。这地方危险。既然你定要跟着来,就听我的!” 容江月怔了怔,心里有些异样。算起来,这还是这位表哥第一次凶自己。可感觉……居然还不坏? “拉着手更危险。”容江月边纵着轻功跟上他,边认真道:“表哥放心,我会紧跟着你,不会乱跑的。” 再怎么样,她还不愿意在这里就丢掉小命。跟着熟悉的人,心中的恐慌感也能去掉几分。 君莫离回头看她一眼,见她神色认真,楞了一下,虽然心底的担忧还是止不住,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:“好。” 松开手,两人都多了几分随意。本来方才一番纠缠,落后了大部队一些,这下又仗着轻功赶了上去。 看着自己前面众人飞速地冲进崖顶山洞,容江月心里感慨,自己的功夫在这里,还真的是只够保命啊! 而君莫离保持着和容江月的速度,一直在她前面一点,还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她。 感受到对方真诚的担忧,容江月心里又是一暖。他明明功夫要比自己好很多……原剧情带来的对他的恶感,似乎消散了很多。 此时的君莫离在她看来,和原剧情里那个有些渣的丈夫,还真是一点都不一样。 不过……看着面前群侠挥刀舞剑、血肉横飞的场面,容江月还是白了脸。心里再一次后悔,自己发什么神经,非要自己过来! “小心!”君莫离一挥剑杀掉冲过来的小喽啰,向后退一步,狠狠地拽了呆着的容江月一把,“你若是再这么愣着,就快给我下山去!” 颇有几分气急败坏。 容江月带着几分委屈,带着几分后怕,也顾不得说什么,颤抖抖地举起了手中的剑——不要怕,不要怕,想想那些死在圣坛手中的无辜者,想想原主的遭遇……这些人都该死,都该死! 她一遍遍说服着自己,可手中的剑举起来,却怎么都刺不出去——这到底和比试不一样。 君莫离见她这副样子,说不清是担忧是失望,刺向喽啰的剑意更加凛然。罢了,就让她跟着自己,不受伤就好。 容江月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坚毅背影,鼻子有些发酸。她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,为何原剧情里,会有那么多女人心甘情愿围绕着这个男人,即使只能作为妹妹、知己。 有这个人在,确实会安定几分。可是……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软弱下去了。而且,表哥也不是铁打的,这样下去,他也是会累的。 她举着剑的手抖了又抖,还是渐渐镇定下来。 君莫离一心护着容江月,不光要顾着身前,还有背后。精神分外紧张,动作大一些的招式也不敢随意施展。而随着逐渐深入,遇到的喽啰功夫越来越高,内力也开始有了消耗,额头渐渐沁出了汗水。 等他挥剑解决了身前的那一个,才发现另一个已经摸到了身侧,阴笑着举起双环大刀砍向他身后。 “不,月儿!”君莫离情急之下再顾不得其他,利索地一个转身,就要挥剑出去。 “叮”的一声,软剑在大刀上划出一串火花,顺着力道切向那喽啰的喉咙——不是君莫离,而是容江月终于出了手。 只是终究害怕,力道还是不够,虽然割开了喉咙,短时间却并不致命。 君莫离挥出的那一剑方向急转,正正好插在那人心脏上,抬脚又把尸体踹了出去。 “表哥。”容江月正要说什么,目光焦急地看到君莫离身后几枚金钱镖飞过来,拽着他的胳膊就是一转,反手软剑注满真力一挥,把那几枚镖原路打了回去。 只要不是直接动手杀人,她的反应还是不错的。就这么一转,两人的位置就换了过来。 “表哥不必担心我。”容江月只匆匆说了这一句,又倒过头面对着敌人,“我也会保护表哥的!” 君莫离被护在身后,心情复杂,有些好笑,又有些……感动? “叮咚,君莫离好感度上涨十点,当前九十点!”蓝宝也知道现在情况紧张,小小声嘀咕了一句——也不知道主人听到了没有呀? 容江月自然是没有听到的,她现在满目都是厮杀,趁着方才鼓起的那一点勇气,迈着大步往里面走。 头脑里一片空白——我方才,真的杀人了?真的杀人了! 并没有什么功夫思考,她一心向前,也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剑,刺了多少人,只知道看着有人挥舞着兵器向自己扑来,就是不假思索地一剑。 眼前一切似乎都是朦胧着放慢了,连飞溅的血滴都被头脑下意识地屏蔽。 等终于到了一处岔路,容江月一闪身进去,前面再没有人过来,心神才是一松,手上发软,剑就那么掉了下去,连人都无力地想往地上坐,只能向后靠倒在洞穴壁上。 “月儿?”君莫离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了贼匪,心里涌上几分疼惜,说出的话里就带了些责备:“之前劝了你都不听……” 话一出口,也是愣了一下,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埋怨别人了? 容江月此时心里翻江倒海,完全无暇顾忌他说了什么,方才自己强自压抑下去的感觉在这一刹那奔涌而来,一扭头,“哇”地一声就吐了出来。 泪水不由自主流了满脸,神情说不出的狼狈。 “你……”君莫离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,叹声气,手覆在她背上,真力一点点渡了过去安抚着。 “我没事。”容江月缓了缓呼吸,自己拿帕子擦去唇角的秽物,才站起身来,露出个笑意。 她可不知道自己现在面部肌肉抽搐,还带着满脸泪痕,让这个笑有多难看——而君莫离看了,只觉得心酸。 他抽出自己的帕子,一点点给她擦去泪水:“不要逞强。” “只要有我君莫离一日,就会护着你一日。月儿,有我在。” 这一瞬间,容江月有些恍惚——原剧情里,这个男子也是立在失魂落魄的原主前,一句简简单单的“有我在”,就八抬大轿把她娶进了门。 只是,后面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? 现在容不得她多想,不远处厮杀声传过来,君莫离神情一肃,捡起她的剑塞给她:“握紧了,跟好我!”   ☆、第71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8) 容江月握紧了软剑,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出头,就紧跟在君莫离身后,小心翼翼向着岔路出口摸过去。 刚刚探出小半个脑袋,只来得及看清楚这岔路尽头是个大厅,里面翻飞打斗的,赫然正是萧白眉。 另一个是谁?君莫离盯着那个与萧大侠缠斗的身影,玄底火焰纹的宽袍广袖,动作凌厉,手中一把弯月镰刀踪迹诡秘。 只看一眼,君莫离就把脑袋缩回来,顺带着拦了一把容江月——这样级别的打斗,自己和江月,根本插不上手。 一转身把她压在洞壁上,食指在唇前竖起,无声地做了个“嘘”的口型。 容江月本就没什么力气,点点头,整个身子都贴在洞壁的凹陷处藏好。等松了口气,却发现君莫离的胳膊还在面前横着,不由得疑惑地看他一眼。 与君莫离,此刻真的算是一种煎熬。 佳人在怀,瘦削的肩膀就靠在自己的臂膊上,只可惜,时间、地点都不适合。 他冲着容江月笑笑,自己紧挨着洞口,贴壁藏了起来,竖起耳朵凝神细听。 “诛墨,你这贼人今日必死无疑!”萧白眉一声暴喝,虽然不敢伸头看动作,可兵器相碰的叮当声又密集了几分。 诛墨?那个“圣坛”的大祭司? 而这一声暴喝,对容江月来说不亚于一记惊雷——那个囚禁亵玩了原主三年的诛墨! 浑身的血液像是全都凝结在一起又瞬间汽化,真力不自觉运转起来。头脑遭此重击之下一片空白,只能凭借潜意识,把十指插入岩壁,好让自己不会就这么倒下去。 君莫离第一时间就感觉到容江月的不正常。月儿到底是怎么了?他心头又是焦急又是疑惑,轻捷地到她身边。 就见她咬紧了下唇,编贝齿把红唇蹂躏地一片惨然。全身真力暴动之下,衣衫无风自动,发丝飞扬,眼神绝望。 一碰到这圣坛的是,月儿就有几分异样。 他心里紧张,现在又别无他法,狠了狠心,干脆一个手刀想要把她给劈晕过去。 而容江月服了健体丸这么些时日,不说铜皮铁骨,可骨骼筋肉也坚韧许多。这么记手刀,不仅没有震晕她,反倒成功地把她从这具身体悲伤绝望的情绪中震醒过来。 只可惜这么一番动静,已经被堂中打斗的两人听到。 “想不到,这洞穴里还藏着小耗子。”诛墨冷冷一笑,“你们正道盟的作风,哼。” 袖子中一匹玄练乍然而出,蕴含真力就卷了人出来。 君莫离见他动手,只来得及把容江月往更里面推了推,自己就被紧紧缠住腰身带了出来。 诛墨拼尽全力一章震得萧白眉后退几分,抓过君莫离,把血镰刀往他颈间一横:“不是自诩正义吗?要么让我走,要么,我杀了他。” 萧白眉捂着胸膛皱紧了眉头,若这诛墨抓的是个无名小卒就算了,可君莫离是铸剑山庄独子,万万不能死在这里…… 怎么办?容江月凑到通道口紧捂着唇,好让自己不再发出声响。表哥他,全都是受自己拖累!容江月你好好想想,这诛墨的弱点,到底是什么? 而君莫离虽然有性命之忧,倒冷静下来,手指轻轻触碰藏在袖中的袖箭。 一时间悄无声息,只有远处刀剑相碰的声音传过来。 “这君少侠武功高强,你挟持他,讨不了好。”打破寂静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,萧雨歌! 她昂头阔步走了过来,粲然一笑:“我是这位萧白眉大侠的亲生女儿,内力不强,功夫稀松。作为人质,我比这位少侠更适合。” “雨歌!”萧白眉一声怒喝,就要抓这少女回来。 而诛墨看着少女与萧白眉容颜有几分相似,本就信了几分,看他暴怒,更是阴阴一笑。一掌推开君莫离的同时,就把这少女卷了过来:“既然小美人都发话了,在下怎敢不从呢?” 更把脸颊贴到萧雨歌耳边,伸出鲜红的舌头,顺着耳廓舔了一圈。 容江月贴着洞壁,分明看到萧雨歌抖着双腿,在这一瞬间更是浑身狠狠地打个颤。 “咳咳。”君莫离咳嗽两声,挣扎着从地上起来,声音里满是震惊和苦涩:“萧姑娘这是何必?” “你这个臭小子!”若不是时机不对,萧白眉简直想冲上去狠踹这小子几下。 “君哥哥,我知道我脾气不好,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。”萧雨歌几乎是以一种交代遗言的沉重说这番话,“可我喜欢你,总得为你做些什么。” “爹,对不起,我没有听你的话走开。我原本是担心你……可我不能看君哥哥在我面前被贼人抓走……” 诛墨有萧白眉亲女在手,放松几分,存了逗弄心思,也就没拦着他们这番诉衷情——正好,自己也可以借机调息片刻。 容江月心情复杂,却只存了一个念头——不管这诛墨挟持的是谁,都要把他救下来。萧雨歌……不能让她走了上一世自己的路子。 再者,如果这个姑娘就这么被掳走,君莫离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? 君莫离此刻确实心中溢满了悔恨,说不清是悔什么恨什么。他擦擦唇角血迹,紧盯着诛墨。那是月儿?她怎么出来了? 容江月仗着诛墨背对着自己,轻手轻脚走了出来。若是原剧情没错,这诛墨最大的软肋,就在后腰上三寸处。 这魔功也不能让人修成铜头铁臂。若是自己把这软剑分毫不差刺过去,一击致命,也不是不可能。 只是,得想办法稳住他。 注意到君莫离的目光,她指了指诛墨,打了个手势。 萧白眉也看到这个悄悄摸上来的人影,悲伤暴躁的心里生出几分希望。和君莫离对视一眼,两人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。 “你怎么保证,我若是放了你走,你能把我女儿全须全尾地还回来?” “我可不能保证。”诛墨邪笑着耸耸肩,“我只能说,你若是不放我走,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这个小美人。” “你别欺人太甚!”萧白眉又是一声怒喝,换来诛墨一声轻笑。 近了,更近了……全神贯注之下,容江月根本无暇顾及几人到底说了什么,只是盯着那一处弱点悄无声息的前进。 而那个脆弱的关节处在她眼里也放大又放大,几乎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步——就是这里! 原本一直提着的真元在这一瞬间覆上软剑,轻轻抬起,缓缓送出,飞速一刺! 纤薄的剑身毫无阻碍地刺了进去,刀剑入肉的钝声在这一刻,奇异地让容江月宁静几分。很好。 “你……”诛墨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戳破了的皮球,浑身真力都从那个漏洞喷涌而出,踉跄着顾不上管萧雨歌,宽大的袍袖一挥,就把容江月打翻直撞到洞壁上:“宵小之徒!” “宵小?这是说你吧!”君莫离握紧手中雄剑,飞身上前。趁他病,要他命! 而萧白眉此刻哪顾得上贼人不贼人,把萧雨歌揽紧在怀里,蒲扇大的巴掌扬起来又轻轻放下去:“你这是要吓死爹啊!” “爹,我没事。”虽然腿软脚软,心跳如擂鼓,可萧雨歌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个笑容:“你快去帮君哥哥!” 萧白眉瞪她一眼:“藏好了!”也加入了战局。 等萧白眉一刀解决了诛墨,君莫离大喘了几口气,顾不上自己休息,就奔向了容江月。这个傻姑娘,不知道怎么样了? 方才萧雨歌带给他的感动被对容江月的担忧悉数压下去,满心满眼,都只有静默地躺在地上的少女。 “君……”萧雨歌正要叫他,看他俯身抱起了容江月,又止住声音停下脚步,心里说不出的复杂。 自己本就是自愿换了君哥哥的,虽然未尝不曾有点小心思……再看看容江月,怎么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咬紧了下唇不再上前。 而君莫离看着躺在怀中一动不动的容江月,一颗心如坠冰窖——月儿,你别吓我好不好,好不好? 等摸到怀中人虽然细弱但仍旧跳动着的脉搏,他才松了口气。 “给你。”萧白眉扔了个令牌到他怀里,“这份功劳,算你们的。我送你和这姑娘下山。” 君莫离默不作声收起令牌,把容江月抱在怀里,跟随着他向外走。 同行的还有萧雨歌。她看着前面瘦削却坚毅的身影,眼睛发潮。她知道,自己这次无法打动他,只怕再没有打动他的可能。 而且,最重要的是,她终于可以确定,君莫离喜欢这位江姑娘。 萧雨歌,你终于可以死心了,对吧?她对着自己自嘲一笑,握紧了手中剑。 圣坛人众或杀或逃,已经散得差不多。他们这一路出来,倒没遇到什么阻碍。 翻身上马,君莫离把容江月抱在胸前,爱怜地在她额前印下一吻——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针对圣坛,可现在你心愿了了,总该安生了吧?   ☆、第72章 有种炮灰叫表妹(9) 圣坛的事情,还是告一段落。 容江月醒来已经是在三日之后,在缠绵病榻灌了一个月的苦药汁子之后,她终于从母亲的轻嗔和父亲的严厉中逃脱出身,被侍女搀扶着在花园子里慢悠悠地散步。 一出院子,她就挥开了侍女的手——她是断的肋骨,又不是腿骨,自己走路还是可以的。 恰值秋日,院子里说不上多么萧索,可盛开的花朵也只剩下寥寥几种。只有那几株枫树红得热烈,颇有几分看头。 红枫如血,银杏洒金。容江月伸个懒腰露出笑容,抬脚就往那边走。 只是,树下早就立了别人。是君莫离和萧雨歌? 容江月顿住了脚步,心中又是一番乱想。前几日这人还在自己榻前寸步不离,可现在……看他伸手像是要拥萧雨歌入怀,容江月再也忍不住,转身就要走。 “表小姐?”侍女忍不住出了声:“这才刚出来,就要回去吗?” 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,君莫离伸手正要安抚地拍拍萧雨歌的肩膀,听到这声音,虽然手上动作并没有停止,可目光却不再停留在面前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,而是看向树林外。 冲着萧雨歌微微一笑以示歉意,君莫离就迈着步伐赶上容江月,顺手就要把她揽在怀里。 容江月心里存了几分别扭,挣扎着把他的手拍下去。 萧雨歌抬眼看着他们,露出个苦笑——不是说死心了吗? “你不陪着萧姑娘,来我这里凑什么?”话一出口,不自觉就带了几分埋怨。 君莫离眼睛一亮,温和一笑:“我只陪着你。” 半晌,又觉得该解释一下:“方才萧姑娘是来与我告辞的,她今日就要随着萧大侠离开。” 萧雨歌就要走了?容江月心中一动,她怎么也没想到,这个原剧情里黏得最紧的牛皮糖,竟然这么早就要离开。 “萧姑娘离开,你舍不得了?”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,“你若是让她留下,她一定会留下的。” “我为什么要让她留下?”君莫离正了神色:“既然不喜欢,就该放她去找别的人。” 容江月语气也郑重起来:“萧姑娘为了你,连性命都不顾。这样子,你也不喜欢她?” 君莫离怔了怔,笑道:“倘若没有你,倘若我和萧姑娘相处时日再长一些,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她。可现在……” 他转过头凝视着容江月的面庞:“有你在我身边,其他人,我再也看不到。” 容江月看着他认真的眼眸,勾起唇角:“既然如此,若后悔了,可不要怪我。”说着,调皮地眨眨眼,猛地亲了他脸颊一下,笑着就要跑过去。 君莫离还在为脸颊上那一瞬间温热的触感还怔愣,看她要跑,伸手就把她捞了过来:“伤还没好全呢,跑什么?” “还是,害羞了?嗯?”君莫离小心翼翼地把她箍在怀里,微低下头,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额发,低沉的笑意让胸腔也震动起来。 “你放心,我记得的你说过的。我心里只有你一个,身边也只会有你一个。” 容江月还来不及对这话做个反应,换个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感动,脑海中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:“叮咚,好感度涨十点的,当前一百点,君莫离攻略完成么么哒~” 终于完成了……她心里松了口气。 自打醒来知道圣坛铲除,她就在思考着今后要怎么做。很明显,即使圣坛铲除了,也未曾提示她任务已经完成,那自己必然还是要在这个世界继续待下去的。 她在心中盘算片刻,只怕自己不给容家父母养老送终,是不可能脱离这个任务的。原主的执念就是惨死的父母双亲,甚至连君莫离都不在此列——对君莫离,只能算念,却远远都没有偏执。 既然要留在这里,就要考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——遵循父母之命,与君莫离成婚、生子,安静顺遂的一生。 “蓝宝,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解决办法?”经过之前的任务,她深知一个母亲对儿女的执念,若是自己当真成婚生子,怕是到时候连走的心都生不出。 “一千功德值可以换一个灵魂傀儡哦~”蓝宝笑眯眯的,“这个傀儡含的能量少,只有魂没有魄。可以进行设定,让她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生活下去!” “不过,主人如果现在就用了傀儡,自己就只能作为游魂飘荡啦……只有任务完成,主人才能脱离这个世界呢。” “我的功德值远不够一千呢。”容江月一声苦笑,“欠着行吗?” “可以啊~”蓝宝倒是毫不犹豫——功德值为负,也可以给主人带来一些“小惊喜”嘛。 权衡一番,容江月兑换了灵魂傀儡,还是决定自己先在这躯壳里待着。现在有了解决办法,虽然不算很好,可自己也能放下心,顺着父母的意思乖乖演戏。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,博取君莫离完全的好感,作出完全沉浸在爱情之中的小女儿态。 坐在镜前,看着身后母亲难得笑得温和,拿着把梳子一点点给自己通着头发,容江月心里堵了一团说不出的情绪,眼眶微微泛红——明明这一切都是假的,装的,明明都是任务。可自己,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呢? “一梳梳到尾,二梳白发齐眉,三梳白发齐眉……”君笑儿的声音再不复平日的清脆,低沉下来显得温柔又伤感:“娘亲的小月儿,今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。” 容江月鼻子发酸,开口唤了一声娘,再也说不出什么。 “算了,咱娘俩说这些做什么?”君笑儿自己倒是笑了出来:“又不是嫁的多远。莫离是个好孩子,他会照顾好你的。” “要是娘当真看走眼,他对你不好,只管回娘家来。” “嗯。”容江月点点头,君笑儿给她通好了头发,就坐到她身边,拉着她的手再也不放。 喜娘给她盘起头发,戴上凤冠。而额头上的红盖头落下的那一瞬间,容江月分明感觉到有清凉的水滴落在了自己手上。 娘…… 被人搀起出了门。按风俗,本该是新娘的兄弟把她背到轿子上,可容江月是独女,这背人的任务,就交给了堂兄弟。 可一触到那熟悉的粗糙大掌,容江月就是一愣——这是父亲的手。 搀扶着上了那宽厚的背,伏在那人颈间,容江月再也忍不住,低声呜咽起来。 “阿爹的小月儿啊,莫哭哟,莫哭。”容柏轻轻颠了颠她,就像是小时候她哭闹时那样哄她:“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,莫哭,莫哭,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。” “爹,堂兄呢?”容江月凑在他耳边,小小声地问。 容柏沉默半晌,迈着稳健的步子大步向前:“那小子办事不牢靠,我怕颠着你。” “今后到了别人家,勤俭持家,相夫教子。” “君家小子若是对你不好,只管告诉我,爹虽然武功不怎么好,可你那么多堂兄弟,我们也不怕他。” “爹,表哥会对我好的。”容江月破涕为笑:“还有舅舅舅母呢。” 坐在轿子里,听着喇叭唢呐呜呜咽咽,容江月悄悄掀开盖头,从帘子缝隙里向外看。 君莫离穿着大红衣裳,骑着高头大马,从她这个角度看,倒是气宇轩昂。 她不由得一声轻笑,又坐了回去。 “叮咚,任务完成度百分百,即将脱离当前世界,请宿主做好准备!” 容江月不由愣住了,这任务,到底是怎么完成的? 容不得她多想,急忙把灵魂傀儡给放出来——不是她不想带着走,可这傀儡是按着容江月量身定做的,只能在这个任务用掉了。 也好,也算是给君莫离一个交待。 她作为游魂,轻巧地飘出轿子,最后凝视了君莫离一眼,又远远望着容家的方向——再见了,再见。 ☆﹀╮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╲╱=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【书本网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═ ☆〆